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书生和大少爷————渊鸟

一怔，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怪他，反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这个孩子——

“笨石头。”他长叹，平生没见过这种单纯善良到极点的笨蛋，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看来，他注定这辈子决计不能负他了。

石明光歪着头，傻不隆冬地笑了。

指尖抚上他的脸，官雁低下头，破天荒地吻了下去，给了他一个又长又甜的深吻。

官雁慢慢地低下头，罩住他的唇。石明光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愿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微酡的俊容，可以看到他颤抖的眼睫毛，可以听到他急剧的心跳，可以感觉到他唇上的温暖。官雁的心已经完全向他敞开，再没有半丝隐瞒、误会。

他迷醉了。

不过——

咦咦，鼻子好奇怪，痒痒的，怎么回事？不会吧，千万别在这种情意缠绵的时候捣蛋啊，拜托啊！啊啊啊，不行了——

官雁正吻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下子推开，“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

石明光来不及回答便急忙侧过身去，连续打了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鼻子好酸哦。他哀怨地揉揉红通通的鼻子，难得的机会却被该死的喷嚏搅乱了，呜呜……他怎么这么不幸？

官雁眉头紧锁，摸上他衣服，可恶，还是湿的！“赶紧换件衣服！”他转过身去，在衣柜里找衣服。

石明光不依地扑上去，抱住他，“不要不要，人家还要亲亲。”

被八爪鱼缠住的他动弹不得，气极回头给他一个爆栗子，“要亲亲以后随时由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啊？糟糕！话才出口，看到他一脸贼笑，官雁呻吟一声，落入他的圈套了。这块笨蛋大石头，平时傻傻的，偏偏在关键时刻精明！

31

“我们明天一起去游春吧。”

昨天晚上分别时石明光还露出大大的笑容渴求道。他点头答应了，没想到他自己却食言了。

“生病？”官雁扬起好看的眉，不确定地问道。傻瓜也会生病？他不是应该像他的姓一样百毒不侵？

“是的。”石忠低着头，一板一眼地道，“昨晚少爷是淋着雨回家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他肯定是昨晚淋雨着凉了。他皱眉。

“少爷本是吵着要来的，可是他实在是走不动，所以遣我来告诉官公子一声。”想起大吵大闹硬是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头晕目眩倒下去砸到瓷枕扁嘴茹泪的样子，石忠再三严肃表情才将爆笑压下去。

一看石忠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明光生病了还不安分，这孩子真叫他牵肠挂肚。

“石忠，带我去看看你家少爷吧。”没有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他的心安定不下来。

＊　　＊　　＊　　＊　　＊　　＊　　＊　　＊　　＊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药！我要见小雁！”

还没走进石明光的房间，便听到了石明光发少爷脾气，大吵大闹的声音。

“少爷，求求你趁热把药喝了吧。”年轻的女声带了些泣音。

“滚开，别烦我！”

听不下去了，官雁推开门，接下婢女手中的药汁。快哭出来的婢女看他身后的石忠点点头后，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发了一通脾气的石明光抬起头，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官雁，眼睛亮起来了，“小雁，你是不是来看我的？”他眉飞色舞地扑上去，“哎哟。”谁知才刚坐起身，头便晕得不行了，满眼星星乱转，他“哎哟”一声倒回去。

官雁连忙把药碗放置一旁，“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手。

“好多了。”石明光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亲亲我，就会全好了！”他嘟起嘴。

“安分一点，有人在！”他打断他的话。石忠在后面看着呢，他可不想在他人面前亲亲我我。

“石忠早出去啦。”石明光嘻嘻笑道，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小雁，亲亲我嘛。”嘴唇用力地嘟起，像极了一朵喇叭花。

这家伙，令人很想痛打一顿！官雁跃跃欲试，很想把他的小猪嘴拍扁，可惜现在是他的地盘上。

“好，要我亲可以，你先闭上眼睛。”

兴奋地眨眨眼，石明光万分期待地闭上眼。

“张开嘴巴！”命令。

“啊！”听话地张开。

“啊——咕噜——”

一张嘴，意料之外的苦涩液汁竟然灌了进来。

“给我乖乖喝完，不然别想我亲你。”

耳边传来冷酷的话语，石明光只好含着泪花一口接一口喝完。

“恶！”好苦啊，那个死大夫存心想整死他。石明光一张脸苦得不能再苦了。

“糖。”

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糖塞进嘴里，冲淡了苦味。

石明光舔舔唇，期待地说道，“小雁，我喝完了，你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

官雁皮笑肉不笑，这只小色狼色胆比天大。“不行，会被别人看到的。”他拒绝。

“不会啦，门关得好好的，不会有人闯进来的。”石明光摇摇食指，“难道小雁想说话不算数？不行哦，如果小雁不亲我，我就告诉所有人小雁是个耍赖鬼！”

这个笨蛋从哪里学来的威胁招数？又不是小孩过家家。他哭笑不得。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给他一个小小的吻好了。

伏下身去，蜻蜓点水地轻带而过。

“不行哦。”石明光睁开眼，迅速地翻身压住他，“小雁不可以敷衍我哦。”

官雁目瞪口呆地望着上方的他，“你不是头晕起不来吗？”

“嘿嘿。”他露出无赖的笑容，“见到小雁我什么病都好了。”

被骗了——官雁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被他湿热甜蜜的吻覆盖了。

这家伙哪里的高超技巧？明明上次还很青涩。他模模糊糊地想。

唇舌紧紧相依，“唔！”嘴角银涎垂下，石明光的吮吻啃咬撩起了他心底的欲念。

32

情不自禁地反拥住他，他陷入了情迷意乱中，完全忘了注意门外的声响。

“好点了没，明……”门哗啦推开，一名长髯中年男子走进来，愣住了，“儿”字在舌尖打了两转吞了回去。

亲热中的两人一惊，齐齐望过去。

“爹！”石明光惊叫起来。

“老爷，你怎么了？”石正义背后的美妇人被挡住了去路，不解地把僵硬成石头的丈夫挪到一边去，挤进来。

看到床上衣衫不整滚在一起的两人时她一愣，当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宝贝儿子后不禁爆发出一声惊惶至极的尖叫，“老天爷！”她白眼一翻，身子软绵绵瘫了下去。

“夫人！”婢女们一拥而上，扶住软成一团棉花糖的夫人。

官雁与石明光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畜生！”呆愣中醒悟过来的石正义涨红了脸，青筋暴涨，“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之事！”他气得浑身发抖。

“爹——”我们才不是无耻呢。

石明光刚想反驳，却被官雁冷静地按住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说再多石大人也听不进去，反而会更加惹恼他。

石明光噘起嘴，不甘愿地合上嘴。

两人亲密的眼神互动激怒了石正义，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耻辱感烧光了他仅剩的一点理智，“畜生，我打死你！”他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过来。

“不要啊，老爷，明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石夫人推开婢女的扶搀，哭啼啼地冲上去，拦住丈夫，“你要打，先打死我好了。”

“妇人之仁！让开！”石正义气愤至极，将夫人推开。

夫人跌倒，泪流满面，哭得几乎晕厥。

“夫人！”婢女尖叫，冲过去。

“爹，你有事冲着我来，何必推我娘？”石明光眼睛红了。

“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敢顶嘴？”石正义大喝，“来人，把少爷抓起来！”

“谁敢靠近我，我就辞了谁！”

“兔崽子，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快给我上！”

“嘿哈，少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等着我吃饭呢。”

“我的儿啊，乖乖顺从你爹一次吧。”

“夫人，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娘，我又没有做错事。”

“臭小子，嘴还这么硬？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他是我们的独苗啊，虎毒尚不食子，你不能那么狠心啊。”

“哼，我是在教训他，教导他回到正路。”

“儿啊——” n @4S¬c3V4Z c8\

屋内鸡飞狗跳，叫喊声震耳欲聋，哭叫吼喊交杂一片，混乱至极。

33

“然后呢？”钟润饶有兴趣地问。

“然后？”官雁无奈地笑笑，“然后我被赶出来了，并勒令不准接近石府半尺范围内。”石大人的脾气像他的姓氏一样又臭又硬，三七二十一马上令人把他赶出府，根本容不得他插话。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恐怕只能两地余相思了。

“还能怎么样？只能耗着，看谁最先屈服。”
从被石大人撞破情事那天起，他们已经四天没见过面了，明光被禁足，他则不准踏进石府一步，要不是石忠暗地里替他们传信，性子急躁的明光早翻墙逃出来了。

事态那么严重，官雁却仍然是很轻松的样子。钟润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不是苦中作乐后，忍不住把疑问说出来。

官雁听完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情况可以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可是不知为何，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所有事都坦露出来了，我不需要再隐瞒再做戏，也不需再为难自己，这一关我和明光一起面对，如果过了，我谢天谢地，如果没有挺过，就算是无缘。”

“你真的想得开？”钟润试着探问。

“实话说，我不认为我们不会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露出笑容说道，“我相信明光能解决。”

钟润也笑了，“那位小衙内的功力无人能抵，说不定他是最厉害的呢。”单单不说其它的事，就看他能一举攻克官雁的心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在他人眼中，明光是个纨绔子弟，做事没用，但是他相信他，相信他能摆脱目前的困境。现在的明光在干什么？肯定在跟父亲大吵大闹，把石府闹翻天了吧。他出了神。

“……官雁？”

“啊？”他回过神来。

折扇轻拍桌子，钟润耐心地重复一遍，“你真的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是的。”官雁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后悔？”

“不后悔。”他透过窗户凝望着吐新芽的杨柳，春天来了，温暖也即将来到。“如果我放弃，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才会后悔一辈子。”

钟润一怔，他眼中的光芒耀眼得几乎教他不敢直视。原来官雁也有被感情控制，失去理性的时候。本应该讥诮这种没由来的狂热糊涂，不知何故，他心底却隐隐生起了羡慕，人生难得痴狂一回，能拥有一次，也是一种幸福吧。

“钟兄，你会看不起我吗？”官雁迟疑地问道。他记得上次他很反对他跟明光在一起。

“上次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为兄一回，不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钟润正色道，上次是他的错，他低估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的执著。

“不不，钟兄说重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他连忙摆手道。

“好啦，我就当贤弟不计较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那官雁先谢过钟兄了。”

两人相视一笑。

轻松地喝着茶，说着京城中的趣事，突然的，钟润摇摇扇子，对他们的相处方式生了好奇。

“官雁。”他晃晃扇子，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

官雁倾身。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谁上谁下？”

官雁一头雾水，“什么谁上谁下？你说走路？不对啊，应该是前后才对。”

钟润大吃一惊，扇子差点掉下来，他赶忙抓稳，“不会吧，你们这么久了还不曾、呃，做过那种事？”

“亲吻？有啊。”他脸红一红。

这下子扇子真的掉下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只是亲吻？钟润晕倒，这两人也太纯情了吧，不行不行，得尽快恶补！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小书，塞给他，“送你，回去和小衙内好好琢磨琢磨吧。”

官雁接过书，好奇地翻了几页。“轰——”当他看到色情露骨的画面时，整个脸都烧起来了。

这样、那样……竟然还有这种姿势？

这、这、这太可怕了吧——

34

“夫君，你就让那两个孩子在一起吧。”哭哭啼啼的中年美妇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中年长须男子。

春光明媚，原本是赏画看柳的好天气。石正义的好心情却从今天早上刚睡醒便被人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一起床，夫人便在耳边唠叨，吃早饭的时候在嘀咕，连他心烦地躲到后园，她也跟了上来。在他抬头望风的时候哭一句，在他低头赏花的时候啼一声，烦都被她烦死了。

“夫君，你好铁石心肠！瞧瞧光儿，那么活泼好动的一个孩子，竟然待在房里两天没出来了，饭也吃得少，跟喂麻雀似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呆呆愣愣的，看得我好心疼！夫君，你成全他们吧。”美妇梅娘心疼儿子，求情道。

看到儿子这样子，她心疼，难道他这个做爹的就不心疼？被妻子的哭哭啼啼弄得心烦意乱的石正义烦躁地大吼道，“胡说八道，不成体统！果真是慈母多败儿！这不是成不成全的问题，你也不看看情况，两个男人我怎么成全？如果官雁是个女的，莫说他是个孤儿，就算是青楼女子，我也绝对成全！”反正没有哪家名门淑女肯嫁给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一点他早看透了，也早死心，没有好女子无所谓，只要儿子能娶妻就够了，难道老天爷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成全他？竟然跑出来一个“男”儿媳妇！石正义暴躁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踱来踱去。

“我们儿子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梅娘声音不大不小道。她觉得官雁挺好的，那孩子文雅又懂礼貌，被明儿缠上还算吃亏了呢。

“妇道人家胡说什么？”石正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咳，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他不住地叹气，后悔年轻时只重美色。当时，他贪图妻子貌美天真，以为女人只要漂亮，蠢一点没关系，于是拒绝了无貌有才的前任宰相千金，娶了明儿的母亲。唉，这回报应来了，生下了同样俊俏无脑的儿子！

“老是怨我？”梅娘不依地嘟起嘴巴，明明是徐娘半老了，做出这种少女动作，看起来竟然还是很迷人，“没有你我哪生得出来？”声音变小，“说不定明儿这么笨是你们石家的遗传呢。”嘀嘀咕咕的。

“你还说？”石正义怒气冲天，大喝道。

梅娘被丈夫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拍拍扑通乱跳的胸口，“好凶！是明摆的事实还不让人说？”继续嘀咕，只不过声音更低了。

石正义懒得去理会妻子的嘀咕，他走了步路，本想回大厅，“不行！”他停了下来，越想越不放心，笨儿子说不定和他娘一样以为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呢，他一定要断了他的心思！念头一转，他快步向儿子的房间奔去。

穿越了半个石家，终于到达了儿子的房间，推门一看，吓，房间里竟然没人？

路过的下人说少爷上书房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石正义讶异地抬起粗壮的眉毛，他那个儿子可是天生与书房不对盘的呀，每回上课，都是在他的鞭子棒喝之下才肯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挪进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被他刺激到茅塞顿开，开始奋发图强了？在这种想法的鼓励下，他又提脚往回走，不辞辛苦地又穿越过半个石家，回到了位于后园旁边的书房。

石正义推开书房的门，只见石明光坐在书桌后面，摇头晃脑地看着书。

顿时大喜过望，儿子果然转性了！他心中大为安慰。

此时石明光也发觉父亲的到来了，“爹，你怎么来了？”他歪著大脑袋，狐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