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睛问出疑问道:「那日你也是如此弄昏我的?」
「是啊,你可别跟段重荣说,他还不知道我会这招。」盛延麟半真半假的说道。
「怎可直呼名讳,他是你亲生父亲吧。」段显善不相信眼前少年居然会对亲生父亲如此不敬。
「什么父亲,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相信他的为人,你没这么愚蠢吧。」盛延麟嗤笑道:「就那个把人都当棋子
看的烂人,我才不可能承认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看着眼前满脸愤恨表情的盛延麟,段显善不禁有些心软,「四弟…」也是和他一样被利用着的吗?
「若不是他以母亲要胁,我怎可能会甘愿为他所用,哼!就凭那点能耐,我还看不在眼里。」盛延麟一脸不屑道
。
盛延麟不再接续方才的话题,正色道:「你先假意应允,待出了这间牢房,我会找机会让你出去的。」
听到此,段显善早就想点头答应,可父亲的事让他不再单纯的以为亲人就是好人这回事,「你有什么目的?」
「只是不想惹麻烦。」盛延麟微笑道:「明圣门早晚是我要管的,虽然炸了阙毒教看起来似是简单而大快人心的
事,但后续的报复却是惊人的。
段重荣报了仇,大笑几声爽了,我却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但我也不能公然反抗段重荣,他可是紧握着我母亲的
命,所以我派人暗中通知了阙毒教避难,也答应他们只要给我方便,日后我当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昨日他们似乎探得消息你被关在牢里,派人来通知我,说只要你能安然无事的走出四川,便是将炸谷之事一笔勾
消,不再提起。」
合情合理的一番话,让段显善看到一丝曙光,点了点头答应了盛延麟的提议。
没多久,易禾洹拿了錀匙过来打开他的脚链,带他走出牢房到了一间厢房去,只见下人进出为他梳洗,好去见父
亲。
到了偏厅,段显善见父亲的容颜确实老了不少,不再是面带弘光,而是像着常人带着些许疲惫,心中不无伤感。
可那伤感在听着了段重荣虚假的关怀话语时,便消失殆尽,甚至对父亲起了反感,除了表面话应了几句,就想着
要快点退下了。
名利当真如此诱人吗?为何父亲能甘心为其作奴才,作着两面人!
「父亲,你知道叶理非的下落吗?」正要转身走出偏厅时,段显善回过头问出了一直深藏的疑惑,也是想保留最
后一点对父亲的敬意,看到父亲最近的行为,他多少猜到一些了,可是…
段重荣看着儿子想透视他内心想法的目光,再活也没多久,他也不想瞒了,儿子好像也猜到他的真面目,只是不
知道他到底猜测到多少事。
「那女人功力之高,你又不愿要她,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为防报复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本来我也不想要她的命的
,只是要废掉她的功力,她却一时惊慌失足跌落山谷,遍寻不着。这件事我也自知理亏当然说不出口。」是压根
也不想提。
当初段重荣怕叶理非知道他是谁,若不幸被她逃了会告知段显善的情况下,蒙了面带人去院外等着堵人,没想到
那女人明明嘴角带血,还能一掌打的他倒退三尺呕了一大口血,覆面的黑布也被掀了,就见那贱女人一脸惊讶与
恨意,蓄意打伤公公,量她再也不敢妄想回来,更何况他怎可能让她有机会再回庄呢?
一招手,全部人围了上去,那丑八怪也不敢反抗,带伤一路直退至山庄后的悬崖边,本想一剑刺死,没想到居然
跳崖,最后只找到一些衣料碎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野兽啃食了,久寻不获也不再寻找了。
一段半假半真的话语,若是以前的段显善必是信了父亲的话,现在的他知道父亲是打算永除后患,即使那人是他
说了想娶回家的人,是他曾说过要共渡一生的人…
他的父亲还不知道阙毒教的教主是谁吧…他大约也未曾拿正眼仔细瞧过满是疤的他,今日才敢说出这一番话语骗
他!
对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段显善闻言面无表情点点头,退出了偏厅。
段显善全身仍是软绵无力,但他不多言,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啊,只能期待盛延麟所言是真心好意的,带他走出这
个无形的牢宠。
一日盛延麟说要带他回岳阳去,要求父亲答应,考虑甚久,终是点头让段显善的心里扬起了希望。
他明白父亲对他是相当顾忌的,早该在他不为所用时就一招废了他的,纵虎归山终是会成大患,但他,父亲还是
不舍的吧…
那不舍,段显善心知肚明是利用关系…只是想要他的一身武功好帮他杀人,而他也看破了,不想再去期待父亲的
悔改或是一丝父子之情。
隔了好几日,段显善也踏出了四川的边境,来到与贵州的边界,可他身体仍是虚软无力不见恢复,明明他都避免
了盛延麟为他准备的食物了,这到底是怎回事呢?
「出四川了,四弟可以放我下马车了吗?」看着与他一同坐在车厢的盛延麟,段显善不带表情的说着。
「二哥,就让小弟送你一程吧。」盛延麟微笑道。
连问他目的地在那都没问,还说要送他一程,「随你,我身上被下的毒,解药你有带吧?」
盛延麟两手一张说道:「段重荣可没给我,他防我可不比对你少。」
段显善瞪着坐在他对面的盛延麟,根本无从判断四弟说真亦假,可没武功的他就只能像废人一样,如此刻任人挟
着,什么事也不能作,这样有出牢房和没出又有何两样呢?
平稳前进的马车,突然停下,盛延麟转过头看了一下窗外即明白是什么事,微笑对着段显善说道:「我们可以下
车了。」
段显善一脸冷漠的跟下马车,打从盛延麟拒绝放他单独离开,就明白了这人囚着他,必是要毁约押着他讨些便宜
了。
走到马车前,约十丈远的前方,排了一列约二十人的黑衣人,头上则一律罩着白纱帽,看不出到底是何方人马。
站在中间的人上前几步说道:「盛延麟,你该知道我们的目的,现在放了人,教主交待可以既往不咎。」
一听来人开口,段显善就知道此人是单陌,心下大喜,又怕误事,表面仍是保持淡漠,不发一语。
盛延麟微笑道:「真看不出二哥在你们教中如此重要,可说不定日后他会将明圣门的事泄露给你们,我怎能随意
放人呢?」
单陌闻言青筋暴起,口气仍是保持平常道:「盛延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阙毒教对你一再容忍,不是怕你,更
不是怕事,别以为能用段显善换便宜。」
盛延麟嗤笑道:「我就是不放人,你能耐我何,别忘了他现在我一手就能轻易捏死啊。」
少年的无頼无信的行为让单陌怒极,段家是专门出产这种的吗?一个段重荣不够,还出现一个盛延麟。一手疾速
的掏出怀中的毒粉在手中握着,直直伸往前方道:「你可知你现处是下风处。」
盛延麟脸色不禁变了变,原本打算伸向段显善掐住颈项的右手也只能放下,冷声道:「死的可不止我。」
「你以为他会和你相同吗?还是你想知道你的摄神术强,或是我的手中毒粉飞的快?」
单陌知道再不快点让段显善自由,隐匿一旁的叶理非就会来救人了,休养近一年的教主,虽然身体已大好,功力
也恢复往常,可大病初愈,情绪别起伏太大的好,之前才为迁教和段显善被捉的事伤神好久,差点又复发。
盛延麟自知武功不敌眼前人,而对方罩着白纱帽也是防他的摄神术,虽然照样能眩惑敌人,可时间拉长与精神力
的耗损让他毫无胜算可言,而单陌的一番话,也让他想起传言段显善百毒不侵,蛊虫不近身的事。
盛延麟不知道要赌对方是心理作战,或是相信其事,而放了眼前快到手的利益。
「我可没耐心等你思考,放是不放,快说。」单陌冷道。
「放。」盛延麟不甘心的放了手边的肥羊,可若是赌错边了,命没了,什么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也别谈了。
盛延麟冷冷的低哼一声,回身手一挥,身后一干侍卫、下人回归本位,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远去不见影时,单陌挥了挥手,让身旁的人全部退走,才摘下帽子道:「段盟主,身体可有受伤?」
「我没事,单总管,多谢搭救。」段显善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终于显现长久不见的笑容。
「别说笑了,要不是教主的命令,谁会管你是生是死,你该感谢的人只有一个人而已。」单陌正色道。
「我明白,我欠叶理非甚多,怕是穷其一生也还不完…」
盛延麟走了,仍不见叶理非,段显善内心一阵失落,可他也没脸提问,当初自己不要他后,
父亲还随后逼人跳崖重伤,若说少年不想见他,他也没资格要求什么啊…更何况还救他出了牢宠,已是有情有义
了…
单陌静默的看了段显善一会,比了比附近的大树下道:「那边树下坐会吧。」两人前后的走着,「你功力只要过
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在此之前,盛延麟必会派人在你身旁监视找机会再掳你,不介意我陪你身旁吧?」
「单总管的好意,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会不知好歹的推拒呢?」没武功的他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两人相距一步的距离,比邻的坐在树下,时间尚多,段显善也就问了一些心中的疑惑。
「单总管明白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那不是毒,是大夫开给重症难治之人,止痛用药,我想你也明白这和一般软筋散发作不同吧。」
「是啊,全身虚软常想睡,而不是毫无内力,可药效真是持久,都出建昌好些天了,药效仍没退。」段显善不得
不叹气,这药折磨得他像是个废人。
「药效没那么持久,才几个时辰而已,而且越常服用,习惯后反而要经常使用才能保持药效,一定是盛延麟一直
让你喝下药的。」单陌看段显善一脸疑惑,发现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直叹段重荣那个阴险狡诈之人,怎会生个
心思如此单纯的儿子,不然怎能隐瞒的那么好。
「盛延麟会摄神术,他能控制人的心神作事,不过这法术若是双方眼睛没对视,是无法施展的,而且精神力耗损
甚大,也不能经常使用,因为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连自己的心智也会跟着迷失。」
「呃!」段显善这才明白盛延麟所施展的招式有多厉害,不过…「他不是有母亲被父亲挟持吗?怎不用这招救出
来呢?」
段显善的低喃,单陌听了嗤笑道:「什么挟持,那小子说的话,十句还不知道有没一句真的,有时简直是鬼话连
篇,他母亲可是有名的妖女,你当他的摄神术是谁教的?他们是一丘之貉啊。」
段显善听了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大树下的两人,虽是分坐着,却是同样的心思,可谁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地上发怔。
单陌想着教主大概也走了,如果不是段重荣的事,怕被不谅解,早忍不住的走过来看人。
其实一开始他打从心里厌恶段显善,让教主受伤,让教主伤心,可教主这一年来变化很大,话也多了,表情也多
了一点,虽然都是为了段显善,不过现在又看这人心思如此单纯,也让人恨不下去。
可是这小子怎都不开口问教主的事呢?单陌偷偷瞪了旁边的人一眼。现在只能期望这小子主动去找教主,解开心
结,可这小子什么话也没说也没问,不会真的在怪教主吧!
思及此,单陌这下不是偷偷瞪,而是狠狠的瞪了,连发怔的段显善也发觉到了转过头一脸疑惑的望他。
看这单纯无知的表情,单陌想着要等这楞小子想到怕是要等到头发发白了,为了自家的教主的未来,叹了口气直
接说道:「你想知道二年前教主回到谷里发生的事吗?」
段显善闻言拼命点头道:「要。」他早想知道了,却不知道怎开口,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了,让他惭愧的问不出
口,连带没勇气提出见叶理非的要求。
看到段显善迫切想得知的表现,单陌心中宽慰的想着,幸好还是有希望的。
「教主重伤回谷后,虽然醒了,仍是时常呕血难医,久了依旧难逃一死,劝慰无效下,老教主猜测他的心结是出
谷生活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便用了禁药失魂草,此药可使人失去最近一段记忆,可性情会大变,也只能用二次,
否则会影响心智,变回孩童时期。
醒后的教主,性格暴戾,丝毫没有以前淡然的模样,那时已过了十八岁生辰,也就换回了男装,当初说好回教即
即位,老教主依言退位,办了个简单的仪式,教主也就登位了。
好不容易在谷中休养近一年,那时教中弟子被捉,被捉的人由于是老教主的三弟子,老教主知道后相当的愤怒,
不久便得知被囚于明圣门,教主得到消息后极怒扬言要踏平胜图山庄,可那一场事后教主恢复记忆,又是回复当
初呕血心死的模样,在教主什么也不说的情况下,我只得再喂他喝下第二次药。
醒后的教主什么也不说,又是残佞的性格再现,执意要杀了你父亲说是要报仇,可他的身体早已大损,连要站着
都相当费力,不听劝的状况下植蛊于身,待身体较好后便去胜图山庄找你父亲下蛊。」单陌想起那段日子也是满
心的感慨,只能说幸好都熬过去了。
不过,现在回复记忆的教主,不论是行事或态度仍是一样冷酷无情不变,只是变得内敛而沉稳,或许那药只是引
出教主潜藏的性子,而不是真的变的异常……
阙毒谷人口简单,个自都有个自要作的事,不像外头人与人之间的复杂,而且谷里的人都把叶理非当成小时病弱
的孩子,保护的很周全,性子才会一直如此单纯,下山后遇上了不少事,人也就会长大了不少吧。
听到单陌说教主要找父亲报仇时,段显善就明白那时的叶理非大约是恢复片断的记忆,打算找父亲报当时重伤坠
谷之仇,也明白叶理非当时会下重手的原因了,最后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声…
「教主当时受损的身体能撑过植蛊那段期间,全是不断的靠药物,还有你最近喝的麻药驱逐少数的疼痛,简直是
在慢性自杀…」
「慢性自杀?」段显善激动的站起,难怪那时在山庄叶理非只是一直坐着,脸色却是苍白的难看,回谷后也是一
身的病态。
单陌看着眼前激动的男子,微笑道:「你出谷后,老教主就找高人来驱蛊,幸好寄生时间不长,倒还有望,就是
身体变弱很多,本来可以下床行动的身体,又是躺在床上休养了近半年,才好了一些就又遇到不少事。」不然教
主早跑下山不见人影了。
这时段显善才松了一口气坐回原处,问道:「理非的身体,恢复原本的模样了吗?」
「调养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得小心不要过劳。」
段显善闻言点了点头,也笑开了脸,好久没这样放松心情了啊……
「明圣门挟持你们的弟子有找回了吗?」段显善觉的心中的石头一放下,才想起了还有很多问题。
「在你离开阙毒谷后,老教主得到消息时便急忙带人去救人了,那人是老教主的三弟子李弘居,对药理的实力只
排在教主与老教主之下,幸好二人都健全,只是李弘居有不少皮外伤,否则依老教主的性子早把明圣门翻个遍了
,也是人回来了才明白,李弘居的夫人是你的亲妹妹,老教主也不再插手对付明圣门的事,又出门游历去了,全
数交由教主发落。」不然明圣门早变成死城了,那还有迁谷这等退让之事。
「我妹妹?」段显善闻言相当讶异,她不是失踪好几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