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相思（出书版） BY 须坂苍

公司即将迎接创立二十周年庆，听中谷部长说社长想策划纪念事业。

「有马先生不是人选之一吗？」

木下用试探的目光问。悠树摇头以对。

「我没听说。」

「是吗？我认为有马先生一定会被选到。」

「我的资历不够……还未做满八年以上。」

「如果有希望的话呢？」

「啊，那是很有吸引力的单位。但新成立的事业有其规定。现在已过了十二点，散会吧。」

午休时间，公司内均在热烈讨论新部门的事，但悠树只想一个人独处，所以他便离开公司，否则就快要窒息。

他走在距公司稍远，同事比较不常来的店，额头上滴着雨珠。

仰望天空，雨愈下愈大了起来。

他并未带伞，又不愿回公司拿地向前走着，不料后方有人叫住他。

「悠树。」

会直接喊他的名字的人，当然只有一个人。所以他连头也不回，洋介却追着他过来，交给他一把伞。

「你不会只为了给我拿伞来的吧？」

洋介把伞撑在悠树头上。

「你不是传邮件，要我到屋顶去吗？」

「我传的时候，天气并没有下雨。」

洋介初次占有悠树身体的次日，屋顶上的天空异样晴朗。而悠树也是从那时开始，就乱了步调。

悠树自进入公司后，一切都很顺心如意……但这些全都走了样。

「我对你并不是同情。」

洋介再次强调。

「……别再提昨天的事！」

「我真的不是同情，反而觉得那个桂川显露邪角的面目是件好事；因为如此你才会看出他本来的品性！」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证实，悠树你不会辞职吧？」

洋介又重提一遍此事。

悠树听了后，忽然把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

「如果你不希望我辞职！那你辞呀！」

「悠树……」

洋介一阵愕然！

「我早已跟你说过！你的存在对我是多余的！」

「只要和你扯上关系，什么事都变的很倒霉！」

其实洋介在悠树的心中，已超越单纯的部属立场。

所以只要洋介一出现，悠树便会慌了手脚。

桂川曾说过洋介「具有改变别人的能力」，这或许是事实。

「可是一切都糟透了……」

不过把一切的过错推给洋介，对他也不尽公平——悠树不希望自己的立场如此摇摆不定。

雨淋湿了洋介与悠树的头发，在身体发冷中打起哆嗦，悠树还哈啾连连。

洋介立即把悠树的身体搂近自己。悠树才发现他身上那件深蓝色的西装已经湿了，可能刚才跑来途中，就已被淋

湿了。

悠树闻到洋介的西装洗净后的干爽味……。

「你嫌我烦也没关系。」

虽然离公司已有一段距离，但悠树仍担心被路过的同事撞见，想远离洋介，然而后者却更用力搂住他。

「就算你觉得我对你一无是处也好……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我就满意了。」

「你饶了我吧！工藤！」

悠树向洋介求情，但洋介不为所动。

「你向来只为自己设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曾设身处地为我想过！」

「那你也可以对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也尽量做，这样可以吗？」

「你不要这么赖皮，行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会满意嘛？」

「你如果对我有情、就要替我多想想！不然就再把你调回原来的营业部去！」

此话一出，使洋介抱紧他的手终于放松一些。悠树趁机脱逃，在雨中快马加鞭往前冲！

自那天后，又经过一个礼拜。

悠树被中谷部长叫去会议室；通常碰到这种状况，多半是凶多吉少。

「听说工藤无缘无故不参加「新企划会议」，是吗？」

果然如悠树预料的，一定没有好事。

「你看，上星期有开会吧？昨天是继那天之后开的……工藤却没列席！」

中谷部长脸色有些难看，与悠树无奈地叹气。

为什么洋介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仅悠树？

「我会问他原因，对于我的督导不周深感抱歉。」

「那还。不过你是否考虑过？」

中谷部长双眉深锁，悠树很小心地问。

「考虑什么？」

「我曾经提过，或许让工藤回营业部去好一点？因为在营业部时工藤表现相当优秀！他一事实上是对现在的工作

有所不满，才会没有干劲！」

「这……」

悠树当然明白其中因素，但又不方便说。而中谷部长却判断成洋介是对工作不满。

「所以有想过让工藤回营业部吗？」

「回营业部吗？」

「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他在营业部时很有表现！」

既然如此，悠树根本不需要有一丝犹豫！

只要他一点头，洋介就调回原来的单位；悠树也可以不要负什么责任，且又可远离洋介。

这是多好的机会！

且在不同部门，洋介对悠树也会渐渐死心，又可以再投入工作，展现耀眼的成绩，相对的，悠树从此可以心无旁

骛地上班。

只要悠树愿意放人，一切顺利圆满……。那么悠树又为何踌躇个决？

悠树想了一会儿后，回中谷部长模棱两可的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有马……」

中谷部长有些意外。

「工藤对目前的工作很有兴趣，我会负责教育他……所以就让他暂时待下来吧。」

「可是我看工藤对这份工作，一点热诚都没有啊？」

「那是他还不太适应。对这次的事，我会多加注意，并且让他写悔过书，不可一犯再犯。」

「看来你这部门，很需要工藤哦？」

「是的。」

悠树尽量表现的很稳定。中谷部长交叉着双手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再坚决调他。不过，以后就看你喽！」

「是的，谢谢您！」

悠树向中谷部长行礼后，走出会议室。

其实他也不解自己的作法。

为何要袒护洋介？自己不是一直希望远离他吗？又为何不趁此机会快刀斩乱麻？

他对这一点也无法解释；只觉得刚才说出那句话时，仿佛非自己的意志般地脱口而出。

「实在很累……」

且既然向中谷部长说出来，当然就要洋介写悔过书。

悠树回办公桌，看见洋介正望着电脑。

「工藤，你到一楼来。」

洋介听了就站起身。

「好……」

悠树便先到一楼大厅等洋介。

「工藤，你……」

「你要说的是昨天开会的事吗？」

洋介自动提出来。

「唔，看来你也心知肚明，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无故缺席？」

「是的。因为我去找英文CD的监督老师，没想到他突然有事，临时变更见面时间，结果和开会时间相撞。可是老

师只有那天有空，所以我便把与他的会面列为优先。」

洋介说明的口气很机械化。

「你如果不能参加会议，可以请人代理啊。或当时与部长商量，也会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

「但是对方突然更改，根本没时间可以联络。而且其他同事，包括部长、有马你全部外出！谁知道那个会议又很

长，我觉得出席也没有意义。再说英文CD的进度已迫在眉睫，我不知怎么选择好。」

洋介替自己的行为辨驳。

洋介怎么变了？悠树纠正他的说法。

「既然规定你要开会，就有列席的义务。连部长都参加、你却不出席，说的过去吗？」

「有马……刚才中谷部长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

「我已向中谷部长传了邮件打探。」

「打探什么？」

「问他我可以回营业部吗？」

洋介的声量很低沉。

悠树终于明白，原来洋介早已有些念头。

「部长也是和你提到这件事吗？」

「哪有？你不要空欢喜！」

悠树握住双拳、垂下双眼。

「部长有提过吧？你快告诉我！」

「但我没答应。」

「咦？为什么？」

洋介很迷惑地抬起头。

「我要你暂时留下来。」

「真的吗？」

洋介显得很讶异。

「我骗你做什么？」

「有马……你真的拒绝部长吗？」

「对。」

「可是……为什么？」

洋介费解的望向悠树。

他不懂一直嫌自己「不要脸的存在」之悠树，何以会有这个举动？

事实上悠树才想知道答案呢！

但悠树却如是解释。

「因为我觉得对你有责任！也为了我自己的评价，必须这么做。」

悠树又补充一句。

「但你无故不出席会议，必须写悔过书。」

洋介忧郁的神情不变，悠树甚感意外；洋介既然有「异动之心」，听到悠树要把他留下来，应该是会欣喜若狂才

对！可是在洋介脸上却看不出兴奋之色。

「你听了后没有高兴的感觉吗？」

悠树忍不住问他。

「你碰了。」

「什么？」

「你碰了唇！表示你刚才所说的是唬我的。」

悠树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完全没发现自己这无意识的动作——亦是被桂川说成「说谎时会有的动作」——原来洋

介谨记在心。

悠树碍着四周有人，他强忍着怒气道。

「你不要随便乱讲！我会留你完全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

「我并没有乱讲！你如果对我无意，就不会把我留下来。」

「那是当然。」

「我真的很开心，也谢谢你。」

洋介这么说，表情仍未有喜色，且还有些忧心。

「我待会儿要出去，悔过书明天以前要写好。」

悠树说完就离开大厅。

他对自己费尽心思想将洋介留下来，也觉得百思不解。

或者洋介对他的感情只是一时的冲动？

悠树更不认同自己，一反过去的常态，开始对洋介动起情来。

「工藤，你的头是怎么了？」

次日，坐在隔壁的木下，瞄着洋介的头惊奇地问。

「有什么不对吗？」

洋介拨着这几个月来，染成褐色却在一夜之间变回原来的黑色头发。

「是没什么不对，只是你怎么又会把头发染回原色？」

木下佩服地问。

「也没什么……只是腻了。」

洋介淡淡地回他，然后又面对电脑。

听着洋介与木下二人对话的悠树，虽未开门表示什么，但心里是有几分讶然。

他并不相信洋介说的「腻了褐色」的话。

很想知道洋介为何一夕之前有此遽变？

洋介过去曾想引起悠树的注目，表现出反抗的姿态。

现在他既然已不在乎悠树，就不必多此一举。

「不过洋介真的是很麻烦的人物……」

他很斗胆地对悠树表露「我喜欢你」，然后展开一头热的追求，未久便自动冷却下来……

而且悠树发现自己这么热心，想把洋介留在自己的部门，结果得到的是他冷冷的反应。

冷不防，洋介突然跑过来，交给他那份悔过书。

「麻烦你。」

「你放着。」

洋介未走开，好像有话要说。

悠树移开视线问。

「你还有什么事？」

「我觉得对你很抱歉。」

洋介说着向悠树行礼，使悠树更为迷惑。

「以后小心点就好。」

悠树如此回答后，洋介又迅速回座位办公。

悠树在洋介的悔过书上签了名，并且送给中谷部长。

「部长，这是工藤的悔过书。」

「唔。很好。」

中谷部长接过后，问道。

「有马，工藤有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悠树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早上，工藤来向我道歉，表示「今后绝不会再犯这些错」，看来他有反省检讨。」

「是吗……？」

听了中谷部长的话，悠树偷偷瞥了坐在位子上的洋介。

从这边望过去，只看见洋介的头；他那黑色的头发，与当时分配到这个部门时一样干劲十足。

是什么原因，使洋介有这么大的转变？

他现在终于发现，自己所做的工作充满乐趣吗？

「希望没什么事会发生……」

悠树内心暗暗地祈祷着。

洋介自此后，不但上班比悠树早，下班后也留下来加班至深夜。

他不仅接时出席「新企划会议」，听中谷部长说，开会时洋介亦积极发言。

加上他本来就很有才华，所以努力的成果丰硕可期。在「新企划会议」中，洋介所提的几个案子，也被采用探讨

。

在不到二个月的时间，洋介令人刮目相看的表现，在别的部门也被人谈论。「工藤显然是有意去「企划经营部」

吗？」

在同行外出回来的计程车里，木下对悠树说了这些。

「洋介想去「企划经营部」？」

「你不觉得他最近认真过了头吗？」

「唔。」

悠树支吾着应对。

「其实过去就听工藤说过「我好想去企划经营部上班」……」

「行吗？」

「有天晚上只有我和他二个人时，他说「只要能力被中谷部长肯定，就会被他推荐吧？」他说了那句话的第二天

，头发就染回黑色、工作卖力起来！」

「……」

悠树第一次耳闻。之前开会，木下提及企划经营部时，犹记得洋介兴趣缺缺……。

且在洋介染回黑发的前一天，正是中谷部长说要把他调回营业部。当时悠树曾把中谷部长的意思，转达给洋介。

悠树更记得自己要留他在自己的单位时……洋介也未显出一丝雀跃。

原来洋介不再对悠树有情，是因为他想要远离悠树。他对「企划经营部」有兴趣，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便在工作

方面力求表现！

因为从那天起，洋介未再逼悠树，且当起「很称积的部属」；反而是悠树慌乱了手脚。

「说实在的，对才刚进入公司二年的工藤，也是很严苛的考验。但他有目标是好事，希望他多加努力，很快的我

们的小组也会受到很好的评价。」

悠树并未回应木下说的话。

「我听别的单位的同事说，工藤过去只谈有马课长……真的很不可思议！谁想到成立企划经营部后，洋介更展现

他的野心出来！……如果我们不加防范，小心他会被挖走！」

木下这一翻话，打乱了悠树的心湖。

悠树怎么听，都不认为那是洋介「有野心」，而是他想赶快脱离自己！

要不然就是过去悠树对洋介一再表示「你快滚！不要妨碍我工作！」洋介不爽所以采取行动反击吗？不，不对！

他记得洋介曾清晰说过。

……只要能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

「有马先生，你不下车吗？」

木下提醒悠树，他才发现车子已到达公司。

「我在……想什么啊？」

洋介想离开悠树的事实……使他十分动摇！难道他也要对洋介说「你不要去企划经营部！」

「事情怎么变得如此荒腔走板？」

悠树与木下才回公司，洋介正好要出门。

洋介的长相没有变，但看起来比过去成熟稳重。他对悠树说。

「有马先生，部长找你。」

「工藤，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名古屋分公司。」

「去名古屋？」

悠树以为听错，又重复反问一遍。因为洋介并未安排有出差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