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风筝,响儿,一开始就不是。”宋齐云坐下来,随著凡响的眼神仰望天空,“哪怕再长的线风筝都没有你飞得高。回到齐云哥身边好吗?没有你齐云哥真的好寂寞。”
“响儿也希望能够回到从前,跟在你屁股後面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只是天意弄人……”
“不,我不甘心,你是属於我的,是我的。”宋齐云紧紧地抱住凡响,恨不能把这俱躯体直接揉进肚子里,“为什麽你就不能接受我,为什麽十五年的守侯竟是这样的结局,我真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它到底在为谁跳动。”
“我要杀了那个朱棣,在你面前杀了他,哈哈,等著瞧吧。”疯狂地扯断凡响手中的线,随手一丢风筝远去了,“来人,把这叛党抓了起来。”
“是!”虽然口中应得响亮,可这时候接近铁青著脸的老大决非明知之举。
“不用劳烦各位,我自己会走。”凡响最後看一眼宋齐云向前走去。唉,自己还是把事情弄砸了,好象自从知道齐云哥对自己的感情开始自己就变得胆小起来,以前怕他是因为他总对自己好,现在怕他则是因为无法回应的内疚。自己也知道他决不屑别人的同情,所以既然无法接受就选择沈默吧,让时间冲淡一切,可命运偏偏这样纠缠不清。──何时是个尽头?
“不好了,不好了堡主。”还没到露营地就有一队探马迎了上来,“还天关军粮被劫,叶何扎大人的信。”
“饭桶,纯粹是饭桶。”宋齐云差点没把跨下的马拍死,“加快步伐,天黑前务必赶回营地。”
“你可回来,帐房里的人都快等不及了。”李更快速迎上来定好宋齐云跨下的马,“啊,响儿!真的是你,你怎麽会到这来了,这是怎麽回事,松绑,快松绑。”
旁边的手下看看宋齐云,见他微转了一下头就进了帐子赶忙抽刀砍断绳子,“天那,怎麽绑著来了,是不是有什麽误会?”──心里大致有个底,只是不敢相信宋齐云这麽绝情罢了。
“更叔,响儿好想你,你好吗?”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呜咽,就怕一个不小心没形象地哭起来。
“孩子,让你受苦了,更叔的错,更叔没照顾好你。”──唉,老人的泪有时候更容易泛滥,这不自己还没哭呢对方先掉起眼泪来了。
“好一幕亲人相逢记。”破坏气氛的声音不合适宜地插了进来,“感动,著实感动。”
“朱允?你怎麽在这!?”莫非……
72
长大
“你一向聪明,这点小事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朱允近乎真诚的“赞美”著,只是那种鄙猊的感觉还是让人不舒服。
“你竟然和元军勾结?这简直就是弃国家社稷於不顾。”亏得四爷一直以来这麽信任你。
“啧啧,说得太直接了吧。”──哼,一脸受打击的苦相装给谁看啊。“怎麽说都应该是一种战略合作,两个人暂时忘记之间的仇恨共同对付更加强大的敌人这本来就无可厚非。现在只不过是涉及面广了一点,原理还是一样的,呵呵。”
“只为了几个人的私人恩怨就可以不顾几十万人的死活?”强词夺理,不可理喻,脑袋进水的糊涂蛋,“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四爷的侄子。”
“别对我提这个。”朱允骤然间发起飙来,伸手捏住凡响的脖子就把他提起来,“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刺激我,那只会让自己吃亏,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
咳咳咳,我当然清楚,那些个龌龊肮脏的下三滥手段也就你这匹披著羊皮的狼使得出,凡响不服输地瞪著眼睛,不过目标是地上的枯草,谁让现在自己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呢,莫说打不过连跑路都成问题。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宋齐云送“客”出来,“告诉叶和扎,照我说的做。”
“两天的时间行那麽长的路恐怕……”
“难道你想因为粮草短缺引起公愤?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安抚军心,如果没有一场大胜仗你就等著被自己的手下砍头吧。”
“是是是,我马上回去布置。”说完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的凡响根本就没注意这,他好象还在和那株枯草过不去,脚有一下没一下地铲著似乎非要把它铲出来不可。
“摆平了?”朱允不耐烦地问到,“你这些族人好象没有传说中的骁勇善战嘛。”
“完全没有操心的必要,我会尽快给你满意的答复,而你最好趁现在太平,上你的马会你的京城做个逍遥皇帝去。”
“哈哈,宋堡主到很关心我的安慰啊,是怕万一我有个万一就没人兑现那个承诺吗?”
“你最好不要惹火我。”宋齐云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走到凡响身边低下头说道,“燕王邀我赏雪,你说我应该把陷阱设在哪呢?”
“啊?”赏雪!什麽时候了还有这个雅兴,简直白痴嘛。亏我还把生的希望寄托了一半在你身上,“好啊,现在正是温酒赏雪吃狗肉的好时机。”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两个同往?”宋齐云摆摆手制止旁边的更叔说话,“一同招待这位贵客。”
疑惑地盯著笑脸相向的齐云哥,凡响实在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麽主意,不过自己是诱饵恐怕没错。“好啊,吃狗肉我最在行了。”
夜里,刚被推醒的凡响平静地看著一身黑衣的更叔,“更叔。”
“小响,你听更叔说,明天纯粹是个鸿门宴。四爷是为了探听虚实,齐云这里则是转移视线好让元军绕道戈壁滩後方打潘军一个措手不及。你得离开著,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走。”
“您都这麽说了我还能离开吗,更叔?”
“你这孩子怎麽这麽死心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齐云铁了心对付朱棣,只要你还向著朱棣他会连你一块杀的。”
“更叔你看看我的脚腕。”凡响不反驳,只是漫不经心地伸出脚,只见左脚脉搏处一只红的飞蝶的文身趴在那里。
“什麽!他,他竟然用生死蛊,难道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李更难以置信地跌坐在床上,“都怪我,都怪我要报什麽恩,想著丐帮欠他母亲一条命连著帮规戒律也不管了,一门心思替他办事,谁曾想竟然连累到你,响啊,更叔对不住你呀。”说完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更叔,您这不是折孩儿的寿嘛,齐云哥跟我闹著玩呢,您还当了真不成?从小到大齐云哥最疼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快起来,这事和您没关系,我们都是大人了,什麽事都能自己解决,这回您就相信响儿一回行吗?”
“响儿,你真的长大了,长大了,唉。”看著就快赶超自己的凡响,在想想此时他所面临的磨难,李更可谓百感交集啊。
73
鸿门宴
刚下过的大雪并没在寒风凛冽的山顶堆积多少,不过当红灿灿的太阳挂上白云朵朵的天空时,也算得上景色诒人了。
山顶凉亭内的石桌上两只碳火通红的炉子烧得正旺,热气顶著锅盖咕咕作响,一只手掀起锅盖将旁边的佐料洒了进去,於是浓浓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凉亭,另一只炉子上的酒也温热了,正当是品酒赏雪吃狗肉的最佳时机。
只是坐在石凳上的两人显然意不在此,他们的视线正被那个漫山遍野撒丫子的人吸引著。那是一个轻快的孩子的身影,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步,山谷里回荡的爽朗的笑声,以及继续伸著脖子倾斜身子双手奋战的景象确实比死寂的雪景生动多了。以至於静寂的两人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刚刚谈迸的话题。
“放了凡响,我给你二十天的休整时间,我知道你已派人回杭州筹粮去了。”
“王爷开出的条件果然诱人,别说是二十天就是两天对宋某来说都是金子一样宝贵的,只可惜我答应不了。”
“你!……不出两个月我就可以吞掉你的军队,那时一样可以救他。”
“救?您以为是我软禁了响儿?我说了,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答应不了。现在不是我不肯放人而是响儿自己不愿回到你身边。”宋齐云自如地斟了两杯酒摆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迷惑中的四爷然後望向正与天上的风筝打得火热的凡响,“四爷的游戏还是找别人玩吧。”
四爷狠狠地回瞪一眼欲言又止。──许是不屑於向自己的情敌解释吧?
“好香啊,是不是狗肉烧好了,哇啊,好烫好烫。”话题人物自动登场,然後就是哇啦哇啦没水平的乱叫,“嗯,狗肉就是狗肉,好吃好吃。”哪怕烫得满嘴都是泡,响爷贪吃的本性依旧暴露无疑。
四爷的手本能地想要伸过去,却被旁边的宋齐云抢先,“你呀,从小就是行动快过脑筋,也不想想锅里还冒著泡呢就伸手去拿。伸出手来让我看看。”说完不由分说揽过凡响就把手攥过来,“哎呀,都烫红了。”麻利地掏出药上好缠上绷带然後用另一只手固住凡响的再次蠢蠢欲动,“不要胡来,我帮你夹。”
“哦”凡响乖乖地坐好,眼珠子始终朝向锅里滚沸的嫩狗肉,“这块这块,好好好,还要那块,就是中间那块,对对对。”满嘴都是吃食的凡响心满意足地看著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嘿嘿,全都是我的。
自始至终被冷落一旁的四爷这次恐怕真要晕过去了,攥紧的拳头,额头爆跳的青筋全都显示出它们的主子此时是用著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当场爆发啊。冷眼观看的宋齐云则更加卖力起来,不时为凡响擦擦嘴,撕撕肉,亲密无间的感觉果然爽快。〖自〗
“为什麽不愿跟我走?”冰冷的语调显然已经压过了外面的寒风,其乐融融的两个人很想继续他们的美味大餐,只是在这种阴霾的气氛里吃下肚去也要拉肚子吧。
“跟著你什麽好处?你现在一门心思争皇位争霸权,哪里还有时间考虑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死活。跟著你今日不知明日事,保不准哪天就挂了。”咬下一块肉连著上面的骨头嚼,哼,看你硬还是我的铁齿铜牙厉害,(呸呸呸,想咯死我呀)“就算侥幸活下来,你当你的皇帝,我呢?难道还要去当那个见不得人的小太监,眼巴巴看你整天价左怀右抱?与其那样倒不如回杭州当我的响大爷去。”咦,嘴里的肉怎麽这麽酸,难道炖肉还要放醋的?糊涂……
“这都是你的真心话?”显然四爷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伸出食指指著凡响,半天都没接上气来。──或者下一秒拳头就要过来吧?
“当然,难道你以为前天我没跟你走是为了掩护你呀?不过响爷我可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没把你送给齐云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哈哈。齐云哥从小就教我兵法,实际演练的机会可就太少了,现在有这麽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当然不容错过,呵呵。齐云哥不会埋怨我自作主张吧。”
“怎麽会,四爷乃天下第一潘王,能与他正面对决著实是我的荣幸啊。”
“够了,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来一场真正的较量,本王一定奉陪。”说完拿起桌上的杯子甩在凉亭的柱子上,“若我输当同此杯,哼!”
浓烈的酒香飘荡在空中,凡响颓废地坐在那里,嘴巴无意识地咀嚼著弄地满脖子油,只有失去焦距的眼睛透过柱子上残缺的部分滑向山谷,“这次他要恨死我了。”
74
交战
“报……”一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元帅,燕王带先头部队前来叫阵。”
“由著他去。”宋齐云不以为然地看著手上的兵书,“神箭手只要负责不让他靠近就好。”眼角瞥一下角落里的凡响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慢著,叫李将军迎战,凡公子会协助他打胜仗的。”
“别用这种仇视的眼光对著我,昨天你不是说要将我教你的兵法实际演练一下吗?既然如此,冰雪聪明的响儿不会让齐云哥失望对吧。”宋齐云心疼地看著一脸苍白的凡响,既恼恨自己的无情又生气对方的无动於衷,此时只要他求饶一句自己一定不忍心让他如此狼狈啊:响儿,你的心可真狠!
“冲啊……”呼喊声,撕杀声、战马的嘶叫声、伤兵的惨叫声充斥著每个人的耳膜,肆虐的释放感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闹不清是为了什麽拿起武器,只知道砍杀、践踏成了真理。──这就是战争,凡响眼中的战争,个人的生命显得那麽渺小,就仿佛山顶的浓烟,随时都有飞散的可能。
身著黑色披风的战神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每个阻挠他脚步的士兵都被砍断了咽喉,似乎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吧?
“小心。”更叔一拉凡响手中的缰绳,然後赤手接住疾飞过来的箭达在自己的弓上,“到後面去,快!”
“更叔,你要做什麽?”固牢自己的马,一抬头就看到拉满的弓正对著飞驰过来的人,“不,不要……”
黑色的身影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驱马向前的凡响也被一记手刀砍晕了。
“不要,不要……啊”凡响喊叫著醒来,一个激灵打得他差点摔倒,然後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四爷,四爷他怎样了?”
“他死了。”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刚才的手臂颤抖著抽回去,“他中了更叔的箭,就快见阎王了。”
“不,我不信,你骗我,你为什麽骗我。”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终於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也砸进宋齐云的心底。
“你,你做什麽?不要过来!啊……”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突如其来的侵犯,只用一只手就把凡响的双手举到头顶,双腿更是轻而易举地压下所有的反抗,然後另一只手捏紧倔强的下巴,让紧闭的唇不得不张开来,“齐云哥,你疯了,不,不要……呜”
“我是疯了,我能不疯吗?”仿佛是想把这种苦涩传染给凡响一样,宋齐云更加疯狂地吻著,由唇到鼻到眼到眼角的泪痕在到脖子上的……撕啦一声,冰凉的感觉让凡响彻底崩溃。
“你,竟然咬舌自尽!”宋齐云盯著凡响嘴角的鲜血顺著自己的手指流下来,温热的液体灼烧了心底的阴霾,“既然这麽想死,好,我成全你。”说完另一只手扶上了纤细的脖子,收紧再收紧。青紫的脸转眼成了绛紫色,死吧,死吧……别用这双清澈的眼睛盯著我,别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别以为这样真的可以解脱。
“来人,带战俘。”
“咳咳咳”──刚才他是真要杀了自己,“三宝!?”趔趄著站起来,惊愕地盯著体无完肤的三宝,“你……”
“你这个叛徒。”五花大绑的人忽然挣脱旁边的士兵冲了过来,抬起腿就向凡响扫来,“如果爷有什麽三长两短,我不会饶过你的。”
“四爷”凡响颓废地跪在地上,(三宝那一脚谁承受得了,没残废已经很幸运了)满脸泪痕地盯著想要再次扑打上来的三宝,“四爷他……”
“哼,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爷他吉人天像哪能那麽容易就挂掉,我劝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别在他来要你的命前死掉的好,否则就是追到地狱也没你的清闲日子过。”三宝厌恶地盯著地上的泪人儿,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非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你要他恨我,向你恨我一样恨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笑、狂笑还是凄厉的苦笑,宋齐云也无法辨认了。
龙门客栈**75
决战
巡逻的士兵一边打著马蹄灯探路一边嘀咕,“巡逻巡逻,这麽冷的天有个鬼才怪,啊啊啊,鬼啊!”前方蹲著的“鬼”蹭得站起来,“瞎咋呼什麽?没被你吓死。”
“啊,原来是小三啊,你不是比我早出来的吗,怎麽才走到这?”
“都怪这该死的风,火怎麽也点不起来,你来的正好,让我就著你的点起来。咦,你别歪手啊,油都洒出来了,大头,大头?……”
“你看,那,那是什麽?”大头甩掉燃起来的马蹄灯,用手指指对面的天空──亮闪闪一片红星。不,那不是星,是被风推动的一片云,疾飞而来的一片云。
“啊……著火了,快救火啊。”
“快来人那,营房著火了……”
“救命,救命啊……”
呆楞的两人显然还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为什麽只是一个眨眼,身後已成火海?鬼呼狼嚎的尖叫呼喊声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黑色、红色跳动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不停地蹂躏著两人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