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川宇自小就万般期待,甚于自己的亲子,现在见他行此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一时怒发冲冠,不顾轻重。
骆培恒和叶临洲两人听说师父怒笞川宇,急忙跑来,还未进屋就听到舒雨湘、王奶奶哭得昏天暗地;击打声不断
。一进屋,便看到曾清之正打断根凳腿,川宇单膝跪地,犹在硬撑,屋内一片狼藉。
骆培恒、叶临洲忙跪下抱住曾清之的腿求道:“师父息怒,您饶了大哥,再打下去大哥还有命么?您也要保重身
体,您再打下去,师母岂不难受。”
曾清之给两个弟子一人一巴掌,骂道:“你们那是怎么不提着自己的结拜大哥,反助着他胡来。”
舒雨湘和王奶奶早扑上去看川宇的伤势,只觉他气息微弱。舒雨湘心如刀绞,比自己儿子挨了打还要难受,哭道
:“从小就这么倔,死也不松口,端的吃了亏才罢。”
王奶奶一口一个“苦命儿啊”,哭着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你快起来,妈妈不跟你过
不去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曾清之见丫头们个个啖指咬舌,不知所措,骂道:“还看什么,不去请大夫。你们俩还不把这业障送回屋去。”
说着颓然倒在张完整的椅上。
众人如梦初醒,四下散开。骆培恒见川宇伤的不轻,忙和叶临洲用藤椅抬了他,送回他房中。红绫见动上手,早
跑去找大夫。
一时间屋内人满为患,团团围住,连同舒雨湘、王奶奶在内,灌水,掐人中,像这法子让他服下护新保命的药。
叶临洲见这里喧闹,拉了骆培恒出来,忽想起一事,急问道:“郭暮雪哪里去了?”
骆培恒一击掌。道:“大哥是一个人回来的,把他扔到外头去了。”
叶临洲皱眉道:“是谁给大哥报的信,结果闹成这样。”
骆培恒笑道:“这么一闹,大哥反而能如愿以偿。”
川宇昏昏默默,心里还惦记着郭暮雪回来没有。他运功强抵也颇为吃力,曾清之手上也运上了功,此时一松懈,
顿时昏睡过去,连上药的事也不觉。不知多久,忽听到身边有悲戚之声,强睁虎目,可不是郭暮雪,满脸泪光,
双眼红肿,坐在床边哭呢。
川宇想起身,却动弹不得,劝道:“我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太伤心,哭坏了身子。”
郭暮雪抽噎道:“还是算了,竟打成这样。”他见川宇全身上下没几块好处,或紫或黑,破损处甚多,只说句:
“都是我……”便难以自控。
川宇自嘲道:“是我要死不挑时候,发起倔性,不是讨打是什么。不过有件好事,等我伤好些,咱们就成亲。”
郭暮雪握住他的嘴,说:“还不改。”心里深感他对自己的情义深重。
青筱进来道:“这话倒不假,刚才夫人说了,要快点办婚事。”她有意缓解郭暮雪的悲痛,说:“庄主这招该叫
苦肉计,对不?”
正说着,红绫进来说:“夫人叫我来看看庄主好点没,问想吃点什么。叫我跟太太说别太难过,小心伤到身子,
庄主还需人照护。”
川宇问:“现在什么时候?”
郭暮雪说:“早天黑了,我叫厨房给你做了木耳火腿汤,你先喝几口汤,想吃什么我叫他们给你做。”
川宇喝了几口汤又昏昏沉沉睡去,郭暮雪端过蜡烛细看他,见他面色如金,又忍不住落了几滴泪,胳膊晃动,不
小心把蜡油滴在了床栏上。
第二十章(3)
郭暮雪每日起早贪黑,照顾川宇,只要见他身体有一点好转,便欣喜万分。川宇怕他累坏身体,劝说几次他也不
听,也只好由他去了。
郭暮雪熬好药,端给川宇,亲自喂他。川宇笑道:“暮雪越来越能干,都会煎药了。”
郭暮雪红了脸,自从川宇挨了打,舒雨湘是彻底支持的弟子,有一次问郭暮雪:“你会煎药吗?”郭暮雪答不会
。舒雨湘说:“这是伺候丈夫必须会的。你应该学习药理。”因此他开始看医书,学习煎药,伺候川宇。
郭暮雪给他喂着药说:“少笑我,我知道自己身上一股药味,你不喜欢。”他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挽了个挽。
川宇笑道:“药香也有它的好处,你身上什么香都有过,就缺药香。”说着伸手捏了捏郭暮雪的鼻子。
郭暮雪一边防溅出药来,一边躲着他:“别捏了,本来我的鼻梁就高。”他又笑道:“不过你的鼻梁也不像大多
中原人那样趴着,也是高高的,不过很好看。”自从舒雨湘说他让川宇年轻起来,他就越觉川宇的相貌好看。
“我老了,而你还年轻。”川宇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终会老去,所以给郭暮雪早早安排好处路,再有了师父师
母的承认,同门中人都该认同他。
郭暮雪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让川宇愣了一下:“谢什么?”
郭暮雪叹了口气,说:“你当我什么都不懂么?我家和其他四家能在这里富甲一方,门路不少。你来后,家里就
被你挤垮了,你的门路肯定更多。我知道你非要留下来定有不得已处,为我你做了多少我能不知吗?我有时会使
性子,可我人不糊涂。我要是女儿身,就能好好活着,家里没少的罪人,这我知道。”
川宇不想他说出这话,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原来他猜得到,他能懂自己的不得已。
郭暮雪接着说:“我这一生也在没什么可求,遇上你,我已有了天大的福分。你和我都做错了一件事。”
川宇一愣,不知他想说什么。
郭暮雪道:“你和我都担心以后的日子。你担心自己会先我而去,所以要趁现在给我安排好一切;我老是担心咱
们会被拆散,总是忧虑重重。现在我想明白了,总想了这些,还不如好好过现在的日子。”
川宇细想一会儿,果然是这个理,问他怎么想到这个道理,谁知郭暮雪当时就红了脸,什么都不肯说,最后只说
认识了两位朋友,他们教的。
川宇正想问是什么朋友,就听见有人进到院子里,一个丫鬟说道:“老爷来了。”
川宇忙对郭暮雪低声说:“师父来了,你千万别拧上。”
郭暮雪瞪了他一眼,说:“你当我不晓得。”
郭暮雪起身迎进曾清之,川宇在床上笑道:“师父来了,恕弟子不能起身。”
曾清之坐在床边,冷笑道:“你小子少卖乖。”
郭暮雪捧了新茶,道:“用的是去年冬天收集的梅花瓣的雪水。”想起曾清之不喜自己捧茶,可茶已送到曾清之
面前。
曾清之这次并不在意,接过茶抿了一口,说:“也算有慧心。”他见郭暮雪今天装扮素雅,另有一番风情,暗叹
自己的两个弟子都过不了美人关,剩下的两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几日也后悔下手重了些,不比从前,舒雨
湘日日明里暗里怨他,他自己想来想去,也觉毫无办法,只能同意这事,川宇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你小子别的不像你父亲,便这一点像。你们两个别整天腻腻歪歪的,挑个日子将事快些办了,我和师母喝了媳
妇的茶也好早些回去。”
川宇立即明白曾清之同意两人的事,见郭暮雪还愣在一旁,忙叫他给曾清之磕头。
曾清之等郭暮雪磕了三个头,对他说:“我这个弟子做事常常不合常理,亦正亦歇,你该知道。我听他们说你时
常还能规劝着他些,他也听得进去,你日后要常劝他些,也要早日让他纳妾收房,好让骆家后继有人。”
郭暮雪一一答应,说:“我知道,会照师父的话做。”
川宇心想:暮雪哪里管得了我去。嘴上说道:“弟子定会自立自勉,少让师父师母少操心。”
曾清之哼道:“你二十年前就说的这话,可到现在让我们悬了多久的心。”
川宇笑而不答。
不一会儿,全庄上下都知道这件喜事。
郭暮雪弄着衣带,嘴角全是笑,脸上涌起红晕。他感觉他离川宇越来越近,身份,身体,还有心。
“暮雪在想什么?”川宇摸着他的脸,柔声笑问道,郭暮雪在他身边低头笑了半天。
郭暮雪醒过神,脸胜桃花,躲到窗前,不敢看川宇一眼。薄薄的阳光照在他细嫩的脸上。
川宇走到他身后,抱住她的腰,嗅着他发间的香味。
郭暮雪惊喜道:“你能……”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川宇捂住了。郭暮雪醒悟过来,刚刚他在师父面前还不能下床
起身。
“我不装像一些,着事还要拖短时间。”他轻声说道,就在他决定这么做时,他让徐青根停止寻找碧渊阁的人,
这一生还是不要再见雪儿,否则只怕自己会伤害另一个人。
郭暮雪忍不住咂舌,如果曾清之看到川宇生龙活虎的样子,恐怕会真打残他。也可能……把曾清之气个半死。
川宇吻上郭暮雪的唇。他喜欢吻他的唇,也常常捧着他受伤的右腕抚摸半天。郭暮雪知道这是川宇表示亲热的方
式。
“呀。”忽然想起他俩是站在窗前,外面一有人经过不就什么都看见?他忙推开他,向外一望,差一点昏过去。
外面蓝绢扶着王奶奶,红绫跟着舒雨湘,正表情各异的看着两人。王奶奶目瞪口呆,蓝绢红着脸笑弯了腰,红绫
看了他俩一眼,面带羞涩转过脸去,舒雨湘也是面带桃红,笑道:“小夫小妻的……”用手帕遮着嘴不说下去,
道:“也不怕你师父来,得意忘形什么。”
郭暮雪一脸惊色,身子软下去,还好川宇从后抱住他。
川宇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其实逍遥看了半天,都好多次了。”
第二十一章(1)
川宇开始准备婚事,为郭暮雪置办嫁妆。曾清之夫妇和两个弟子知道川宇会大办婚事,也送郭暮雪不少嫁妆,连
王奶奶也送他一床崭新的被褥。为此凤栖馆特意腾出一间大房子,用来放嫁妆。
郭暮雪的房间也已经堆满了金银珠宝,他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新娘,跟自己有多少嫁妆没有关系,他的幸福在于
他可以离川宇更近。
蓝绢跑进来叫道:“紫绡点算了一下,共有六十六抬。”
丫头们一片哗然,六十六抬,庄主可真舍得。青筱道:“听说这里嫁姑娘最多的陪嫁有四十八抬,已经是十分的
难得,这次竟比他们还多。”
郭暮雪淡淡一笑,她说的正是他姐姐出嫁时,曾经的辉煌已经消逝了,那次连妻族都没逃脱被诛的命运。而他们
看不起的郭暮雪,却迎来了他的终身大事。
蓝绢一噘嘴说:“光在庄里有什么热闹的,要抬到街上还差不多。再说了,这些东西还不是庄里的。”
青筱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告诉你好了,这些嫁妆都不入庄里的账,庄主说了,都是太太一个人的
。”
蓝绢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不就是钱从右手出,又进了左手。”
青筱笑道:“你什么时候肯饶人。”
郭暮雪听着她们说话,手里打结子的活一点没停,婚事临近,他反倒更自在,没有新娘该有的羞涩,他本来就是
他的人。
小蝉跑进来兴奋叫道:“大家快去看,叶三爷送给太太什么。骆驼,两头西域的白骆驼,就养在马廊后面。”
蓝绢一拍手,笑道:“我有个主意,咱去找庄主,要他给我们一间外面的房子,把东西都搬过去,成婚那天就叫
太太骑着白骆驼,后面抬着嫁妆,从那里到山庄,这么一来肯定能热闹几条街。”她夺过郭暮雪手里的活,说:
“您一天到晚就在打结子,也歇歇神。您听我的去找庄主这么说如何。”
郭暮雪笑道:“不过是扶正,别弄得四处张扬,现在已经很铺张了。再说,我还怕从骆驼上掉下来。”说着拿过
那个未完成的莲花结子继续打。
蓝绢撅嘴道:“这可是终身大事,庄主还巴不得办的漂亮风光呢。您到好,连句话也没有。”
“要风光也行,等你出嫁时我送你副丰厚的嫁妆,骆驼也让你骑,保证热闹几条街。”
蓝绢愣了一下,扑上来挠他:“你自己做新娘子,还把我牵上,看我今天不报这个仇。”
郭暮雪笑着躲开,说:“好姐姐你饶了我。”
“今天我要饶了你,我以后再不进这个门。”
紫绡正巧进门,拦住蓝绢说:“你真是越来越上脸,连太太都欺负上了。好在庄主出去了,要不有你好瞧的。”
蓝绢喘着气说:“你们都向着他,合起来欺负我。”
郭暮雪问紫绡:“他中午回来吃饭不?”
紫绡答道:“庄主说不用等他,中午不回来了。”
郭暮雪道:“他又有什么事?说出去干什么吗?”
紫绡说:“您不是新交了两个朋友,庄主去请人家来喝喜酒。”
郭暮雪红着脸说:“他什么都知道了?”
蓝绢奇怪道:“庄主知道什么?”
郭暮雪脸更红,:“没什么。”
江过非手持一把青铜剑,连连用江家剑法刺向身体四周的木桩和沙袋。他对自己的剑法很自信,五岁开始练剑,
花的心血远比哥哥多。
一套剑法使下来,他仍然气息流畅,步伐平稳。身后有一个人击掌叫好:“江家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轻盈明快
不失狠辣,称得上‘雷隐’二字,连雷都不得隐去避让。”
江过非心中一惊,虽然自己专注于练功,但从小就练习耳目聪睿,不至于连人都到身后还不知道,可见此人功力
远胜于自己。又听那人说:“江二公子的功夫与大公子相比,自是胜一筹的,可惜可惜。”
江过非转身看来人是谁,他从不怀疑他们能找到他和玉平经。谁知身后的人是幽宇山庄庄主,二十年前就名扬江
湖,性格不羁的骆珏明。
江过非握紧剑柄,神色平静地问他:“可惜什么。”语气已经变冷。以江家和玉家的江湖声望,他不能否定川宇
是来抓他俩的。
川宇不在乎他的冷淡,道:“你父亲太过迂腐,你大娘娘家又势力太大,不让你出头,本来你的成就能远高于你
哥哥江梦成。”
“哥哥是江湖后起之秀,名声正旺的‘隐雷公子’,灭了多少江湖败类,做了多少行侠仗义的事。我拿什么比他
。玉家比武招亲时我还对他下毒,要不是事败,大嫂就该是我妻子了。”江过非冷淡地说,最后几句话有着自嘲
的意味。
川宇看着他,微笑道:“你这孩子。”语气中带着宠爱的感觉。他说:“你哥哥的功夫不差,但要是没你,谁能
一人灭了海鲸棒,除了西山劫匪,杀了作恶多端的高行德,以你哥哥的本事至少这几件事他是做不到的。就算他
做了,那他非要会分身术,否则怎么可能在一人对决海鲸帮一个月后就赶到谢家,帮谢家大少洗清杀弟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