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碇渺……只有忘记我,你才不会痛苦。
没有我的人生,对你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在你恢复记忆的一百年后,世上也不会再有天吴的存在——
这样的结局,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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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几天,天吴几乎走遍了整个下界,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的闲晃,但西王母却直觉地感到不是那样。
在走过了荒凉的戈壁后,天吴落在了一座巍峨的大山前,看着附近连绵的巨大山脉,他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数千万年前,毕方与据比就长眠于此。
毕方,据比,也许同眠于此地就是你们好的归宿吧……
他们大概也是这样希望的……
当初不解他们死前脸上满足的笑容,而今天……他似乎有些理解了。
看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大地与天空,胸中突然涌上他也不明了的感觉……
他周边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里留下的——
只有他一人。
西王母在远处默默看着他,心里一片疑惑。
那个男人脸上露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种几乎可称之为寂寞的表情可能出现在他脸上吗?
想到之前看到他对那光球温柔的表情,在此时,她似乎接触到了那个对她而言就是恐怖与残忍代名词的男人的内心。
尽管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待天吴转过面来,方才的寂寞惆怅已不覆存在,仿若只是昙花一现,瞬间渺无痕迹。
“走吧。”天吴对她说道。
“去哪里?”西王母被他突然的开口弄得有些怔仲。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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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程府可算是当地的一方巨贾,程家自程西城程老爷子发迹,经过三代人的辛苦经营,程家已是积蓄颇丰,在当地也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而最近,程府因为府上新添的小少爷而热闹无比。
本来程老爷年近四十膝下一直无子,一直忧心香火问题的他在得了这个儿子后真是欣喜异常,将这个儿子当宝贝一样的疼爱。但偏生这小公子生下来就体质虚弱,大病小兵不断,府里的人都担心他会夭折,程老爷更是不计金钱从各地找来名贵药材来给他进补,这药吃了不少,大夫更是看得很多,奈何还是不见起色。
这一天,府中依然非常忙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婢女们像蝴蝶一样穿梭来去,忙着准备小公子沐浴用的东西。
也不知程老爷从哪里听说药浴对人体好,便煞费心思搜罗了一些秘方,天天换着花样给儿子泡澡。
浴桶准备好了,几十种药材泡制的水看起来黑糊糊的,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乳娘将小少爷放在浴桶旁的摇篮里,伸手试了试水温,却突然想起沐浴用的干净布巾和擦身的药膏没拿来,便出门去取,将小婴儿留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阵清风吹过,将开着的窗子弄得啪啪作响。
躺在摇篮中的婴儿伸出短短的小手,对着窗户摇晃着,一边还呀呀地叫着。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将窗户关上了——
俊美的青年站在窗边,对着小孩轻笑。
“原来这一世你转生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青年走到摇篮边,看见襁褓中的幼儿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手脚很细小。
“这是你的最后一世,你的力量已无不足以支持你再次转世。”
天吴发觉他的魂魄已经极其虚弱,这个肉身看起来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烛阴,你竭力避免的终还是避之不过,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小婴儿睁着无邪的双眼看着他。
“以前你跟我说过要一个人最痛苦的方法就是让他失去所重要的东西,那个人听了你的死讯,似乎很难过呢……”
天吴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你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了断了。”
说完,手一扬,红色的细芒射入了他的体内。
“这是含有你法力的鳞片,有了它还可以让你再多支持一段时间……也许,还可以让你等到他出现。”
天吴忽然阴险地一笑,“不过在他找到你的时候,他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竖亥,你欠我的,就等着慢慢还吧。
第五十五章
“哎哟,怎麽把小少爷一个人留在屋里啊!”
一个妇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像完全没看到婴儿身边的红衣男人。
小心地将软软的婴儿抱在怀里,在帮他整理衣襟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雪白胸口上出现了一个椭圆型的红色印记。
“咦?这是什麽?”
妇人好奇地盯著看,这时拿了东西的乳娘也回来了,屋子里嘈杂了起来。
在女人们唧唧喳喳的声音里,谁也没有看见一个男子从她们眼前走了出去。
西王母在程府外等候,见天吴缓步出来後跟了上去。
没有说话,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大街上,今天市集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人与人之间拥挤地几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叫卖的小贩,好奇观望的路人,在路边嬉闹的顽童,嘈杂的声音充斥在空气里。
就在这样鲜活而普通的日常场景里,自街道的那边走来了两人,一前一後。
让人觉得异常的是──这两人轻松地在拥挤的人群里穿了过去,像微风拂过般,没有任何一个人碰到他们,也没有任何人看他们一眼,在他们经过的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世界寂静一片。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人产生了周围的所有是流动的画卷般的错觉。
极快地,两人越过了人群,慢慢走远了。
这二人走到城郊,前面红衣的男子身形微晃突然停了下来,後面的女子也立刻止住了脚步。
天吴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扶在了树干上,一手捂在胸口上,面色有些苍白。
西王母上前一步问道:“怎麽了?”
天吴凤目半阖,流光内敛,双唇紧闭。
在她走上前来时,天吴撒出一道金芒,带著她瞬移走了。
片刻间,他们已身在之前他们栖身的山洞里。
西王母知道是天吴使用法力将他们移过来的,但这段时间他使用瞬移的次数屈指可数,去哪里时都是直接飞过去或是干脆说学一下凡人用步行的走,这次这麽突然的瞬移过来,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这时看向天吴,只见他直直站著,眉头一皱,手轻轻捂住了嘴──
西王母清楚地看见从那白玉的手指间,妖豔的鲜红沿著指缝流下。
他定定看著手上的血迹,一脸的漠然,似乎那流的并不是他的血。接著只听到西王母惊呼一声,他双眼一闭,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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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过了极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极短的一刹那,天吴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醒了过来。
刚醒来时的他的眼神迷蒙,方才的一觉,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有一个红衣的男孩,还有一只红色的小狗。
记得以前看到过一个落魄书生,喝了酒就坐在地上口中反复地念著一句话,他念的是什麽来著……
──“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天吴迷蒙的眼神忽然一凌,厉声说道:“昨日种种,终究是幻梦一场,对我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声音冷似寒冰,一挥手,只听轰隆一声,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
西王母进来时,看了墙上的大洞一眼,然後默然不语地走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天吴问道。
“三天。”
“是你把我扶到床上的?”
她没有回答,天吴忽然笑了,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西王母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乖顺地走到他身边後,天吴修长的手指缠上了她的脖颈,口中吐出毒素般的语言。
“怎麽不趁我昏睡的时候趁机逃走,我记得你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在我身边啊。”
她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在她颈上随时可以掐断她美丽颈项的手不存在一样。
“我讨厌你脸上的表情。”天吴厌恶地皱眉,“我该说你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吗,连表情也那麽相像了。”
天吴说完松开了他的手,低头看见衣襟有些凌乱,正要去理,没想到一只白玉小手伸了过来,仔细系好了带子又将衣服上的皱褶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