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风点头,感激地看着朱正成,笑道:“朱总管来找如风,可是有事?”
朱正成一拍自己的脑门,大笑道:“嘿!瞧这记心,差点了忘了,方接到的消息,今夜子时,十一公子欧阳信出
动了百笑宫全部人手,自东面强攻落阳宫。公子的意思,十一公子欧阳信既然来了,就别让他再回去。柳兄弟,
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好好做,公子必不会亏待于你!”
柳如风眼神一闪,沉吟着道:“若要让十一公子欧阳信有来无回,倒也不难,只是怕苏副统领与芮堂主,不肯配
合……”
百笑宫尚未发动,落阳宫已知详情——难道那百笑宫亦有落阳宫的人不成?
朱正成不屑地道:“就他们?也就暗中使点动作罢了,柳兄弟,你那统领令牌可是能调动全落阳宫的侍卫。”
柳如风面上一喜,笑道:“如此,如风定不负公子期望,今夜十一公子欧阳信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如风必定会
将他留下!”
“好!”朱正成兴奋地搓了搓手,突又沮丧起来,道:“真不想做这总管,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大杀一场,却得
跟在公子身边,真正无趣……算了,柳兄弟先忙,朱某还得赶去公子那边……”
朱正成说完,也不待柳如风回话,挥了挥手,转身岔进一旁小路,垂头丧气地走了。
柳如风一面暗自盘算,一面踏进了统领堂,说道:“传令,宫中所有侍卫,除要紧之处的,即刻到统领堂听令,
两柱香时间未到者,按叛宫罪名处置!”
“是”李树急应一声,带着身旁的六人,转身离去……
※※※
南宫天幕坐在桌前,看着一旁的水莲正忙碌布菜、验毒,不由叹了口气。
这几日三次发现了那致幻药物,被下在饭菜之中,好在水莲深通药性,及时发现,方才未再被大哥得逞……
当初南宫天幕因为水莲一向贴身侍候节夫人,原想让她也跟去绝天宫,节夫人却执意留下水莲。南宫天幕再叹一
声,幸好娘亲留下了水莲……
“幕儿,这几日,六公子宁清与十一公子欧阳信联系紧密,来往频繁,似有所谋!”天行走进房来,在桌旁坐下
,微笑着道:“前些时日,你要心竹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
深夜亥时,落阳宫东面的一处院落厅堂内。
柳如风看着厅内或擦拭着武器、或闭目静坐的三十名侍卫,侧头对身旁的李树,低声说道:“看着这里,我去查
看一下别处的埋伏!”
李树点头,丢给柳如风一个放心的眼神。
柳如风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院落。
看着表面一片平静的落阳宫,柳如风状若无意,慢慢靠向刑院。
四下无人,柳如风闪身掠上刑院外的一株大树,麻利的褪去身上的青色外袍,露出了内里的紧身黑衣。
将那外袍藏在树叶浓密的树 枝 间,柳如风观望一阵,略一提气,身如鸿燕,快若轻烟,悄悄地掠入院角。
白天搜查这刑院,柳如风已暗自记下了地形环境。此时刑院侍卫大多被调往东面伏击十一公子欧阳信,只余七名
当夜职守的侍卫与那刑堂堂主芮伸!
柳如风自屋顶树阴穿梭而行,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身形,向着地处刑院中心,落阳宫牢房行去。
“唉,这鬼天气,白天热得人发慌,晚上又冷得人不行……”
“要入秋了!”
两名看守牢房的侍卫,正坐在靠近牢门旁的一张木桌旁,窃窃低语。
柳如风想了想,拾起一块石头,看准了一间牢房,手腕一转,轻轻一掷……
“啪!”石块自那木质栅栏间隙,飞入那牢房的阴暗之处,轻声落地。
“谁?”两名侍卫抓住了腰间的钢刀。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戒备地慢慢靠近那间无人的牢房,却没有发现,背后人影一闪,柳如风已悄无声息,潜入牢
房暗处。
两名侍卫察看了一番,自是毫无发现。
一人皱眉,道:“奇怪,明明听到声响……”
另一人却松了口气,不以为意地道:“算了,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芮堂主弄出的声音……”
两人脸上露出了淫猥之色,相互挤眉弄眼了一阵,一人道:“待会儿,芮堂主爽够了,我两也进去玩玩?”
另一人淫笑着猥亵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门旁,低声交谈了起来……
柳如风提气纵身,不敢被牢中犯人看见了身影,好在这牢房中原就阴暗,少有火把。柳如风一路行至牢底,并未
发现那个古怪的女人……
难道不在这里?柳如风略一筹促,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那两名看守侍卫的言语,显然芮伸亦在这牢中!
柳如风仔细再搜了一遍,别说那个女人,便是芮伸,也不见踪影。
再次回到牢底,一无所获的柳如风正自犹豫,难道还有密室?时间无多,是等等再看,还是立时回转?
前方墙壁突然一动,“轧轧”机关之声轻响。
柳如风急闪身隐入一侧。
三尺宽的墙壁翻转过来,透出了里面红黄色的火光。
刑堂堂主芮伸手提一柄带血的长鞭,低头钻了出来,随手在一旁的墙上一摸,机关之声再次响起,翻转的墙壁缓
缓转回。芮伸看也没看,转身行了出去。
柳如风眼睛一亮,猛地一扑,在那墙壁闭合的瞬间,扑入密室。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密室中点了两只火把,高悬墙壁之上。一张半人高的木板上捆绑着一人,正是那柳院中看到
的古怪女人!
女人一双乌黑的眼眸空洞地瞪视着室顶,全身赤裸,四肢大张,被麻绳分开,固定在木板之上。全身鞭痕血迹触
目惊心,更有几处明显被火炭烧烙的痕迹,皮肉的焦臭清淅可闻,下身更是污秽不堪……
柳如风皱了皱眉,想了想,缓缓靠近了木板,紧盯着女人的眼睛,随时准备出手捂住她的惊叫……
女人依然麻木而茫然地望着室顶,如对突然出现俯视着她的男人毫无察觉,视若无睹。
“你是谁?”柳如风压低了声音问道,不待女人回答,便伸了手,沿着女人精致美艳的脸庞轻抚。即使女人全身
布满了伤痕,她的脸,却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
女人依然沉默而安静地躺着,破败的身体毫无动静,一如那正流淌的鲜血不是她的一般。
毫无破绽!柳如风心中赞叹着给这女人容易之人的手段高超,手指下滑,顺着女人微仰的纤细脖颈向下移动……
手指一顿,停在了女人咽喉下半寸之处——找到了!
柳如风眼睛一亮,摸出一瓶药水,轻轻地抹在那处,手指轻搓,一层薄薄地细膜卷了起来。
这是一张与那面具全然不同的脸,清冷的唇角,秀气的鼻梁,高傲的细眉,以及——不知什么时候,死盯着柳如
风的冷酷杏目……
女人身子微颤,目光在柳如风蒙面的黑巾与紧身的黑衣上转了一圈,眼中迸射出深深地渴望与仇恨,渴望着逃离
这个人间地狱,仇恨着这所地狱中的一切……
柳如风看着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六公子宁清?”
女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嘴唇慢慢地蠕动……
柳如风拧紧了眉,看着她的唇形,那是一个“是”字!
“你怎会在这里?”柳如风轻声问道,被掩去了面容,藏于这刑堂密室内,这个女人应该是真的六公子宁清,否
则也不必如此费事。那么,云清宫的那位六公子宁清又是何人假冒?难道云清宫便无一人发觉?还是发觉之人,
都已被灭了口?
柳如风只觉全身冷汗淋漓,若是不知此事,公子日后冒然发动,只怕亦会落个事败身亡的结局!
六公子宁清瞪大了双眼,无力地喘息,依然没有丝毫声音,嘴唇蠕动:救……我……
说不出话?被弄哑了?柳如风两指轻搭六公子宁清的喉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毕竟不是毒殿出身,一时竟察看
不出是什么原因。
六公子宁清喘了口气,嘴唇再次蠕动:是……毒……
正在此时,机关启动的“扎扎”声响起!
柳如风一惊,双手急动,将那面具再度覆盖到这张苍白憔悴的脸上,猛然转身,疾行几步,略一犹豫,回头望向
六公子宁清……
若是能将她救了出来,必能斩去二公子南宫天斜一条重要臂助!还能用她控制云清宫为公子所用……而且,六公
子宁清四肢筋脉俱断,又被折磨了这么久,身子已伤了原气,只怕也活不了几年了,她想报仇,只能选择依靠公
子!
密门处的墙壁微微抖动。
六公子眼神焦急,望向柳如风,嘴唇蠕动,却是一个“走”字!
柳如风略一点头,确实,若惊动了落阳宫中之人,莫说救走六公子宁清,便是自己也会暴露无疑!
二公子南宫天斜留着六公子宁清,想必亦是控制那假冒之人的手段!只要真的宁清不死,假冒之人便绝不敢反叛
二公子南宫天斜。因此,六公子宁清暂时还无性命之忧……
墙壁缓缓翻转。
柳如风抬头一望室顶,纵身运气,十指深深地插入室顶石壁之中,支撑着身体,紧紧贴着石壁,屏了呼吸!
密门渐渐打开。
柳如风轻轻瞟向密室中的六公子宁清,却见她依然是先前进来时看到的模样,双目微张,空洞无神,直直地望着
室顶。恍若先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错觉……
一条人影跨进密室,见了宁清这般模样,也不意外,似早已习以为常。
“嘿嘿……”淫笑两声,这人也不多语,便急着边解裤带,边向木板上的宁清摸去……
柳如风闪身出了密室,行至牢门,果见守卫的侍卫只剩一人。
柳如风寻了个机会,闪出牢房,一路潜行,回到树上,穿了衣物,疾行至两处院落,看了看躲于院中的侍卫,交
待了几句,便就赶了回去。
“唉呀!柳统领,怎的去了这么久?时辰快到了!”李树一见柳如风进来,忙迎上前去,说道。
柳如风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暗中察看了几处埋伏,耽搁了些时间。也不碍事,这不是还没到子时么!
”
“我这不是怕那十一公子提前发动么?柳统领暗中察看?是怕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内斗?” 李树笑着说道,眼神却
瞟向了身后一名原落阳宫的侍卫。
柳如风瞧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在统领堂,我已说过。过了今夜,大家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想来,这损已
利人的内斗,不会再有了!”
厅中三十来人,有落阳宫的,也有卓消宫的,听了这话,相互看了几眼,默默地点头——确实,日后这种一起出
动的事件只怕常有,若是既要抵挡眼前的敌人,又要防备身边的兄弟——只怕大家谁也活不了多久!
※※※
“公子,子时已到!”一名侍卫奔至十一公子欧阳信身旁,恭声禀道。
十一公子欧阳信望了望远处隐见轮廓的落阳宫,点了点头,问道:“云清宫那边如何了?”
“回公子,六公子宁清先前已派了人来,说云清宫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公子的信号!”那侍卫低声答道。
十一公子欧阳信站起身来,回望围在身旁的一百下属,摸了摸鹿皮手套上的淬毒刺鞭,轻声说道:“诸位!我等
是生是死,全看今夜!落阳宫吞并了卓消宫的实力,已超出我等太多,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今夜!我等与云清
宫联手,击杀二公子南宫天斜!它日荣登高位,财锦美人,唾手可得!”
十一公子欧阳信停了一停,看着四周一张张激昂嗜血的脸庞,满意地笑了笑,嘴唇轻启,吐出一字:“杀!”
绝剑弄风 65
黑夜中的落阳宫门,高高悬挂着两盏白色竹灯,随着远处刮起的寒风,微微飘荡。
竹灯下,四名守卫,纹丝不动,紧盯着四周。
突然,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向着落阳宫高速接近。
不过两、三息功夫,黑点已渐渐清淅,那是一个正急奔而至的人影!
四名守卫,对视一眼:来了!
紧接着,无数的黑点出现在四名守卫的眼中,黑影移动,在落阳宫门前,那不算宽广的空地间,渐渐连成一片…
…
四名守卫紧了紧手的兵器,同时宫墙上铜锣惊响,一人高声急呼:“有人夜袭落阳宫!”
随着那声凄厉的急呼,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呼声骤停,铜锣急歇,一具尸体栽下墙来……
百笑宫百名侍卫,已奔至宫门前方两丈之类。四名守卫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惶恐地转身,奔入宫门。朱红色
的两扇宫门被四人推动着,渐渐合闭……
当先一人浓眉一挑,嘴角露出一个嗜血的冷笑,手中长枪一抖,脱手而出,正正插在及将关闭的宫门中间。
眼见宫门被长枪卡住,无法关门。百笑宫众人士气一振!
“杀!”大喝声中,数人已奔至眼前,推开了宫门,紧随其后的十余人,刀剑齐出,斩向门后的四名守卫!
四名守卫奋力抵抗,欲逃无路,转眼之间,已身中数刀,颓然倒地,断气的瞬间,突然明悟:此时仍不见来人援
救,柳如风显然是要将百笑宫来人尽数引入宫内!自己这些分属副统领苏另的侍卫,一开始,便是派来宫门送死
的……
十一公子欧阳信,走在百笑宫侍卫中间,眼见着百笑宫势如破竹,一路杀入,眼前的落阳宫侍卫、仆役纷纷奔逃
,慌不择路!不由微眯了眼:看来落阳宫毫无防备,或可一路杀入二公子南宫天斜的居所……
铜锣之声忽然响起,火光闪动,无数身着落阳宫侍卫服饰的人,手持火把,自房间、院中、墙下闪出。
百笑宫的攻势猛然受阻!
十一公子欧阳信心知不对,猛一转身,却见身后人影丛丛,敞开的宫门正缓缓关闭,数百名落阳宫侍卫已形成包
围之势!
上当了!这般情景,落阳宫显然早有准备!十一公子欧阳信抖手一挥,一枚烟火直冲云宵!
“死战!”十一公子欧阳信高声大呼,身形前冲,手腕一甩,毒刺长鞭急驰而出,击向一名落阳宫侍卫!
十一公子欧阳信虽不知哪里走露了风声,但眼下情形,落阳宫加上卓消宫的侍卫,应当尽数在此!二公子南宫天
斜身旁,应已无多少侍卫,只需坚持片刻,待得云清宫的人杀入,二公子南宫天斜必死无疑!
百笑宫众人听得命令,眼见武功平庸的十一公子欧阳信亲自上阵,醒悟过来,尚有云清宫自西面而入!原本因着
中了埋伏,而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息,紧紧地护住了十一公子欧阳信,与眼前的落阳宫侍卫,亡命地搏杀起来…
…
一时火光闪烁,刀剑交错,喊杀之声、惨叫之音,纷乱迭起……
柳如风站在圈外,双眼紧盯着衣饰鲜明的十一公子欧阳信,轻抚腰间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