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子儿撑着伞,他已经在门口伫立许久了,踌躇着。
──他到底该不该进去?
愁子儿抬首望着门口,多么地熟悉,明明住在这里的时间不过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这次的离开竟会让他如此地
怀念。呵呵,他就像是没了家的狗一样到处乱窜,最后还是得回到原来的地方。
愁子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门口来来去去。当愁子儿皱苦着眉在犹豫时,不经意的瞧见远处一只小狗儿在垃
圾旁那躲这躲闪着雨,没有母狗的保护,小狗儿只能自力更生努力生活,即便没有爹娘……
母狗不应该丢弃小狗儿……
俄顷,见小狗儿咬着从垃圾堆找来的几张碎纸,奋力地拖着拉着,拖到了街上的路中央,调适着纸张的位置好
象在帮什么遮挡似。愁子儿缓缓的踱步过去,那是红色的水流,流着流着逐渐流到了愁子儿脚边,愁子儿望的
一清二楚,一只母狗打颤着躺在地上残喘,极力地呼吸不轻易就此离去,母狗在奋力着,小狗儿什么也不懂,
不慌不叫地用纸张盖在母狗的身上。
小狗儿忙着铺盖纸张没注意到愁子儿的靠近。
愁子儿蹲下身子,小狗儿这才发现有庞然大物儿警惕的怒瞪着愁子儿,愁子儿莞尔一笑,他把伞搁在地上敞开
替这对狗母子挡去风雨,小狗儿显的愣了愣,愁子儿见这反应又一笑,“别担心,它只是想睡了,只是要去很
远的地方了,只是要跟你分开了,只是再也不回来了,只是要你好好活着阿……”愁子儿垂着头笑着落泪,他
难过小狗儿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娘亲就要准备离去了。日后小狗儿的生活依靠要怎么办可好……
小狗儿他什么都不懂阿……
就如他一样,什么都不懂,娘亲爹亲都走了,他一个人往何处走?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死了的人能起死回生么?难过的心情能够灭去么?流过的泪已成海能干么?
──他就算不怨也不该谅!
他不该天真的想去抓住涟漪的尾端,涟漪大的圈不住尾,不是他轻易伸手就圈住的!
他在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胸口紧闷的快要窒息,勒的他快喘不过气了。
愁子儿站起身子,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脸上的水珠早已非不出是泪是雨。
翻着被卖入府的奴仆纪录本子,冷姬直盯着本子上杂乱的人名其中的那名已久,“愁子儿……蠢小厮……”是
愁子儿……还是他的蠢小厮?
呵呵,冷姬抓着本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这问题反复已久,他笑,笑自己傻。
冷姬下了床站在桌旁,繁杂的思绪直往脑子里冲来,握紧拳重击于桌,砰的一声响的很。
冷姬丢下本子出了房,外头依然下着雨,花远新栽培的植物又快被淹死了,奴仆的心血又功亏一篑了,冷姬冷
了冷眼带过。
“冷爷上哪?”甫回冷府的殷管家问道。
“你管不着。”冷姬绕过殷管家冷冷道。
殷管家点了点头,“是。”对于冷姬的态度,殷管家莞尔以答。“冷爷慢走。”
冷姬跨过门槛,望着那雨势,冷姬轻叹了声。
愁子儿转身离去,他的视线极为模糊却依然见的着路。愁子儿垂着头经过冷府的门口,早已湿透的发丝盖过愁
子儿的脸庞亦盖住了那正苦笑难安着的神情。
冷姬不经意的抬首瞥了那淋了一身湿的人儿,有些熟悉却不想多用心思去多想。他的情绪思绪一团乱,打不开
的结要是硬扯会愈来愈纠缠的紧。
望着那走远的身影,深感好熟悉,熟悉到无法转移视线无法不去想他是谁,心里甚至有股莫名的情感正在猛烈
地激荡着,促使着他的双脚随着那人走去。
冷姬跟在那人后面,不出声亦不打算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想着,豆大的雨滴打在那人身上彷佛不痛不痒的没
有任何反应,那人披散着一头发丝,──为何不束起发来?
冷姬皱眉想着,俄顷又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胸口有股剧烈的跳动且愈来愈快速,正慢慢加速着,说不上是激动
或是紧张害怕又或者是感动……
──是他!冷姬忽然抓住那人的手腕,“蠢……”
愁子儿转过头看清楚来人,既是惊讶又是错愕,半晌才甩开抓住他的手,平淡的问道:“干什么?”
冷姬一怔,登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的笑笑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不,没什么。”
愁子儿咬了咬下唇,“既然没事就别找烦我。”语毕,愁子儿转身又想走。
“等一下!”冷姬又抓住愁子儿,垂着头,不止是表情或是心情都错综复杂。这动作僵持的好半晌,冷姬闷闷
问道:“你这几日去哪了?”
愁子儿怔了怔,这是……关心我?“不关你的事。”愁子儿登时撇过脸,厌恶自己做何说出这种话来。悄悄观
察着冷姬的表情,皱着眉头苦笑,是……难过么?
“的确,是不关我的事。”冷姬有些自嘲似的讥讽自己。“为什么经过这里?”
“刚好经过罢了不行?你冷大爷不会认为我是要回府吧?”愁子儿又口出恶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这种话,他该怎么办……陪个不是?愁子儿一方面犹豫着一方面又不断讥讽。
“……你要回来么?”
“我……”话一止,愁子儿不知自己该说会还是不会。
冷姬突然放开抓住愁子儿的手,低笑道:“也罢,如果不想回来就算了。想去哪都随你便。这张纸瞧见了么?
”冷姬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白纸黑字写的密密麻麻,“这是你被卖进府时的契约,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还是得回
府。”
愁子儿瞥了眼那张纸,有股喜悦涌上心头,“言意之下是要我回府?”
“呵,我都说要去哪随便你了。”冷姬抓起愁子儿的手,把纸张塞入愁子儿的掌心里,“我想里头应该被雨水
给弄模糊了,看不清楚内容了。”冷姬豁然抬首一笑,“这样,你想去哪都没有关系了,也不用担心我一声令
下就要你回来。”
……怎么会?愁子儿握紧湿透的纸张,黑墨早已被雨水给融在一起了,黑墨渗出纸张,内容不必想必定全都瞧
不出一个字了。愁子儿却没了方才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紧闷的难受,他宁愿他用这张纸叫他回冷府啊!
他不怕一声令下就要他回去,他不想去哪,他只想回冷府阿……
什么怨跟恨通通都给我滚开!全都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都东西!什么都不是!
只想回去冷爷身边,只想待在冷爷身边,只想……只想阿……
愁子儿像呢喃似轻语,“收着。”
“什么?”
“我不要这种东西!”愁子儿直视着冷姬大吼,坚定的神情彷佛述说就是如此没有其它。愁子儿把纸张塞还给
冷姬,“若你认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要我回去,现在契约在你手上,为何不说说看?看我会不会跟你回去阿
!”
“你……”冷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住,好半晌才明白愁子儿话中的意思,他莞尔视着愁子儿不勉强,“
你若是要回来就回来,不回来无论我怎么追人亦回不来。”
“那你就说说看啊!”
“为何?你要回来么?这不过是张废纸,对我来说有无都一样,一声令下要你回来的是人,我要的是心,若我
说了,你回来的是人还是心?”
“我……”愁子儿方才所有的坚定在这一刻宛如全被打碎似,神情黯淡的下来,依靠在裤管旁的手指不断握了
放,放了又握。
是阿,说的没错。他完没有考虑到底是他的人要回去还是心,但他是真的想回去,想回去冷爷的身边,想要而
已,都只是如此罢了。他没有别的念头。“只要你说了,我回去的就是心。”
什么?冷姬望着愁子儿,方才的那一瞬间好象只是幻觉似的不知是真是假。或许真只是他幻听罢了。摇摇首暗
自嘲笑,冷姬讥笑自己都到了这一刻怎么还会有这种反应,真蠢!冷姬脱下外衣披在愁子儿身上,“雨下的大
,天凉。”冷姬不自觉的要把手覆在愁子儿头上,正当要覆上时,他在干什么?还想闹笑话不成?冷姬这么地
告诉自己,瞥了眼自己可笑的手,他的一举一动真是可笑!冷姬收回了手转身要离去。
“为什么不说!”愁子儿望着冷姬要离去的背影怒喊,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举动完全没有大脑思考过,“不
懂!我是不懂!我更不懂为什么你不说说看!浑蛋……”愁子儿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
“你……”冷姬显的是慌了手脚,他赶紧踱步要愁子儿旁边提袖擦去泪水,无奈,泪水就像是涌出来似,任他
怎么亦擦不完。“别哭……”冷姬皱了眉头,心生好不舍与心疼人儿就这般哭泣。
“呜……滚!你给我滚开!不想我回去就算了!我愁子儿不稀罕!”愁子儿甩开冷姬帮他拭去泪水的手,转身
跑开。
冷姬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自己被甩开的手,双脚便先开始行动急忙跑上去追,眼见就要追上人儿,冷姬一个上
前从后紧抱住愁子儿,垂下头在愁子儿耳旁低语道:“我们回去。”
“要回去……?”发现自己渐渐远离这里后,那份内心里的空虚不断席卷而来,在野外清静的日子里是安宁的
,却让他异样的觉得不安恐惧,就连风都是冷飕飕的吹向他,不论身子多么努力的在卷曲,内心不断鼓励自己
安慰自己保护自己,依然冷的发抖……
“对,回去。”冷姬轻轻搂着,在愁子儿颈边笑道。
要回去了?!一阵甜味窜入心头里流动,愁子儿偷偷戳了戳冷姬的腰间,“没骗我?”
“没骗你,为何要我说才肯回府?”
“因为我这样子比较有面子。”愁子儿挣脱开冷姬的拥抱,率先踱步回府,回首对冷姬讥讽道:“不要以为我
这么容易就让你拐回去了,告诉你我不是这么好骗的,我只是刚好经过看看罢。”
冷姬轻笑,“好。”
踱步回府后,冷姬便令人准备沐浴。
“快入浴去寒吧,我待会叫人帮你准备衣裳。”冷姬宠逆似地摸了摸愁子儿的头,朝他笑笑,冷姬拿着愁子儿
的衣裳踱步出房。
一出房门,殷管家就站在不远处莞尔,“冷爷不知从何寻到这小厮?”殷管家轻笑。
“从门口。你倒是跟他说了不少好话。”冷姬似笑非笑的瞥了殷管家一眼。从衣裳里拿出那上头镶有红钻的发
簪在殷管家面前晃了晃。
“何来多话,谈天说话罢。冷爷派人跟踪不成?”
将发簪收入怀里,“论你,我还需要派人么?自然有人跟在你屁股后面。”瞥了瞥殷管家身后不远处一头黑发
的侍卫,冷姬朝那侍卫莞尔后将衣裳递给殷管家,“拿去洗了,在拿一套差不多大小的衣裳过来。”
接过衣裳,殷管家瞪大眼睛错愕,“你要我洗?!”难不成多说几句就得落得洗衣打杂!
“难不成我洗?”冷姬一副理直气壮反问道。
殷管家恨的痒牙牙,咬牙切齿道:“好,好,是,我洗!”抓紧手抓的衣裳,恨不得揉上一把,多补上两脚。
“那你还杵在这?待会记得把衣裳送过来。”
捏着衣裳,“好,好!奴才这就去!”殷管家大力踱步离去。一头黑发的侍卫亦紧跟上去。
冷姬轻笑,踱步回房。
“你回来了。”愁子儿猛一个转身,他还泡在木桶里,没衣裳,他可不感光溜溜的从木桶里跑出来。
冷姬走到愁子儿旁边,“我回来了。”眼睛瞧了瞧愁子儿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啧啧,就差一点,水太混浊了
。”
“色胚!”愁子儿脸上一热,嘟着嘴嚷嚷。
门外一阵敲击声,“冷爷,衣裳给您送上了。”
冷姬莞尔丢下话,“我去开门。”
殷管家瞪着开门的人儿,殷管家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衣裳呢,给您送上让您久等真是不好意思,小的过
错请大人见谅。”
“明白就好,饶你一命。”冷姬接过衣裳,大发慈悲似的挥挥手,“好,你能走了。”
“是,奴才这就告退。”殷管家微微弯腰,心里倒是咒骂的千百万遍,怒忿忿的咬牙切齿道:“你这小浑蛋呢
……”
冷机关上房门,把衣裳搁在离愁子儿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搁在这儿。”
“你可不得偷看!”愁子儿伸手勾勾那衣裳,脸色因为热气被吹的涨红红。
见愁子儿的模样,冷姬不由自主的轻笑了声,“我怎么会偷看呢。”
愁子儿嚷嚷道:“你就会。”勾到了衣裳便赶紧往身上套。
冷姬乖乖转过身子,冷姬启口缓缓问道:“你不怨么?”
“怨,但是一想到是你就怨不起来了。”愁子儿点点头,悄悄从木桶里爬了出来。
甜滋滋的味儿在心头里蔓延,甜的令冷姬有些感动,但若喜极而泣可会大失颜面,冷姬还是硬了脖子红了脸道
:“是么?我真是小人有大福艳,看来,你真对我动真情呐。”
愁子儿亦红了红脸,忙着点头道:“是啊是啊,所以你可要好好待我。”
“我当然会好好待你。”冷姬一把抱住愁子儿,埋首在愁子儿颈边,冷姬吹着热气轻笑。
“你……”愁子儿脸色又多了几分红润,“不准乱来。”
冷姬轻咬愁子儿的耳边,“我乱来什么了?”
“唔……”愁子儿咽了咽口水,猛一个回首瞪着冷姬,“手,我是说你的手在干什么!搂这么紧!”愁子儿挣
扎着。
“哦?不好意思,不小心就这么紧了。”冷姬搂的更紧。
腰间传来紧束的感觉,愁子儿渐渐停下挣扎,软下身子顺势就靠进冷姬怀里。红着脸,愁子儿呵呵一笑,笑的
腼腆。
隔日一早,一头黑发侍卫的杨季庸便在大厅喝着茶谈笑。
“放肆,身为侍卫应该保护主子,谁准你跟主子平起平坐一同喝茶?”殷管家一脚踏入大厅,狠狠瞪了杨季庸
一眼,怒吼道。
杨季庸摇摇首,叹道:“啧啧,这你就不对了小殷殷,人类是平等的,何来贵贱之分?”
“你……!”殷管家猛瞪着杨季庸,气的打颤,放肆!放肆!太放肆了!
“这位兄弟说的不错,殷管家何不坐下与咱们一同喝杯茶呢?这茶可香着呢。”冷姬轻笑的望着殷管家,冷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