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树虽然未正面响应洋介,却一直反雏他说的话。
如果二年前,悠树也对桂川说出「希望你不要辞掉」的话,桂川是会去会留?
「想这些有什么用?早已事过境迁了……」
悠树用手轻轻按按眉间,桂川对他提的「转业」之事是现在要面临的问题,并非过去式。
自己要如何回答他呢?
「有马先生……有马先生!」
悠树抬起头,见到洋介同期的小西,且会议室只有悠树一个人在。
「有马先生,你是怎么了?已是吃中饭时间……」
「哦……原来是中午时间了?」
悠树的手表指着已过十二点十分;整个上午开会的过程,他全未听进耳里。
小西神秘兮兮地问他。
「……我看你一直在深思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你不便说出来,今天的恳亲会我可以替你向局长报告
……」
「不不!我没事。工藤呢?」
悠树今天是在开会前二十分钟进来,他记得洋介慢他5分钟来的。
但洋介坐离他稍远的位子,自己又陷入胡思乱想中,所以未注意到洋介。
虽然今天早上他有表明过「我不会再做出让你困扰的事」,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工藤好象和别的局长们去吃中饭,我们也走吧?」
「好的。」
悠树正要走时,有个陌生的女同事进入会议小声地开口道。
「对不起……请问这里有位工藤先生吗?」
「工藤?他刚刚走开!我去叫他……?」
悠树这么回答,女同事则挥挥手说。
「啊,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谢谢他昨天……」
「谢谢他?」
「对,工藤先生没有提过吗?」
「没有……」
「哦。我昨天在车站从楼梯跌倒扭到脚……是工藤先生扶我到医院看医生的。问他在什么公司上班,才知道他在
我们的总公司上班,觉得很意外……」
悠树与小西面面相觑,洋介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那是昨天几时的事?」
「早上啊。他说要参加经营会议,我想可能是在这里……」
「我懂了,我会替你转达工藤。谢谢你跑来。」
悠树向女同事欠欠身,对方则惶恐又摇摇手。
「不敢当!是工藤先生帮了大忙!他这么忙还肯拨出时间来……」
洋介不仅搭出租车,还送这名同事到医院?然后才从那里匆匆忙忙赶到会议室!
「可是!工藤曾说他早上有约人见面……」
小西这么说着,忽然恍然大悟地「啊」一声。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与人碰面』啦!」
「实在很不好意思。」
悠树很高兴女同事出现的时候,局长们已经不在位子上,否则他们一定会识穿洋介迟到的真相。
接着下午的会议室只剩下悠树与洋介。他们准备去参加与会者所办的恳亲会。
「工藤,你来!」
「……什么事?」
悠树给他一个小盒子。是受伤的女同事,一定要转交给洋介的东西。
「你之前说有突然状况,原来是这么回事……」
「啊,她来过了?很高兴她没有大碍。」
悠树眉头皱着,不解地问他。
「你怎么没提过发生过这件事?」
「什么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是存心迟到!」
「我说过是突发事件!是你不相信啊!」
「因为你连提也没提呀!」
「反正提也没有用!迟到是事实!」
「你至少可以先打电话知会一声嘛!」
「当时我心很急,所以也忘了打……请原谅!」
洋介即使这么说,却感受不到他的悔意。
悠树就是最不谅解洋介这一点。既然他喜欢悠树,一般人都会尽量把疑点澄清;只有洋介不曾努力试过。
所以才使悠树很难相信洋介的「喜欢之情」。
「你不怕我怀疑你、误解你吗?」
「如果你觉得对我不好意思,就不要离开公司嘛!」
洋介先发制人!
「我才没有不好意思!你本来就是被我误会也不要紧的呀!」
「那你可以指点我呀!」
悠树立刻制止他。
「你不要把责任又推到我身上!」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会打消辞意?你只要不辞,我什么都听你的!」
「……」
「本来我只想引起你的注意,但现在我改变心意了!我要你留下来!让我永远在你身边工作!不和你发生关系无
所谓,只要能接近你!所以,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
洋介在说着话中,会议室的门打了开来,小西露脸道。
「你们两个人还在这里啊?车子在下面等,我们一起去吧?」
「好,工藤,你快一点!」
悠树很高兴小西适时的出现替他解围。
在恳亲会上及回到旅馆后,悠树与洋介极少交谈。洋介也如第一个晚上,并未来房间找他。
也许他真心害怕悠树不干,所以变得凡事唯唯诺诺……或许他又行什么诡计?
第七章
次日,会议在中午之前开完,共三天的经营会议亦宣告结束。
悠树与洋介坐上新干线,洋介在车内闭目假寐,几乎末与悠树说话。
悠树倒认为,洋介能这么配合也好。
只是悠树总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如此简单;症结在哪儿,恐怕连洋介自己才清楚。
如果悠树接受桂川的劝诱转战职场,他就不会再为这些事牵绊住。桂川是个能干的上司,一定可以替悠树开拓崭
新的生活。
老实说,悠树觉得目前的生活,令他疲乏。
他常常把「好点子」提出来,也被公司采用,但在进行中又变成「课长」的任务。
当然公司里,比悠树年长又有能力的属下大有人在。但他们只会用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睛看,却被诸多的责任问题
与矛盾心态束缚住,会随意发言,却不付诸实行!
因此,悠树才会将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
他有时甚至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干脆把这边的事作个了断,或许也不错。」
悠树眺望着车窗的景色,这么想着。
出差回公司后,部长便急切地想知道「此行的成果如何?」悠树只是轻描淡写带过。
部长一定很关心,悠树与洋介是可以谈得投机?话是说了不少,但对二人的信赖关系毫无俾益。反而是二个相处
时间愈久,鸿沟愈深。
回东京后,已经过一个星期。
「有马先生,二线电话。」
木下如此告知悠树。
「是,我是有马。」
「你很忙吧?有马课长。」
「桂川先生!上次真的很感谢。」
「我也很开心。对了,我现在人正在东京,今天可以见个面吗?」
「今天吗?」
悠树有些措手不及。
「抱歉这么突然,因为今天早上有事,临时来的。预定明天回去。如果事先知情,便会传邮件通知你……你想与
我见面吗?」
「请等一下。」
悠树翻开行程表,还好今天并没有重大的事要处理。
「啊,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
「不,我今天有空。」
「那太好了!就约定八点在帝都饭店的大厅见,如何?」
「帝都饭店八点。好。」
「那么下班后见喽。」
悠树把话机挂上,忽然发现洋介在看他。
「糟糕!被洋介听见了……」
起初悠树震了一下,继之一想,他根本不需要顾虑洋介有什么想法。
此时,中谷部长正好走近,对洋介说。
「工藤,我们该走了!」
「是……」
洋介立即站起来。他今天要和中谷部长及公司各部门的人,列席「新企划会议」。中谷部长选最年轻的洋介参加
。
洋介拿起皮包,对悠树说。
「有马先生……你也该走了吧?」
「对,我要直接回家。」
洋介似乎想说什么,但部长却在催他。
悠树见状才松下一口气。这个新企划会议一定会开很久,今天不会再碰见洋介了。
约好八点与桂川见面,悠树只要从公司提早三、四十分钟前走即可。在此之前的时间,他还可以办点公。
「现在已是四点……也没多少时间。」
悠树只好加速处理自己的工作。
到了七点,大致上工作已告一段落,正准备赴约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他以为是桂川打来的。
「喂喂!」
「悠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工藤……!」
悠树发现木下还坐在隔壁的办公桌,只好走至廊下。
「你们开的会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悠树……你还在公司吗?」
「对。」
「你不要和桂川见面!」
洋介果然听到悠树与桂川的电话内容。
「你想背叛我和其它的同事吗?」
「我只是去和桂川见见,又不是会答应他什么。」
洋介接着又说。
「不过他一定会提起,且会设法说服你!你就会跟着他去!你敢保证绝不会被他说动吗?」
「你真的不要去!而且我也很需要你。」
听到洋介这句话,悠树的胸口按捺了一下。
悠树在桂川要辞职时,也想对他说过相同的话,只是没像洋介说出口罢了。
此时此刻,悠树的内心涌起有些后悔的意思。
「……工藤。」
「而且你和那小子独处,我觉得很不安全!」
悠树怪奇的问。
「什么不安全?」
「如果他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去,要怎么办?你能保护自己吗?」
悠树一听方才明白洋介所思所想,他有些不悦的说。
「你为什么满脑子是这些事啊?你为什么总把人往坏处想呢?」
「我才没有往坏处想!悠树,是你对他太缺乏防备之心!」
「我干嘛要防备桂川?他才不像你那么低级!」
「你这叫做不识好人心啦!」
「你动不动就用性色的眼光来批评别人!那你自己呢?」
「我相信我说的不会有错的……」
洋介的话尚未说完,悠树便火大地挂断!怕他继续打过来,干脆把电源关了。
然后与木下道别,离开公司。
从种种迹象证明,洋介对悠树只是个阻碍、绊脚石!
他想要别人听他的,却又如此自我!
「实在很可恨!洋介根本不了解桂川!他根本存心给我难堪嘛!」
「有马,你的酒量退步了?是怎么回事?」
被桂川一激,悠树把剩在酒杯的威士忌一口喝干。
「我没事。」
悠树晚五分钟抵达与桂川约定的帝都的饭店。他们先在楼下用餐,再至最顶楼的酒廊喝酒。
「对了,关于那件事,你想通了吗?」
果然!桂川先提了出来。
悠树会把喝酒的速度放慢,是因为紧张之故吧!
「你可以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我很迷惑。」
「迷惑什么?你割舍不下现在拥有的地位?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敢跟你保证职位不差,工作也更有趣。我已经
说得这么深入了……」
桂川替自己的烟点火,一边吸烟一点说。
「我还有意在几年后,辞去现在的工作。」
「咦?」
「只要有了足够的资金及关系,我想自己开公司。」
「开公司?真的吗?」
「对!所以我更需要借重你的人,来当我的左右手!」
桂川替悠树倒酒,把酒倒空。
「从一开始我觉得更具有挑战性!尤其是对你这么优秀,却苦无一展长才的人来说更是!你说对不对?」
悠树不语地啜着酒。
「还是你仍有不满意的条件?说来听听!」
「那倒没有!我也认为很吸引人。只是我现在困扰的,并不是这些问题!」
「那是什么?」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很少这么吞吞吐吐!还是有什么阻挡你吗?」
桂川的嘴边漾着笑。悠树的脑中忽然浮现洋介的人影,他马上摇头甩掉!
「对啊!你向来升迁欲望很强烈,不是一般人左右你的观念的!」
「那么桂川先生,你呢?」
悠树不经意问了出来。
「如果那时我阻止你打消去职的念头,你会听我的吗?」
「有马……」
桂川停止抽烟的动作,望望悠树。
「我在桂川先生辞职时……心里相当的震惊!」
可能酒精作祟,悠树把一直未吐出口的话,就这么迸出来。
「我纵然很愤慨地说出『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是个能干之人』,其实却很不希望你辞职……只是当时我没说出
口而已。」
桂川听了,静静地回看着悠树。后者有些汗颜地又说。
「对不起……我不该放马后炮!」
「不!一点也不是放马后炮!只是听了你的话,我很惊讶!」
桂川笑着说,并在悠树的杯子加酒。
「我一直以为你是野心勃勃的人……为了升迁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哩!有马,你变了……」
「是变吗?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那个新人工藤让你改变的吗?」
「咦?」
悠树惊愕地注视着桂川。桂川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你和工藤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但我看得出来,他具有改变别人的影响力。」
在有些醉意之下,不禁脱口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其实洋介也没什么了不起……幼稚又自我……只会扯我的后腿!」
悠树仿佛想镇定自己的心,又把酒杯喝空。他的头有些晕眩,桂川的话听起来有些遥远。
「可是你却被他阻拦下来吧?」
「洋介会让你动心,表示他有相当程度的热忱。」
「这也不能说是让我动心,只能说他把我过去想说的说了出来,如此而已。」
「……工藤想抱你和你亲热,你也想吧?」
「这是不同的心情!」
「哪里不同?」
「工藤是……」
悠树突然止住口。桂川却凑近他嗫嚅着说。
「是因为『爱慕过头,使你困扰』吗?」
「什么意思?」
「之前他就说过!你不也是一样?」
「……我不记得!」
「我不是教过你?听过的事不要忘记?」
悠树的整个脑袋已迷迷糊糊,一个小时之前聊的,已记不得了。
「那时我还回说『我愿闻其详』!你不会连这些也忘了吧?」
桂川的声音,仿佛没有电的手机,愈来愈模糊不清!
头似铅般沉重!
然后悠树就趴在柜台上,一动也不动。
……房间的灯很亮,醒来时已躺在舒适的沙发上。这是什么地方……想起身却因头昏目眩而起不来。
「有马,你还好吧?」
桂川手上拿着杯子走近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住宿的房间。」
「我的身体动不了……」
「所以才会带你来!还好是在饭店的酒吧,只要搭电梯上下就可以。一从酒吧到这里的记忆,完全中断!悠树接
过杯子喝着。冰凉的感觉从喉咙凉至胃部。
「你的酒量仍然不是很好。」
「是的。」
「而且像你那种喝法……当然很容易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