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 下——昂君

叹了一口气，「我就帮你这最後一次吧，三天後，西门，自会有人接引。」

残菊对著我深深的一揖，转身就要离开我的屋子，「残菊。」我看著他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

麽事情，只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些摩擦，你总要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该退的时候，我自会看人的脸色离开……」

他的背影有些寂寥，我想开口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让他这样离开我的眼前……

李俐跟我说残菊赎身了，可是他赎身的目的已经和他当初的预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两天後，残菊突然消失在这

些熟识他的人面前，也许除了我并没有人真正的明白他到底去了哪里。

「景桦，你在紧张吗？」不久前才又再一次经历舞红那钻心刺骨的疼，才让李俐帮我睡下，醇玉又突然出现在我

的面前，「你怎麽会这麽疲倦？是在担心两天後的祭典？」

将疲惫的身体撑坐起来，对著他笑，「有什麽好担心的？如果我还有资格成为国师，我就还可以跳，如果我不是

了，担心再多也没有用。」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轻轻的躲开他向我伸出的手，「不用担心了，李俐会照顾我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做在床延看著我，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慢慢的开口，「景桦，我不行吗？真的不行吗？为

什麽李俐可以照顾你，我却不行？」

「醇玉……」真是奇怪，经历了这麽多的事情，应该感到不安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可他为什麽老是对我表示他的

不安？我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看著有些惊讶的他，我在他的面前几乎不曾主动的做出任何的亲

密行为，「我的脸很凉吧？」

「景桦……」

「不用对我露出自责的表情，你和我之间错过了十多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感情不变，可是很多的事情还是变了

，就像我的身体似乎不像以前那麽的健壮……可是我还是活著，我还是等到了你，这就够了。」

「景桦，谢谢你相信我。」

我对著他笑，他也维持著一样的目光注视著我，彷佛两人眼中的世界就只有彼此。「咳咳……」李俐的声音让我

们瞬间一开彼此的视线，一脸尴尬的望著李俐，

「病人该休息了，閒杂人等请离开！」

「凭什麽你可以在这里我就不行？」还没等我开口醇玉已经站了起来。

「凭你笨手笨脚，什麽都不会！」李俐一把将醇玉推开，俐落的拿起一颗苹果，削好以後向我递了过来。

醇玉不甘示弱的拿起另外一颗苹果，可是只削一半就让李俐夺走刀子，并将那已经少了一大半的苹果丢到醇玉的

头上。

「闪边去，等一下你受伤我还倒楣。」

我看著那个捧著苹果可怜兮兮站在一旁的醇玉，心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我向他伸出手，「给我吧，难得你愿意

替我做这种事。」

「哥！」

我对著李俐笑了一下，「吃下去还不都一样，你削的我吃了，没道理他削的我不吃。」

看著醇玉因为我的话笑得开心，不知不觉我也觉得身体似乎没有那麽沉重了。

「凌醇玉，看在我哥这麽护你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一次，不过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对我哥不好，否则我一

定把你生吞活剥！」李俐咬牙切齿的瞪著醇玉。

醇玉笑的开心，「你可以看看你等不等得到这样的机会！」

傲梅－81

「你可以看看你等不等得到这样的机会！」醇玉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肯定。

「哼！」李俐无所谓的别过头不再与他进行无意义的争吵。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麽还有时间过来？」我看著醇玉，前两日送走因为残菊不见而跑来大闹的九王爷後，他

曾说他在祭典之前可能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我还庆幸他不会发现我毒发时的丑态，可我毒发後的模样还是被他

给看尽。

「我只是想看看你怎麽样了？」醇玉突然握住我的手，「好险我有来，否则你这模样我怎麽可能让你上祭天台。

景桦，我们下个月再参加祭典可好？」

苦笑，怎麽可能再让他拖下去？下个月他若看到我还是现在的模样，我中毒的事他不就全知道了？

「不用了，已经决定了是再拖下去也没用，只是受了点风寒，我明日就没事了。」

「景桦……」

「喂！大皇帝，你不是说你会听我哥的话吗？干麻现在又这样吱吱歪歪的？」一旁的李俐开口，「你认为你会比

我还了解我哥的身体吗？我都没有阻止了，你阻止个屁？还是说你最近的後宫又多了几个漂亮的美人，怕被我哥

看到，所以才不断的阻止我哥？」

「你少胡说！」醇玉气急败坏的跳著，「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没有挑拨离间，只是提醒我哥睁大眼！」

「别吵了，再吵就通通出去！」还疲惫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吵杂，所以在醇玉反唇相讥之前我先开口打断

他们的对话。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又是醇玉耐不住的先开口，「景桦，今天其实我是想来问你，那天你为什麽不让我跟九子说

他的那个君在哪里？你不觉得九子那个样子很可怜吗？」

「残菊告诉我，该走的时候他自会看懂别人的脸色离开……我不知道他跟九王爷到底是怎麽了，只是既然他不肯

相信九王爷，我也不想破坏他宁静的日子。」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我能帮他的不多，至少让

他得到他想要的正常人的生活是我可以做到的。

「可是九子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君是被我充军的，到时我怎麽办？」

「喔！原来是你！原来残菊是被你赶走的！」李俐突然大叫一声，「呵呵，我终於抓到你的把柄了，你最好给我

把你的照子放亮一点，否则……哼哼……」李俐的模样颇有小人得志的派头。

「你给我闪边去，我看不到景桦了。」醇玉一把将李俐凑到他跟前的脸推开。

「喂！小心一点行不行？你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李俐抱怨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惜你这个臭三八做什麽？你再怎样也没有我的梅花香。」醇玉突然整个人扑到我跟前，在我身上乱嗅。

「好香……好香……不对，景桦，你哪里受伤了？」

原本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搞得我面红耳赤，正准备推开他时却因为他这样一句话而停住了手。

「景桦，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怎麽会有这麽重的血腥味？」他拉著我的手，「景桦，你说话啊！别吓我！」

我看著站在一旁也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李俐，他赶紧走上前来拉走醇玉，「有我的照顾我哥能出什麽事？是我刚才

削苹果受伤了！」李俐伸出他的手，手上突然出现一个还冒著血的伤口，这是我刚才没有看见的，「大概是我刚

才不小心滴在我哥的被子上了吧。」李俐说完将手指头含进口中。

醇玉松了一口气，他睨了李俐一眼，「你老骂我笨手笨脚，我看你也一样……等一下我找个御医给你看一下。」

「不用，我让我家的青亲一下就没事了！」李俐还在笑。

「你还真不害臊！」

「总比你什麽都没有好！怎样？忌妒我有这麽好的情人吗？」李俐笑著走到我面前，「既然忌妒我，你就赶快把

我家的哥哥带走啊！不然我委屈一点，也把我哥变成我的情人好了。」

「你敢！」醇玉气急败坏的叫著。

「我怎麽不敢？我哥都没说话了，你吵屁啊？」李俐吼了回去。

「两个都给我闭嘴！」这两个家伙像是在比大声似的，若让人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只怕我会更冤。

「景桦……」

「哥……」

两个人都委屈的看著我，彷佛我才是大恶人似的，叹了口气，「我真的倦了，醇玉你先回去好不好？後日再派人

来接我，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醇玉拉拉我的手，「你好好休息，我那一日会亲身来接你。」

醇玉不肯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他在我的唇上点的一下便很快的离开我的屋子。

他离开以後，我拉著李俐受伤的手，「对不起，又让你这样替我掩饰。」

「没关系的，只是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後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该怎麽继续瞒下去？你直接跟他说中毒的事

不好吗？」

「我也是有苦衷的……俐，别说这个了，後日的祭典你会陪在我身边吧？」

「不要上台的话就可以。」

「这样就够了。」

若说我没有害怕那是骗人的，但是只要有人陪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会充满勇气吧？一定是这样。

傲梅－82

祭天台，那个让我充满师父翩翩舞姿的记忆之地；在过去的记忆中，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陌生的是周遭那些

充满敌意的眼神……以前的我，陪著师父，以国师候选的身分出现在这里，现在的我却是一个妄想成为凤凰的小

倌，在别人充满不信任的恶意眼神中重返旧地。

「哥，别怕……你只要记得白晓，记得我们那个早早把我们丢在一旁的不良师父你就会有勇气了。」带著纱帽的

李俐像是发现我徬徨，他低声的鼓励我，「我们也曾经在上头跳过很多次呢！」

我很想开口说话，可是原本安静的场合却被突然出现的喷嚏声给打破，许多人都带著不悦的眼神望著那个打喷嚏

的人，「对不起……」

周遭的人墙让我看不见是谁打了喷嚏，即使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还是感谢他，虽然只是无意，但是他替我转移

了不少的目光，让我不再那麽害怕。

拉拉身上那身带著洁白长袖的袍子，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了，其实我该庆幸的，即使我今天的表现没有成

功，我还是该庆幸我至少再度回到了这里，这个充满我过去回亿的地方。

「上去吧！」李俐轻轻的推著我。

我转过身对著他点头，又再度转头望著这片台子，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未一个人登上这里，过去不是与师父就是

与李俐，这次是第一次，属於我自己一个人的挑战。

不像过去总有人恭敬的领著登台，这次只有我一个人一步又一步慢慢的在众人充满恶意以及怀疑的眼光登上最顶

端。

天色渐渐转成鱼肚白，随著鸡鸣、随著第一道晨曦，我抛出了记忆中的长袖，开始了这场睽违十多年的舞……

我不像李俐对春风阁有著其他的感情，对我而言，春风阁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恶梦，所以我从不在春风阁舞蹈，就

怕会玷污我心中对舞蹈那特殊的记忆与情感。

十多年没有舞了，我很怕……可是很神奇的，在我将袖子抛出的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所有一切的事，忘记了周遭

那让人心寒的眼神、忘记了我已十多年未舞的生涩、忘记了过去的那场恶梦，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我的脑中一

片空白，我的身体只记得舞动，我又回到了祭天台、回到了本就属於我的地方……

天空中彷佛有一道光指引著我，让我随著光摆动、旋转，我的感官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接触，只是这样舞著，

只是这样接受冥冥之中的导引……师父，我终於懂了，懂得你说的舞能通天……

等我的五感再次感受到外在的事物时，天色已经暗了。

「醇玉……」我看著那个一脸忧心拉著我的手的人，「对不起……我做的不够好，只支撑了一个白天。」

「景桦，你这傻瓜！」他突然抱住我，「你看看我，你在祭天台上多久，我就在台下守了多久，你看看现在的我

，现在我的像是只守了你一个白天的样子吗？」

我仔细看看我面前的醇玉，憔悴的表情和那颔下冒出的胡渣，连我看了都有些惊讶，「那你说，我到底跳了多久

？」

「两个昼夜。」李俐捧著汤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我在这时才发现我现在是躺在一个蓬顶的下方，「喝药！我刚

刚试过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以前喝的药。」

接过李俐的药，我对著他傻笑，我相信李俐懂得，懂得我现在的感觉，这种彷佛回到过去的感觉，让我有些淡淡

的心酸却又带著快乐。

「景桦，你做到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多说话了……」醇玉还是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知道我做到了，即使李俐的头上还带著纱帽，可我还是感觉得到他的笑，醇玉脸上的喜悦也是藏不住的，我很

快乐，快乐到这苦涩的汤药在我的口中也是甜的。

李俐接过空碗，醇玉马上在我的口中塞入一个东西，是蜜核桃，那香脆甜蜜的滋味在我的口中散开，就像我现在

的心情一样。

「谢谢你们……」我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的手一边握著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谢谢俐对我的不离不弃，

谢谢醇玉给我了机会重新回到这里……谢谢你们……」

我该高兴的，可是我的泪水却怎麽也止不住的夺框而出，李俐伸手抱著我，「没事了，哥，没事了……从今以後

再也不会有任何事可以伤害你的了。」

我在李俐的怀中痛哭，耳边听著的是帘帐外的喧嚣，他们在庆祝祭典的复活，应和著我的哭声，在这瞬间好像有

什麽压在我肩上十多年的东西一下子通通都释放了。

「哥，没事了……你又回来了……」李俐不断的拍著我的被安慰著我，只是我的哭声怎麽也止不住。

师父……你知道吗？我终於回来了……

傲梅－83

那日在祭典上的表现也许还算入了众人的眼，祭典後不到五天的日子，醇玉下旨让我进宫，重新入主仰天居，这

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的谏言阻碍。

「俐，这是我最後一次问你，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身穿国师的正式长袍我本该上轿可是却怎麽也不想放开李

俐的手，我舍不得、舍不得这照亮我十多年恶梦的这个太阳。

「哥。」李俐张开双臂拥抱我，「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这也是我最後的一个拥抱；你一定要好好的追求自己

的幸福，而我也会好好的守住我的幸福。」

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现在的他少了我给他的牵挂，他可以好好的、专心的去拥抱他想要的幸福。

「我知道了……不过你要记得，如果你哪一天需要我了，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的。」

「我知道的。」李俐笑著放开了我的手，「去吧，我的少爷，回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李俐的眼中有著泪水打滚，我轻轻的对著他笑了一下，他陪了我十多年，把他人生中最灿烂的日子全给了我，我

该知足与放手了，放手让他真正的幸福……

坐上轿子，遮蔽的帘子让我看不到外头的人们，却挡不住李俐那个宝贝儿子的声音，「梅叔叔，你要和你最爱的

人在一起喔，祥儿会听爸爸的话祝福你的……」

一定是我这十多年未掉的泪水一口气选在这时崩溃，否则我怎会眼泪掉个不停？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可当我再度踏进新盖的仰天居时，在没人见到的地方泪水又开始决堤；如果不是真心爱著

这个地方的人不会将这里恢复的和过去一样，一样的垂柳、一样的水中平台、一样的小屋……每一件每一件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