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作者:非严  录入:06-17

多了几分惶急和懊丧。“别提了,天杀的北离狗,围城围了这许久,孟将军虽然英雄了得,怕也撑不得多久了。

万一城破,我们这些小民哪里还有活路?唉,还是快走罢快走罢。”他一面说着一面摇头,竟不停步,依旧匆匆

的去了。

谢重华也未作理会,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听他话中的意思,孟明如今尚安然无恙,这样便还有机会救他脱身。

当晚,谢重华趁着茫茫的夜色,无声无息的掠上了萧城的城头,穿过弯弯曲曲的街巷,寻到了孟明的兵署。

伏在屋顶上,谢重华轻轻掀开一片屋瓦,向房中细细观望。房内一灯如豆,有一人背门负手而立,正是孟明。几

月不见,孟明却似忽然间老了十岁也似,形容深深瘦削了下去,眉宇间掩不住的忧心之色,更加显得他憔悴不已

。谢重华看到这般景象,一缕说不清甚么意味的感慨忽然间涌上心头,当下忍不住出声唤道:“孟兄!”

孟明正心事重重间,却被这一声低唤给打断,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转头,“谁?”

谢重华朗朗一笑,身子一翻飘然落地,伸手推开了房门,笑吟吟的对上孟明惊诧的双眼,“孟兄,是我。”

“小谢?”孟明脱口惊呼,眼中的诧异瞬间转为惊喜,几步抢上,紧紧握住了谢重华的双手,转瞬不瞬的凝视着

谢重华,仿佛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因何会到了这里的?”

“我么?”谢重华笑着往房中走,口中一面漫不经心一般的说道,“听说孟兄有难,我自然是要前来搭救的。”

听了这句话,孟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终于转成一片忧愁之色。摇了摇头,孟明叹道:“谢兄说得容易,如

今北离军将这小小萧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又岂是那般容易搭救的?”

谢重华自嘲的笑笑,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不复方才的戏谑,“这个我已然知道。孟兄手下这几千兵马我实是无

可奈何,不过若说救出孟兄一人,我倒还有几分把握。”

孟明却仍然是摇了摇头,缓缓在桌边坐下,转头看向谢重华,淡淡的一笑。“谢兄好意,孟明心领了。只不过,

如今时危事困,我身为主帅,又岂可弃这几千将士于不顾?军心士气全靠着主帅来支撑,我若一走了之,这些将

士怎么办?北离军的手段谢兄你也是知道的,倘若萧城失守,城中的百姓又怎么办?”

谢重华闻言拧紧了眉,心中好生为难。思量片刻后,谢重华低低一叹,“孟兄,事已至此,你便固守下去,又能

有甚么好处?不过是再搭上你的性命而已。为今之计,还不如先随我离开萧城,日后再重整旗鼓,也为时不晚。

谁知孟明听了却哈哈一笑,“谢兄心中明明清楚得很,却又为何定要这样说?莫不是为了试探我孟明么?我戎马

半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事到如今我又何惜一死?”说着,孟明神色一肃,对谢重

华正色道:“倘若我真的是那种会弃城而走只求独生的人,谢兄大概也不会前来救我了罢!”

谢重华一时语塞,心中却明白正如孟明所言,自己倘若要带他一人离开萧城是万不可得的。然而孟明如此人物,

要让谢重华坐视他受困而死,也是万难做到,一时间不由得令谢重华进退两难。缓步踱至窗前,沉吟片刻,谢重

华转头对孟明缓缓道:“孟兄,我只是个江湖人,不懂得行军打仗之事,但我听说,北离军的主帅名叫萧莫长,

倘若,我能杀了这个萧莫长,这对孟兄解萧城之围,会不会多少有所助益?”

“哦?”孟明闻言眼睛一亮,从座椅上霍然站起,上前来握住了谢重华的手,“谢兄倘若真能杀了萧莫长,北离

军心必然大乱,我们乘势杀出,便大有希望突出重围!”

“呵呵,那还等甚么?”谢重华挑挑眉,语气中似乎有几分轻松,“这个我倒还算在行,现下便去试试不妨。”

谢重华说着便欲动身,孟明却连忙叫住他,“等等,谢兄,如今北离三面围困,你可知萧莫长居于何处?”

谢重华回头,唇角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孟兄不必担忧,日间我到此处时,已然探知大略了。”

萧莫长便坐镇在北面的军寨之中。谢重华又趁着夜色出了萧城,径向北面而去。北离军寨距离萧城不足十里,不

大工夫便已望见军营栅门。谢重华纵身跃至树上,藉着月色,影影绰绰看得营寨之外有军士在往来巡夜。谢重华

看了多时,轻飘飘的翻身下来,无声无息的掠近几步,从地上拾起几枚小小石子,双手连扬,几个巡夜的兵士纷

纷被打中穴道,一声不哼的倒地不起。谢重华笑笑,拧身而上,宛如一抹轻烟一般径入北离军寨。

来到帅帐之外,谢重华如法施为,将帐外两个守卫也点住了穴道,放倒在地。此时已近后半夜,帐中已无灯火,

谢重华站在帐外凝神静听帐中动静,只听帐中时不时的传出低低的鼾声,显然帐中人已然睡熟。谢重华闪身入帐

,毫无声息的来到了榻边。

榻上的人正在睡梦之中,全然不晓得身边已然站了一人。谢重华端详着眼前这张面孔,宽阔的额头,浓浓的眉毛

,无论是微蹙的眉峰还是微撇的唇角,都流露出一股严厉和骄悍,这人定然便是北离的主帅萧莫长了。谢重华缓

缓抽出长剑,指在萧莫长的咽喉,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作为一个杀手,谢重华出道闯荡江湖已有多年,但是像

这样在人家夜里睡觉的时候下手倒还是头一遭。

也罢也罢,谢重华半真半假的安慰着自己,反正孟明也是不会向自己付钱的,就当作一次例外好了。

收回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心思,谢重华提醒自己应该是动手的时候了,毕竟此刻自己还是身处北离军营,万

一耽搁久了露了行踪,想脱身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手腕凝力,谢重华刚刚要动手,不期然间,一个念头猛的闯

进了脑海,令谢重华深深一窒,目光怔怔的移到了握在自己手中的长剑之上。剑锋上冷冷的光芒,在暗夜之中更

显得分外森寒,那种冷彻到心底的感觉,让谢重华握剑的手几乎也有些发抖。

大概是在梦中也觉察到了危险,萧莫长低哼一声,眼皮颤了颤,缓缓张了开来。入眼便是这般白刃加身的景象,

让萧莫长刹那间瞪大了双眼,睡意全无。张了张嘴,萧莫长方欲呼喊,谢重华的声音却已在他耳边响起:“不准

出声!”

萧莫长惊魂甫定,看了看谢重华乍然逼近的身影,强自镇定,“你……你想作甚么?”

是啊,我想作甚么?谢重华有些怅惘的想着,一张口,却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知道肖白尘么?”

萧莫长怔了一怔,仿佛有些莫名其妙,“甚么?”

其实谢重华一句话问出口便已然后悔了,这是甚么时候,自己却在想些甚么。摇摇头,像是要甩开甚么一般,谢

重华唇边泛起一个自嘲的苦笑。

右手乍然一挥,清冷的剑锋在黑暗之中划过一道漂亮优美的弧线。

谢重华闭了闭眼,收剑,转身,影子一样掠出帅帐。

回到萧城,孟明还在焦急的等候。

谢重华一进门,孟明眼前一亮,疾步迎了上来,“如何?”话音中带着些忐忑。

“这事倒还难不住我。”谢重华倦倦的挥手,岔开了话头,“余下的事,便要看孟兄你的了。”

孟明听了喜形于色,精神登时振奋了不少,重重点头道:“忙活了快一夜,谢兄先去后堂歇着罢,我去点兵,明

日与北离一战。”说着便匆匆的去了。

谢重华没说甚么,一个随从走上来引谢重华去后堂歇息了。谢重华躺在榻上,一阵一阵的疲倦袭上来,却是大睁

着双眼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纸,斜斜的照进房中,照在床帐之上,望上去一片孤寂的惨白。有时飘过一朵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房中登时又会陷入一片深窒的黑暗。惨白与黑暗反反复复,直到谢重华再也忍受不住。低叹一声,谢重华披衣

而起,到前厅去寻孟明。

前厅空荡荡的,孟明并没有在那里。谢重华独自坐了一会儿,正无区处间,忽听得一阵铠甲的声音,全身披挂的

孟明大步走了进来。

一见到谢重华,孟明先是一怔,“谢兄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还没有去睡么?”

谢重华淡淡一笑,“不累,也睡不着。”说着,谢重华的目光在孟明的铠甲上一扫,“孟兄可曾安排停当?”

孟明点头,眼中浮起激昂的神色,“大军整束已毕,只等北离军中一乱,便可一起杀出。此番定可杀他个措手不

及人仰马翻!”

谢重华听着也有些高兴,一拱手,“那我就预祝孟兄此次能够马到成功。”

没过多久,天已蒙蒙亮,到了军士操练的时分。

一名前哨官忙忙的跑了进来,眼中说不上是吃惊还是欣喜,“报!北离主帅萧莫长昨夜里在帐中被杀,东西两寨

统帅现下都赶了过去,北离军中大乱!”

“好!”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孟明霍然而起,“传令各军,出城,进兵!”

“是!”

军士匆匆退下,孟明转过身来望着谢重华,眼神中满是掩不住的兴奋与志在必得,“谢兄,今日定让你看到捷报

!”

谢重华被他的情绪感染,微笑点头。孟明一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果然如孟明所言。萧莫长忽然被杀,北离将士均自惶惶无地,被孟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狼狈退后了几十里。三

军失帅,没有了统一的指挥统领,北离军其他诸将已然无心恋战,象征性的对峙了几日,便草草收兵了。至此,

萧城之围尽解。

谢重华离开萧城的前夜,孟明设下酒席,与谢重华两人共酌。对饮几杯之后,谢重华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便又向孟明提了出来。

“孟兄,北离这次虽然退兵,但是过不多久定会再来。萧城太小,又是个孤城,周围没有援助,一旦北离军再来

,免不了还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孟兄不如先撤出萧城,别作处置的好。”

孟明却缓缓摇了摇头,“谢兄你有所不知。萧城虽小,但它北面依山,南面傍河,正是个要冲所在。我不敢贸然

渡河而退,然而换作是北离军,他们也必然不敢贸然渡河,守住萧城,对北离是个牵制。”说到这里,孟明忽然

笑了一笑,“这个道理不止是我,何景文也是明白的。他也知道我一个人早晚守不住萧城,已然派了大军前来。

呵呵,说到这大军,”孟明霎霎眼,语气中多了几分神秘,“谢兄可知这统军的人是谁?”

谢重华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孟明已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尽是了然。

“正是令兄苏玄卿。”收住笑声,孟明继续缓缓道,“何景文前次派苏玄卿到过萧城,回去之后便又派他带兵前

来驻守。在苏玄卿兵至之前,我无论如何还要把萧城守住。”顿了一顿,孟明的目光移到了谢重华的脸上,悠悠

道:“谢兄,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让你来萧城救我的,也是苏玄卿罢。”

谢重华点点头,怔然片刻,有些怅惘的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原本还以为,呵呵。”不再往下说,谢重华自

嘲的摇摇头,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孟明笑着拍拍他的肩,“谢兄不必如此。”略一停顿,孟明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渺然,仿佛若有所思。沉默了一

刻,孟明看了谢重华一眼,眼神中似乎别有深意,缓缓续道:“其实,大家总归是要统统卷到这一条路上来的,

至于他到这条路上来的理由是甚么,那并不重要,是不是?谢兄又何必介怀于此。”

谢重华听了这话,一时间默然无语,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气氛也似乎有些凝滞。

半晌之后,孟明勉强笑了一笑,似乎是想提起两个人的兴致,举起了酒杯笑道:“谢兄,你这次救了我,我却还

没能好好的谢你。来,我敬你一杯。”

谢重华也笑了,“些许微劳,孟兄何必客气。”

两人对饮一杯,孟明又道:“说起来这次解围全靠了谢兄。若不是谢兄这般好身手,萧城大概也没有机会逃出生

天了。”

谢重华却摇摇头,叹了口气。“杀萧莫长,只不过是聊解一时之急,未必便真有甚么大用处。死了一个萧莫长,

自然还会有别的人来代他,或许新的主将会更加难缠些也说不定。”

孟明淡淡一笑,“这个,就不是人力所能逆料的了。”说着,孟明像是忽然想起了甚么,看着谢重华,想要说出

口却又有些犹豫,一时踌躇未定。谢重华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

“孟兄要说甚么,直说便是了,有甚么关系。”

孟明迟疑道:“前次苏玄卿来时,曾经说起肖白尘之事。”

谢重华闻言心一跳,挑眉道:“肖白尘?”

“是啊。”孟明道,“原来肖白尘是北离皇子,当真是想不到。”

看着孟明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谢重华忍不住苦笑,“二哥他还跟你说了甚么?”

孟明默然,半晌后缓缓道:“他还说,谢兄你与肖白尘交情匪浅。”

谢重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

“孟兄,你也在怪我为甚么不杀了肖白尘,是不是。”

这句话一出口,谢重华自己听着都觉得仿佛有几分凄凉,一股气苦之意从心底乍然升腾而起,让谢重华一时之间

几乎透不过气来。

孟明见谢重华如此,忍不住也有片刻的犹豫,然而要说的话还是须得说出来。“谢兄,你与肖白尘因何会有这样

深的交情,我实在不知。然而从前我也曾经在董宪手下,从那时我便觉得肖白尘此人绝不简单。且不说他的身份

,仅以才略而论,肖白尘已然是极其出类拔萃的人物。这样的人,再加上深知南殷底细,万一有朝一日亲自统军

南下,对我南殷定然是个大大的威胁啊。”

谢重华双眉皱紧,用力闭上了双眼,低低道:“肖白尘就算再如何出类拔萃,也只不过是个平常人而已。南殷之

存亡,又岂能在于肖白尘一人身上?为何非要让我杀他不可。”

孟明深深叹了口气,“谢兄,方才我已然说过了,其实在更早之前我便也已说过,你我,还有这所有人,迟早都

是要卷进来的。箭在弦上,你又能怎么办?”顿了一顿,孟明像是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直截了当的轻问道:“

倘若肖白尘要回北离,而后统军南下,谢兄,你将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听起来好生熟悉,谢重华想起明月渚的那个夜里,肖白尘望着他的目光,一时激烈狂乱,一时宁静渺远

肖白尘问出那个问题时,又该是个甚么心情?

迷迷茫茫的想着,谢重华的唇边忍不住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我不知道。”

杯中的酒已然冷了,灯影倒映在杯中,冷冷的摇曳。谢重华看着这倏明倏灭的灯影,声音之中仿佛也染上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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