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同学……」社长走上一步,眼中闪着泪光,「你是戏剧社的救星,如果我们这次校际比赛成功了,一定会
不忘报答你的!」
区白月瞪着站在台下的冯羽:「要谢,你们就谢他好了。」
「那我们就继续下一幕吧。」导演在一边做了手势。冯羽见自己的反击居然完全没有效果,有些悻悻地坐回位子
上。这个死狐狸精,变态同性恋!
最后一次彩排结束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
气来,冯羽实在忍不住,疾走两步转到区白月面前,抬眼看定眼前的人:「你真的无所谓?」
「什么东西无所谓?」区白月也没好气地看着他。
「我让你随便和别的男人接吻你都无所谓?」冯羽两条胳膊抱胸,酒瓶底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你不是
说,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吗?」
区白月闻言倒笑了:「干嘛不听?我到现在有不听你这个主人的话过吗?莫非是我要和别人接吻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的飞醋!」冯羽又好气又好笑,「我只是感叹妖怪就是和人不一样,没有节操……」
「我没节操?」区白月冷笑了一声,「有时候你们人类这种作贼喊捉贼的事情,我还真是看不惯……我今天倒真
是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没节操。」话音未落,他竟然一把就揽住冯羽的腰,猛地用力拽进怀里,没等他反应过
来就要低头强吻下去。
「冯羽!白……」社长的声音不迟不早地在不远处响起。
在僵持了一秒钟后,冯羽猛地推开区白月:「什……什么事……」如果不是被眼镜遮着,加上光线昏暗,他这脸
一定红得赛过天边的晚霞。
「这个……」社长也红着张脸,连吞几口唾沫才走上前来,眼神也左右飘移着:「我、我没想到,原来你们是…
…」
「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刚才是和他讨论剧情呢……你说你有什么事?」关键时刻,冯羽脑筋转得快。
狐狸鼻子轻哼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社长这才如释重负,「我想也是。我只是看到你们没走远,想来和你们说一声,明天正式
表演的时候我已经叫了我一个表妹,还有林强的女朋友过来帮忙化妆。服装和道具,道具组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
。」
「这样啊,那就没有问题了……说起来最近社里也没有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明天比赛一定会成功的!」冯羽笑
笑。
社长摸摸头:「是、是啊……那我就先走一步回宿舍了……」
「社长。」冯羽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人。
「嗯?」
「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姊姊?」
站在背光处的他,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姊姊?我、我没有姊姊啊,我在家是独生子。
」
「这样啊……」冯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再见了!」
「嗯嗯,明天见!」
「我可能知道是谁在搞鬼了。」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冯羽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钟声敲过十二点,月光如水般从高处的小窗倾泄下来,铺在老旧的舞台上如同聚光灯的效果。一个黑影跪在舞台
中央,全身筛糠般,不住地颤抖着。
「姊姊……姊姊……明天就是表演的日子了,你知道吗?明天我就会代替你成为主角站在舞台上了……我答应你
,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成为我的女主角的……你高兴吗?」
女子静静地立在他面前,满脸的悲戚,嘴动着却不出声,在她身后竟只是一片如银似雪的月光。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呢……」冯羽的声音从台下响起。
「冯羽!」黑影大惊之下转过身来,脸映在月光下,是戏剧社的社长。「你怎么……」
「果然还是你搞的鬼呢。那天我看到你姊姊的样子就觉得眼熟,后来去查了学籍手册,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冯羽向台上走去,「那些女社员都是你吓走的吧?一方面想要维持社团,一方面又忘不了两年前因为被别人夺走
主角的地位而自杀的姊姊……还是说,你这个尽职尽责的社长是你对那些女生实施报复的最好伪装?」
「我做不到啊……无论是让我放弃社团,还是让别的女人演出女主角我都做不到啊……」男生抱头痛哭,「姊姊
……你告诉我,我做的是对的……」他伸手盲目地抓着眼前的鬼魂,却什么也抓不住。
冯羽已站在他的身后:「我可以让你知道她说了什么。」说着,单手在胸前结印,禹步上前,「开!」一张符纸
贴在女鬼的胸前。
「我要演戏……」女声由轻转响,「那些女人都该死……她爸爸是领导她就可以演主角!他们都知道我准备得有
多辛苦!我要演戏……我要演主角!」女人无比哀伤地哭叫起来:「弟弟啊……你要帮我报仇啊……帮我报仇…
…让她们都不得好死!」
眼看着冯羽脸上闪过惊惧的神色,台下的区白月飞身跃上舞台,一下扯去女鬼身上的符纸,顿时她又发不出半点
声音了。
「她说了什么!」社长一把拉住冯羽,「快,快告诉我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要我帮她报仇!是不是说我做得还不
够!」
冯羽眼神闪烁着,不知如何是好,对面的区白月冷眼看着他,金眸中是复杂的感情。
「她……她说……希望你能好好的演出,只要你能表演好了,她的心愿就了了……」紧攥着的手心沁出了汗水,
他感觉每一个字出口,都揪得心得难受,那女鬼的脸色变得更加哀怨,死死地盯着他。「她说她希望你有自己的
生活……不要……报仇!」
「是这样啊……」社长转脸看了女鬼一眼,「我……知道了,姊姊……」
「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送社长回寝室后,走出没几步冯羽忽然脚下无力,往前倒在区白月的背上,「你说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前面的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任他倚靠。
「也好,就这样让我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表演呢……」他稍感安适地闭上眼睛。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 * * * * *
一夜无梦,冯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却不知道原由,草草地抹了把脸正待出门,却被一通电
话叫住。
「什么!」电话这头的冯羽吓得不轻。
「社长……社长昨天晚上突然发高烧昏迷住院,现在还在医院里……」那一头的导演显然也是六神无主了。
冯羽心中暗忖,一定是昨晚受的刺激太大了:「那今天的演出准备怎么办?」
「这出戏是大家的心血,不能在这里放弃啊……」
冯羽虽不说话,想到这些来大家废寝忘食地排练的情景,心中也是十分赞同。
导演道:「我思来想去,我们这里对台词最熟悉的人,也只有你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代替你们社长演出男主角吧……」
电话那头停了停,似乎是想找个可说服他的理由:「我刚才询问了医院里的社长,他也说如果不行,就只有请你
代演……如果你拒绝,我们也只能……」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把其他人都召集齐吧,我和区白月也马上就到。」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昨天所作所为
的惩戒也说不定。
挂上电话,才想起昨夜区白月曾对自己说过,今天他会先他一步到学校去。嘴里不说,但他心里明白,他是去看
那地缚灵是否有异动,如果变成了恶灵就把它除去……
「喂,臭小子。」青鸟在笼子里将他一时离散的神志唤了回来,「臭小子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
匆匆赶到学校,区白月的脸上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的神色:「那个地缚灵已经不在了,可能升天去了。」待他走
近了,附耳轻声说了一句。
冯羽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有些落实了。和所有已经到的社员交流了一下意见,大家都同意让冯羽来补这个缺
,于是就在排练室紧锣密鼓地彩排起来。
一上午的集训,冯羽已经基本能够把所有走位路线和台词都记清楚了,虽然对手戏时总是被狐狸精当面吐槽表情
僵硬,行动僵直,声音僵化,但也总算能配合着把所有剧情表演下来。
拿到比赛日程上写了这个剧目将作为压轴表演最后上场,想想下午还有些时间准备,冯羽喝了两口矿泉水,觉得
心里总算有了些底。
社长的表妹和某社员的女朋友也在午饭后带着道具组弄来的服装出现了,两个女生见到将要在她们手下变装的区
白月时,表情动作惊人的一致,先是瞪大眼睛,紧接着张大嘴却不发出声音,若干秒后眼中突然闪过诡异(事后
狐仙称是掠食者看到猎物时)的光芒。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背上莫名地传过一阵恶寒。
冯羽还没来得及把上午受的嘲笑趁机奉还出来,就被赶进(准确的说是被两个女生踢进)了另一个更衣间。
冯羽换衣服时,陆续有演员因为想在「区白月专用的化妆间」逗留而被踢了进来。换上道具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
的仿照汉朝服装设计的烟水长袍,束了冠,腰系一条浅葱色缎子腰带,「这哪里像帝王,明明就是我爷爷的道袍
……」冯羽看着穿衣镜里的小道士,皱着眉头喟叹道。话未说完,只觉得背后杀意大盛。透过镜子,发现身后同
样换好衣服的其他男同胞,扮演鳖灵的朋友穿着京剧里龟精的衣服,活像刚打捞上岸的河童;扮演大臣的同学穿
着怎么看都是临时用麻袋改装出来的长袍,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会在某人袖子上看到「XX化肥厂」的商标图案;
还有最可怜的杂兵们,都是在头上扎一块四角的黄色头巾,说得好听是黄巾军,说形象就是荷兰某乳制品生产地
专门负责将牛奶从奶牛身体中转移到特定容器去的特种职业女性。看着大家不善的表情,冯羽赶紧陪上笑脸:「
哈哈哈,其实也还好啦……不错不错,哈哈哈哈……」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个同样匆匆跑出来的人,冯羽在袍子底下穿了女生们弄来的,为了和「女主角」平衡身高的
松糕鞋,一撞之下退后一步踩在自己的衣角上,紧接着就是一声重重的人与地板的碰撞声。
「区白月,你没长眼睛啊!」冯羽摔倒前已经闻见对方身上那一阵熟悉的菊香,忍不住先骂了一句。
被骂的人却没有意料中的立刻还嘴,冯羽不禁心生疑惑,抬眼向区白月看去,「区……」剩下的话都瞬间在大脑
中自动被清空。眨眼间体会到当机感觉得他只有张着一张嘴,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区白月」。月白色的绸缎改良
汉朝裙装,微露的香肩外罩着萌黄纱衣,臂上搭着的象牙色绸飘带拖在两旁,一头如水的银发倾泻在肩上,后脑
向上斜斜挽了一个髻,一支镶着仿制猫眼的银簪上,细细的流苏垂落到颈旁,衬得一张原本毫瘦削精致的面孔越
发的精巧。绯色的薄唇,小巧的鼻子,挑起的秀眉,用眼线延伸出一些的凤眼更是多出几倍的妖娆。而此刻那双
金色的眼睛正怔怔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自己,眼神中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在转动。
「区……白月……」冯羽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再次踩到衣服跌倒,原本就歪着的眼镜也掉到地上。不满于狐
仙竟然就这么看着他发愣,他朝他挥挥手。
一下反应过来的区白月赶紧伸手拉他起来,冯羽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略略地俯视这个狐狸精了,心情一时大好:「
想不到你打扮起来居然是这样的大美人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他亲密地拉住区白月的胳膊,却发现他的
手正在不住的轻轻颤抖着,「喂,区白月,你没事吧?」
「没、没事……」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狐妖急急说着,「我要去一下厕所!」说完扔下丈二和尚的冯羽就跑了过去
。
「奇怪……」正要转身去寻他,却发现眼镜掉了的自己几乎等同于睁眼瞎子,想要趴下寻找,刚一迈步,只听脚
下清脆的一声「卡嚓」,宜告这副跟随自己十余年的酒瓶底早登了极乐。
此时的他们都没有发现,几条黑色身影正逐渐汇集到礼堂的同围……
表演开始了,幸亏冯羽在彩排时把要走的步数和转角处都暗自记下,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要紧,用大头针固定
起来的衣服下摆也不会成为绊马索,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加像个道士了。因为根本看不到台下的观众,所以他的表
演竟然异常的放得开,让后台的后勤们都不由松了口气。
而等到区白月一上台,更是艳惊四座,台下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就是闪成一片的闪光灯,连学校负责录影的大
叔都恨不得把摄影机驮到台上来。因为音响条件有限,所有人的台词都是事先配合背景音乐录好的音,表演时只
需对一下口形,而区白月的声音是找了其他学校广播站的女主播录的,简直和区白月的表演浑然天成。即使是先
前嘲笑了「道士」、「河童」、「麻袋」和「挤奶女工」的人,也被震慑住了(不能否认,小白其实在这里用了
一点点的狐媚术……),看得如痴如醉。
终于演到倒数第二幕高潮处,「青帝」跪倒下来扶起爱纪「朱莉」,「帝……请不要抛下妾身……」
冯羽扶着他,两人已经是十分的入戏,望定区白月一双如水眼眸:「爱妃……我从今以后就不是你的帝了。答应
我,要幸福地活下去……」后半句话,说得尤其情重,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此生无法再见的最爱。
怀中人听了这句话却是猛地一颤,「辰……」口中溢出的却是个陌生的名字,「我不会再答应你,只求你不要再
离开我了……」
冯羽一惊,幸亏喇叭里还放着正确的台词,「区白月,你……」他只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别人,却不备狐妖
两手一把扯着他的前襟,微阖了眼探上唇来……
台下一片抽气声中,全场的灯光居然瞬间全灭,只觉一阵强力的阴风吹来,所有人禁不住都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两张即将贴拢的唇瓣在最后一刻,猛地分开了,区白月脸色骤变,黑暗中一双金眸闪着如宝石般的光泽。冯羽同
时也感觉到强烈的瘴气从舞台的四角涌上来,这瘴气的浓重是冯羽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厚重的恶臭瘴气几乎
让他呕吐出来,显然有强大妖怪藏匿其间。「唔……难道是那地缚灵?」他小声道。
「别动。」却听得耳边区白月从字有过的凶狠:「别动别说话!」手一伸已揽上冯羽的肩背,将他拉近自己。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