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提刀拿剑地把谢权压在了地上。
怒极恨极的小谢子,本要再给上一鞭,岳舵主的声音就传了来。
「谢少侠!谢少侠!古公子在叫您!谢少侠!」
听得了呼喊,小谢子转过了头,然而,一股不甘心又叫他转了回。好你个谢权,折磨了古良五天五夜,今日我要你死在我手里!小谢子高高扬起了长鞭,众人见他气了疯,也吓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了离开,哪还管得了谢权。
「小谢子……」
然而,古良的声音虽弱,还是传到了小谢子的耳里。小谢子几番的挣扎,这一鞭却还是打不下去。
重重跺了一脚,小谢子转身奔了回古良的身边。连忙检视过他身上的伤,然後,就是抓著他的手,睁著一双湿润的眼睛看著古良。
「我没事,真的……」说是如此说著,一阵的 心却还是从腹中涌了上来,古良乾呕了一声,小谢子连忙替他抚著背。
「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小谢子著急地问著。
微微挥了挥手,古良只是抓著小谢子的肩头。
「扶我过去,让我见见谢权。」
「古良?」
「小谢子,扶我过去。」
所谓的英雄末路,多半就是这么回事。谢权的脸色不比古良好到哪里去,失血过多的他,光是点住了自己手臂上的穴道,就花了快要全身的力气。
此时,只剩下一口气的绍山,以及被制服了的绍海,一起被押了回谢权身边跪著。
「帮主呢?」净衣长老沉声问著。
看著净衣长老著急的表情,谢权歇斯底里地开始笑了起来。
阴森森、 惨惨,几个人背上开始发了毛。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既然你还是不放心,乾脆就杀了我。只是,如果你还有半丝的良心,就放过绍山他们吧,他们唯一做错过的事,就是跟了我离开丐帮。」
「长老……」绍山的嘴里满是鲜血,此时的声音也只是微弱地有如婴孩一般。
「助纣为虐,其心当诛。」净衣长老喝著。
「长老!长老!帮主他老人家死了!」几个丐帮的弟子从後院奔了来,一路哭喊著。
「谢权!你这畜生!」净衣长老抢过了身旁丐帮弟子手里的刀,一刀便砍向了他的背。
「刀下留人!」古良还在喊著,第二刀就又砍了下去。
「小谢子!去救谢权!」眼见净衣长老手下不留情,古良对著身旁的小谢子喊著。
「为什么!?」小谢子惊愕万分。
「去救他!快去!」
古良难得如此的严厉,小谢子心里一惊,也没有想太多,一记长鞭就抽了上去。
总算净衣长老还晓得要躲,收起了刀跃在一旁,一脸不敢相信地看著小谢子。
「谢大侠?您为了什么……」
小谢子没有作声,此时古良在他人的搀扶下,蹒跚地走了过去谢权身旁。
谢权已然全身是血,只剩下了一口气。
绍山跟绍海哭得肝肠寸断,然而苦於双手被缚,也只能仰著头哭著。
古良蹲在了谢权的身旁。谢权全身是血,尽管背著五道刀伤,却是依旧跪得笔直、闷声不吭。
睁开眼看著古良,谢权只是淡淡说著。
「不要以为你欠了我什么。」
「我相信你。」古良也是低声说著。
小谢子只是愣愣看著两人。
「……」谢权先是惊愕,然後,不晓得是好笑还是悲哀,低低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是一个生意人相信我,而不是我那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种人也许没有什么地位,可是,谁是谁非我还看得清。」古良低声说著。「会在暴风雪里收留一个自己轻蔑著的人,本就不是如此的小人。」
「是了……是了……我谢权一生最为看轻的,就是你们这等人……商人重利轻别离,没有了利益可图,所有的恩情道义就只是尽付了流水,哪有我等江湖好汉重情重义、抛头颅洒热血之勇。搜括尽了世间的财富,只留下了贫病二字,多少人因为饥寒交迫而痛苦呻吟著,你们却是大鱼大肉,享尽了荣华富贵……然而,谁知这世上还有权与名,世人追逐的嘴脸,又比你们好看上了多少……没想到……没想到……我谢权在这世上还多做了件错事……当天早上,在把你们赶出门前,我早该跟你多喝一杯酒……」
「这杯酒,就先让你欠著。」古良也是温和地笑著。
「你不像他们……一点都不像……古老板……」谢权低低说著。「这件事,你本是无利可图,又是为何……」
「你又知道了?」古良轻声笑著,俯下了身在谢权身旁说上了几句话。
说完了之後,古良看著谢权,带著温柔的微笑。
「……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谢权惊愕地看著古良。
「晓得了?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我替你了了吧?」
「……人生短短数十载,生生死死本就是过眼事。然而……然而,要我谢权背负著千秋万世的恶名,我就是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谢权高声喊著的同时,误以为他要发难,小谢子本要出了手。
然而,谢权就只是往前伏了倒,远远看去,还以为他是跪倒在了古良身前。
测了测脉搏,确定谢权已经断了气,净衣长老让人跟小谢子一起扶起了古良,把他带回临时的总舵。
接著,在他们的身後,净衣长老拿起刀,把谢权的首级割了下来。
绍山跟绍海的哭号在古良身後响了起,古良回过了头,就只是冷冷看向了提著谢权首级,接受众人欢呼的净衣长老。
23丐帮的新帮主「呐,舒不舒服?」
「嗯……」
「这里吗?」
「嗯……」
「还是这里?」
「嗯……」
当一个丐帮弟子来到了古良房里送药之时,两人就是这副「春色无边」的模样。
斜斜倚在了软榻上,古良微微眯著眼,让小谢子窝在身边替他努力推拿著。
当日让人点了两天两夜的穴,受创早已非轻,再加了上绍海的一掌,古良的脸色一直好不起来。
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又得使著内力助他气血运行,才到了半夜,小谢子就是已经满头大汗,比昨晚那场激斗还累了。
「这个……药煎好了,谢大侠……」丐帮的弟子捧过了一个药碗。
「喔,好。」小谢子下了软榻接过碗。然後,一边吹著凉、一边走向了古良。
「这个……谢大侠,长老让人煮了锅人参鸡,说是要给古老板补补身子,是不是小的等一下端了来……」
「喔,去吧。」小谢子一边说著,一边已经拉过了张椅子坐在了古良身边。
「来,古良,吃药罗。嘴巴张开,啊……」
睁开眼睛,古良瞪了小谢子一眼,接过了药碗自己坐了起来喝著。
小谢子缩起了双腿,手肘垫著膝盖,手掌扶著下巴,睁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古良。
当他用这奇怪的姿势开始诡异笑了起来的时候,古良暗叹一声,把空药碗递了过去。
小谢子接了过,然而还是呆呆笑著、看著。古良吊起了一双白眼,自个儿又靠回了软榻上,闭起眼睛休息著。
小谢子看了又是好一会儿,等到古良又因为胸口闷疼而皱起眉头时,小谢子连忙把碗放了下来,重新跳回本来的地方,替古良继续推拿著。
古良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又重新慢慢舒展了开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
「舒不舒服?」小谢子一边努力揉著,一边凑过了脸开心地问著。
「嗯……」眼睛没有睁开,古良还是那句。
然而,小谢子已经整张脸都发了亮。
「这里吗?」眼见揉开了一个穴道後,古良的嘴角似乎还微微泛了抹微笑,小谢子高兴地合不拢嘴。
「嗯……」古良还是那句。
「谢大侠?古老板?」净衣长老一早就来敲门。
只是,敲了三下,还是没人应声。净衣长老看了看身边的人,似乎耸了耸肩,然後就推开了门。
古良睡在软榻上,细长的乌黑发丝随著吹了进门的清晨微风略略扬了起,拂过了小谢子脸上。
也不晓得是不是来错了时候,他们的这位谢大侠正睡在古老板身旁,左手还刺目地搂在了古老板的腰上。
进了房里的三人面面相觑,果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到再度望了过去,小谢子已经睁开了眼睛,戒备地看著他们。
就像是头猎豹一样,锐利的眼光。
也许因为有点冷,古良的手微微颤了下,似乎就要醒了。小谢子替他拉上了被子,然後轻巧巧地翻身越过了他的身子下了软榻。
提起了鞋,小谢子使著眼色,四人相偕出了房门。
出了门,小谢子一边穿鞋,一边低声问著他们三个。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早来?」
「实不相瞒,明晚本帮即将举行大典,预计明早开始就有各舵的人来访,忙於招呼的时候,怕会银慢了谢大侠跟古老板,所以先行前来谢罪。」净衣长老文诌诌地说著。
「啊,就这档事?」小谢子睁大了眼睛。「这样啊,别放在心上,我们自个儿会照顾自己的,你们别担心。」小谢子拍了拍净衣长老的肩膀,顺道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如果没事了,我继续回去睡,不用叫我吃早饭了。」小谢子转过了身。
「请留步……谢大侠,事实上……」净衣长老暗中叫著苦。
「啊?」小谢子又转回了身。
「事实上,当日寄放在古老板那儿的传帮信物,这会儿……」
咋著舌,看了看三人,小谢子一时间也不敢替古良拿主意。
「我……我不晓得古良放去哪儿了,等他醒了我问问。」
「请谢大侠千万要放在心上,明晚的大典如果没了传帮信物,只怕会失色不少。」净衣长老补上了一句。
「好好,我记得了。」小谢子暗中吐了吐舌。真是糟糕,只怕还在石山呢,这下子就算用飞的也来不及了。不过……唔……管他的,这是他们的事,大不了带著古良远远逃了走罗。
「那么,不打扰谢大侠安歇了,在下告退。」
重新爬回了床,小谢子继续搂著古良,幸福地睡著。
古良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呢,好好闻……想必是累坏了,昨晚推拿到了一半,古良就睡著了。然而,反正软榻上铺了层厚厚的毛皮,所以小谢子也没叫醒了他,只是从床上搬来了几张被子,替他跟自己盖了上,然後就安心地跟著他睡了。
古良浅浅的呼吸声没有改变,这早上的小小插曲看来没有惊动他。
大大满足地叹了口气,小谢子的头靠著古良的背继续补著眠。
「还在睡?」
等到岳舵主来访,已经是过了晌午。看到几个人在古良房门口徘徊著,等到岳舵主问了仔细,才晓得缘由。
没办法,几个人进了去,就有几个人被小谢子瞪了出来。
古良睡得还很熟,而小谢子虽然醒了,可也没有下床的意思。
「……唉,算了,反正明早再说也来得及……」岳舵主轻轻叹著。「那,你们来是为了……」
「是为了绍舵主。」几个人同时说了,互看了一眼,也难为情地笑了笑。
「这么巧?」岳舵主也捂著嘴。
「……岳舵主也是?」一个人不可思议地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