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生分,叫我墨竹就可以。」
「墨竹……你是不是为了早上的事不高兴?」区白月听他说话又回复成了那个温柔的墨竹,抬起头来,一对金眸
中流光闪动。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想见人而已。」墨竹扯了个谎,眼望向别处。
区白月不再多问,给他面前的碟里夹菜。
「白月,我明天就走了。」
「欸?」筷子一顿,疑惑地望向那双乌黑的瞳眸,里面似乎也有微弱的火光在跳动。
墨竹放下筷:「我想过了,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再留在这里也是耽误你的修行。」
「可是墨……」
「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的道行还不够来这里报仇,所以也要回我的山上修炼,这样彼此不相干扰比较好。」墨
竹打断区白月的话,心中总也是不想从他口中听到挽留的话语。
见他铁了心一意要走,知道挽留也没有用,区白月也放下筷子,拿起茶盅:「既然如此……我就再敬你一杯,当
作送别吧。」说罢仰头自饮一杯。
「好!」墨竹也拾起杯一饮而尽。
墨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些东西放在桌上,是堆青白色的菊花花干,每朵都是差不多酒盅口大小,过了一
会,就有极清幽的香气飘散出来,却是和他身上的菊香一个气味。「白月,你身上的妖气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我这里有些青菊,菊乃花中隐者,这青菊的香气更是可以掩盖妖气,你用它冲茶,每日早晚喝过,身上就会逐渐
带着菊香,那些人也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了。」
「青菊每三年才开一朵花,而且只开在高寒的山里,花都很小而且花期极短。这么珍贵的东西墨兄还是自己留着
……」区白月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亲见,今天看到了一堆,而且都是这么大的青菊花干,自然知道是墨竹的
珍藏,怎么敢收,急着推回去。
墨竹一只大手按住他伸来的手,摇摇头:「都说了不要见外的,白月你怎么又来了。」
「可是……」
「就救过我的命,这点小小的报偿算什么?」墨竹第一次用极温柔的声音说话,沉沉的嗓音竟是特别的有着磁性
。
区白月没想到他说话居然也可以这么好听,禁不住仰起脸来,正对上那双黑眸,眼底原本的火竟烧得更加灼热,
手又被他温热的手按住,一时间空气中有了些不明的情愫荡漾起来。
「那就多谢墨兄了……」感觉有些不对的区白月赶紧抽回手,脸上像是微醺一样涌起红潮。
墨竹也觉出问题,转过脸去:「不、不用客气……」
吃完饭,墨竹看着抱膝靠在石榻上望月的少年道:「我再吹个曲给你听听吧。」
「嗯……」
他拉着他跃出洞外,找了一方山崖坐下,暗青色的天穹中弯弯挂着一弯新月,山下江水映着山影月光静静流淌,
晚风吹拂得区白月一身白衣轻轻舞动,墨竹觉得自己也要融在这夜色之中。折了片青叶卷成哨,悠扬的哨声就在
山水间回转着,有几多的期许又有几多的不舍。
以君为知己,问君意可许……
区白月醒来时,墨竹已经离开了。石桌上依旧留了几枝药材,还有一封信。展开那信笺就听「叮」的一声,一个
黄铜的小哨子从里面落下来,「白月,我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找我,你只要吹这个哨子就行。」轻轻笑着拾起不
及小指粗的铜哨,摸到上面有个凹凸刻印,翻转过来就见到上面两句「为君吹得千帆尽,问君何时知奴心」,底
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晴」字,看起来像是船家人所用的哨子,不过把情人相赠的东西随便送给一个朋友……区白
月望着洞外水帘,喟叹了一声。这一别,何时能再相见呢。
四、情结
「迷糊!快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是,二师兄……」
「迷糊,去把师父房里的炭盆换了!」
「知道了,三师兄……」
那年冬天不知怎么的雪下得极早,连下了三天的鹅毛大雪,山上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第四天终于放了晴,可下雪
不冷融雪凉,刘志行搓手跺脚地在院子里吩咐完冯辰该干的事,一掀布帘子就躲进房里取暖了。
冯辰身上的棉衣已经短了一截,冻疮直生到了小臂上,有的已经有些溃烂了,红红紫紫地又痒又疼,鼻子冻得彤
彤红,觉得呵出来的气也是凉的,搓搓手扛起比自己短不了多少的冷冰冰的铲子就去大殿前铲雪。这几天下大雪
都没有出门,不知道白月过得如何,后山的山洞一定很冷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取暖的法子……想着要不要
送一些炭去给他,就支着铲子又发起呆来。
正呆着,忽然后颈里一凉,竟是滚进一串雪珠,激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抬头一看,那双金灿灿的眸子
竟躲在身后柏树的枝桠间眯眯笑着看着自己。
「白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不及生气,这里是正山门的正一观前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香客过来。
「我想你了啊。」少年笑着纵身而下,又是一阵小雪落下。
冯辰见他身上衣衫单薄,看着都冷,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白月,你已经修行得不知寒暑啦?」
看小道士满脸羡慕的样子,区白月笑着去戳他的道冠:「傻瓜,我是狐狸啊,你听说过狐狸还要穿皮袄的?我说
你,一大早就做这些打杂的事,你师父不是出门了吗?」
「就是师父不在我才更要做啊。」小道士笑着,伸手擦擦脸上溅上的雪水,露出了袖子下面发紫流脓的冻疮来。
「辰!你这手!」区白月一惊,一把拉过来仔细看,只见那细细的腕子到整个手背上布满了冻疮,有的结了紫黑
色厚厚的痂,有的翻开来,露出里面的鲜肉,区白月心头一阵痛:「怎么搞的……」
小道士笑笑:「没事没事,每年都生,天一暖自己就会好的。」
「那可不成,这么严重的冻伤要是不治,你这两只手就废了!」不由分说,拖起他就往自己的住处去。
水帘子已经在上游就结了冰,区白月找了些柴草挡在洞口遮风,朝着外面的柴草上堆了一层雪,远看山洞就像凭
空消失了一般。洞里果然滴水成冰,区白月点起一堆柴,才稍微有了些暖意。打来冰水在火上慢慢烧热着,区白
月轻轻捧着冯辰的手,把上面的脓水和血痂洗掉,虽然他动作极轻柔,疮口直接接触了温水让冯辰嘴里也嘶嘶地
倒吸两口气。「很疼吗?」狐妖赶紧停了手,把他两只手捧在手里,朝上面吹着气。
冯辰赶紧摇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傻瓜,疼就是疼的……」把疮口清理干净,就取了准备好的药草敷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包扎着。
看他这么专注地为自己担心的表情,冯辰觉得手上的这点疮伤一点也不疼了。不知道是什么药草,黑呼呼的浆液
有一股腥气,透过布条散发出来。
「好了。」白衣少年笑着,把他的两只手搂进怀里,「我再帮你暖暖……」
隔着厚厚的纱布感觉到区白月温暖的体温,冯辰觉得脸上也热热的。区白月坐到他身旁,把那两只手再往怀里送
了送,探过脸去:「咦,你的脸怎么红了?」
「没、没事,大概是被火烤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想抽出手,却被区白月的两条胳臂夹着,他身上一阵
淡淡的菊香飘来,「白月,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是墨竹送我的青菊。」墨竹走了也有半年多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样。
冯辰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轻声叹道:「不知道他现在修行得如何了。」
「辰……」
「嗯?」抬眼看到眼光中金色的眼睛。
「你的手一直都是这么暖的……」
「明明是你的怀里暖啊。」
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连扫帚柄都要握不住了,院子里的冯辰看着手,想起那狐狸竖起眉警告自己不要沾水,每
天都要换药的样子,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天色,该是烧火做饭的时候了,一转脸却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大
、大师兄……」
国字脸的方震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迷糊,这是什么东西?」说着,把一叠纸丢在他脚下。
冯辰低头一看,心中一惊,却是自己抄誊的《五雷玉书》,平时都放在包袱里,不知怎么被他翻了出来:「大师
兄……」
「胆子不小啊,敢偷抄师父的经书。」这个方震岳长得挺英武,可惜是只标准的绣花枕头,他也没看明白这书上
到底说的什么,只见小迷糊藏得这么好,想来一定是师父偏袒他的。他心中有气,特意藉着师父不在山上的日子
找借口教训他。
「我……师父……没有……」冯辰不敢看他,更不敢辩解什么。
哼,果然是师父偷偷给的好处,大师兄脸一板:「不要以为师父不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今天晚上在外面罚跪
,等候明天师父回来处置!」
冯辰低着头,这种天气在外面跪一晚,不冻死也要冻残了。
「愣着干麻?还不快去做饭!」方震岳叉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冯辰俯着腰,将散落在地的纸片一张张捡
起来。
区白月整理完一遍药材,坐在稻草上,忽然想起那日墨竹走时吹的那个曲子,摸出那个小铜哨在手里把玩一会儿
,凑到嘴边,「呜……」声音不似想像中的那么尖锐,有些哑哑的,但是感觉能够飘出很远。「呜……」墨竹,
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你那个心上人。
「白月,是你在想我吗?」沉沉的声音传来。
「墨竹!」区白月一转脸,就看到那个黑色身影站在洞口处。
墨竹看着眼前人脸上写满了惊讶的神情,自己也很想问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在一场大雪后回来看看这个一直挂心
的人。大半年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在修行之余没有像过去那样沉浸在全家被害的悲痛中,甚至那个人的影子也慢
慢淡去,而那银发金眸的少年的微笑却一天甚过一天的清晰起来,到后来,他甚至无法分辨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谁
。于是在第一场大雪过后,他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我好想看雪景呢……」白月,我现在也好想看你那里的雪
景。
区白月赶紧让他坐下:「墨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过,只要你吹这个哨子,我就会来的。」
漆黑如墨的双瞳深不见底,他想来见见他,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他能告诉他,这十几天来因为想到他区白月,
连最简单的入定都不行么?他能告诉他,昨天晚上想到今天就可以看到他区白月,夜不能寐么?
还是这个少言寡语的墨竹,区白月笑着,抬手挥挥他黑衣上的雪:「我猜你是来陪我看雪景的。」
「白月,和我走吧。」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了,虽然在心中盘桓过,但是在这么温柔的对待下,这直白的话语就
这么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
金色的瞳仁里写满了不解:「墨竹,你说什么?」
「白月,离开龙虎山,到我那里去修行吧。」干脆说出来,他本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区白月笑着站起身:「墨竹你也会开玩笑了。」
墨竹一把抓住他的手肘,迫他转过身来:「我是认真的,我考虑了这半年,觉得你在这里不好,所以……」
没想到眼前人再见时会说出这样的话,区白月除了诧异又有些莫名的心动,笑着拍拍他的肩:「不是你说两人一
起修行会无法静心的么?怎么今天又说这些话。」
不见你我就更是无法静心啊,墨竹看着这张窄窄的脸,细细的眉眼:「我那里有很多山,那里没有人,不会有人
再能伤害到你……」
想起半年前和他初次见面时遇到的事,少年抿起嘴:「我不能走的,你知道。」
「那个小道士的恩你早就报了,白月,这样下去,你无法修成正果的。」捏住区白月的一双手,他是第一次这样
恳求一个人。
区白月只觉脸上一热,想挣开手,却被牢牢地钳住。墨竹眼底又像那天一样,似乎跳动着火焰,他低下头轻轻摇
了摇。
看到火光下区白月绯红的脸颊低垂着,眼神欲言又止,墨竹觉得胸腔中蓦地升腾起一股热气,让他鼓胀得像要爆
炸一般,一用力猛地把他拽向自己,在那双金瞳充满惊惶的注视下,吻上了那两瓣微凉的唇。唇的主人颤抖着想
要逃离,却被紧紧地锁在怀中,如此纤弱的少年的身体……
区白月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挣扎却挣不动,墨竹身上的菊香扑鼻,他的怀抱温暖有力,他的唇只是紧紧地贴
上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是这压迫感已经足够他一阵晕眩。接近窒息的时候,他才被放开了,身子仍然被圈
在墨竹怀里,区白月又羞又怒:「墨竹,我视你为兄长,你不要做出这样的事让我恨你……」
这话,听得似曾相识。没错,她也曾经说过,自己当初就是听她的话放了手,直到今天无法回头,覆水难收。他
墨竹是吃够了这生离死别的苦的,所以在区白月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更加的无法松开手:「白月,跟我走。」
「不……」话未出口就又被吻住,这一次他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而开始用舌舔刷起区白月的齿龈。感觉那个身子
僵硬着,牙关紧锁,腾出一手扳着他的下颔,舌就游了进去。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区白月轻轻颤抖着,他觉得
自己的一身力气都要被眼前这片黑色吸去了,这双深黑色的摄人心魄的眼睛。极力地不想去迎合,可也无法拒绝
,区白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白月……跟我走……」气喘着,压低的声音就在耳畔,那些凌乱的吻就落在耳朵,面颊,眼睑,眉毛上。区白
月微微喘着,眼神迷离,轻柔却坚定地摇着头,不行,不行……
在墨竹的吻落到颈下的时候,区白月终于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喘着气伏坐在地上:「墨竹,你不要这样。」
看着区白月那陌生戒备的样子,心头一阵抽痛,他又何尝想这样:「你还是放不下人类吗……」
跌在地上的区白月呼吸未平,脸颊烧红,衣衫凌乱,眼神却是冷冷的不答话。刚欲起身,没料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猛地压了下来,就这样生生地把他按倒在地。
「你!」区白月大惊之下抬手就要去推他,却反被擒住双腕。
「白月……」区白月的挣动激起了墨竹胸中更大的鼓动,血气翻滚而上,他已经顾不得别的了。「白月,跟了我
。」压制着他的手,银白色的发丝映着火光,在胸间纠结成诱人的弧线,多似梦中的场景,他轻轻地颤栗,就这
么真实地在自己身下。他不愿想其他的,纵然会被区白月记恨终生,怎敌得过此刻的意乱情迷。
「辟啪!」一边的柴堆传来爆裂声,火光摇曳中,就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身上都镀上了红晕。
僵持中,区白月盯着这双燃烧着的墨瞳,看到那眼底涌动着除了欲望以外的悲戚,心中也是一动。「墨竹,你放
……」柔声劝他,怎料后半句又被吻去,灼热而暴烈的气息席卷而来。墨竹深深地在他口中辗转倾轧,感觉到区
白月一点点的软化着,一手托起他的头,更加激烈地索取。唇瓣分开时,口角牵扯出细细的一丝银线,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