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是学钢琴的,比我的半吊子钢琴强多了。”
李东在旁边,看到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阴,许欣然却还不知道收敛,赶紧过去打断,“咳,我说欣然啊,说到钢琴,
你最近老是弹钢琴,笛子好久没吹了,很多熟客都问起。”
“嗯,”许欣然苦笑,“近来怕胃疼的时候影响气息,所以都没敢吹了,怕吹出来丢人。”
林正辉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说,“那就不吹算了。”
“反正今天笛子带来了,”许欣然笑,“就吹最后一次吧。”
“瞎说什么,怎么会是最后一次?”林正辉对这句话出奇的紧张。
“没有什么,”许欣然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有点好笑,“今天吃了医生新开的药,应该不会痛了,就吹一首,应该
没问题的。”
林正辉这才答应了。
笛子是许欣然的专业,也是他的爱好。他轻抚自己心爱的笛子。许多人都喜欢在笛子上悬挂装饰品,但是许欣然不
喜欢,因为他觉得那会影响到演奏时的感觉,笛子本来就应该是纯粹的,光洁独立的,不应该有那些繁杂的装饰物
去玷污它的灵性。
一支纯粹的、用来演奏的笛子,不需要任何装饰,只有那些挂在墙壁上充当饰品的才需要。
听到前面的音乐声慢慢低落下去,许欣然知道是时候了,他走出休息室,来到餐厅里那个小小的舞台上。
许欣然一拿着笛子出现在舞台上,餐厅里就响起了掌声,这里的熟客都知道,许欣然的笛子,和他的歌声一样,是
香格里拉的一绝。
许欣然带着浅浅的微笑,知道自己受到欢迎,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可是厨房门口却站着一个很不愉快的人。
林正辉沉着脸,死死盯住几个对着许欣然吹口哨的客人,他早就知道许欣然很受欢迎,经常有客人要请他吃消夜什
么的,可是全部被他拒绝了,可是即使以他冷漠的态度,还是有很多锲而不舍的人追着他不放。
危险人物一号,现在正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李望川,听说还是某高干子弟,这么有钱,不去坐包厢,偏来坐大堂,司
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东走过来,想和林正辉说点什么,却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住了,看他用力捏住旁边的门框,好象恨不得一口啃上
去似的,满脸就差写满“生人勿近”四个字。
当许欣然举起笛子贴在嘴唇上,餐厅里的喧闹立刻平静下来。
幽幽的笛声响起,旋律极其熟悉,正是《梅花三弄》一曲。
许欣然觉得今天的状态非常好,以往多次练习,都达不到那种收放自如的境界,今天却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笛音流
泻,挥洒自若。
笛声幽幽,一股清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正辉倚在厨房门口,听得痴了。
可是在许欣然刚吹完前部,一段低柔的钢琴声从餐厅的一角传了过来融入笛声,水乳交融,天衣无缝。
许欣然微微有点惊讶,但是并没有停下吹奏,只是稍微侧过身体,看向琴声传过来的方向。
坐在钢琴前面的,正是许欣然带过来的学妹——董言。只见她一身白裙,坐在乌黑的钢琴前面,界限分明,却又分
外和谐。她看到许欣然的视线转过来,立刻报以甜甜的微笑。
许欣然也对她微微点头,开始在吹奏中加入一些滑音和颤音等技巧以便和钢琴声搭配,使得这古朴的曲子变得别有
一番浪漫情调。
音乐为纽带,将处在餐厅两头的两个人联系了起来。
梅花一弄断人肠
梅花二弄费思量
梅花三弄风波起
云烟深处水茫茫
董言的琴声只是很低的和弦,仿佛是冬日的雪花,轻柔而包容的坠落在梅花上,不但没有掩盖梅花的娇艳,反而更
添妩媚。
两种乐器的声音如此和谐,让餐厅里的食客根本没有听出是即兴发挥,都以为是他们事先排练好的,赞叹的目光同
时投向这两个浑身洋溢着灵气的年轻人。
可是从厨房的方位,却传过来一股寒气……
天,我可不是圣人,虽然早就知道欣然很受欢迎,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妒忌。
林正辉懊丧的想。
又发现了一个目标,危险人物二号,现在在弹奏钢琴的董言,娇小温婉的江南女子,不过,危险指数仅次于一号李
望川,背景资料未知……
我拿什么和人家争,林正辉呆呆的想,不能像董言那样可以与欣然交流他喜欢的音乐,甚至没有李望川那样的文化
修养身世背景,我能拿什么来留住欣然呢?
林正辉的情绪继续低落中……
店员A:“小东子,你干吗挡在这里,我找老板有事。”
李东:“老板在考虑他的终身大事,你忍心去打扰他吗?”
店员A:“……”
……
从厨房里传来了炸东西的味道,油腻腻的,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味道不太好闻,可是林正辉却已经习惯了。
他抽了抽鼻子,眼前突然一亮,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林正辉低头看着自己厚实的大手,这双手,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厨房里操劳,刀伤、烫伤,磨起的厚茧,密密的布满
手掌。这双手很有力,可以轻易颠动厚重的铁锅,这双手也很灵巧,可以随手雕刻精美的盘饰。
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手好厨艺。
这样就够了,林正辉开始恢复了信心,他深深的看一眼许欣然在舞台上的身影,转身回到厨房里面去。
欣然的演奏快完了,消夜给他做脆皮奶油卷,他应该会喜欢的。
林正辉一边热油锅,一边冷笑,李望川、董言,算什么,我的杀手锏一出,你们通通靠边站!
店员A:“小东子你干吗又挡在这里。”
李东:“老板正在制造糖衣炮弹,你敢去打扰他吗!”
店员A:“?????”(这里到底是厨房还是兵工厂?)
一曲终了,许欣然对为自己鼓掌的观众们深深一鞠躬,慢慢走下了舞台。
自从生病以后好久没有这样尽兴过了,能够尽情吹奏自己喜欢的笛子,真的很满足,可是,身体并不肯迁就他的情
绪,他觉得有点累了,而且,好象还有点饿。
这个时候,如果……
“累了吧,肚子饿吗?我做了脆皮奶油卷,还给你泡了柠檬薄荷茶。”
在又累又饿的许欣然眼里,林正辉简直像天使一样带着光环出现在他面前,手里的食物散发着致命的香气。
于是……许欣然欢呼一声奔过去,无条件投降了。
躲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李东松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肝,心想,这下好了,老板的糖衣炮弹
胜利了,世界和平了,希望老板快点把他家欣然拖回家去,不要再放出来危害世人了……
第三章温度
林正辉用咄咄逼人的态度,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搬到我家去;第二,我搬到你家来,你选一样吧。
被美味的食物喂得饱饱的许欣然,晕忽忽的问:有第三个选择吗?
答案是,没有!
因此,林正辉搬进了许欣然家,正大光明的开始了同居的生活。
其实说是同居,他也只是搬进许家的空房间,每天给欣然做了24小时的保姆。
任何儿童不宜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欣然松了口气,却又隐隐约约的觉得寂寞起来,当然,这一点他是绝对不肯承认的。
许欣然现在住的房子是以前父亲留下来的,母亲再婚以后早就搬走了,后来就他一个人住,房子有点老,但是很宽
敞,以往一个人住是很冷清的,多了一个人,也多了很多人气。
搬进来以后,林正辉很不客气的把自己当了半个主人,乔迁的第一天,就给房子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把陈年堆积
的污垢清除了个遍,害许欣然不由得有点羞愧。
其实他也不是不爱干净,只是独居的男孩子,屋子里总免不了凌乱些,不过这条定律并不适用在林正辉身上,又或
者,这是因为他已经不是男孩子而是个男人?
“不怕不怕,深呼吸。”
林正辉把手放在许欣然的额头上,絮絮叨叨的安慰他。
躺在病床上的许欣然忍不住要笑,林正辉的手心里全是汗,真不知道谁才是准备要手术的那个人,谁需要安慰谁还
不知道呢。
不过,额头上传来潮热的气息,却也让他感到温暖,知道自己是被爱护的,这个认知使心都柔软起来。
他们住在一起,有半个月时间吧,林正辉彻底的执行了自己要照顾许欣然的誓言,把他当孩子一样的宠着。
这半个月,几乎是许欣然过得最惬意的时间,似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一切都有人为他打点好了,
他只需要享受就可以了。这种舒适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从来没有人这样给他包办过。自从他记事开始,父亲就一直
病着,母亲要工作,同时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欣然了,欣然很懂事,并没有因此而怨恨
过母亲,但是却被逼得独立起来,就像一场春雨过后,山坡上的小笋就蹭蹭的长成了修竹,这个过程似乎也就是一
夜之间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内心的成长并不能跟上外表的成长,竹子的心,始终是空的。
现在,这空虚的内心正在被无声的填满,用一种缓缓的、柔和的方式,在不经意间就做到了。
直到现在,许欣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林正辉的,准确的来说,什么是爱,他都不是很明白,不过他只能肯定一
点,他并不想离开林正辉。
他从小就没什么任性的机会,现在他想自私一次,应该不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吧。
许欣然抓住林正辉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把它拉下来,握在手心里。
许欣然的手,修长灵活,柔润完美,这是一双为音乐而生的手;而林正辉的手,粗厚有力,敏锐灵巧,这是一双在
厨房里锻炼出来的手。
许欣然把自己的手指穿到林正辉的手指之间,让十指缠绕在一起,然后说:“我病好了以后,还是希望能每天吃到
你做的菜。”
手术室门外,林正辉呆呆的看着“手术中”的红灯。欣然在手术之前跟他说的话,让他惊喜,却又有点疑惑。人在
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的,欣然在病中所做的承诺,病好了以后他还会不会这样想呢,不过不管未来怎么样,都
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现在他只能在这里祈祷着,祈祷欣然的手术一切顺利。
林正辉觉得有点烦躁,他在口袋里摸了摸,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其实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抽一支,可是现在
他却觉得自己很需要尼古丁的麻醉。
这时,走廊的尽头走过来一位中年女性,林正辉一见,急忙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站起身,微微欠身致意。
这便是许欣然的母亲了,甘彤保养得很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衣着得体尊贵,可见改嫁以后生活过得是很好的,
只有紧握着手袋的双手粗大的骨节,才能看出她曾经经历的操劳。
她笑了笑,“这段时间欣然多亏你照顾,在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
林正辉觉得有点尴尬,只得说:“您不必客气。”
“你一定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负责任吧,”甘彤在林正辉旁边坐下来,苦笑着说,“其实我也知道是自己不好
,可是,我又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女人彷徨苦涩的神情,让林正辉的心里升起一丝怜惜,毕竟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吃过苦的女人,想让自己生
活得更好一些,并不是什么过错,尽管,因为她的自私,让欣然吃了不少苦。
甘彤好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立刻显得有些慌张,匆忙起身看了林正辉一眼,深深一鞠躬,“
欣然就拜托你了。”
林正辉一阵愕然,觉得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但是没等他有时间询问,甘彤已经快步离开了,林正辉可以隐约听到
,她一边走一边接起了手机,说“我正在逛街,嗯,很快就回去了……”
林正辉的心里百味陈杂,他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叹了口气,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相识,欣然是不是就能少吃一点苦
。
许欣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浸在冰冷的海水里面,浑身冰凉,沉重无比,好象还在不断向着冰海的深渊沉下去。在理
智上,他知道自己正在处于全身麻醉,会有这样的幻觉也是由于麻醉引起的,可是理智并不能拯救他,他惊恐的,
仿佛觉得这一刻自己就要这样孤独的死去。
甚至,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划开他的腹部,把一块温热的血肉从他的身体里面割离,那种绝情的、无孔
不入的寒意从被剖开的腹部窜进来,使他无从逃避,无助的、只能恐惧的战栗……
在他觉得自己就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一股暖意像在包裹着他的身体的冷水中注入热流,慢慢使冰冷僵硬的身体感觉
到了温暖,这潺潺流入的温暖,像一只无形的手,托起了他即将坠落到深渊的身体,将他托向水面……
既而,他感觉到了光……
林正辉看到许欣然睁开了眼睛,急忙凑过去轻声问,“觉得怎么样了,痛不痛?”
许欣然茫然的摇了摇头。
林正辉一边忙着把热水袋放在许欣然脚下,一边继续说,“是不是觉得冷,一会麻醉退了就好了,你先睡一会……
”
是很冷,可是……
许欣然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林正辉一怔,用手掌抹去许欣然脸颊上淌下的眼泪。
粗糙的掌心热热的,许欣然觉得,长久以来一直沉积在心底深处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在林正辉的手掌下
面,他小声的哭泣起来。
林正辉慌乱起来,用手抹了几下,泪水却越抹越多,只好拿了一块毛巾,像对小孩子一样,盖在脸上擦。
许欣然的脸被毛巾擦得有点痒,又有点痛,但是心情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欣然的眼睛红红的,脸颊却是苍白的,长且直的睫毛上仍然沾着碎星一样闪烁的泪珠,林正辉看着他的脸,心中柔
软如绵,忍不住附下身,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湿润的吻。
“乖,没事了,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一直听到林正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哄着,许欣然才终于带着未干的泪水,安静的睡着了……
许欣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仍然看到林正辉守在床边,这让他感觉到安心,苍白的嘴唇禁不住弯起一个微笑的弧
度。
林正辉也笑了,说:“放心吧,医生已经确定,你胃部的肿瘤是良性的,没有问题。你的胃现在切除掉了三分之二
,以后不用担心会胖了,可以尽量吃。”
欣然安静的躺着,听林正辉说话。
“……你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吃,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许欣然微笑着想。
可是到了第二天,许欣然看着林正辉递到嘴边的汤勺,不肯张嘴,用眼神谴责他:“你就给我吃这个?”
林正辉看了看碗里的米汤,无奈的说:“别任性,医生说了,你只能吃这些。”
许欣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嘴把米汤喝了,在林正辉替他擦嘴的时候,提出要求,“我明天要吃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