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感染着节奏,他听到十二的话转头看着潘西,这个人也喜欢拣东西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十二继续说,好
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母亲很美,虽然她是父亲的第四个妻子,但是,她永远那么高贵典雅,在我的心里她犹如女神。”
潘西看着外面:“所有的母亲都是女神。”
十二:“妈妈喜欢穿白色的衣裙。那个时候的记得,大家称呼她为莲花夫人,父亲也称呼她为:世界上最最纯洁的小
莲花……”
潘西呆了下,眼睛从外面转到十二身上,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重复了下十二的话:“莲花,夫
人吗?”
十二,继续弹奏着。雨慢慢大了起来:“那个时候,家里有一个和这里很相像的琴房,比这里大的多。每个星期六,
父亲都会来家里,然后父亲喜欢把我抱在大腿上一起听妈妈的夜曲,那个时候妈妈故意把亲弹奏的很慢,很慢,因为
怕父亲离开。夜曲~~~~~~~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塞缪尔没有注意到潘西的不正常,他看着外面,说着很少和潘西提起的过去的事情,关于妈妈的事情,夜曲好像打开
了三扇门。琴声的节奏突然放大。声音高了起来,雨水汇成小河。
26做弥撒的云雀儿
从洁白的小蕃石路面。慢慢的走向通往人造山谷的曲径,到处是并不值钱的风信子和紫色的熏衣草。曲径的尽头有棵
巨大的老橡树,绕过橡树有个盖有白色琴房的小花谷,分不清楚是那一月的那一天,在茫茫宇宙中,除了人造的,还
是人造的,草木忘记四季的应该有的装扮,它们只是绿着,绿着。
夜曲依旧在演奏,话题仍旧在继续。此刻依然轮到了塞缪尔,他在回忆自己的妈妈,在夜曲的伴奏下。
“妈妈喜欢画插图,她把它们邮寄给各大刊物,那些插图大都是母与子的故事。孩子的笑脸,哭脸,撒娇的脸,妈妈
总是担心我的血管,她不许我吃巧克力。家里的冰柜甚至时刻叫人看守着。她总是说“啊,我的小塞缪尔,我想活到
两百五十岁。在你走后,我再死亡。因为我无法想像,离开我,你将如何生存。我也无法想像失去我,你是多么的伤
心,所以我想比你活的更长,看吧。妈妈是多么的贪心……”(说到这里,塞缪尔竟然笑了下)。妈妈常说:“今天
天气冷,你最好穿上你的黄色大衣。”而黄色的大衣是我最讨厌的,所以我常常不穿了就偷跑出去。然后放学,妈妈
就站在学校门口,抱着那件黄色的大衣,她逼迫我穿起来,甚至把她的花围巾给我带在脖子上,同学们在耻笑我,那
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羞愧,羞愧到忘记去闻妈妈围巾上的甜蜜味道。”
十二已经翻来覆去的弹奏第三遍夜曲了。听着塞缪尔说完妈妈的话,他轻轻的接了下去:“我妈妈那个时候经常这样
说我“看吧,我的儿子,他总是得意洋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得意的要命。记得第一次,我在家
里的墙壁上,画了纵横交错的地图。妈妈问我是什么?我说,是给妈妈的花园,于是妈妈找人把那个墙壁整个的拿玻
璃套住,那是我和妈妈的第一个承诺。要为妈妈修建一个属于我们的花园。”
潘西看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弹奏夜曲的十二月,他只是听着,回忆在一页一页的翻过,皇宫内的舞会,他弱小的在皇宫
内忙活的身影。笑容亲切的莲花夫人,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吧。她风光的嫁给了帝国最兴旺的大家族,至圣家族,
她的丈夫是除了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族长。她是多么的大胆,在帝国里,流传着莲花夫人主动追求那位族长的浪
漫的,罗曼蒂克的故事。然后许多年后,自己成了席书缘的内侍,自己做了承诺,开始走自己的人生,然后,席书缘
蒙难,自己背叛,真相大白,大联盟的崩溃,那位一直站在前面的25岁的圣。扎卡。皇家第一军事学精英班学生,国
家一级机甲驾驶师。懂得十门语言体系的精英。帝国的第二骑士。那个潘西并不恨甚至有些同情的年轻人,是面前这
个弹奏着夜曲的漂亮孩子的哥哥吧?至圣家族完全倒台,一家人成为政治犯并被驱逐出境,据说直系亲属,大多都被
送到了关押政治犯的流放星,那里的条件的苛刻可想而知,十多年前,面前这个人还是个少年吧?还塞缪尔差不多大
,经历了巨变的这个孩子,他有着怎么样子的故事?那个始终喜欢穿白色纱裙的莲花夫人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潘
西默默的想,少年上战场的塞缪尔,少年被流放的十二。还有那个被迫退位的狼狈不堪的冯。赞格威尔。哥塞特。布
雷恩皇帝陛下的幼子。才四岁就被迫登基承担他不该承担的世界和责任。大人经常说,千万别去厌恶谁,因为那样自
己会越来越不自在,所以大人总是在原谅谁。大人教会自己大度,不去愤恨,但是这个世界就是环绕在爱与恨当中的
。上神闭了下眼睛,多少个没有爱的孩子走了弯路。潘西的心里突然想起席书缘大人的话“我们感到寒冷,因为温暖
的季节还没到,等到季节来临,自然也就暖了。别去找,你找不到,要学会等。”是啊,我们能学会任何事情,唯独
学不会,学不好等待。
雨似乎停了下来。花叶不堪重负把雨水放到了泥土上。到处碧绿如新。夜曲似乎又缓慢下来。十二月看下面前若有所
思的两个人,突然开口说了一段话:“你们愿意收养,降E调吗?如果可以,那就谢谢了。假如可以,请多给它一些
爱,假如无法给它爱,那么最起码叫它健康的活着。”
塞缪尔看下十二月:“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你不是很爱它吗?它对你意义非凡吧?”
十二月笑了下,脸色更加苍白:“恩。它和母亲养的一只猫很相似。不过我恐怕无法照顾它了。”
潘西的心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空气突然寒冷起来。降E调慢慢的站起来,走到塞缪尔身边蹭了下,也许感觉到塞缪
尔并不是个体温温暖的物体,于是它转了身子走到潘西身边,趴卧下来。
十二看下外面。淡淡的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之前,请你们不要插话。请听我说完……我想告诉你们一个真
相,也许,你们会觉得很惊讶,但是这是我对你们收养降E调的报答。”十二停了琴声。站在窗台看着外面。很久之
后他轻轻的说:“粉红弥撒里,这个花园,这个房间,大概是最安全的了。没有监控器,没有窃听器。”塞缪尔惊讶
的突然抬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有那些东西?”十二月看下他:“请您不要插话……好吗?”塞缪尔点点头。
十二:“一直以来,在这些娱乐船上……”
潘西突然打断他的话:“有一个叫“面纱”的游戏对吗。我和塞缪尔很不幸的成为了他们的赌局对吗?……”
十二月的情绪完全被打乱。他惊讶的看着潘西。潘西慢慢走到钢琴前。他弹奏起一首叫弥撒的钢琴曲,是的,那曲子
叫弥撒。潘西看着面前的两个惊讶的人微笑了下:“我有两个弟弟,他们有段非常不幸的人生,因为他们来自娱乐船
。几个小时前,我联系了他们,大概知道了一些真相。”
十二看着潘西,是的,此刻没人能看的清楚为什么潘西要弹奏弥撒这曲子。潘西没在意他的目光和疑问,他只是跟着
缓慢的,带着企盼和温暖的钢琴声慢慢的念着一支古老的诗歌,潘西的钢琴声很温暖,不同于夜曲的凄凉,凄美,是
的,是的,他的曲子是温暖的。
“祝你长生,欢快的精灵!
谁说你是只飞禽?
你从天庭,或它的近处,
倾泻你整个的心,
无须琢磨,便发出丰盛的乐音。
你从大地一跃而起,
往上飞翔又飞翔,
有如一团火云,在蓝天
平展着你的翅膀,
你不歇地边唱边飞,边飞边唱。
下沉的夕阳放出了
金色电闪的光明,
就在那明亮的云间
你浮游而又飞行,
象不具形的欢乐,刚刚开始途程。
那淡紫色的黄昏
与你的翱翔溶合,
好似在白日的天空中,
一颗明星沉没,
你虽不见,我却能听到你的欢乐:
清晰,锐利,有如那晨星
射出了银辉千条,
虽然在清彻的晨曦中
它那明光逐渐缩小,
直缩到看不见,却还能依稀感到。
整个大地和天空
都和你的歌共鸣,
有如在皎洁的夜晚,
从一片孤独的云,
月亮流出光华,光华溢满了天空。
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
什么和你最相象?
从彩虹的云间滴雨,
那雨滴固然明亮,
但怎及得由你遗下的一片音响?
好象是一个诗人居于
思想底明光中,
他昂首而歌,使人世
由冷漠而至感动,
感于他所唱的希望、忧惧和赞颂;
好象是名门的少女
在高楼中独坐,
为了舒发缠绵的心情,
便在幽寂的一刻
以甜蜜的乐音充满她的绣阁;
好象是金色的萤火虫,
在凝露的山谷里,
到处流散它轻盈的光
在花丛,在草地,
而花草却把它掩遮,毫不感激;
好象一朵玫瑰幽蔽在
它自己的绿叶里,
阵阵的暖风前来凌犯,
而终于,它的香气
以过多的甜味使偷香者昏迷……”
从潘西弹奏弥撒,吟着这个古老的诗歌开始,十二如同被雷电击打。那强大的电流把他焚烧成焦炭,甚至花成了灰。
此刻,他泪流满面,他跟着潘西的钢琴声,背诵声接了下去
“无论是春日的急雨
向闪亮的草洒落,
或是雨敲得花儿苏醒,
凡是可以称得
鲜明而欢愉的乐音,怎及得你的歌?
鸟也好,精灵也好,说吧:
什么是你的思绪?
我不曾听过对爱情
或对酒的赞誉,
迸出象你这样神圣的一串狂喜。
无论是凯旋的歌声
还是婚礼的合唱,
要是比起你的歌,就如
一切空洞的夸张,
呵,那里总感到有什么不如所望。
是什么事物构成你的
快乐之歌的源泉?
什么田野、波浪或山峰?
什么天空或平原?
是对同辈的爱?还是对痛苦无感?
有你这种清新的欢快
谁还会感到怠倦?
苦闷的阴影从不曾
挨近你的跟前;
你在爱,但不知爱情能毁于饱满。
无论是安睡,或是清醒,
对死亡这件事情
你定然比人想象得
更为真实而深沉,
不然,你的歌怎能流得如此晶莹?
我们总是前瞻和后顾,
对不在的事物憧憬;
我们最真心的笑也洋溢着
某种痛苦,对于我们
最能倾诉衷情的才是最甜的歌声。
可是,假若我们摆脱了
憎恨、骄傲和恐惧;
假若我们生来原不会
流泪或者哭泣,
那我们又怎能感于你的欣喜?
呵,对于诗人,你的歌艺
胜过一切的谐音
所形成的格律,也胜过
书本所给的教训,
你是那么富有,你藐视大地的生灵!
只要把你熟知的欢欣
教一半与我歌唱,
从我的唇边就会流出
一种和谐的热狂,
那世人就将听我,象我听你一样”潘西终于弹奏完他的弥撒。他收起双手,看着十二,十二看着潘西:“这是~雪莱
的,给云雀,它是妈妈的诗歌,是妈妈最喜欢的诗歌。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声调突然抬高,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还
,还有弥撒,你为什么知道妈妈的习惯?告诉我……你如何得知?”
潘西站起来看着他:“我想我也许认识你的母亲,她是位高贵的夫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皇宫给皇后弹奏弥
撒,她的声音甜美,第一次,我知道了雪莱。知道了给云雀。”
“你,到,底,是,谁?”十二几乎一字一顿的说。
潘西看着他,叹息了下:“我叫潘西,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吗?”十二的身体晃了下,他突然哈哈大笑:“是啊
,是啊,多么熟悉的名字,哥哥疯了后,经常拿着一根棍子在垃圾堆上呐喊“叫那个叫席书缘的家伙来,叫那个叫潘
西的叛国贼来,叫那个爱丽丝的贱人来。我警告他们,倘若叫我看到他们,不管在世界那个角落,我会开枪打死他们
,那些下贱坯子。”哥哥就是这样说,哈哈~~~~~结果他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摔死了自己……啊,别告诉我,你就
是那个潘西,那个把至圣家推入地狱的一个胁从者,那个把我们推入地狱的仇人中的一个……哦,妈妈,我竟然,我
竟然叫仇人看到了我的丑态,哦~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
十二嘶叫,呐喊着,他的鼻子,和牙齿,甚至耳朵都慢慢流出一些鲜血。他摇晃着。然后徒然倒下。潘西连忙上去接
住他。塞缪尔呆呆看着一切。一切在仓促短促的时间里发生了,潘西捏着十二的下巴闻了下,有些愤怒和怜惜的说:
“该死(他很少说脏话,假如有。这算一句)。他服了毒。”
“怎么办?是我们害死了他吗?潘西,告诉我,真如他所说,是你害了他全家吗?哦~假的吧?开玩笑的吧。我不相
信!”塞缪尔根本无法接受,那么亲切,善良的潘西,会成为,那个把别人全家害的如此不堪的人的其中一个吗?不
~不~~~~~~~!”
潘西看着塞缪尔,十二的嘴巴里慢慢冒着血,潘西的手上染了不少,他伸出满是血的手捏着塞缪尔的下巴,几乎一字
一顿的说:“爱我,就相信我。想救他吗?”塞缪尔点点头,从那只黑色的猫开始,他就对十二有种熟悉的感觉,他
们是一类人。塞缪尔很矛盾,但是他绝对不想看到别人死亡。是的,相信潘西,相信潘西,一定是误会……绝对……
是误会。他这样想着……
27 黄连与赌徒
塞缪尔的脑袋贴在客房的冰凉的钢琴键上,床上的病人在呻吟着,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潘西在一顿忙乱急救了这个服
毒人之后,递给塞缪尔一杯水,塞缪尔喝下,哈。那水苦不堪言。潘西说,那是黄连,真的不知道他从那里寻找来的
这些奇怪的东西,潘西说自己火太大,需要清理下火气,此刻塞缪尔满嘴巴苦涩的味道,是的,今天是怎么了,为什
么自己会那么激动呢,潘西在自己心目中,一直,一直是像神一般的。圣洁,高大,塞缪尔不允许潘西身上有一点点
污秽,他很想接近,很想了解,但是爱人身上却总是散发着那些神秘的气质,是的,他有许多事情自己不知道,那位
叫席书缘的故事他是听说过的,可是看到十二对人生的最后挣扎的那刻,他又看到了绝望,恍惚间,时间慢慢倒带,
在低矮的掩体下,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点燃一支珍贵的蜡烛,火光照耀着大家的双颊,吃着最粗劣的食物,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