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了点大不敬的话还面无惧色,有皇帝这个大靠山在的确可以无法无天了。不过她也太夸张了点,居然逃了
十年,还没被官兵找到。大概谁都想不到皇妃会跑去做老鸨,还把秦楼楚馆打理成云莲镇花街第一楼。
也罢也罢,我娘以前说过,为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原谅的。我就当时运不好,成了缕娘相思无门于是变相表达
相思的牺牲品吧。
说到离家出走这一条,我们还真够投缘的。难怪她看我好像还蛮顺眼的,原来还有这一层。
把信收好回到久远那里,他跟清雕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清雕问:“信看完了?”
“嗯。”
“不气了?”久远小声问。
“勉强接受她的说法。”
清雕不怀好意地道:“现在活该认命了?”
“怎么可能,我莫离是这么容易低头的人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作大无畏状,“我一定要……翻、案!”
久远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对我诧异地说:“翻案?翻案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
“我可不是噢。”
清雕哼了哼:“就算跟六王爷有几天交情,那又能怎么样,人家四处找情人,天大地大还不知道人在哪里呢。”
我怎么把他到秦楼楚馆的来意忘了呢?他倒是乐得逍遥,那我怎么办?
“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要找能帮忙的。”
“原来你认识大人物啊!”
怎么可能,如果我跟官场有所交集,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我虽然不认识,但你的清雕哥哥或许认识很多哦。”我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象征性地揉揉眼睛,“如果清雕
哥哥不帮忙,那我就死定了。哥你来冒险救我,也肯定会被连累。我们俩兄妹就这么糊里胡涂地被抓进监牢,说
不定碰上个不负责任的官,说不定一口咬定是我们杀了将军,说不定二话不说秋后处斩。呜呜,哥,我舍不得你
。”
久远当即泪眼婆娑地转向清雕:“清雕……哥……”
“叫我清雕就行了。”久远的第二个“哥”字还没出口就被嘴角抽搐的清雕打断,“你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只
不过装装可怜而已,你就急成这样。你看她做戏也不会认真点,连眼泪都没有还假哭。”
久远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是我妹妹嘛!清雕你就帮帮忙吧!”
“你记着欠我一个人情。”
我就知道他肯定趁机狮子大开口。钱财好还人情难偿,往后的日子怕是过不安生了。
“我有几个好朋友在京城。”清雕说。
“那我们就去京城,本来我跟小离就要去的。”
久远当然兴奋,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的离家出走历险记就这样结束了么?我不要回京城啦!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清雕看看我,“你还欠我们一个答案。”
“什么啦?”本姑娘心情不好,生人勿近,闲杂人等最好自动消失。
“就是刚才那道问题的答案。”
久远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会变成什么。”
原来是那个啊。“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会变成——死、胖、子。”
“好冷的笑话。”
少数服从多数,弱势跟随强势。前有清雕带路后有久远压阵,我肯定躲不过跪书房那一劫了。
一路上没看到通缉我们的告示,久远才稍稍放心。清雕本来就无事一身轻,纯属游山玩水享受人生。只有我算着
一天少过一天的路程被迫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这几天我大大尝到了被压迫的滋味!清雕真是我的克星,抢走久远不说还主导了我们三个人的行程。
就连在饭馆里也不是我做主,明明我才是大厨好吧,点菜的经验我最丰富。可清雕一落座就对小二报了一长串菜
名,分明是看准这顿我做东就要吃穷我咩!
“八宝野鸭、佛手金卷、挂炉山鸡、生烤狍肉、椒盐兔丁、玉笋蕨菜、明珠豆腐、白蘑牛柳、罐焖鱼唇,先上这
几个。茶普通的就好,君山银针。干果鲜果不填肚子,这些就省了。”
久远偷偷看我依稀发青的脸,拉了拉清雕的衣袖:“你是不是点的太多了?我们可只有三张嘴。”
“每样小菜吃几口就好了,吃不了的让小二收走接济叫花子去。”
大爷您可真奢侈,果然吃别人的不心疼。
“京城不是她地头么,做东请我们一顿是应该的。”
我一边清点银票一边朝他吼:“可是还没到京城好不好?”
“出了这个镇再过道城门就是京城了。”
这是什么歪理?!我正为即将干瘪的荷包大为心疼,清雕却竖起耳朵听邻桌食客闲聊。
食客甲说:“听说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明天就召开了。”
食客乙也很兴奋:“是啊我也听到这消息了,这次是在京城北郊的念忘山庄。好像武林盟主要找接班人,所以这
几天江湖侠客都聚集在京城了。”
食客甲又道:“他们也算蛮大胆的,集会在天子脚下。难道皇帝跟大官们不怕他们聚众造反么?”
食客丙插嘴:“好像当今圣上对黑白两道看得很淡,又听说现任武林盟主跟皇宫那些人的关系不错。所以有些觉
得朝廷跟江湖就应该是两码子事的江湖中人不满意,要求换盟主。”
“原来是这样啊。”久远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连你也这么关心武林大会?”仔细一想久远喜欢多管闲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麻烦全是他自己招来的。
“凡是会武功的人都以受邀参加武林大会为荣,我想去看看。”久远问,“好不好,清雕?”
看看这叫什么世道,他现在只听清雕的。我被遗弃了,呜呜。
以后我会告诫我的后辈: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清雕夹了一筷子牛柳到久远碗里,睨了我一眼,“去就去吧,在小地方住太久了,正好寻些开心。”
武林盟主要是听见一个前任花魁拿武林大会当成寻开心的地方说不定就把他做成一盘牛柳了,不知道他喜欢椒盐
的还是红烧的。
“我不想去。”事到临头好歹也要抗议一下。
“你不去?不去更好。荷包留下,慢走不送。”清雕一点都不客气。
久远连忙拉住我:“你家就在京城不是么,怎么不去呢?”
“我不想回家。”答案很简单,一到京城你们很可能就找不到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在书房里没日没夜的受罚了
。
“你可以不回家啊!不过小离,你出门也有一段时间了。家里人不着急吗?如果有机会回家还是会去一趟,报个
平安也好。”
一入侯门深似海。我家虽然不算帝王将相,可至少也是庭院深深。报完平安以后才是不太平的开始。
权衡再三,我还是不敢冒险。“我们家老头很凶的,不管跪书房还是睡柴房,都能要了我小命。我还不想英年早
逝。”
“如果你的本事真是关禁闭关出来的,那我倒建议你还是回去关个十天半月。也许又琢磨出什么新花样,到时候
开间酒楼发财,你爹娘也不至于要了你小命。”清雕式风凉话又开始刺激我耳膜。
久远提出新建议:“不然你打扮成商人什么的,平凡无奇的中年妇人、络腮胡子的大汉、年旬花甲的老人,干脆
贴张人皮面具更彻底,任是生你养你的人都认不出来。”
“请问我到哪里去找一个易容高手?”我承认久远的想法很好,可惜可行性太低。
久远吃惊地道:“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师父教过我易容么?”
我比他更吃惊,差点跳起来:“你会易容?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会易容?”
“你们到底是不是兄妹?”清雕一针见血,我跟久远倒抽冷气。
“当然是——”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
清雕口上不再追问,神色却摆明了重度怀疑。
我摸摸下巴,看着久远:“要是你的易容本事能好到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到京城去看那
个无聊的武林大会。”
“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可能有点困难,你照着镜子看我帮你易容,应该不会认不出来。”久远一边比划一边解释,
以为我记不住易容的相貌。
这根本就是理解性的错误,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你觉得武林大会无聊?”
都是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推陈出新。谁看了十多年大同小异的比武擂台都会嫌无聊的好吧。
“选武林盟主嘛,武林大会还能有什么新花样。能者居之的事情,除了武力解决之外还会有什么办法?”我根本
就不指望一群多半白丁的江湖草莽说些斯文话,更别提吟风弄月了。
“小离是姑娘家,当然不喜欢血腥杀戮。我们男人就不一样……”久远溺爱地拍拍我的头,喂,发型都弄乱了啦
!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男人哎!”这是实话。现实总是残酷的。
久远有变成石像的趋势,清雕则是一副想笑又勉强克制的表情。老实说他对久远真的很够意思,如果换成被损的
是我他肯定笑到东倒西歪。
“好啦,不逗你了。不是要易容么,什么时候开始?”可怜的久远,连手臂都僵硬了。
被我摇了半晌他才从失落中回神,满脸沮丧地说:“我去买些工具材料,你问掌柜要间厢房。很快就能开始了。
”
清雕等久远出去以后问我:“想不想刺激一下?”
你会有好事?“什么意思?”
“不如在久远帮你易容的时候闭上眼睛,等结束的时候再看看是不是还认得自己。”
听起来没什么作弄我的嫌疑,可以考虑。
久远果然很快回来,买了些面粉颜料之类的工具,跟我一起上了厢房。
清雕对着他点的一桌大餐大快朵颐。
我心疼这桌美味佳肴,更心疼我荷包里的银票。
我对着铜镜坐好然后告诉久远:“我想看看是不是真能神奇到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程度,完工以后叫我。”然后
头一歪倒在躺椅上开始浅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久远的轻声呼唤叫醒,对着镜子一看差点两眼一黑。
妈呀,虽然我说希望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但不代表可以搞成这副尊荣好咩?
第六章
可能我的脸部神经抽搐得太厉害,久远忍不住问我:“很难看么?”
那倒不是,镜子里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明眸皓齿、柳眉樱唇,即使再挑剔的人都不会说难看。
“那是太好看了?”所以才惊艳到抽搐?
“比这张脸更好看的脸虽说不多,可从小到大我还是见过一些的。”我勉强压制即将爆发的火气,对久远笑脸相
迎。
久远问:“到底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大喜欢这副样子。”现在他总算知道我的笑脸是要爆发的信号。
当然不喜欢!怎么可能喜欢?没有人会喜欢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况且这张脸的主人差点害死我!虽然我说过勉
强接受她的理由,但并不代表我咽下了这口恶气。
没错,久远什么脸不好弄,偏偏给了我一张缕娘的脸!我有这么老吗?
对此久远的解释是他没办法凭空想象一张脸,所以只能照搬别人的。又因为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人不多,能记住相
貌的更少,缕娘已经是所有他记得的女人里最漂亮的一个。
而且即使老一点也无所谓,风韵犹存的缕娘比秦楼楚馆里许多年轻丫头美丽得多。更何况易容成缕娘可以直接借
用她的身家背景,不需要捏造假身份就不容易露马脚。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其实是二十不到的小姑
娘改扮的。
总之按照久远的说法这是一张很完美的脸。
“现在只要提起缕娘我就一肚子怨气。”我告诉久远,“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就不能照镜子了。”
“为什么?”
“我怕忍不住对着镜子一拳打过去。”
久远抓住我的手:“哎呀那可不行,镜子会碎的。”
我以为他至少能关心一下我的拳头,没想到连一块镜子都比我重要。
于是我彻底爆发!
下楼的时候清雕正拿了根牙签剔牙。我头一次看到有人剔牙也能剔出优雅的气质。可惜他的优雅在看到我的脸时
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如果我不是看着你们上楼的,我真的会以为是缕娘本人。”这算对久远手艺的最高评价。
请给我一炷香时间迎风流泪。这是什么人生啊!
“久远呢?”
“瘫在床上一时半刻起不来的。”我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哼、有胆子把我弄成这副德行就要承担后果。
我自认没有清雕棘手,不过辣手摧花的本事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不要跟我说怜香惜玉,我不是君子。”看到清雕勾起嘴角,我连忙端出久远妹妹的身份,“他是我哥,我们家
的家事闲人莫问。”到底是假的,我心虚啊。
“下不为例。我的人只能我来欺负。”
你的人?“什么叫你的人?”难道他们真的……我要晕过去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小厮。”我又活过来了。
“是、是、是,清雕大爷!”
久远还是一瘸一拐地下楼来了,其实我没怎么修理他。我是想赏他几拳头几巴掌的,可是他在逃的时候撞到凳子
结果成了现在的孱弱样子。
清雕不禁皱眉:“莫离你出手太不知轻重了。”
听听这话说的,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对天山怪侠的徒弟做什么?好像他一身的伤全是拜我所赐一样。
“是我自己不好,又撞到凳子。”说起来他好像和凳子有缘,不是扭到腰就是撞到腿。“什么时候去念忘山庄?
”
“明天。”
不会吧?清雕肯定没经验,武林大会召开当天最无聊了,无非是介绍这派的掌门那派的头目,还有方丈、道长、
师太、帮主、舵主、堂主、宫主、岛主、洞主和一些被冠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实际上鲜为人知的独行侠
。
原则上武林大会只邀请所谓的正道人士,不过还是会有很多绿林好汉来凑热闹。当然也有闹场的人,到时候免不
了刀剑相争。那一般是后几天的小过场。
“第一天不好玩,都是五湖四海的前辈高人到场,然后大家叽里咕噜的聊天,再稀里哗啦的吃饭,真的一点都不
好玩。”
清雕似乎不大相信我的话:“你好像很了解,真是这样么?”
“哎呀,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好歹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没有目染也有耳闻啦,武林大会说得盛况空
前,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聊闲话,聊到兴起再动动刀剑耍耍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