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天（下部）————帝君

      漫天的神雷一瞬间停了下来，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散尽了阴霾，点点的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启梵被烧焦发黑的皮肤表面，伤口逐渐愈合，黑色的死皮也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新长出的嫩肉。

      “鉴光右使启梵天君，受刑结束！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启梵手脚上的锁链立刻消失了，他试著站起身来，长时间的跪伏让他的动作不太灵活，活动了下手脚，他换上了在锁链消失时就凭空出现在地上的衣服。

      没想到，他还真的熬了过来……

      说起来，那东西也帮了大忙呢……

      启梵勾起唇，蓝眸精光一闪。

      “天君，出口就在你身後，出去後自会有星官接应。”

      启梵点点头已示明白，将披散的金发束好，他转身走了出去。

      静思台其实是个独立的空间，与外界相隔离，启梵後面的石门是沟通两个空间唯一的通道。

      不知用什麽材料做的门上刻满了符咒，古老的神秘文字盘踞在厚重的门上显得非常庄重。

      手在接触到门上的石环时触动了门上的禁制，就像碰触到水面一样，力量如同水纹般波动了开。

      身体被一股力量扯动了一下，下一刻，他已被瞬移了出来。

      “值日星君碇渺，拜见启梵天君。”

      “恩……”

      刚站稳身子，身边就响起一人的声音，启梵随意应了一句。

      心想这就是今日职守的星君了吧，抬头看了他一眼──

      眉修眼长，唇红齿白，目光流转间带了点勾人的媚态。

      启梵看著他，眉心微拢。

      这人……好生面熟。

      好象在哪儿见过一般……

      启梵就这样盯著那人瞧了好一会儿，那人倒也不在乎，笑嘻嘻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看他这般样子，启梵心中一动。

      翠绿峰上的那只妖狐……

      “原来是你……”接著又疑惑道：“你怎麽会在天庭？你应该还没到渡劫的时候！”

      碇渺笑了笑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倒是启梵天君，竟然能完好无损地从静思台出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启梵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没有心思去理他，启梵转身就准备走。

      “大人现在可是要去向东华帝君大人覆命？”

      启梵停下了脚步，冷声道：“这与你又有何干？”

      碇渺轻笑，“大人在静思台思过一年，恐怕不知道‘墨’现在的状况吧？”

      看见启梵疑惑地看著自己，他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墨’是我给他取的名字，他就是上次你要找的人。”

      “他在哪里？”

      “思忧园。”

      启梵不由一怔，思忧园？怎麽会是在哪里？

      从天界以前对那人做出的事情来可看，他以为那人即使又被封禁了也不奇怪。

      但思忧园……

      那个传说中连西王母也无法轻易踏足的地方……

      为什麽东华会让他留在那里？

      “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碇渺深深看他一眼，“我认为……我们现在不是敌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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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大的花园内，绿影婆娑，空气清香。却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东华驾轻就熟地拐了几个弯，不意外地在一棵蜒融树下找到了要找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在树阴下睡的正熟，薄红的唇微张，鼻翼和胸口都因为呼吸而微微抖动，长长的睫毛好似精致的装饰品服帖地覆在眼帘上，原本束好的长发又散了开，如同上好的丝锻一样垂落下来。

      真实可惜了，还亏他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梳这个头发……

      一年来，玄墨已经慢慢适应了在思忧园的日子，东华也开始习惯叫他“玄墨”，而不是称他为天吴。

      开始习惯每天都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不管他听不听的懂。

      开始扩大他能活动的地盘，只要不出东极紫府，这里什麽地方他都可以允许他出入。

      甚至有些时候……转世时的记忆会突然浮现出来，记忆里的情景……都是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侯，他叫他“夜儿”，他则叫他“师傅”……

      就像今天早上在为他梳头时，脑海中突然窜出来的记忆的片段──

      在记忆里，那人也是在给他梳头。

      那人的手比他的要巧──

      将头发分成两股，编成精致的小辫盘在头上形成两个漂亮的小髻，还用系著明珠的红色锻带扎在上面作为装饰。

      年幼的绯夜根本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的发式，还高兴地顶著到处跑，直到一天，引来了一个小毛孩缠著他要和他结娃娃亲後，他才宁死不要梳的。

      问他为什麽要把自己打扮成女孩，那时玄墨只是懒懒地转了下眸子笑著说：“因为很适合啊！”

      ………………

      那偶尔浮现的记忆总是带著暖暖的味道……

      缓缓的流过心田……

      第三十一章

      看那人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样子，叹口气无奈地抱起他。

      刚走到花园中央，一只暗金色的鸟儿扑扇著翅膀飞了下来，收敛了翅膀落在他肩上，亲昵地挨著他的脸，仔细看那只鸟，竟有著三只脚。

      金乌，服侍西王母的神兽。

      那只金乌对著东华叫了几声，他听了後沈思了一会，说道：“熄砚阁传来力量的波动？算起来，也到了他觉醒的时候了，我会过去看一下，叫她等著我。”

      金乌叫了一声，表示知道，扇扇翅膀正准备飞走，突然觉得一痛，双翅已被人抓住了。

      东华好笑地看著怀里已经醒来的人，睁大双眼好奇地抓住金乌的翅膀，上下翻弄。

      金乌惊慌失措地挣扎著，玄墨似乎觉得这个在他手上胡乱动著的小东西很是有趣，更是死抓著不放手。

      东华觉得有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让他随心所欲玩的时候，伸手帮金乌脱离了他的“魔爪”，东华用自己也没发觉的带著宠溺的声音说道：“乖，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以後我再抓了了它让你玩尽兴好不好？”

      玄墨呆呆看著忙不颠地飞走，生怕被捉来当成玩物的金乌，嘴一抿，头低了下来。

      知道这是玄墨不高兴的表现，东华极少笑的唇微扬，将怀里的人抱起要走入殿内。

      怀里轻不可察的动了动，东华低头看向他。

      “怎麽，不想进去吗？”

      玄墨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有手指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经过这段时期的相处，东华慢慢了解到这个只残留了少许灵识的身体也是有反应的，只是那反应太微弱，现在的他，就像婴儿一样单纯不懂世事。

      东华想了想，把他放在了园里的白玉石凳上。

      “我出去有点事要办，不要乱跑知道吗？”

      玄墨轻轻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摸摸他的头，东华右手轻扬，白光闪过，再一看已不见了人影。

      思忧园……

      启梵在心里默默念著，那只狐狸说那个人在那里，虽然觉得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直觉告诉他那人不是可以信赖的对象，但是……

      他们不是敌人──

      这一点他倒是很赞成。

      从想救出那个人来说，他们具有一致的目标。

      他们面对的人太过强大，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他们都必须联合起来。

      相互利用，便是他们现在关系的写照，等救出了那个人後，再考虑以後的事吧！

      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他不自觉地走到了东华的居所──东极紫府。

      他站在外面，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个人，就在这里……

      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纯蓝的眸子闪动著耀眼的光华。

      他伸手抚在胸口──

      这次又要靠你了……

      闭上眼，感觉到思忧园的所在，蓝眸瞬间划过一道红芒，扬起手掌，空中传来撕裂声。

      东华布下的禁制，瞬间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启梵足尖一点，闪身进入了里面。

      穿过了层层禁制，他终於来到了目的地。

      石门的後面，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

      纯净的蓝眸轻扬，微弯的唇角温柔似水，柔和的可以融化人心……

      走到那人面前，俯身蹲下，叹息般地说：“终於看到你了 ……”

      当东华进入思忧园後就感到了不对，悄然隐去身形，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离玄墨稍远的地方。

      背对著他的方向，一个男子单膝跪地，扬头注视著坐在白玉凳上的人。

      阳光下，那头长发漾出金色的波浪。

      东华眼眸变得深沈──

      原来是他……

      启梵看著眼前虚幻般的人儿，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处。

      不敢相信他真的就在眼前，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一年……

      对他来说太过漫长的一年……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思念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玄墨……玄墨……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启梵眼神温柔，凑到他耳边喃喃说道：“我和你在一起这麽久了，可现在才记起你的名字……”

      “玄……我这样叫你可好？”他眼神迷乱，“玄……原来我们在相遇前便已经结缘了，可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不会怨我的，对不对？”

      似乎连阳光也照射不进的黑眸对著那纯蓝，伸手轻触他的脸颊，“你这些日子过的还不好？好象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些。”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麽，从怀里找了一下，翻出个东西，阳光下一照，竟是个桃子，外表红润水嫩，传来阵阵甜香。

      这正是天界的圣品──蟠桃。

      启梵上次得到蟠桃後舍不得吃，想到以後可以拿来给他。

      玄墨自从看到那个蟠桃後眼睛就转也不转，直直盯著它瞧，样子似乎很感兴趣。

      “天界蟠桃分为三类，一类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一类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最後一类，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启梵晃唤手里的桃子，笑道：“我初入天界，身份低微，只能拿到最次一等的蟠桃，但在平时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稀少之物了，玄想吃吗？”

      玄墨看了看他，看起来好象听懂了他的话，薄红的嘴微张，像要他来喂一样。

      说起来这都是在碇渺那儿养成的毛病，每次当碇渺喂他吃内丹之时，都要他哄他先张开嘴，久而久之，玄墨也便知道想吃什麽东西时直接张嘴便好了。

      启梵稍稍一愣，想了一会儿将蟠桃轻轻撕成了几块，空气中的甜香更显浓郁。

      将撕成小块的桃子轻轻塞进他的嘴里，玄墨嚼了几下咽下肚去，又迫不及待地张嘴还要。

      启梵柔柔地笑了，从没有看过他这麽可爱的样子，手上便喂的更是起劲。

      不一会儿工夫就把手上的都喂完了。

      玄墨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余汁，在他看的一呆的时候忽然眼睛对上了来，薄唇微启，魅眸一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