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自己快樂,自己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不能失去哥哥……
後來,還對他做了那樣過份的事……
哥哥一笑,卻依然把我手拉起來握住:“好了,小靜靜什麽時候這麽狷介了。”
我懵了。
哥哥究竟知道不知道讓人看到他這樣包庇護短,對他的名聲不好啊。
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任他牽著向前走。
20小湖上的停步居依舊安詳,只是長橋上人來人往,搬運箱籠木器。
我眨眨眼。
看來這十年是真的要在這裏住著了,爹爹他們把我原來玉蓮閣裏的東西全都給搬來了。
哥哥停下來看了一眼,柔聲說:“現在正收拾,住不得人。先住偏殿,明天收拾好了你再過來。”
我點點頭,跟著哥哥繞過湖堤向裏走。
和風吹卷著長長的柳條翻飛,綠絲如織。
我伸手去撥開擋住前路的柳枝,哥哥也擡手,大風吹得柳縧亂卷,繞在他的臂上。我很自然的伸手去代他拂開。
哥哥轉過臉來微微一笑。
心緒和以前不同。
從前覺得都是理所當然的。哥哥對我溫柔,對我關切,對我呵護,爲了我不惜把元珠釋出來給我續命。
現在卻知道,這世上,一般的兄長對待幼弟,決無這般好。而我居然以爲這一切都是我應有的。
其實,沒有誰天生該對誰好。即使是血親兄弟。
不要說那些驚心動魄的事,就算是現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微笑,我也覺得十分珍貴。
這條生滿了垂柳樹的長堤走過了無數次,可是沒有一次,我這樣小心翼翼。
每一抹綠,每一絲風,都彌足珍貴。
因爲知道一切都十分值得珍惜,所以加倍的認真。
已經到了正午,在小廳裏,侍從擺飯,圓桌邊只坐了我和哥哥。
我有些奇怪:“記得以前是張長桌。”
哥哥淡然說:“燒掉了。這張是新的。”
這張也並不顯得新了,起碼不是這一兩年的木器。
不知道是從哪裏搬來的吧。
上面的邊棱已經圓滑生光,油油潤潤的晶亮,有點老舊的溫情。
飯菜簡單也精致,哥哥的一貫口味。
差不多七分飽了,呈上來一只缽,揭開蓋子是濃濃的香氣。湯汁是琥珀一樣,明亮沈郁,既漂亮又誘人。
我吸吸鼻子,哥哥的銀箸敲敲缽子的邊:“鹿脯蒸核桃,趁熱吃。”他吩咐:“給三公子斟酒來。”
我有些遲疑,哥哥挾了一挾菜遞到了嘴邊:“嘗嘗。”
卻之不恭。
想替他保持個公正嚴明的形象,可是哥哥自己不合作。
旁邊侍立的人倒都是目不斜視。
好吧。
哥哥和輝月爹爹平舟爹爹十分相象的一點就是禦下有方。他手下用的人,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出去後不會扯開嗓子宣傳,說祭神大人和帶罪關禁的小弟親熱非常公私不分。
張嘴把肉咬進去。哥哥微微笑著:“好吃嗎?有次進膳我看到這菜,想著你喜歡,所以今天吩咐再做一回。”
我一邊嚼一邊含含糊糊說:“好香。”
“多吃些。”哥哥笑。
玉壺端上來,哥哥倒了一小杯給我遞過來。我把嘴裏的菜咽下去,然後張嘴喝酒。
說出去,這關禁如此舒服,好吃好喝有酒有肉,還不氣壞了那一幫頑固的老頭子。
哥哥……是真的不氣我了麽?
當時他那樣的惱怒,從來沒有看過他那樣的……
突然想起時過境遷這個詞。
我和哥哥,還有沒有可能……
我不奢求太多,真的!
我不奢求其他的,只要,能常常見到哥哥,能和他,平和的相處,我再沒有別的想往。
兩個人離得很近,我說話的聲音也放小了:“哥哥不吃嗎?”
他笑:“我幾時喜歡核桃了。”
那這菜純是給我做的。
“那,一起喝一杯。”我給他的小杯裏也斟上酒:“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重逢喝一杯,也算是添點喜氣。”
哥哥溫柔地說:“好。”
手有些抖,酒灑了幾滴在手指上。
和哥哥碰杯,“叮”的一聲輕響打破寂靜。
停了一停,並沒有立刻移杯就口。
哥哥也沒有動。
有些說不出來的慌亂,莫名的。
其實我慌些什麽呢?
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安分的聽話的弟弟了麽?
擡頭,視線不敢直視,有些飄忽。
可是卻在寂靜中,與哥哥的目光相遇。
他的眼波漫漫如水,溫柔深邃象是深潭一般。
手哆嗦了一下,一杯酒幾乎有半杯都潑了出來。
哥哥無聲的輕笑,仰頭喝了他那杯酒。
我垂下眼簾,然後喝幹了自己這已經潑灑了的半杯。
完全不知酒味。
用過午飯,哥哥有正事做,我去湖心看屋子是不是已經收拾好。
那些人作工分外仔細,正在精心的挂紗帷貼窗子。看我去了,一溜兒站好,請我指點怎麽擺排。
我有些悶,搖搖手隨他們便。
好長時間沒有領受家裏這種作風派頭,一時還真的習慣不來。
我在那裏他們不自在我更不自在,不如我出來大家都自在的好。
有小侍亦步亦趨。雖然我在這裏是應該被管束的罪人,可是看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我一點被看管的感覺都找不到。
除了不能出神殿的大門,我根本就象是回到了從前,在家中那種感覺。
那時候覺得一切理所當然,現在看我從前過的那種生活真是幸福的完美無暇。
午後陽光很烈,身上居然出了許多汗。
轉了一圈還是回了偏殿。
和玉蓮閣差不多,偏殿左手轉就是浴池。
我遣退侍兒,自己寬衣步下水中。
略溫的池水,也不象以前誇張,必定滴入香精再灑花瓣。
那待遇只適合招待不通世務的孩子和嬌女。
掬起一捧水,覺得有些好笑。
有次和小袖子聊天,偶然提起有人洗浴是這個作派。他駭笑不已象聽天書,從不認爲世上真有其事。
我當然沒告訴他,那種沐浴方式我一直保持到離家出走時爲止,足足洗了百年有余。
那時候的事,想來恍如隔世。
長得肥白圓潤似粉色小豬,嗜吃嗜睡,只關心美食和今天的玩樂,天天早上要哥哥爹爹們喚起床,穿衣裳,香面頰,在人手中抱來抱去。
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水滴從身上一滴滴的蜿蜒而下,再無聲的沒入池中。
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我生在帝都,也長在此處。
闊別了許久又重回來。
可是,帝都是不是真的……是我可以停留的地方?
……………………我是減肥第二天的分割線……………………………
饑餓令人總有些奇怪的感觸。走在路上迎面的大風,身體搖搖晃晃找不到重心,好象下一刻就失去了根被風吹走。
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街上每個櫥窗裏的食物。
那些精美的蛋糕的誘惑力無以倫比。
這才第二天啊,我就覺得我對食物的渴望,已經大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嗚,我究竟能不能成功瘦身啊……一點信心也沒有。
大家給點有效的控制食欲的辦法吧。
21我有些出神,竟然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
池水有些微的動蕩,水波在肌膚上晃出波紋,我擡起頭來,看到哥哥站在池子的淺水處,向我微微一笑。
我過了一刻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嘴半張著說話不利索:“哥……哥要沐浴麽?我這就出去。”
哥哥沒有穿正裝,外衣也沒有穿,身上就只有一件紗袍,腰裏松松系著一根銀縧,流光閃動的絲穗映著離離水光,讓人不敢盯著他看。
很久之前,有人說,哥哥的眉目中似有千山萬水,每一次看上去,分明還是那樣,卻沒有一次一樣。象是山中離霧,水漾生煙。我後來端著哥
哥的臉龐看了許久,看到哥哥不耐煩把我抱開。
那時候我不懂得風情二字怎生書,只是覺得哥哥真的很耐看,每個細微的神情變化都很好看。
現在懂得許多了,卻再不敢擡頭看。
“頭發還幹著呢,你是不是光在玩水?”哥哥慢慢步下水中,走近了,手輕輕拈起我的發梢:“不習慣的話要告訴我,難道在自己家裏也要見
外?”
我有些口吃:“不是。這裏到底是神殿,不是自己的地方……那個,哥哥你先用,我等下再來。”
池水淹至齊腰,似乎比方才要熱了些。
有些水霧氤氲,迷迷蒙蒙的。哥哥朝我微微一笑,一手解散了頭發,如水青絲悄無聲息流泄了一肩一身,襯著雪白的肌膚,那一份黑白分明讓
人覺得異樣。明明是不染一絲塵埃,又有些妖異。
“真和哥哥生分了?”他輕聲問。
明明哥哥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卻覺得胸口一緊,好象整個心神都被他握在手裏。
“不是……”我略有些局促,把頭別過去:“我洗好了。”
“是麽?”哥哥嘴角彎起,淺绯色的唇上有一層水光:“那哥哥來檢查一下。”
檢查一下。
腦子裏有瞬間的空白。
被這句話一下子拉回了過去的時光。
那時候自己還是個胖胖的肉球兒,爹爹他們不放心自己用池浴,怕太大自己會在裏面睡著……並不是杞人憂天,是真的在裏面睡著過,所以,
都是很精致寬敞的浴桶,香木的玉石的寒玉暖玉的……有一大堆,按季節不同天氣不同換不同的浴桶和浴水,哥哥會坐在一邊看書,膝上捧著
大綢巾。
那時候洗澡喜歡玩水,濺得桶四周全是水。哥哥會笑,把綢巾抖開:“讓哥哥檢查一下小肉球幹淨了沒有?”
“幹淨了!”脆生生奶味十足的回答:“從頭到腳都很幹淨,靜靜很香很香哦。”
被大綢巾當頭罩下來,哥哥把自己從桶裏抱出來,身體懸空,眼睛被擋住看不到東西,感覺到自己在旋轉,卻一點兒都不害怕。
“啊啊,哥哥壞人,我頭暈了——”
“暈了好呀,哥哥把小靜靜洗洗燒燒吃掉……”
眼睛低垂著看水面。
池水清澈,可以看到哥哥的紗袍下擺在水中飄蕩,半透明的輕逸如一片天空中的雲朵。秀美的玉足踏在池底,我真的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哪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