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 上——冬小树

作者:冬小树  录入:06-24

感觉。

月白赶紧过来笑道:“她只是个孩子,希望没吓到客官才好。……请问您要什么?”

“我不是来要东西的,”女子浅笑道:“我是请你们给我修个胭脂盒子。”

“……是。”月白暗暗吃了一惊,因为看见她手中拿着的那个盒子和店里放置海棠红的盒子是一模一样,这盒子

是专门定做的,只是店里少数的几个人才有,连藕荷都不曾见过,但这位其貌不扬的普通女子……于是愣一下,

之后面对那女子带点询问的表情就赶紧回笑道:“姑娘这盒子挺精致的……那么姑娘请写下名签,修好后我会派

人专门送到府上的。”

“还要名签?”女子显然很是吃惊。

“因为这胭脂盒子当属珍品,店里接这种东西的生意都会有每一项的名签……这若官府查下来,还是慎重些为好

。”月白仍然笑道,话里透着生意人自然的本性。

女子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提笔在月白递过来的名签上写下了名字。

月白探身看时,却看见那白色信签上赫然写着。

妆儿。花满楼。

“那不是翡儿……即使再像也不可能,世上哪会还有能把自己容貌改变了的人?”月白又叹了口气,“再说翡儿

怎么会看着你悲伤欲绝而无动于衷?”

藕荷再也说不出来什么,她这些天其实也无时不在想翡儿姐姐的事情,“世上哪有能把自己容貌改变了的人?”

这句话无懈可击的击碎了她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藕荷只是感觉心里面很痛,是一种莫名的痛,连自己都说不出

来的感觉,只是很长久的停留在那里。

“我想……出去走走。行吗?”藕荷望着月白,轻轻地问道。

月白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忽然想起当年翡儿离去的样子,她似

乎也是这样走的,竟错觉是一模一样。

“藕荷呢?”

刚刚回来的谢老板对着正在帮他挂衣服的月白问道。

“出去了——说是要出去走走。”月白并没回头,只是淡淡的答道。

“她偷偷藏起来的那件衣服上——是咱们瓶子里的东西么?”气氛一下阴沉起来,桌上的烛光渐渐变弱,谢老板

的脸在一下之间被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月白没有说话。手里抓的是藕荷背着她藏起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裳,就是她经常穿的那件,只是袖子上看起来竟

是血迹斑斑。

“看起来藕荷已经知道了些真正的东西呢……这几天和她交往的那个小子很奇怪,万一被她一不留神说了出去的

话……”屋子里更加阴暗了,谢老板站起来,走去月白站着的方向,轻轻的从身后环住了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

膀上,嘴里的气息是缓缓的接触着她脸上的肌肤的。“那么只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月白一抖,袖子里滑出一样东西,竟是一瓶胭脂,还没有开封的胭脂,苍白的纸签上描的是四个小字——“月白

风清”,在这黑暗的小屋中唯一能透下的那缕天光里,闪着微弱的光芒。

“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人真的会长得一模一样的?”

陆祭这时正望向河里发愣。依旧是风摇荷花枝,这是他们看惯了的风景。他想什么东西正想得出神,所以似乎并

没有注意到藕荷在旁边说了些什么。

“喂!”藕荷看他竟然还是那副样子,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生气的踹他一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

话啊?!”

“唉?!”陆祭不经意间被她一踹,差一点翻进河里,仓促间赶紧抱住了亭子里的柱子,才没有落得水花四溅的

悲惨下场。于是就不无恼怒的冲她吼道:“你干什么啊?!”

藕荷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心里一痒,竟忍不住“噗哧”一声要笑出来,但是嘴角刚刚才弯起的弧度,瞬间又被挂

上了哀愁,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陆祭很奇怪的望着她,这个爱说爱笑的小丫头脸上已经浮起了跟她年龄并不相宜的忧郁来。还有上次当她听到关

于“海棠红”的问题后,也是如此的奇怪。陆祭本来是因为那天没有得到的回答而再来找她的,却正好碰见藕荷

一个人在这小亭子里坐着。于是心里猜想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就“很自然的”把询问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去了。此时便更加肯定了当时的想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心的从柱子上爬下来,然后坐回她身边。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藕荷仰起头,轻轻舒了一口气。“都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了。”

“什么事啊?能给我讲讲么?“陆祭倒被勾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藕荷扭过脸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的是晶莹的亮光。“这是一个很长久的故事。你……能听得下去么?”

“长久……”陆祭突然觉得在自己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一个可以很值得用‘长久’来形容的记忆,但古老的像被

风化了的石头,碎在心里某一处,模糊的已经想不起来。他看着藕荷的眼睛,异常坚定的更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

头。

“从小,我和姐姐就是被老爷收留下的。我不知道那是在多少年前,是由于什么原因。而我们的父母在哪里,是

生或者是死,我都已经不记得。——这些都是之后姐姐亲口告诉我的。那是个下着大雪的晚上,我们就被带进了

一座大宅府邸里的,我对老爷也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因为他在我们去的那个冬天就去世了。所以整个家业就落

在了他的独子身上——就是我们现在的谢老板。”

“谢家世世代代是在江南做贩香料胭脂的生意的。我和姐姐小时候就是在那里度过的。江南有很多很多的河,很

多很多的船,还有很多很多的荷花和莲蓬——总之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藕荷望一眼秦江里,眼里顿生出无

限憧憬。“姐姐大我4岁,手很巧,长得也漂亮——别人都说她长得像那河里开着的荷花,亭亭玉立的。而我从

小就手笨脚笨,从来都不许在店里干活,只让呆在家里。闷得紧了,我就跑出去到那河里玩,太阳晒的水面很暖

,但是把脚伸进去却凉的透心。我就喜欢把脚伸进水里,躺在船上,旁边是荷花的清香——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

的,总是这样一直睡到太阳偏西。要等到姐姐去叫我才醒——无论我随着船飘到哪里,姐姐每次都能找到我。”

“你姐姐就是月白姐姐吗?”陆祭去过两次海棠店,自然想起了里面那位笑起来很漂亮的女子。

“不……那是月白姐姐,月白姐姐似乎在我们去之前就一直呆在府里了,她和老板年纪相仿,似乎都是一起长大

的。月白姐姐对我也很好,但有时就很严厉,她对姐姐不这样,或许是因为我要比姐姐笨的多吧。”藕荷扬起嘴

角笑了笑,已经直接沉浸在了回忆的湖底。

“我从来不知道店里的生意是什么样的,没人告诉我,我也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姐姐每次回来都会告诉我一些店

里的事情,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老板了——老板人很好,从来不对我们发脾气。所以姐姐总像是很崇拜似的会说一

些奇怪的话来,我当时听不懂,现在也不懂,只是很奇怪她脸红红的很害羞的样子,我就笑她晚上做梦时也笑出

来的话被当作疯子拉出去就麻烦了。姐姐却说我小还不懂,还说如果上天能答应她一个愿望,她甚至愿意拿任何

东西去交换的。”

陆祭心里突然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和声音,“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你可愿意拿你的任何东西去交换?”一句曾经

的对白已经清晰的全然闪现出来,使他浑身不禁一凛。

藕荷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我是不懂,也许以后会懂吧,其实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我

只觉的能呆在姐姐旁边就很快乐了,其它一概不重要。可是……”藕荷的神色突然间暗淡了下来,“有一天,那

是老板刚刚从舶来商人那里贩来的香料之后,姐姐像往常一样去把那些东西分好做成胭脂,记得老板说这次定能

做出谢家祖传的胭脂的,于是大家都很兴奋……”

“祖传的胭脂?”陆祭一愣,“该不会就是……”

“对。”藕荷从他的眼睛里肯定下去。“就是‘海棠红’了。也许就是因为它,姐姐才……姐姐和大家从早上就

去了店里,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是姐姐先回来的,她到了河边找到了我,我当时睡眼惺忪的看见的却是姐姐

哭肿的双眼,她抱起我时就哭了,还说些‘怎么会这样?’之类的话,我当时就被吓坏了,也抱着她哭,好一会

姐姐才说出话来。对我说……对我说……”藕荷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下去,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下滚动的竟是无

限的悲伤。

“姐姐对我说……无论以后在哪里,无论身边还有没有荷花,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无论是

在跟谁在一起,无论还有没有……姐姐,都要……都要……快乐的……活下去……”藕荷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住了

,被回忆泡过的声线嘶哑的酝酿着水淋淋的哭声,一声比一声悲伤的抽泣,在这一刻像是完全被释放了出来。

陆祭顿时慌了手脚,看着她如此伤心,竟不知所措起来。但是却什么安慰的话都哽在喉里,一句也说不出来。心

里翻江倒海似的也涌起了悲伤。“别……别哭,你姐姐她……后来呢?”

藕荷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姐姐……她走了,不管我当时怎么哭,她……就这么忍心扔下了藕荷……怎么拦都拦

不住……无论我怎么问谁都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江南一路到这里,我都没有找到姐

姐的踪迹……”

“我,我可以帮你找姐姐啊!”陆祭突然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我是捕快啊!只要她在梨州,就一定能帮你找到

的!你告诉我你姐姐叫什么名字,什么模样,一定可以的!”

藕荷眼中闪出奇异的希望来,“你是个捕快吗!?是真的吗?我姐姐叫翡儿,我们都是没有姓的,因为名字都是

老爷给起的……姐姐总是喜欢穿一身青色的衣服……”

“青色?”陆祭吃了一惊,从好多天前,裕隆茶馆里,花满楼间,灯会花灯下,还有那天命案现场,似乎都有青

色的影子,无处不在充斥着陆祭的脑海。

“怎么了?”藕荷看见陆祭的神情微微有变,以为事情会有变化,赶紧问道。

“没……只是还是那件案子——上次问你的那个,这个……才是当务之急啊……”陆祭又想起来闻人衍,他好像

也曾经说过“你还小不懂”之类的话,那……他会不会终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

“我……”藕荷咬着嘴唇,最终好像冒了很大勇气似的说道:“我……也许能帮你——关于那个‘海棠红’的事

情……”

“什么?她说明天才给你说啊?”当陆祭晚上回去以后,闻人衍有点奇怪的问道。

“是啊……她就这么说啊。明天辰时南坊小柳巷那儿,她说她会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陆祭忽然叹口气

,幽幽的说,“平时我看见她总是笑着的,谁知道……”接着望向闻人衍,“衍哥,你说是不是‘失去’是对人

伤害最大的一种武器啊?那要比最锋利的刀剑更为恐怖吧?”

闻人衍笑了笑,把他轻轻揽进怀里。“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轻易‘失去’的,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要胡思

乱想啦。”

陆祭听着他的气息在自己眼睛上面静静的环绕。心里竟迫切的萌生出一种想把万事抛开的冲动——管他什么传言

代价,什么官职利禄,什么道德世俗,我统统可以不要。

只要……

只要不‘失去’你。我甘愿拿一切去换。

是一切。

今日不到辰时。陆祭就已经到了小柳巷上。

初升的朝阳刚透过层层的翠柳,清色的阳光被摊在地上薄薄的碾开。街上照样行人寥寥,给人一种冷清映着冷清

的悲凉感。

陆祭正望着桥板上阳光划过的痕迹发呆。却听见对面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时,刚好看见几丈远那个

淡紫色的影子正急急的从一个拐角里赶过来。

正是藕荷。手里似乎还紧抱着一个小包裹。

陆祭刚想伸手招呼她,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一阵慌乱的声音。——像有马蹄正从远处奔过。

藕荷显然也看见了陆祭,她一脸兴奋的赶紧从对面招手,并扬了扬手里的小包袱。陆祭连忙想要跑过去接她,可

是还没迈开步,就看见藕荷已经冲自己跑了过来。

耳边的马蹄声好像越来越响了,陆祭四顾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马,就连个人影都没有。藕荷却如什么都没听见

似的,继续奔跑着。

当她跑过一个转角。

当陆祭看见她跑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转角。

一辆马车从那里奔驰而出。

“——小心!!!!!”

当藕荷听见对面陆祭撕心裂肺的狂吼时,不由自主猛地一愣。接着本能的回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一匹巨大的健马

已经腾飞起来的前蹄。

时间好像刹那间停止了。陆祭已经狂吼着奔了过去,他甚至伸出手甚至想去拉离自己还有那么远的藕荷。可是。

是那么长的距离。可是。是那样遥远的距离。

陆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见她倒在马蹄之下。

马车踏过藕荷疾奔而去,身后扬起的尘土漫天遍野的遮住了天空,陆祭却清楚的看见了从车前露出长长的一截青

色衣锻,也像阵青烟,静止在狂乱的画面中成为定格。

“你停下!!你快停下!!”陆祭起身踉踉跄跄去狂追那夺路而逃的马车,无奈那马竟像疯了般绝尘而去。“你

站住啊……”最后的尾音里已带上了哭腔,沙哑的声音像被拉断了的弦。

猛然想起身后的藕荷,赶紧连滚带爬的赶回她身边。藕荷倒在不远处,原本淡紫色的衣服上由于浸透了鲜血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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