漆雕问情之五 对影成三人——阿蔷薇

作者:阿蔷薇  录入:07-23

“醒了?”似乎是听到他动作间干草挤压的声音,守在外面的人来到了铁栏前,一身银白色威严而雅致的软甲,
那是宫中身份高贵的侍卫才会拥有的,即使黑暗让他暂时看不清脸,却也从那身颜色里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谁的意思?”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惊慌的起伏,似乎对於眼前的状况一点也不意外。
“应该说,两个都有吧,无论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允许你破坏了他们牺牲幸福得来的结果。”银衣人
微微侧了侧身,没有面对男人的目光只是单纯的阐述著事实。
“喝……”念沈冷冷一哂,“因为是牺牲自己的幸福得来的结果,所以即使伤害别人也要在所不惜吗?”他实在
不懂,许是他始终不是一个出色的执政者,无法做到像那两个人那样的上位者的无情,所以他无法牺牲小我,那
样的澜夙,强硬表面下脆弱的心灵,他怎麽能够牺牲。
“你不要忘记了,曾经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银衣人语带嘲讽。
银衣人一句话直接击中了念沈的软肋,正是因为曾经的行为所以他始终在情人面前有些心虚,而这个男人的这句
话无疑是让他难堪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却犀利如箭的带著肃杀的光芒,恨不得将这个提醒了自己错误的男人
碎尸万段。
“喝……你又有什麽权力说我,不过是别人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念沈冷冷的嗤道。
面对他类似於狗急跳墙的怒气,银衣人却是冷冷的一笑,“狗也好,人也好,都总是忠心於自己执著的信念或人
,至少不会作出背叛的行为。”毫不在意在怒火上再加一桶油,银衣人说得痛快,却不见牢里的人已经失控的神
情。
就在念沈几乎要不顾这寒铁的坚固要冲上去恨不得杀了他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够了宁毓。”
杏黄色挺拔伟岸的身影缓缓从阶梯的上面迈下,随著他的靠近,近身的侍卫逐个用火把将这漆黑的地下牢房点亮
,而也是知道此刻念沈才看清自始至终追紫都被关在他对面的牢房里,而刚才他们的一番对话,早就一字不差的
映入了他的耳中。
温柔的人被就万分震惊的表情也因为逐渐看清来人而更加震撼,带著不敢置信的哑然,他看著帝王一步步的走进
,最终站到了他的面前。
“暂时……只能委屈你了。”囚禁自己的人却用著一贯沈稳的嗓音说著安慰的话,追紫突然觉得莫名,不解的蹙
著眉紧紧地盯著对方的脸。
“一直以来的一切,都是您……”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因为看到对方无言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追紫恍然大悟的苦涩一笑,“是因为二少爷。”其实这是个根本不必问的问题,除了那个男人,
还有谁可以引发这样一连串的事件,以至於让上至帝王天子,下到第一家族的当家主,甚至是那称霸江湖的邪魅
男子都无一例外的为他倾倒,也只有他了。
追紫想到这里,只更觉得苦苦的味道从胃里翻出来,弥漫了整个口腔,还有那腥甜的液体一起,他捂住嘴,拼命
的抑制住它的决堤,他早就知道的,身体还没有好彻底,只是这些日子看著闵凡忙碌的身影,他无法控制自己的
嫉妒和慌乱担忧,他不敢说,只能一遍遍在心里猜测几千种几万种可能。
他……始终还是太懦弱了,那样的幸福,他知道的来得突然,所以他从来不奢望永远,那些,不过是一时的美梦
罢了。
口中的液体忍住,眼底的水气却泛滥成灾,最终凝聚成两道清澈水线挂上了白皙柔和的面颊,为憔悴的容颜更加
了几分心碎和神伤。
“你到底打算把我们怎麽办?”念沈看著牧风从进来都始终沈默,最终忍不住开了口。
“捕捉美味的诱饵,自然是为了捉住更加重要的猎物了。”牧风侧首看向他。
“你觉得可能吗?如果我三天没有出现,你觉得逐江国的人会无动於衷吗?”他毕竟是堂堂逐江国的摄政王,就
算有姑姑挡在前面,但是他手下的几千精兵如果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一样会奇异的。
“不必担心,不会那麽久的。”牧风自信的一笑,带著一种誓在比得的决心。
已经准备得太久了,也等待得太久了,那个住在翠微宫里的人,昨天那个美丽的下午,那个只有三个人的翠微宫
,幸福的时刻,他贪恋著,迷惑的不能自已,他知道,终其一生他再也不能放手了。
“你不要忘了,姑姑怀著你的骨肉就要临产了,若是她有什麽不测的话,逐江国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现在
仅能做的就只有这麽多了,姑姑一意孤行,为了整个逐江国她宁愿牺牲一切,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的亲人,他
一定要保护她。
面对他的威胁,牧风却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过身,背对著他问出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漆雕府在我们这一代的
三个人中所奉行的一句箴言是什麽吗?”
“什麽?”念沈疑惑地看著他,不知怎的,看著男人的笑,他却觉得全身上下甚至连汗毛的戒备起来了。
“你可以问问追紫,知道这句话,对你将来会有好处的。”牧风嗤笑了一声迈步而去,只留下一个莫测的背影让
念沈更加不解。
“是什麽?”直到牢房里再次恢复安静,念沈才出声问道。
追紫愣愣地看著地面,刚才牧风留下的话让他的心里也突然涌上了一种凶险的暗示,半晌後,他才缓缓开口:
“该冷血时,就绝对无情!”
漆黑一片的地牢里,男子柔和的声音带著一种冰冷的危险涵义传入念沈地耳中,下意识的,他觉得全身不寒而栗
……
清晨的第一缕光辉射入了华丽的宫殿内,透过纱帐遮掩得内殿黄梨木雕花的龙床上,安安稳稳的沈睡著两大一小
三个男人。
孩子睡得很甜很香,昨晚入睡前和爹爹还有喜欢的叔叔玩闹的游戏让他虽然疲惫却痛快地流了一场汗,在宫内後
面的温泉又边玩水边洗了澡,因此也难得的在陌生的环境睡了一个好觉。左边,温柔沈睡的男子带著即使入梦也
依然含笑地睡靥,温滑而细致的肌肤在晨光淡淡的光晕下散发著白色薄雾般的芒,更显沈静安详。
另一侧的牧风不愿打扰他们的安眠,於是即使早就醒了也依然维持著侧身的动作单手托腮用著最温柔的目光看著
睡在自己里侧的两个人,宽大的龙榻对於三个人来说刚刚好舒适,他睡在最外面的位置让他在感觉上就仿佛是保
护著重要的人,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一切。
梦中,深睡地男子不稳的侧了侧身,仰面朝上的动作却让侧脸映入了牧风的眼中。
他的流凝,似乎还是一如当年的青春年少,很奇怪为什麽这麽多年的历练风雨都未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除了
眼底深处的更加深沈一层的温和,他外在的容貌上还是那边俊秀儒雅,斯斯文文的书生气让他拥有了柔和的脸部
轮廓,始终涵在神情中真诚的笑容更加为他增添了几分暖意。
所以他才会那样贪婪的渴望靠近,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就恋上了他,将他拴在身边,是太饥渴了,从小在母亲身上
没有感到一丝的温暖的他,只有偶尔三舅舅的陪伴才会让他心情欢快,而这样的时刻对於从小就身为皇室继承人
的他来说却也是奢侈,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一个人努力的学习著帝王之道,学习著作为一个执政者所要具备的
品德教化,人性领悟。
就是这样的孤单和冷漠的童年生活,他在冰冷中感觉到始终只有自己的悲伤,直到流凝地出现。他疯狂的迷恋著
这个少年,让他进宫伴读只是为了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笑容,有了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他才感觉到阳光的照耀,
才会有了一丝属於人的温度。
可从什麽时候开始,对於温暖的渴望就渐渐在心里转变成了对於那特定的一个人的渴求,想要留住他目光的停驻
,想要独揽那份灿烂温和的笑容,想要霸占那份温柔细致的关怀,爱上了属於那个少年独特的纤细温柔的一刻,
就注定了他此生再也不可能离开他。
“流凝。”低沈的嗓音,可以压低不想吵醒沈睡的人,喊出他的名字,只是想要感觉那两个字在口中流泻的悦耳

他离开的五年里,每每想念他的时候他都会一遍遍的喊著他的名字,思念入骨噬痛的时候,他千万次的想後悔,
想痛恨却又不敢,不敢後悔只怕会伤害更多的人,不敢痛恨只因为为之付出的也是他所热爱的,从父亲那里继承
下来的天下万民。而从小就被教育成为一个出色的执政者的他,无法自私,也不能自私……
‘流凝,希望今天就是一切的终结,等待的太久了,这个日子已经推延了长达四年的时间,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即使知道你不愿意,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所以……对不起了!’目光带著最诚恳的歉意和无奈的愧疚,牧风轻
轻从床上起身,拿起一旁的外衫走出了内殿换来太监宫女服侍。
忙碌的外殿,人来人往都静悄悄地不敢惊动里面熟睡的人,也因此直到牧风穿好锦蓝色的便服走出寝殿,都始终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内殿里,一双清澈明透的眼睛早就将一切映入眼中,也同时在牧风离开以後,穿好衣服带著
还在沈睡的孩子悄然离开了皇宫……
‘阿凝,爱上帝王的痛苦,你会很难承受的!’
‘流凝,你这样的孩子,温柔的让人心疼,这样的你,又怎么能够承受宫闱倾轧的折磨?’
‘阿凝,爹爹只希望你可以幸福,若你觉得远离可以让你更好受一些,那你就离开吧。’
‘流凝,你是那样的坚强,以至于可以承受任何的风浪,这样的你,真的可以在此承受宫廷的压迫吗?’
………………
…………
………
……
一字字一句句,爹爹和父亲的话似乎还言犹在耳,五年前的,七年前的,现在的,混乱的记忆交错了脑海里杂乱
无章的时间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还是单纯的相信着可以和帝王相守一生;或者是五年前的自己,远处鲜红
的迎亲队伍吹奏着欢快的喜乐,整个皇城里,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一路从漆雕府后门洒下的泪水,伤心和
绝望,还有着单纯的信任被完全击碎的痛苦;又或者,是如今的自己,真心挚爱的三个人,站在面前赤裸裸坦诚
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情不悔,他该何去何从,又该怎样的选择?!
怀中的孩子,小小的身体如此的脆弱,那样童稚的天真曾经深深地感染了自己,融化了悲伤的心情,他曾经答应
过那个人要一定保护这个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永远远离宫闱的倾轧和争斗,这些年,为了保护他,他费尽了心
思,可为什么,如今却还是将他带回了这个权力漩涡的中心,无法救他脱离?!
人生,似乎总是包涵着太多的无奈,就如同牧风不想放弃却不得不放弃,闵凡不想动情却又无法不动情,澜夙想
要狠心却又难以狠心,自己不要背叛却又不得不背叛!
有的时候,真的恨死了自己。即使伤心千次,即使痛苦一世,却始终是个死心眼的人,无法忘记一生第一次的动
情,也是唯一的一次,面对着那个男人,想要逃避他的目光,不愿听到他无法解释却只希望自己相信的自私要求
……
但可笑的是,即使这样却还是心念蠢动,爱着为什么却偏偏是他最无情的地方,最想要看到的,就是他深为帝王
公正无私的坦诚。
爱着他,却又无法面对一切无动于衷,最终,他们还是会走到预定的地点面对现实,即使经过了多年,他们还依
然会面对那个问题,针锋相对……
 
 §§§§§
建筑秀丽却不华艳,楼宇精致却不张扬的漆雕府,秋日清晨带着些雾蒙蒙的阳光投射在大厅正堂的波斯地毯上,
一道道浅淡的光影撒射一地斑驳。大厅的正中央,三个锦服男子从进入的那一刻就以奇怪的三角位置分散而立,
卓越不凡的气质和眉宇间的凌厉形成一种氛围,让人难以靠近。
没有一个人先开口,他们就好像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顶峰的对决,形动神不动,彼此对视的不动声色之间,一
道道看不到的刀光剑影已经厮杀了无数个回合了。
“胜负已分,你们还想做无畏的挣扎吗?”
最终,开口的是最为沉稳的男子,一身隽蓝的服饰本该映衬着淡淡的优雅,却在此刻更加凸现了他帝王的威仪和
尊严,让人会产生莫名的崇拜和惧怕,当然,确实除了屋子里另外的两个人。
“哼……”紫色衣服的男子邪魅一笑,口气里尽是嘲讽和蔑视,“大哥说话真是可笑,这天底下,还有敢和帝王
对抗的人吗?”在身旁选了一个舒服的椅子,他姿态慵懒的坐下,行为的不重视和他话中的意思完全相反。
“你们不就是吗?”尊贵的帝王牧风扫了一眼一旁的两个弟弟,嗤笑道:“堂堂漆雕府,赫赫凤鸣楼,有什么时
候在乎过皇族的存在。”
天下三分,龙康皇族保有权利,漆雕府垄断经济,凤鸣楼统领草莽江湖,这样的时代,早就该过去了,天下,唯
一可以执掌纵横的,从来就该是帝王的威仪。
“呵呵……似乎是这个样子。”身穿鲜明绿衣外衬墨绿外袍的澜夙耸肩一笑,已经明显看出臃肿的身体让他行动
有些不便,干脆也明知的学着兄长坐了下来,“不过似乎比起这些,在某些方面漆雕府和凤鸣楼要更胜大哥几筹
了。”澜夙眨了眨眼,暗示的意味明显。
一时间,大厅之内澜夙闵凡分开而坐,却独有牧风依旧卓然而立,即使面对的是完全不被无视的状况,帝王的威
严和尊贵却依然丝毫不减,只是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深处隐隐透出冰冷的寒光。
他知道澜夙话中的意思,在流凝的身上,眼前的两个人远远比他更能留住流凝的关怀,特别,是流凝至少对他们
没有怨恨,亲情的存在让他更加能够包容他们。
而自己……
“不过从今天开始,那也要成为过去了。”他已经胜券在握,一切的局势已尽在掌握,从小一起长大,他清楚的
很眼前的两个弟弟现在不过是在硬撑,没有了那两个人,他们早就慌了神了。
“大哥,万事……可不要太多自信了。”没有如牧风预料的神情,闵凡还依然是挂着一贯邪魅轻佻的笑,似乎一
点也没有因为情人被挟持而慌张。
“难道你们还真想作垂死挣扎吗?”牧风目光一凌。
“大哥。”闵凡和澜夙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对牧风道:“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机关算尽的。即
使你已经完全的压制了我们,却不能料到,你的身边还有一招隐暗的棋子。”
“棋子?”牧风神情一怔,他看着澜夙和闵凡一点也不像是伪装的镇定和悠闲,突然,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
“你们是说????”是他,会是他吗?自己为之努力这么久的人,却背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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