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有些语无伦次,用双手抱住头。
我就好像在抓奸的现场,另一方面拼命在否定我们的关系并不是这样般地在浇自己冷水。
我们根本不是在谈恋爱,我们只有肉体关系!
其实这是事实,只是我自己想不开,我想对这份感情不寄予任何希望,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怀着许多的期待——
我是何其傻?
“……这些话我可是听到了。”
一直沉默的亮平,终于开口了。
我早已浑然忘我,忽略了他就在旁边听着这一切,我对自己的专注忘我很无奈。
“我是怎么回事?你要好好解释一下。”
亮平不是对我,而是逼着鹰也说。
“你总不会是……”
“……是我强暴了海斗。”
“你说什么?”
对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激怒了亮平,而对着他握紧的拳头就挥过去,鹰也也很勇敢地接受他的拳头。当然,亮
平的拳就扎扎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不,你不要打他!亮平,不要打……事情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不是?不是他强暴你的吗……?”
我紧紧拉住他的手,嘴里叫嚷着:“不是啦!”
“你干嘛要护着他?你是被泉田强暴的呀?是他……”
“刚开始或许是这样!”
我使劲阻止想挥拳的亮平,并猛摇着头。
“……我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被他强暴后,还和他频频约会?明知道只要见面,就一定会上床,但我还是鬼迷
心窍地去见他。主要是……我喜欢芳贺!”
“啊……?”
亮平哑然地任嘴巴一张一合。
“在第二次……或第三次前,我虽不能接受,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我反而盼望和芳贺上床。”
“喂!你不要说没大脑的话,好吗?”
他怒斥着叫我别闹。
“……去你的!你怎么可以让海斗这么失神?你从小时候就很白痴,他只会依赖别人而已!”
“所以,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说法吧?”
鹰也用出奇冷静的声音回答。
“芳贺……你?”
“是你误会以为喜欢我……你被我强暴,当然是受不了被不爱的对象如此对待,因此你才这么自以为是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讶然听到他这么说,他不该这么说的!而且,认为喜欢他的晚,同时我也最了解自己。
“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一定是误以为被我强暴很舒服,而当它是一种恋爱吧?”
“我才不是那样。”
鹰也的眼神更温柔,但又含着怜悯之意。
“……你怎么这样看我?我……真的没有会错意。”
“那你说说看,我有哪点好?我使用蛮力插进你的身体,你怎么会喜欢我?”
“你……在那之后,不是向我道过歉了?”
“只是动动嘴巴的道歉,谁都会。”
我直觉他在说谎——故意凸显他的坏,而我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又是为什么?
“……你对我很好,有段时间也没对我施暴呀!还带我上馆子吃美食,更教会我许多的事……”
“笨蛋,那根本是黑道流氓的伎俩!”
亮平十分焦急地为我辩护。
“这就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其实他不是强迫要得到你的身体吗?”
“那是……”
我无以作答。真的是在我放下心相信他后,他依然对我予取予求。
“……不过,我是真的喜欢芳贺。”
“海斗,你得清醒点,人家他喜欢的是俊辅呀!”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止不住地爱他。”
鹰也动了一动。
他慢慢地开口,但我却不想听他说什么。于是用两手掩住宅区耳朵,鹰也还是轻轻说了这句话——“我们以后不
再见面!……抱歉我伤害了你。”
“我才不要这样!”
我像小孩在闹别扭,脚在地上踏得叭嚏作响。
“你好卑鄙!在得手后就要把我甩开,你太没良心了!你应该要负道义上的责任。”
他讶异地看着我,眼神有一丝困惑。
“我不准你这么推卸责任,你必须待到我心甘情愿才可以,你不是说你要赔罪?”
我放开亮平,向鹰也伸出手。
我将手搂住他壮硕的背,紧紧地圈住他,鹰也当然一动也不动。
“海斗!”
亮平自身后,想将我拉开。
“我才不!”
我叫着,更用力地抱紧鹰也。
“你答应我像之前那样约会,而且永远和我交往。”
“……你是犯贱吗?”
亮平轻轻敲敲我的头。
——我知道自己做出很难堪的事。
也看出他的心里没有我的份量,这么缠着他是多么难看。不仅毫无尊严,也有损我的魅力。
“你是怎么着?把我的堂弟稿得这么魂不守舍!喂,你总该负点责任吧?”
对亮平咄咄逼人的话,鹰也不语,只是将他的手绕向背后环抱我。
“芳贺!”
我忘我地贴着他。
“……那我就陪你到你说行为止吧!”
我听得出他这种嗫嚅,是出自于他的义务感,但我除了相信又能如何?
亮平气愤地骂了一句——随你们去吧!
对,这让我想起过去他一向都听我的。
我一直没发现自己被他宠着,实在是不解风情的小孩。
然后,就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一切照旧,我又和鹰也约会见面。
我本来担心亮平会向父亲告密,幸好他没这么做,才得以每天相安无事,但我却觉得如履薄冰般摇摇欲坠,而感
到不安,害怕。
那天的对答演变成事实的证据,就是鹰也不再碰我。
这和先前他说为了减轻罪恶感出游时期又大不相同,我们之间总保持着可容纳一个人的空间,好让我了解要和他
保持适当间距。
这种事我早就心知肚明。
他又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也是我单方面希望。
但他说过要陪我到我点头为止,那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表示“可以”,他不就会永永远远陪我到老死吗?
“这只会徒增困扰,你还是趁早觉悟吧!”
对亮平的话,我虽然明白,但却并未同意而听他的。
鹰也找我去看电影,然后简单用过午餐,两人便在公园漫步。
拂面的风还有些寒意,但樱花已在绽放,被微弱的路灯照射下,小小的一朵朵白花,仍掩不住其羞怯。
“……芳贺,樱花……”
我一说,他就颔首仰视。
鹰也没再吻过我。
当然,如果我要求他,他一定会吻我并与我作爱。
但这却绝非出于他自愿,而是被迫达成我的心愿——他完全是基于有此使命使然。
因此,我才未提出这些要求。
其实我可以不顾一切把他抱紧就可以!如今我真悔不当初说出要他“负责任”的激情的话。
只是把他束缚住并不妥切。
所以——我没说出来。
这么在一起心里感到很空虚,但分开则更有过而无不及。
即使分手不再见面,就会忘了他吗?而我仍能恢复以往的生活吗?
我连尝试说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家,电话答录中有优花的留言。
一听到他慌乱的声音说“哥哥,你回来后就快回电话给我”,我迫不及待拿起话机拨号。
电话才响三声,就传来很悠闲的“喂喂”声。
“优花,是我!”
“啊!是哥哥,你好吗?”和答录机迥然不同的开朗声,更让我觉得有异。
“什么好不好!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啊!”
“……没什么事……可是你的电话声,就好像妈妈出了什么事似的……”
电话那端,洋溢着她呵呵的笑声。
“哎呀,如果我不用这种口气说的话,哥哥就根本不会回我电话。你好懒哦!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也不想打扰
你,但又怕这样下去你会把我们忘了。而且,每次打电话过去,总是亮哥哥接,哥哥都不在。”
“……对不起。”
“你那么忙吗?”
——要怎么回答才好?我并未忘记她和妈妈,只是最近我只专注于和鹰也的事——可是,这又不能对优花提。
“我知道,听亮哥哥说,你现在谈恋爱谈得正火热。”
我不禁哑然,因为她说到我的痛处。
谈恋爱谈得正火热——?亮平是怎么和优花说的?
“喂喂,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好想看看哦!”
“咦……?”
“她有没有很爱你?对你好不好?”相对于她雀跃的声音,我反而愈来愈消沉。
我才想起刚才和鹰也漫步于樱花下的情景——分明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显然以后也不会有所突破——
我们永远亲近不了。
“哥哥?”
“……是我在暗恋啦!”
我在自我解嘲。
“咦?怎么可能?”惊奇的声音响在我耳际。
“是真的!我不知阿亮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可千万别当真。”
“亮哥哥说,你现在沉醉在恋爱中无法自拔,他愈是反对,你愈疯狂,所以他只好默默看着你。这真像是罗密欧
与茱丽叶喔!我也好想助你一臂之力——”她说得口沫横飞,使我有些窘迫。但又好久没听到妹妹的声音,也京
剧随她去说。即使我们不住在一块儿,优花也始终不变。
“你别再说了!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对了,妈妈她还好吗?”
优花回说她很好。
然后我们就东南西北地聊,不觉间竟聊了一个小时,正想挂电话时,她又把话题转回来,道“我认为哥哥能谈恋
爱是好事,只要是你喜欢的对象,我都不会反对,而且还会帮你。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能很爱哥哥,又懂得珍
惜你就行了。爸爸还是老样子吧?我和妈妈虽不在你身边,但他能跟你住,我们也就放心多了。”优花的话深深
打动我的心坎,也让我感到很痛苦。
挂了电话,我趴在自己的床上。
因为——鹰也并不爱我。他对我好只是尽其义务,为了减轻他的愧疚才如此体贴,然而心灵却并未契合——所以
依然令人空虚落寞。
这何谓恋爱?
只我喜欢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恋爱?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恋爱也太可悲!
我抬起身子望望墙上的时钟,已过十一点。爸爸到现在还未归,更稀奇的是也不见亮平的踪迹。
既然鹰也是一个人住,待会儿就去找他谈。
我要去跟他说,既然在一起那么痛苦,不如分手吧!
鹰也听后,充其量只会点点头,再微微问上一句“是吗”,或许甚至不问理由,内心反而窃喜正好省事。
哼——如果他有这念头也好。
与其如此悲哀,不如早点做个了断为宜。
火速地找出结论,我却噤若寒蝉。
我只是翻个身,躺着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觉醒来,不料已日上三竿。
昨晚睡不着,一直挨到将近天亮方才阖眼,再睁开眼时,已近中午时分。
“……妈妈如果看到,一定会骂我……”
我嘟囔着步出房间。
我完全未察觉爸爸是几时回来,又几点就出门,唯一可寻其回来的踪迹,可能就是厨房所留下的东西。
“爸爸也太卖命了……”
对他的努力工作的态度,我同意要多多学习,但却不想继承他的职业。
我胡乱地吃了吐司和红茶后,就骑上脚踏车。
我往鹰也的家骑去。
在思索一晚后,我打算和鹰也详谈一次。也想亲口问他,他到现在还爱着俊辅,那到什么时候才会爱我?只要他
表示也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就不会放过,否则只有任其自然发展。
不能让喜欢的人爱上自己,这还能如何?
那么即使待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沿着记忆中的路,使劲地踩着脚踏车,搭电车约两站的距离,最近才发现骑脚踏车路程更近,只要转进第二个弯
,芳贺家就到了。
我心跳加速地停下脚踏车。
芳贺家的门打开,走出了和我父母约为同年龄的中年男女,“那我们走了,你今天可以慢慢来。”
女性说着,且向他挥挥手。
她,就是鹰也的母亲吧?那个男的就是他的继父吗?
“……我是从伦敦过来……”
对了,鹰也说过四月俊辅就会回国,那他是几时回来的?我一边想着幸好昨天并未莽撞前来,另一方面又相当不
解昨天见面时,何以鹰也绝口不提?——果然我在他心目中是毫无份量可言。
他的父母向着门内挥了挥手,便迳直往车站方向走去。我下了脚踏车牵着,目送着他们。
这表示鹰也在庭院里吧。
对我的突然出现,他会不高兴吗?
我偷偷摸摸往屋里看,却和一个意外人物四目相碰,令我愣在原地——在那里的并不是鹰也,而是只见过照片的
俊辅——他全身是泥地在整理庭院。
他也立即发现到我,而向我走近。
诚如亮平所言,他比照片更添几分成熟感,也较胖了些。相貌依然俊美,他用柔柔的笑看着我。
“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
“请问你就是俊辅先生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又再问他。
“你是……几时回国的?”
“……咦?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到家——你……是鹰也的朋友吗?你等一下,他还在睡……”
我慌忙阻止正往后走的他。
“不用了!我只是很近路过,我并没有什么事,对不起!”
我低下头急忙跨上脚踏车,想立刻用力踩离此地,离开芳贺家远远的。
俊辅回来了!经过四年,他又回到鹰也的身边 。
昨晚,我和优花在聊时,就萌生与鹰也分手之意,这是在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吗?就在同一时刻,鹰也却俊辅彼
此再相见,重温着难得的家人团聚的愉快气氛。
想和鹰也谈什么——现在已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