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亚毫不迟疑的就回答:「会。不过恐怕没时间常常想你。」
他的回答令乔思羽心喜不已,眼眸左瞄右看后,才偷偷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用掩不住的兴奋语气说:「没关系,
只要你偶尔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也会想你的,会常常想你。」
林书亚漾开一抹笑。「可别想过头而耽误了学业。」
乔思羽忙向他保证:「不会的,我会努力念书,一定会用我这颗聪明的脑袋在两年之内拿到博士学位。」
林书亚又是一笑。
「就这么说定了。要是做不到,我就抛弃你另结新欢喽。」他知道他的小情人现在已是一匹可使劲驱策的千里马
了,给他适度的压力,更可激发他的潜力。
乔思羽十分自信地点头。「我会做到的。不过你也要保证这两年内不会变心。」
林书亚微笑点头。「好。我答应等你。」
话落,微顿,又说:「你的腿还不适宜做剧烈运动,而且也不能久站,更需要适度的休息。我想你的复健师应该
有交代你一些细节吧,若有异状,就要赶快去看医生,知道吗?」
乔思羽点头。「我会注意的。这条腿是你倾全力帮我留下的,我会好好珍惜的。」
林书亚听了,唇边漾起一抹放心的微笑。
过了一会,登机时间接近了,一直在稍远处默默守着两人的邱淑瑛走了过来,把行李交到儿子手上。
「该上飞机了。」
乔思羽接过行李,在母亲和爱人的目送下踏上崭新的人生旅程。
走出机场,乔家的司机已在定点处等候。两人上车后,车子便驶离机场,坐在右后座的林书亚偏头看着跑道上那
等侯起飞的大铁鸟,耳朵听着那起飞、降落的震耳欲聋引擎声在天空嘶吼着。
离开机场好一段距离后,邱淑瑛觑了眼望向窗外的林书亚,最后才鼓起勇气唤了声:「书亚。」
林书亚回神,转过头来。「什么事?」
邱淑瑛略略迟疑才开口:「这只是假设性的问题,如果思羽在国外碰到另一个喜欢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她不
好意思说出「见异思迁」这四个字。
林书亚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我会祝福他的,然后把这段美好的回忆珍藏在我的人生宝盒里。」
邱淑瑛没想到他是如此坦荡和宽容,忍不住紧抓住他置于膝上的手,无限感慨地说:「如果不是世人偏见那么深
,伯母就为你们办一场风光的订婚仪式。」
林书亚只是浅浅一笑。「我每天在医院里看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体认到不离不弃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贯彻始
终。大家都是平凡人,完美是一种苛求。」
这一切都是为了体谅所爱之人吧,邱淑瑛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慈爱无比地说:「思羽能遇见你,是他八辈子修
来的福报。」
林书亚忙说:「幸运是双方互相的。比起朋友、同事因工作而走得不甚顺遂的情路,思羽一直都很体谅、包容我
工作的忙碌;伯母、伯父对我也像子侄般照顾,这更是我应铭记在心的。」
邱淑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因为不管她说什么。林书亚一定会用更感恩的心意回应她。
好一会之后,邱淑瑛才开口邀他:「反正你今天休假,就跟伯母一起回家,伯母做你喜欢的海鲜义大利面,陪伯
母一起午餐,怎样?」
林书亚只是微笑婉拒:「谢谢伯母的邀请。因为我明天要飞日本做为期三个月的研修,所以要回去整理一些行李
和资料。」
邱淑瑛闻言,不由得惊声问:「你要去日本三个月?医院派你去的?」
林书亚微笑点头。
邱淑瑛突然有种被空寂团团包围的感觉,不由得轻叹口气。「唉……大家都有事忙,而且一个比一个忙,难道我
的空窗期已经提早到了?我又很怕毛绒绒的动物,不然就养只狗或猫来作伴。」
林书亚不由得抿唇一笑。这就是父母吧,子女要远行,总是担心又感到寂寞。
第四章
时光之河向来只向前奔流,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有人是度日如年,有人是岁月如梭,同样是八万六千四百秒,有
人虚度而过,有人活在当下。
乔思羽站在圣若医院的大门前。在美国取得双博士学位后,他受邀前往位于澳洲的知名药物研发实验室,与另两
个科学家合作进行儿童抗过敏新药的开发。他抬头看着「圣若医院」四个大字,心情是雀跃的。他们已经有三年
两个月又十八天没见面了。原本研发团队预计四年要完成的新药,提早了九个月完成,目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
一切都相当顺利,已有多国知名药厂前去洽谈授权生产事宜,预计明年初上市,估计可为他和两位合作伙伴带来
数亿美金的获利。
而他也在所有的研发工作结束后,归心似箭地打包行李立刻回台湾。
他谁也没通知,就是想给爱人一个大惊喜。
乔思羽像只识途老马般走进医院,很快就寻到了第一外科的护理站;而护理站的行政小姐正好又是他熟识的人,
便扬声唤叫:「杨小姐。」
正在专心办公的杨珍珍听见有人叫她,便抬起头来,看见那久违的熟悉面孔,不由得露出惊喜的表情。「乔——
」
正当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斜眼睇着衣着并不特别体面、也没什么过人气势的乔思羽一眼,冷声
问:「这个人是干嘛的?」
杨珍珍看了他一眼,正想向乔思羽打手势。
不意乔思羽却笑着说:「我要找林书亚医师。」
「林书亚?」左伯勋听到这个名字,霎时怒火中烧!今天若不是因为林书亚,第一外科的地位不会跌落到如此不
堪的地步,不由得粗声恶气地说:「那个把人给医死、还找律师推卸责任的庸医,已经被医院给扫地出门了!」
医死人的庸医?乔思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错愕过后,本能地替爱人辩解:「书亚才不会这样,他向来
是视病如亲,才不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庸医。」
左伯勋听到他替林书亚说话,更加生气了。「你是什么人?!是他的病人或家属吗!」话落,冷冷一笑。「他视
病如亲?其实你们都被他给骗了,他是个伪善者,一个很会装好人的假好人。今天医院会蒙羞,第一外科会在各
科门之间抬不起头,全都是他害的!」
气话说到这里,左伯勋不由得想起七个月前,林书亚因发生重大医疗疏失而造成病患死亡,不甘心的家属欲告上
法院,前任的第一外科主任侯英也因督导不周而遭革职,医院指派他来接任,林书亚却在此时突然递上辞呈。当
时他考量一旦告上法院,肯定会伤及医院和第一外科的名誉,所以大笔一挥便准辞了。哪知第二天医院突然和家
属和解了,而一直被掩盖的真相也随之大白。原来犯下医疗疏失的是前任主任侯英,更糟的是侯英还联合其亲信
造假欲嫁祸给林书亚。真相揭开的同一天,林书亚带着一身清白离开医院,却也引发一连串的出走潮。第一、第
二外科的精英陆续递上辞呈,不管医院开出多优厚的条件,却一个也不愿意留下来。
这让自以为接下第一外科主任一职,就要出人头地的左伯勋在院内各科主任间抬不起头,讲话毫无份量,跟前前
任主任阳业升在任时那种「喊水会结冻,跺脚会地动」的威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只因为他没能趁机拉拢有着「
奇迹之手」称号的林书亚这个外科王牌,使得他接位接得不逢时,更怨林书亚的辞职对他造成了巨大损失。
左伯勋的恶言指控让乔思羽气到脑血管差点爆掉,遂口不择言的吼回去:「混帐东西!你凭什么说书亚的坏话?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所以书亚才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这话正好踩到左伯勋的痛脚,他可是堂堂医学博士和第一外科的主任,怎堪忍受这种侮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胆敢污辱本主任的人格,我要对你提出告诉!」左伯勋强硬地说。
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真是欠扁!乔思羽满腔怒气已至爆发边缘,怒视着那张很欠扁的脸,思索着是要一记直拳正
中鼻梁,还是一记上勾拳K他下巴。
这时,公关室主任领着一个年约四十、戴着金框眼镜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提着一只黑色提包,予人一种精明又
严谨的感觉。
方主任没注意到左伯勋与高大男子间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只是笑呵呵地说:「左主任,乔氏药厂的董事长秘书
来了,他来转交乔氏药厂捐赠第一外科的一千万研究经费。」
左伯勋听到乔氏药厂的代表来了,迅速敛去怒气,换上敦厚的笑颜。「本人谨代表第一外科,万分感谢乔董事长
对本科的厚爱和支持。」
何秘书打开提包,取出一张千万元的即期支票,欲递给左伯勋。
即使外科的精英全离开了,但只要有了大笔研究经费进来,他依然可以傲视其它科别。左伯勋伸手欲接过支票。
不意从旁横出的一只手比他更快把支票给抢了过去,恶声地说:「捐什么研究经费!不必捐了!一毛五角都不捐
,我要全数收回!」
方主任和何秘书这才发现高大男子的存在,待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两人同时面露惊色。
「三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何秘书低声惊呼。
「乔博士……」方主任没想到乔思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可是深知林书亚和乔家的交情非比寻常。
就像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般,左伯勋惊愕过后,本想出手抢回那张支票,但在听见两人对乔思羽的称呼后,手再
也伸不出去了。
何秘书惊讶过后忙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听董事长提起?」
乔思羽没好气地答:「刚刚,我一下飞机,叫了计程车就来这里了。」
何秘书只是推推眼镜。乔思羽和林书亚的恋情他是知情的,待看见他把那支票揉成了一团废纸,忍不住就说:「
三少爷,那支票是要……」
乔思羽不等他说完,就怒吼了回去:「为什么我老爸要捐钱给这种家伙?!书亚都已经被他们给赶出医院了,还
说什么他是把人给医死的庸医!」
这话让何秘书大为吃惊,不由得讶异地转向方主任,查问:「林医生已经离开医院?这是真的吗?」
「这、这是……因为其中有一、一点点误会……」方主任知道纸包不住火了,支吾过后陪笑着说:「可是研究经
费是乔董事长老早就答应的。」
何秘书只好又转向乔思羽。「三少爷——」
乔思羽眼神凶恶地怒视着他。「我说不用捐就不用捐!你是想在这里让我打得满地找牙吗!不要再罗嗦,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何秘书也拿他没辙,只好向方主任和左伯勋说声抱歉,也跟着离去。
方主任目送两人离去后,回身面对左伯勋。「左主任,十分抱歉,研究经费可能没了,还有由乔氏药厂捐赠给第
一外科手术用的耗材大概也不会再有了,所以可能要请您预做应变措施。」
说完,发出一声不算小的叹气声。「恐怕诺亚顿研究室的新药,我们也无法优先取得了,小儿内科那边一直都抱
着很大的期待。」
千万元研究经费没了,对左伯勋的打击已够大了,现在连手术用的耗材也即将遭到断援,甚至连儿童内科的新药
都可能扯上关系,他忍不住就问:「儿童内科所想要的新药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诺亚顿研究室目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儿童广效性抗过敏新药,三个研发者之一的希斯•乔,就是刚才那个脾气
有点火爆的乔思羽乔博士,他也是乔氏药厂的三公子。八年前他发生严重车祸,救治他的人就是林书亚医师,所
以这几年,只要外科的研究计划有林医师参与,乔氏药厂都会赞助一笔经费,至于手术用的耗材自然也是这样来
的。但林医师离开医院的事,我们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所以我想……以后大概就是这样了。」方主任后面的话
含糊带过。
左伯勋再怎么不开窍,也听得出他的话中之意:也就是自今天起,来自乔氏药厂的一切赞助都将停止。霎时间让
他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凄凉。
方主任见他面色如土,也只能转身离开,边走边摇头。「这家医院真愈来愈难待了,全都是一些只想当头头、却
没有能力的人,我已经不想再替这些人善后了。」
乔思羽走出医院大门后随即站定,回头等老爸的机要秘书跟上来。
何秘书看见三少爷停步,不由得忐忑地朝他走了过去。「三少爷……」
「载我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问我老妈,为什么书亚离开医院却没有通知我。」乔思羽心里渐感不安了起来。
何秘书哪敢说个「不」字,只好开车送他回家。
途中,乔思羽拿出手机拨打爱人的行动电话,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之后再拨」;试了
几次都是相同的回应,气得他忍不住对手机大吼了起来:「混帐!竟然说是空号!那你告诉我,书亚现在的号码
是几号……」
前座正在开车的何秘书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但同时心里也纳闷:林书亚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又为了什么
原因离开医院,董事长他们好像也都不知情的样子。
乔家。
当何秘书把车子驶至大门前,乔思羽几乎是用跑的冲了进去,一进屋就发声大嚷:「老妈、老妈!你在哪里?」
正在饭厅为小孙子泡牛奶的邱淑瑛听见有人叫老妈,而嗓音又酷似幺儿的,心中不免疑惑:幺儿人不是在澳洲吗
?难道她人未老就先出现幻听了吗?怀疑归怀疑,还是走到门口朝外探看一下,结果竟真的看见幺儿从客厅走了
过来。
这时,乔思羽也看见了她,便快步走过来,劈头就问:「老妈,书亚是什么时候离职的?为什么你都没通知我?
」
邱淑瑛还来不及和幺儿打声招呼,便被他连串的疑问给问得不知所措,惊声反问:「书亚离职了?!我也不知道
啊,这是真的吗?」
乔思羽便把他刚才去医院找爱人、和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邱淑瑛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事!「书亚发生医疗过失而离开医院?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从来没向我们提过
!」
乔思羽当然了解爱人的个性。他是个不会把己身烦恼带给别人的人。「我为了要突破最后瓶颈,和书亚约定半年
不做任何联络,专心研究配方,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书亚的近况,难道他也没和你们联络吗?」
邱淑瑛却是拚命点头。
「有啊、有啊!他一个月大概会打两到三通电话,却已经有大半年不曾来家里走动了。最近这几个月大家都忙,
你爸忙着海外合作建厂的事,你大哥忙着公司事务,我和你大嫂要应付那对双胞胎小捣蛋,我们也以为书亚很忙
,所以——」
乔思羽思忖过后问:「琨近书亚有没有打电话来?他手机的号码好像换了,如果他有打电话来,来电显示应该会
记录他的新号码。」
邱淑瑛只是为难地看着儿子。「一个礼拜前书亚是有打电话来。可、可是我昨天才清除电话里的所有记录……」
乔思羽听了,晕眩了一瞬,看来只能另想其它办法了。「我回房间去找以前的通讯录,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书亚
的消息。」
邱淑瑛看着快步往里走的儿子,只是拿着奶瓶,完全忘了要泡牛奶给孙子喝的事。
一会,曼玲从游戏间走了出来,看见婆婆拿着奶瓶呆站在通道上,不由得奇怪的问:「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邱淑瑛从恍惚中回神,一伸手就把奶瓶推给媳妇。「牛奶给你泡,我要打电话给你爸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