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环境。整个房间布置的相当淡雅,厚实的窗帘半遮着紧闭的窗户,一派的温暖宁静,舒适详和。如果不是
透过玻璃窗,看到临窗的一株树的枝条在阴沉的灰暗天空下狂舞,几乎是很难想象此时的室外,如刚才所经历的
,正是秋风肆虐,萧条清冷的时节。
略坐一会,有人推门而入,金小虎以为是李铭冠,或者是黄总。但都不是,还是刚才那个年轻的管家。金小虎心
里暗笑了一下,想自己确实有些紧张了。年轻管家对金小虎说:很抱歉,金先生,让您久等了。已经通知李先生
您到了,但他现在正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不在白逦园,估计11点左右,才能结束会议。所以就请金先生再多等
一会。
金小虎抬手看看表,现在才9:05。他是按时赴约,只是不知道李铭冠的时间安排竟会如此繁忙。他问管家:“
知道黄先生吗?他在不在这里?”
管家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李先生只是交待过今天早上您一位客人要来。”
金小虎点点头,说:“好吧!我就等一会吧。”
他问管家要了一份报纸,等管家出去后,看了一会。但他并没有什么心情看进去,翻了翻,就有些坐不住了。他
想与其在这里枯坐,不如出去走走。他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穿过几道门,到了大厅,看到年轻管家正在指挥
着几个男女仆人搬运椅子和桌子,布置着什么。年轻管家看到他,连忙迎上来,问他有什么吩咐。金小虎说出去
走走,一会儿回来。管家便命人去取大衣,这当儿,金小虎瞥了年轻管家身后忙碌的仆人们一眼,问他:“他们
那是在准备做什么?”
管家说:“今天下午5:00,将会有一个宴会,现在正在布置场点。”
金小虎“哦”了一声,接过取来的大衣,向管家点点头,便向大门走去,管家连忙先他一步,帮他推开了门,金
小虎说声“谢谢。”
一出了大门,金小虎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把大衣穿上,裹紧。他走下台阶,漫无目的的走了几步,忽然
想到以前曾经跟李铭冠绕过一条小路,到过白逦园后面的一片沙滩,那里非常安静,几乎是人迹罕至。金小虎凭
着记忆,摸到了小路,渐渐走去,越来越荒凉,转个弯,果然是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大海与沙滩呈现在眼前。
只是风非常大,卷着海浪的声音,非常响。沙滩上布满了退潮时遗留下的一层海生物,越显得荒凉。金小虎蹬上
一片磷峋的礁石,手插在口袋里,极目远望了一下。他想找到那一天流星雨之夜,他们在什么地方点的篝火,但
琢磨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参照物可以确定。同时,他早就看到在沙滩上,有一个人影,坐在轮椅上,面朝着大海
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乎也在沉思。金小虎看出那似乎是个女人,一头蓬乱的卷发随着呼啸的海风乱飞着。金小
虎想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她又在做什么?但他并没有太多去关心,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一直
以来他以为这片寂静的沙滩只有他与李铭冠知道,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个岛上其他的居民也可以通过其他
路径来到这里。
又是一个喜欢安静,需要时间和地点来追忆往事的人吧?金小虎这样揣测着。
他又站了好久,才从礁石上下来,正在漫不经心之际,忽然看到在礁石的缝隙处,有一个几乎快要辩认不出的啤
酒罐,污秽不堪。金小虎忍不住想也许这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李铭冠在这里看流星雨时,喝酒扔掉的吧。金小虎从
礁石上下来后,慢慢的向沙滩走去,他想到那天晚上也象现在一样冷,两个人冻的嘻嘻哈哈,却不愿意回去,只
好让阿忠送来了点篝火用的东西,还有毯子和酒。他想到了阿忠,忠厚而恭谨,象刚才年轻管家一样。他很奇怪
为什么没有看到阿忠,他想了想,做了个恶意的猜测,恐怕阿忠即使是再忠心,也不符合主人何时何地都要体现
的与国际化接轨的管理思想吧。所以呢,老实本份的阿忠被养老了,取而代之的是拥有相关学位的穿着笔挺制服
的年轻管家。看来这次李铭冠果然是野心勃勃,便是在做为白逦园的继承人这一个小小的方面,也打算要重振当
年的气派。今天傍晚不正是要举办一个上流宴会……
金小虎一边无边无际的想着,一边沿着海滩踱着步,时不时低下头来,踢踢脚下踩着的什么东西。渐渐的,他走
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金小虎知道那个女人早已注意到了他,一直转过头在看他。金小虎觉得好象见过这个
女人,但又不太想起来了,看了她一会,就准备不理她,绕过去,继续走自己的。但是那个女人喊了起来:“喂
!喂!喂!别走!别走!”她的声音尖利,苍老,在寒风中带着凄厉的滋味。她一边喊着,一边费力的打着轮椅
转过方向,朝着金小虎。金小虎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她,他真得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还听过她的声音。那个女
人看到金小虎停了下来,便高高的招着手,“过来!过来!到这里来!”语气中带着急不可待的意味,姿势也毫
无优雅可言。金小虎满腹的疑虑,皱着眉头,朝她走了过去。
走到她面前,才看清她的脸。她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虽然没有保养的很好,一脸的苍白憔悴,皮肉松弛,但是
却还是化着妆,涂着眼影和口红,似乎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她很瘦,头发是蓬松着的卷发,眼睛细长,眼
角斜斜的向两鬓飞起来,带着浓厚的上一辈的时尚风味,让金小虎想起在几十年前的老电影中看到的女明星。不
能否认,她现在虽然败落成这个样子,但任谁都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金小虎总觉得
她的眼睛非常象某一个人的眼睛,只不过眼前这个女人,眼睛中毫无神采,浑浊暗淡。
女人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上身本来紧紧的围着一条厚实的毛披肩,但因为刚才使劲的招手,披肩全部散开了
,但女人完全不管不顾。她急切的盯着正在走过来的金小虎的脸,等他走近,一把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仰着头
一连声的说:“小虎吗?金小虎吗?真的是金小虎!我见过你!我认得你!”
她的语气相当急促,都不给金小虎一个回答或发问的机会,把金小虎搞得莫明其妙。他也盯住她,努力的在想她
是谁,“你是……?”他想了好一会,忽然有了印象,“你是……”,他恍然大悟,但还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就被女人紧接着的话生生的挡了回去。那女人死死的攀住了金小虎的胳膊,她显得万分激动,几乎是语无论次
,她说:“小虎,小虎,你听我说……你别离开Arthur好不好?你别离开他好不好?他是好喜欢你的!真的好喜
欢你!除了我,对,除了我之外,从来就没有见过Arthur喜欢过别人!他是真正的喜欢你!小虎,你们不要吵架
好不好?你让Arthur快乐起来好不好?他那么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小虎……”。
金小虎又惊又疑,看着眼前这个一头乱发,情绪激动,用着凄厉的尖声,喋喋怪叫的苍老的女人,简直不明白她
在说什么。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人大概真是脑子不清楚了,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不是说她一直在这里养
病吗?但是那个女人神情那么确凿严肃,又完全不象是在说疯话,认错人!那个女人越抓金小虎越紧,干瘦的手
指仿佛鹰爪一样,尖厉的几乎要将金小虎的衣袖扯破。金小虎一边极力想把她的手拔开,一边露出厌恶困惑的表
情,皱紧眉头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身子向后退去,想摆脱她。但那个女人不依不饶,用枯
瘦的手指死死的拽住金小虎,不让他走,嘴里叫喊着:“不要走!听我说好不好?……”
“哎呀!太太!”有人在旁边惊呼了一声,金小虎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孩子,穿着佣工的制服。她手里拎着一个
袋子,看到此情此景也呆了一下,但很快冲了过来,硬是在那女人与金小虎分开了。那个女人挣扎着挥舞着手臂
,嘴里还在尖声的叫嚷着什么,但都听不清楚了。女孩慌慌张张的把女人的披肩和毛毯掖了掖,就调转轮椅的方
向,急急忙忙的向白逦园推去。她回过头来,相当抱歉的对金小虎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说三声
,就回过头去,匆匆忙忙的走掉了。那个女人渐渐也安静下来,只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嘟哝声。
沙滩上就剩金小虎一个人被撇在那里,他呆立了半响,看看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袖,几乎都不能相信刚才发生
的事情。他想自己一定没有听清楚吧?那女人倒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果然是疯言疯语?他疑惑了半天,眉头凝成
了一个死疙瘩。他心里有了一些揣测,但他压根不能确定。他东张西望的徘徊了一会,突然想到给陈炳耀打个电
话,陈炳耀一直在国外,一直与李铭冠保持联系,他们之间那么熟,有些情况,陈炳耀应该了解吧。
金小虎就站在原地,拔了电话,很快陈炳耀就在那边接听了。金小虎还没开口,陈炳耀就先兴奋的嚷起来:我正
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倒先打电话给我了!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告诉你啊,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然后陈炳耀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他为什么要回国,他回国后的打算,他现在正在办哪些事情,如此等等。金小虎
就在后面“嗯嗯啊啊”的附和或者笑一笑,以示有所反应。虽然他对于陈炳耀回国也比较高兴,但是现在他正琢
磨着别的事情,所以难免有些敷衍了事的态度。陈炳耀却是丝毫没有查觉,讲得一团高兴,一点不打嗑的讲下来
,等到最后来了一个总结,忽然他象是想起来什么,问:“听叔叔说你们在跟李铭冠做生意?”
“对……”。
“嗯,那你们可要……”,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没有讲完,便立刻截住了,但他仿佛也不在乎,只是让金小虎明
白他的意思,他又接着说,“在这里说他的怎么怎么样,也不太好,他也确实没怎么怎么样……不过呢,”他发
出了一声砸舌的声音,“这几年,他变得可真多!简直好象被提炉改造了一遍!你要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怎么说呢?整个人完全的是冷血,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了!不止听多少人抱怨过了,跟他做
生意,不能出一点差错的,不然连骨头都没有的……你看我虽然还是跟他关系不错,他也还把我当朋友,可我就
不敢跟他做生意,其实我现在有时跟他打交道,都有点寒……”。
金小虎听到这里,淡淡的说:“看到他时就知道他变了……”。
陈炳耀说:“嗯,你了解就好……你们小心点啊……其实在这边啊,还有些事情,你都还不知道,算了,在电话
里面我也不好讲人家闲话,也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等我回来时,再跟你慢慢讲,你都想不到的事情!”
金小虎一听陈炳耀要说什么事情了,心里一紧,正准备听下去,结果他又不讲了,说什么讲人家闲话。金小虎难
免就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讲得那些没用的闲话还不够多吗,从刚认识你到现在,一直八卦的要命,具然现在怕
讲人家闲话了!不过即然陈炳耀已经说了回来再讲,那金小虎也就不好追问了。金小虎说:“行!等着你回国!
”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金小虎托着下巴,又在海边的冷风中站了一会,忽然想起看看表,差不多快到11:00了,估计白逦园的主人也该
回来了,便转身向白逦园走去。此时,他的浑身已经冰透了,手脚都麻木了,在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只觉
得步伐特别沉重。他想许多事情都不要想太多,先把合同签了再说。他想到合同签完后的畅快感觉,心里又鼓起
了劲,加快脚步,很快回到了白逦园。管家在门口等他,告诉他,李先生已经回来了,与黄先生都在会议室。金
小虎点点头,他透体的冰凉在温暖的房间中逐渐缓和过来。他把大衣脱下来,交到旁边的仆人手里,然后跟随着
带路的管家,走到了会议室。
(三十四)
金小虎一进会议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长长的谈判桌,泛着深漆的幽暗光泽。远远的在桌子那一端,端坐
着西装革履的几个人物,正中间的便是黄先生,旁边的是李铭冠,黄先生正在跟他交谈着什么。另外的便是助理
秘书等人,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文件资料夹,做好了谈判签字的准备。
安小姐站在门口接待金小虎,仪态万方,看到他进来,微笑着与他握手,说:“金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现在开始好吗?”
金小虎说:“可以”。
安小姐便伸手示意桌子这一端的座位,“请坐。”金小虎点点头,在座位上坐下来。他回头注意到李铭冠的洋保
镖如一尊铁塔似的站在门口。此外,会议室里还站着几个身着制服,表情呆板的仆人,以便随时为主客提供服务
。
安小姐走回自己的座位,在李铭冠身边坐好。她低声向李铭冠微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似乎表示会议可以开始了。
黄先生早已与李铭冠停止谈话,和金小虎隔着会议桌寒暄了一通,说了一番开场白。两个人都笑容可掬,表示今
天是个好日子。当金小虎与李铭冠说话时,李铭冠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几句话,一副莅临指导的幕后老板的架势。
过了一会,李铭冠忽然说:“金小虎,很奇怪不是?……坐在这个谈判桌前,好象是绕着一个中心,极力的想跑
得很远,结果事与愿违,又总是回到了起点!”
李铭冠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冷淡而遥远的,那里面的意味,恐怕只有金小虎明白:带点自嘲,但更多的是冷冷的
讥讽,针对金小虎。金小虎笑了笑,点点头,说:“有道理……”,他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夹,吸一口气,换
了话题,“黄总,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吧。”
黄先生笑着说:“好!就不浪费时间了,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香槟了。”
不错,在旁边站着的仆人身边的小推车里,放着准备好的香槟和杯子,为着庆祝签字仪式的圆满结束。
当他们进入正题后,对着合同又做了一些解释和说明,就再没有太多的意见了。黄先生说:“我没问题了。”金
小虎又看向李铭冠,问:“学长有没有什么意见了?”李铭冠说:“对于合同,我没有意见。”双方正准备开始
签字,李铭冠突然说:“打断一下……”,黄先生并不感到意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表示着他在今天谈判
中的任务已经结束,准备下场,剩下重头戏便是老板自己安排处理了。金小虎却是猛的停住了笔,他疑惑的看着
李铭冠,看到对方也正灼灼的注视着自己。李铭冠对金小虎说:“在签这份合同之前,我需要你在另一份文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