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吵闹的台下此时丫是鸦雀无声,四周漆黑一片,冯羽意识到在这情境中,显然一切都听从狐仙的话为上,
就静静地不再声响。
「呵呵呵,我似乎是坏了好事呢?」一个嚣张的女声从舞台一角传出,只见半空中一对红宝石缓缓飘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区白月向着那方向猛立起身,将冯羽挡在身后:「祸蛇……怎么会是你……」
「怎么?没有想到千年前就发誓弃恶从善,从此再不干涉人间事的祸蛇又来找小公子的麻烦吗?」女声调笑地说
着,一点磷火在她身边亮起,映出一张女人姣好的面庞,只是在这幽幽的萤光中,唇红齿白倒更显恐怖了。
这祸蛇本身也是千年蛇妖化成的精,原本在乡野间食人修妖道,后来经过他和冯辰道士的一番苦战,大败后立誓
遁入魔界,再不来人间作恶。区白月心想这祸蛇虽然妖力强,不过如果自己力拚应该还是有较大的胜算,所以虽
然紧张,却不再极度担心:「我确实是万万没想到,不知道你这次来有什么目的?」
女人再走上前几步:「我们的目的是小公子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欠令堂的情,今次她下令,命令我们帮你消了身
上的血契,还你自由之身。」
「你们……」区白月闻言,心中「咯登」一下。
「小公子聪明不比寻常,我祸蛇纵然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敢一个人来战你的。」女子说着笑了笑,「为了保证
此次可以成功,我们魍魉八部可是五百年来首次再聚呢。」话音一落,只见他们四周点点磷火伴着一个个声音亮
起:「红蛛。」「舞鬼。」「阴鱼。」
「没想到老妈这次动手,这么大的阵仗啊……」区白月声音中虽听不出异样,身后的冯羽却分明地感到他的身体
因紧张而变得僵硬。虽然他不认识什么魍魉八部,但是那四个为首妖怪的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妖气,也让他不寒而
栗。
「小公子,令堂这完全是为了你好。」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阴鱼满脸的褶皱,看似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只
要杀了这个冯家唯一的血脉,你身上的血契就自动解了。」
「可是你们应该知道,这样虽然解了契约,却会让我背上永远无法解脱的不义罪名,这样活着比死更痛苦!」区
白月伸手暗自握住冯羽,两只手一样的冰凉。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小公子不要这么说,只要恢复了自由身,你就可以继续修道,早日飞升,
到时候就能母子团聚了。」
「舞鬼说得不错,只要恢复自由,这点面子问题不顾也罢。」那个没有右手左脚,全身上下都用绷带扎得严严实
实的男子有气无力地说。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区某是个视面子高于性命的人。」区白月口里说着,一手却以左手拇指扣着冯羽
左手的穴道,以妖气将意志直接传达到冯羽脑海里:『等下我就会带你突围出去,你只管抓紧我,其他的什么也
不要想。』冯羽紧了紧他的手,表示已经知道了。
祸蛇见说服不成,脸上已收了笑意:「那小公子就不要怪我们失礼了。」说话间,身形乍现,十指大张直取区白
月而来。其他三怪也同时发难,从各方向扑将过来。
区白月却不闪避,拖了冯羽就朝冲得最前面的舞鬼拍去一掌,谁知一掌未到却打在一个湿滑的东西上,定晴一看
,舞台地板竟凭空钻出一头全身烂疮,丑陋无比的独眼怪蛟,自己这一掌就拍在它的龙鳞上。
「嘻嘻嘻,毒龙乖乖,小公子他想欺负弱小呢。」舞鬼背手站在一边,手里把现着一支形状古怪的笛子。
「龙笛!」区白月一惊之下,退开一步,「九西狐火,裂!」掌中立时射出一发青光,在怪蛟身上炸裂开来,毒
龙吃了痛,扭动着扑下身来。区白月顺势转身,避向一侧,却不备那阴鱼持着鬼头拐杖直取身边冯羽的后心,眼
看着躲避不及,区白月手一抖,衣服上的两条飘带缠上那拐杖减了它的速度,一手猛地将冯羽拉到身后,自己挺
身上前当胸硬是受了这一击,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颠倒,酸水从嗓子眼里冒了上来。
「区白月!」眼见着区白月受了这一击,冯羽心中一紧,赶忙扶住他。「不要紧,等下你只管逃跑,他们的目标
在你,不敢拿我如何……」区白月大喘着气,忘不了再宽慰他两句。
「这可不一定。」祸蛇说着,伸着腥红的利爪刺来:「姬殇这次的命令是只要保小公子你不死就行。」区白月拖
着冯羽斜身又避开几步,纱衣却被划破,裸肩上顿时多了几条鲜红的血痕。
区白月拉着冯羽且战且退,渐渐向台心靠去,其间为了保护冯羽,他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冯羽此时心中
焦急反面多于刚才的害怕,但是又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到了台中央,区白月忽然立定,四人也停了下来,不知他又有什么把戏。只见区白月猛地一跺脚,那台中央居然
掀起一块四方的地板,接着他一下把冯羽朝那个洞里推了下去,「我第一次来就发现了这个暗门,没想到今天居
然派上用场……」语毕,他竟全身扑倒,作大字状趴在地上,只把胸口堵住暗门。「冯羽,你在下面布下三味真
火阵,那些小妖就不能近身,我就趴在这里,纵然上面这四位大妖把我打死了,你也不要出来。」嘴是对着地板
说的,声音嗡嗡地传到了地板下面冯羽的耳朵里。
冯羽被一推下来,立足还未稳,猛听了这话,就明白了区白月的用心。三味真火阵确实是所有妖怪的大忌,只是
设起的阵徒有四壁,如果被自上而下的攻击,就全然无效,现在区白月是用一己的血肉之躯做这阵的天顶,也要
保护他冯羽免受伤害。他掏出符纸,刚在地上布下阵势,就看到黑色的瘴气已然流到地板下,四方符纸无火自燃
,青蓝色的三味真火让瘴气里的妖孽在碰到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他刚布下阵就踮脚细听台上的动静,却只听
那红蛛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打紧,我们只要把小公子打昏了拖开不就可以了?」接着,头顶就像是打沙袋般,
砰砰作响,区白月却不吭一声。
「区白月,区白月!」他急得眼泪到要涌出来了,扯着嗓子对上面喊:「区白月你回答我啊!」
「别叫了,还没死呢……」区白月继续瓮声瓮气地回答,「呵呵……」即使被打得声音断断续续,区白月还努力
笑了笑,一阵血气翻滚猛咳了几声。
冯羽人虽在地下,心却揪得紧紧的,那一下下似乎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痛百倍:「你不要说话了……」
「我说你不戴眼镜好看啊,今天看到了,还真的很好看的……」区白月挨着打,嘴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
冯羽正是心急如焚,忽听得舞鬼娇滴滴的声音:「看来小公子很享受啊,毒龙……给我咬!」
「住手啊!」一想到区白月要是被那怪物咬了,纵然不死,也只留半条命,他再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那妖怪要
杀要剐就悉听尊便吧!冯羽双手向上一撑,就把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反抗的区白月顶到一边,那毒龙的尖牙堪堪划
过他的脸颊。他扑在区白月身上,哽咽地喊:「你们,你们不要再伤他了!」
「混蛋,谁让你出来的!」区白月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咳、咳,谁让你出来的……」血从脑后和背上的每
一条伤口里汨汨地冒出来。
「我不要你受伤……如果我死了,你的这个契约就解除了的话,那我就去死好了……」冯羽不管不顾地大喊着,
胸口上粘着他背上的血水,「如果我死了你就能得到自由的话,那我就去死好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祸蛇冷冷地说着,像她这样的妖怪,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的。他话还没说完,就伸爪
直取冯羽。
冯羽闭了眼准备受死,过了一会也没有动静,睁眼一看,只见一个几近透明的白色身影挡在他和祸蛇中间,祸蛇
的利爪正从它身体中穿过。
「是你……」冯羽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对着冯羽笑了笑:「谢谢你……昨天听了你的话,我似乎有些想明白了……」她双手抓着祸蛇的手,身影不住
颤抖着,「不过,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切,一个地缚灵也想逞威风吗?」祸蛇轻蔑的笑笑,双手一剪,那地缚灵轻得就像块薄纱般被撕成了碎片,转
眼间消失了。「下一击,可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哦……」
眼见着已是劫数难逃,冯羽脑中反而没有了害怕,他轻轻俯在狐妖耳畔:「不要说我滥俗啊……没有我,你也要
幸福……」
耳边风声大作,他慢慢阖上眼……突然身后传来女人的一声惨呼,却是祸蛇的叫声。冯羽转眼一看,一柄青色的
剑从背后伸出,在肩胛处将她贯穿了,身后执剑的不是别人,却是衣袂猎猎的帝青。
僵持两秒,冯羽眉一紧,破口大骂:「死乌鸦!早上你不是说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时,只要掐断你给我的这朵花你
就会立即赶到吗!你这个『立刻』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他颤抖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朵已经被掐成十几段的弄
得满手紫色汁水的杜鹃。
大叔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怪我啊,我也想早点赶到,只是你那个妈妈在家缠着我不放,我溜不出来啊……
」
「原来你能从笼子里逃出来啊!」
区白月听冯羽竟在此刻和那死乌鸦拌嘴,叹了口气:「那死乌鸦已经入了仙籍,普通缚鬼术能关住他个把时辰就
很不错了,只是这变态自己不出来罢了。」
「嘿嘿。」大叔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夸奖了。
「帝青……你……你居然这么忤逆姬殇……」祸蛇喘着气,黑血沿着他的唇角流下来。
「啧,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不知道这关九尾什么事?而且,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低等妖怪也可以直接称呼上仙
的名字了?」帝青说着,手把着剑柄就在骨肉间一转,连血粘骨着拔了出来。那妖怪一声怪叫,跌落在地,化成
一条红黑相间的大蟒,在地上蠕动。
眼看着祸蛇只一下就被打还了原形,其他三个妖怪都不敢再造次。「帝上仙,我们只是奉了姬上仙的命令行事,
不想危害人间。」阴鱼上前恭谦地低头作揖,「望帝上仙可以放过我们。」
「你们去吧。」帝青挥挥手,三人和大蛇都慢慢退回到蔓延的瘴气里,磷火熄灭,四下里重归了黑暗。
「他们确实是不想伤到无辜的。」青帝走到冯羽跟前蹲下身子,「这黑雾里的时空与外界隔绝,所以那些人不知
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边,小月月你就交给我吧!」
说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不料被区白月趁机猛咬一口:「死乌鸦,我还没死呢!」
「看样子精神倒还不错。」大叔甩着刻上一排牙印的手,「我们走吧。」想去把区白月扛在肩上。
狐仙却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行,我们这戏还没演完呢……」
冯羽赶紧扶住他:「算了,你这样子还怎么演,快走吧……」眼看着区白月伤成这样还在为自己着想,加上刚才
生死一线的变故,鼻子一酸,眼泪竟不可仰制地滚下来,才用袖子一擦,就又涌出来。
区白月转脸笑着看他,那美丽的银色长发却因为粘着血,结成黑黑的血块,好不狼狈,他伸手揩了冯羽的泪:「
小傻瓜,这么爱哭,果然还没长大呢!」
「区白月……」冯羽抓着他的手,区白月,这才是他的区白月,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银狐。
「咳,咳,」帝青忍不住打断这边的暧昧,「这雾就要散了,怎么办?」
区白月略一沉吟,抬起被打肿充血的眼角,脸上还带着笑:「还剩最后一幕望帝化鹃,既然我们原版正宗的望帝
就在这里,何不就你来演?」
「啊?」大叔没有反应过来。
「等一下雾一散尽,你就变成鸟飞走,我虽然有伤,变化术还是能用的,到时候我也变成鸟,就当作化布谷的朱
莉好了,」
「这样啊……不过想不到小月月这次很主动呢!」帝青也忍不住笑了。
「那我?」
「你就躲在地板下那个洞里等谢幕好了。」狐仙道。
灯一下就又亮了起来,所有观众正要努力弄清,台上的男女主角是否真的KISS成功,就听到背景音乐响起,女声
喊着:「帝……」
舞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间变化成一只通体紫青,金喙金爪的大鸟,悲呜一声冲天而起,只见它飞起身影还不
住回头看向地上的爱人,盘旋不去。
倒在地上的美女也没等观众看清,一震身呼地变成一只胸雪白,背上似是血色初凝的棕红鸟儿,从地上一堆衣物
里钻出,扑打两下翅膀腾空而起,摇晃着追随着青鸟。
站在地下的冯羽,仰头看着空中两只鸟儿互相呼唤,追逐着从礼堂一侧的窗子飞出去,脚一软跪在地上,心中居
然也空落落的,似乎被抽走了什么东西。
台下静了许久,猛地一下爆发出雷呜般的掌声,在后勤的帮助下,已经全身无力的冯羽才从地板下爬上来。
「我们成功了!你最后那是怎么想到的创意!」导演猛摇着他的肩,激动地大叫着,「冯羽你太神了,你怎么做
到的!」
冯羽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身边没有了那一抹熟悉的菊香,他这是在哪里?没有区白月的银发在眼前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陌生……突然一块黑云就从眼上降下,猛地向下一跌失去了知觉。
又是那个雾气缭绕的地方,冯羽知道又身在梦境之中了。如果是那个梦的话,不知道他在不在啊……远远的果然
就看到那银发飘飘的白色身影,就算是做梦也好,能再见到他总是好的。心里想着,脚就不自觉地走上前去,「
区白月……」
走近了才发现那白衣抚琴的却不是那狐仙,纵然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银发,一模一样的菊香,但是,他绝不是区白
月。
「我确实不是白月,」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那人一开口,冯羽才发现竟是女声,「我是白月的母亲。」
怪不得长得这么像,原来是亲妈啊,冯羽一想到刚才那些对他痛下杀手的妖怪似乎就是这位派来的,不禁问道:
「请问你这是想在梦里亲手干掉我吗?」
金眸中光华一闪,她浅笑道:「看不出你也是聪明人,不过你放心,我已是仙,不能杀生的。」
杀生两字说得冯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自己在她眼里只如同蝼蚁一般:「那请问『白妈』你到我梦中有何贵
干?」有意气气眼前这个大美人。
「不是我到你梦中,而是你自己找来的。」姬殇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些有趣,「你的魂魄是第二次跑到梦境
中来了,果然是名道士的后裔,想不到居然连魍魉八部都拿不下,看来是我小看了你。」
冯羽听这一说,想起刚才区白月为自己受的伤,心中更是愤怒:「不好意思,刚才和那些妖怪打的人不是我,是
你儿子。如果没事,我不想再在这里逗留。」
「你既然是自己来了,我倒在话想对你说……」姬殇站起身来,缓缓步向冯羽:「你能不能把白月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