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观音?挺好的茶浪费给了那群狗。
楚昆芜挑眉,望向陈希的眼里有些探询的意味,却并不严酷“你好像对我一点也不好奇哪?”话锋闪转腾挪,八
卦阵里游刃有余,敏感部分一旋即过,轻盈不沾微尘。上次把自己弄到医院,他也只是望着沾到手上的腥红血迹
淡淡的垂了眼,竟然从始至终不曾问过一个字。这心术这气度,倒让人琢磨不透了。
“有什么可好奇的?豪门恩怨呗,电视上都有,翻来覆去都播烂掉了”陈希抚着袖口绣工精细的花枝纹饰,波澜
不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刺客也真够业余的。死这个东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法
子多了,他却只想置你于死地。心软和善良都是愚蠢的一种。”
喔?楚昆芜端起杯,眉目低垂,不辨喜怒,语气却散漫“这样说来,我倒要感谢他了?”
是啊!陈小妖笑逐颜开,面若芙蓉“这也是一种情谊哪,蛇先生。”
情谊?情谊浓厚到要与我同归于尽倒也难得。死亡,确如一只甘甜美好的魔物,解决烦恼归于虚无,是挺好的归
宿,真是没什么大不了。楚昆芜侧身招来秘书,低声吩咐,神色微有倦怠之意“让他们滚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
干净,有多远滚多远。”
“是。”秘书重头点点,哽在胸口的一口气松了,竟然有种脱力的虚软。此话一出就等于大赦天下了。二公子死
的轻松,却害苦了这些人。不管怎么说,流放总还有条命在,不错了。
没想到,这样一个死结就被某只小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化为无形了,更可怕的是,自家楚总竟然对他有点言听
计从的味道。
真乃神人!秘书汗津津往外走,步子轻飘飘,还不怕死的回头望了陈希一眼。
嗯?身后陈希美滋滋的感叹“楚昆芜,你家秘书好像在对我暗送秋波呢!哎呀,他这一型的我还真没尝过...”
他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秘书在楚总身边磨砺多年,接受了烈火真金的考验,己然得道成仙,心坚似铁命硬如石
,这一句话却也受不住了。
偏偏在他渐渐隐没的神志边缘,自家总裁大人还性感的哼了一声,说不出的温柔婉转。秘书同志眼前更黑,小祖
宗,这样不负责任的言论是会死人的。
十六
由于陈小妖的坐镇,他的地头总比对面张北那边要清净一些。人少,没办法。这一点让楚总非常满意,一来二去
不知怎么着,没几天楚总的日常用餐点也挪到这儿来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金钢不坏之身,早饭几乎从来不吃,下午一点钟喝杯咖啡,顶到三点再吃午饭。晚饭却连吃两
场,酒喝到眼都发蓝。偏偏酒意丰沛,眼却越发的亮,在一桌酒鬼中央坐的削肩直背,眼光一扫森冷摄人,端得
是帝王气势,可是这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希对楚总的敬仰有如火树银花,心里琢磨,自己家陈设大哥也号称陈总,怎么不像他似的白天忙到飞起,晚上
喝酒像自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隔行如隔山?
楚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忠心耿耿的平头秘书却感同身受的受不了了。青着脸来找陈希,一叠声的“事态严
重!”,擦汗的动作相当利落。
事态严重也是自找的,谁让你们伟大的克已奉公的楚总专爱挑战高难度!今天招待英国佬,明天德国帅哥,后天
的行程排上了俄国大鼻子叔叔。轮番跟八国联军联系感情,个个酒量好到匪夷所思,楚总,联合国会议也不是这
么个开法吧?
陈希拧着眉进去,娇笑一声,三下五除二灌倒了一屋子说鸟语的,咬牙切齿把楚昆芜抗了出来。
“小秘,你还不来把你家主子弄走?”死沉死沉的,陈希没好气。
小秘同志坚定的摇头,并且迅速后退。身为第一跟班,主子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这个时候不是展示忠心和能力
的良好机会,陈大妖魔还是能者多劳吧。
这是个很不妙的开端,充分让陈希认识到偶尔的心软是非常要不得的。自此之后,把英明神武的楚总从战场上拖
出来的任务就光闪闪当仁不让的落到了陈希头上。
所以,酒战正酣之时,楚总那个甜美腻人的小情人便会无限娇羞的登场,眉若远山面似芙蓉,非要拉着楚总去外
面说几句体几话,好一慰相思。
从未见过如此清丽雅致偏偏又娇媚摄人的尤物,而且还是个少年!众人目瞪口呆。乘着这个空,陈希总能成功的
把楚昆芜从狼窝里弄出来。
在外人看来,楚总这色鬼是抱着无限娇柔的美少年,志得意满淫笑而去,事实正相反,是无限愤怒的小妖魔扛着
他死拉硬扞忿然而去。
酒是穿肠毒,就算是超人体质也抗不住。楚昆芜觉得自己的血液有如岩浆在体内翻腾不休,五脏六腑如坠火海,
灼的人视线里都是一片腥红。不过还好,陈希身上有股冷冷潜香,干净又清澈。他最近比较常穿丝绸质地的衣物
,平滑冰凉,有如身披浅水,倒是与自己相得益彰。
唔...这醉鬼力气也是超人级别的。一出了包厢,陈希就被他抵到琉璃屏风上,扑天盖地的吻有如惊涛骇浪,其中
浓重的酒味让陈希都熏然若醉。睫毛颤动如蝶,陈希气息不稳,环了那人的腰身,一声谓叹滑出口去却成了低低
的呻吟。
胃里翻江倒海,楚昆芜面色青白,却又吐不出来,只好硬生生受着。闭了眼斜倚在陈希肩上,这种柔软并且依赖
到不设防的姿态和抓着自己衣襟用力到关节发白的手指,让陈希一阵莫名的心酸。
偶尔小小的软弱,即使无伤大雅也很奢侈,这个男人对他自己实在太过苛责。
“小希,你不懂。”掩掩唇,楚昆芜紧紧拧眉的样子有点跋山涉水的疲惫“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没到达顶
峰的人无权喊停。中途停步的,不是迷途知返或者超脱世事,他们是蠢,或者无能。”侧头亲吻陈希珍珠般的耳
垂,楚昆芜缓缓呢喃“而且,有些山是没有退路的。你,想像不到。”
呀,他是怀疑本公子的智商?陈希斜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面薄如纸苍白似灰。该!谁让你选这么一条难走的山路
?!
心里切切,陈公子还是把手臂环过去,调调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不是爬山,纯粹是玩
命。
陈希不再言语,坐在那儿生了会儿闷气,突然又扬起脸来,笑的惊心动魄,吩咐旁人,声音如糖似蜜“给我把包
厢里那几个德国佬拖到对面去!”对面亲爱的张北同学最近正给砚师兄弄的肝火上升,气串两肋,招待他们定然
热情洋溢。
小秘书寒颤着进去指挥大家拖人。连对方的保镖都给灌倒了,陈小妖真是神通广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全副武
装的黑塔保镖放弃了职业操守的。
“小希心疼我了...”楚某人酒劲儿上头,脸色更加青白难看,拖了长调说话,竟然有了几分花花公子的腔调。
哼,小爷是看他们不顺眼!陈希抓把夏威夷果丢来丢去,冲着正辛苦劳作的众人又追加了一句“告诉小北,别下
狠手。”若是惹恼了这些人,怕是麻烦不小,起码这种要命的酒楚总还得再喝几轮,来赔罪。
哎,男人...就不能有点高雅的交往方式么?陈希同学兀自感慨万端。
十七
高雅的交往方式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不在陈希面前展示而己。不过,我们亲爱的陈小妖可不是肉体凡胎,阴谋诡
计一望便知,很快,陈小妖就在楚昆芜身上发现了烈焰红唇的痕迹。
小妖同学扒在人家胸膛上,把唇凑上去比划比划,大惊失色“哎呀,这个吻痕比我的嘴还大!楚楚啊,你是从哪
儿找了个红花鬼母私混了一晚?”
楚总哭笑不得“别叫我楚楚。”也不知道在下属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偏要叫。陈希扭身,衣袖一拂,哼。
陈设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和乐融融的场面。他条件反射性的气往上撞,撞到理智的栏栅又乖乖折回来了。这
两人天天眉来眼去肆无忌惮,他是知道的,可是,他管不了。
首先,那是楚昆芜,楚总。见面就是滔滔不绝的商场标准寒暄模式,转了八个弯没一点实质内容,偏偏他就能说
的那么一本正经严谨慎密。陈设也只能听着,应和几声。
没办法,这人来头太大,传闻中是个心狠手辣性子诡异,无所不用其极,道德完全没有底限...总之,千般优点集
于一身的人物。与方泽砚并称商界双子,事业做的比正经生意还要风生水起。这样的boss,陈设觉得咱是良民,
咱得躲着点。
其次,那是陈希,陈小妖精。嗯,现在更不得了,己经晋升为魔君了。自己这老哥当的挺窝火,苦口婆心威逼利
诱费尽心力,自己哪句话他是听了的?咬牙切齿火上眉心指天划地,一通管教,又有哪次是有效果的?结局通通
是惨淡收场。
这样的两只凑到一起,陈设竖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没脾气了。
陈小妖今天穿件淡色衣袍,一朵硕大无比的菊花盛放其上,花瓣舒展直到左肩,用极浅的紫线绣成,银线勾边,
披在瘦削的肩上,美到张扬又极有风致。
轻笑时长袖掩唇,陈希身形柔和,目光却有如聚针“嗨,我们俩郞情妾意,情投意合,又不犯法,你就别操心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谁又能伤的了谁。”
得,自己这个小弟现在倒比自己通透了。再过几年,我得低声下气向他请教。这个认知让陈设挺郁闷,又没的反
驳。
“倒是你,进展的怎么样了?还有空来管我。”
进展...陈设垂头,国字脸一拉,彻底默了。
所谓的进展自然指的是陈设与杨宇的进展。陈家兄弟好些年了就这么一个共同话题,不提还好,每提必然又是一
通不愉快。轻则恶言相向,重则实体攻击。陈设大哥是屡战屡败,屡败屡退,退无可退,从头再退。
这就是代价。心里住了一个魔物的代价。
几天前,这个话题又被陈家兄弟拾起来沟通了一回,比较特别的是,这次是陈设主动提及的。
那天陈希在陛下家蹭饭,顺便逗弄一下安小佳,弄的小安子又是一次狂化变身,竖着头发要跟他拼命。陈希才不
怕,陛下却烦了。为了维持自己家的良好卫生状况,陛下起身拎了安小佳扔出门去,并且亲自押送陈小妖回家。
陈设老哥来开的门,看看门外俊雅无双气质冷冽的帅哥黑了脸。偏偏陛下这人说话永远肆无忌惮,毫无方式方法
的顾虑,张口来了句“他就是你哥?不像。在医院捡的吧?”
这话,绝了。己经不敢去欣赏自己老哥的脸色了,陈希把陛下往电梯方向推。虽然陈设大哥没什么姿色,不符合
陛下的审美标准,话也不能说的这么触及根本吧。
“小希,刚才是谁?你几个男朋友?”
陈希婷婷袅袅晃到沙发上坐了,对这话有点意见。怎么是我男朋友?就不能是女朋友?凭这张脸就把我栓在小受
堆里,可委屈死我了。“嗯,算是吧。”某小妖天真无邪“怎么样,极品吧?”
这孩子彻底堕落了,我骂他一顿?表情变了又变,陈设再次后退,拣了个要紧的问“你,你真的放弃了?”
他终于还是问了,问的好。“不是我放弃,是我先被放弃了。”陈希支起手臂,翦水双瞳幽亮到不能逼视“我烦
了,今天就说句痛快话吧。我们己经不可能了,所以,你...不必再顾忌。”
话说到这份上再明白不过了,挺好。终于把这话说了,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倒觉得轻盈畅快。
我不是放弃,是放下。
最是人间留不住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情感。这东西最坚韧又最脆弱,伤痕累累虽不能割断它,可渐行渐远的面目
全非己足够伤透它。
“你,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陈设这个智障。逼我,迫我,用为我好这种烂理由捆住我,却放任他自己。难道他以为娶了
个老婆就能说明什么问题么?别自欺欺人了吧。
“听说,要治疗一段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展一段新恋情。”陈希特别有耐心的提点自己老哥,开始觉得自己
十分伟大,以德报怨的典范。
生活还真是一则黑色幽默。
所有的山都是有退路的吧。只是楚昆芜那家伙不肯回头而己。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那样崎岖,只要你肯走。
陈设从来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能听见那句话,就算是梦里都没有。事实上,这三年他都没有再做过梦,闭上眼就是
无望的无边的黑。而且这话是从陈希那个最不可能的人口里说出来的,意义太重大。
重大到让人无措。
那个顽劣倔强,笑容甜美,目光却荆棘丛生,情感激烈到宁愿绝望的孩子,如今长大了。
仍然眉目如画,却在偶一挑眉时,英气勃发;仍然轻言浅笑顾盼多姿,却目若寒星,恣意摄人;仍然言辞锋锐,
却己然学会了放弃和宽恕。
他宽恕了我,不是悲悯而是明澈,不是接受和原谅而是干脆利落的放了手。
是为了向更远的地方去,所以收拾行囊,沉重而不必要的东西理应舍弃?
陈设独自坐在角落,大厅另一侧水晶帘之后,银发少年手持厚厚一本书,垂头细读慵懒恬淡。偶尔侧头与身边埋
首文件海中的楚昆芜轻言几句,娴雅自然,神态犹如月夜芳草,舒缓而平和的香气淡淡浮动。
小希,你放弃了那些执念,又是要去哪里?
陈设埋下头去,掩了狰狞面色。为什么你能在痛过伤过黯然过之后,如此优美的转身直行?
我可以不顾忌。但,这一切都失了意义。你,己经毁了我们幸福的本能。
你可以宽恕,我却不能忘记。
十八
且不管旁人是如何心思百转的,反正陈希同学最近的生活是挺滋润。三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不夜天,陈希除了上
课以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泡在这里。吃饭有冬儿照应,下午睡觉在安南的店里,闲来无事逗弄逗弄安小佳。陈
希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变的很规律。
大哥陈设最近也转了性,陈希成天在外面胡混,他也不管了。只是每隔一天两就到三界来,坐在角落,面色阴沉
却不言语。
陈希组里的小招待直犯嘀咕,这人,别是憋着气来挑衅的。
小妖陈希摆摆手全不在意。别理他,他就是天生一张黑脸,一般就是这个颜色,挺正常的。等发绿的时候再对付
他也来的及。
他纯粹是习惯成自然,熟视无睹。但别人就有不同程度的适应不良。安小佳每次跑来都问“那个黑脸大哥到底是
不是在医院里拣回来的?”
瞧瞧,这话多伤人。陛下也太道德了,自己腹诽一下也就算了,还告诉安小佳。这和告诉全世界有什么区别?陈
希很耐心的解释“这肯定是亲儿子,得了老爸真传的。”说着还拿出张全家福作为物证。
众人围观良久,恍然大悟“原来陈希你才是从医院里拣的!”
我,我是细胞变异,行了吧?陈希其实也对自己的身世抱有怀疑和幻想。结果他姐陈芳说,你快打住吧,别给家
里添乱啦!
陈希一想,也是。父母相敬如冰这么多年,后来干脆分了居,这时候再在自己的身世问题上多加纠缠,太也道义
了。
自己那一对德性如美玉无暇的父母,连婚都不敢离,就怕给他们前途光明的政治生涯抹了黑。在自己儿子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