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怎么来这儿?爹爹以为你又不见了,担心死了啊!”抱他的双臂还在发颤。
“爹爹……”默璇玉抚摸著默暾玉苍白的脸,满是歉意。“对不起,忘了向爹爹说了。
爹爹别担心,小玉儿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小玉儿……”默嗷玉激动地吻他的唇。“别再离开爹爹。你不在的那两个月里,爹爹
真的好担心你!怕你吃不好,穿不好,饿著了,冻著了,更怕恶人掳走你……你……你
以后不许再这样吓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默璇玉不断地忏悔。在看到父亲憔悴的模样后,他的心疼得无法
言语!爹爹本来就极为脆弱,禁不起过大的打击,今次让他病了好久……抱著父亲,回
吻著他,虽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啄,但难分难舍。
“爹爹…”他呢喃。
“别再离开我……别再吓我……”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桃林内,明亮的光洒了相拥的人一身。
思念,在蚕食他……说好要来找他的!
然,桃林内的果实都丰收了他还没有来!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屋檐上滴答著如珍珠般的水珠串。
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凝视著水潭,无意识地扔著手中的鱼食,惹得水潭中的红鲤鱼一阵
金光。
回默家已有两个月了,安心地待在家人身边,安抚家人受惊的心,等一切沈淀下来后,
那如丝的思念便渐渐涌上心头。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找他7
难道……他脸一白,顿住手中的动作。
难道他遇到了不测?“鬼煞宫”是个可怕的地方,而杜幽吟是个邪魅的人,他……他虽
然很强,但难保不会遭暗算!?
不该!不该让他一个人去“鬼煞宫”的!
袍摆一甩,身子弹飞,旋身便轻落在水潭边的绿地上。
抬头望望天,他飞身去默家的大门口。
才接近大门,一魄与二魄的身影忽然出现。
“师父……”他皱眉。
“乖徒儿,有事吗?”二魄笑呵呵地问。
默璇玉望著两位师父,心中叹然。他知道,他们二人是奉大伯之命监视他!大伯深怕他
再次离家吧?
“师父,我想问问门丁,近些日子有无人访门。”
一魄挥挥手。“没有哇。”
“没有?”他疑惑。“还是问一下门丁为好。”
“你不相信师父?”一魄问。
默璇玉作揖。“徒儿当然相信师父们,但师父们平日事务繁忙,怕有些事会漏了。”
一魄瞪他一眼。“为师是默家的护卫,一丁点的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怎么会漏呢?
好啦,乖徒儿,去到房里歇著。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衣服会沾湿。”
“师父……”身子被推著走,无可奈何。
“怎么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默墩璇。
“大伯——”
“小玉儿?!”默墩璇三步做两步来到他身边。“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来问问门丁,近来可有人拜访。”
默墩璇倏地抱著他。
“大伯?”
默璇玉惊讶地抓住他的肩,不解。
“没人拜门。”默墩璇抱著他向大厅走去。
窝在大伯的怀中,他沈默了几分。没人拜门?真的吗?他……他没有来?
可是,已经说好了啁!
黯、然、失,色。
心中,一片凄凉……“怎么了?”墩璇柔声问。怀中的少年,毫无生气,面带愁容,比
起四个月前,似乎更消沈了。
他……人虽回来了,但心……没回来?
“大伯……他……他真的没有来找我吗?”默璇玉哽咽。
“他?”墩璇眼中泛起寒光。他自然知道小玉儿问的是谁!那个放荡不羁的男人——掳
走了小玉儿的心!他绝不允许他再影响小玉儿!即使他有上门拜访,也被他拒绝!
“就是月大哥啊!”少年黯然的双眸中窜上数点光芒。“大伯,他真的没来吗?”
默墩璇抱著他来到大厅,坐于上座,让他侧坐在大腿上,接过佣人递来的茶,吹凉了才
端著喂他。“你对他,为何那般挂念?”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他,直到够了,才推开一些,默墩璇转而自个想,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想念他!从小见过他后便念著他,以前只知自己练武是为了弹
他的琴,如今方知……我……我爱他……”
默墩璇一震。
“我真的爱他,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少年抬起头,明月般的眼中有著坚定。
“——不许!”默墩璇厉了声,表情暴戾,口气恶劣。“他是个男子!你怎可爱他!小
玉儿,你一定弄错了!”
“大伯……”然于他突来的可怕表情,不禁缩了缩。记忆中,大伯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这
么可怕的表情!他向来疼他,对他宠爱有加,讲话柔声的,神情温和,生怕吓著他。然
而,此时竟……竟露出如此恶劣的表情!
知道自己吓著他了,默墩璇棺稍柔和了线条,粗糙的手指抚著他细腻如白玉般的脸,轻
语。“你还太小,对感情之事过于懵懂,待你长大后,你会发现你只是对白澜月有一种
崇拜的心理,这不是爱。”
崇拜的心理?是这样吗?他对月大哥仅是崇拜?
崇拜吗?“可是……不见他,我这会痛……”他按著胸口,哀伤地道,“大伯,真的是
崇拜么?可,为何心空空的,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如果不爱他,那么怎么会痛?不见爹
爹,不见娘亲,不见家人,心也会痛,可却与不见月大哥的那种痛是不一样的!有时,
想著他,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大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也仅是“崇拜”的
心理吗?”
默墩璇惊愕。他从不知……小玉儿对白澜月竟是如此……情深?!然……“你和他是不
可能的!他一个江湖浪子,又是黑道中人,只会为你带来灾难!何况你是默家的宝,默
家仅你一个小公子,怎能……怎能与男人在一起?”
他脸一白,泪,在眼中打转,他咬唇,强忍著,袖中的手握成拳,指甲几乎刺进手掌的
肉中。
“大……大伯说的是。我……我怎能与男人在一起……”带著明显的哽咽声,透出他欲
哭无泪的心情,强颜一笑,却滑下两行泪。
“小玉儿……”心疼地拭著他的泪,残忍地不去抚平他胸口那道刚裂开的伤口。
“对不起——”猛然跃起,飘身落于大厅的门口,背对著厅内的人,仰起头,冶硬地道
,“——让大伯担心了。我是默家的独孙,的确不该……”
再也无法言语,他施展轻功飞出大厅,奔驰在偌大的默家庭院中,如一抹烟,黑发白衣
拖曳出一道光芒,忙碌中的仆人见之,无不惊叹。
他,忘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他是独孙!要传默家的香火,要让默家流芳百世……怎能因己之私而不顾家族的未来?
突然觉得之前的种种是多么的可笑!追逐著那轮孤傲的明月,到头来,只是水中月!
说什么要弹他的琴,更要弹一辈子——这些,全都是奢望!
他这一生,做了乡口别人的事?害了大师兄,害得月大哥下落不明,难道还相茔口得默
家断子绝孙?
奔进桃林内,再也压抑不住痛苦,跪坐在草地上,嘶哑地哭。
该恨吗?
恨谁?
恨什么?
恨自己非女儿身?
恨自己容貌太惊人?
恨自己为何是独孙?
恨天恨地,恨人恨己——全都改变不了现实!!
他——是男人!
他——爱上了男人!
终究一要让一部分人伤心!
心好痛!好痛!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那不被允许的痛苦如针般扎著心口那脆弱的血肉问
!
手指抓著草地,深深地插入泥中,脸上泪痕交错,齿咬著唇,破了,滴下数滴血。
“月大哥……月大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爱你——真的是一个错误吗?可是,从小一点一滴地积累,把爱你的心慢慢的积累起
来,小心翼翼地保护著,然,到如今,过往的片片真心竟……是枉然的但,爱便爱了,
怎么办?怎么办?”问著株株桃树,树,无言。
“男子与男子不能相爱吗?世间一定要男女相恋才是真谛?可为何我还是爱上了月大哥
?为何不阻止?为何到最后才让我痛不欲生?为何啊——”
他蜷著身子,头埋在腿间,不断地哭喊。
“唉——”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桃林间响起。
一道白影渐渐地自粗壮的树干后踱出,痛惜地望著恸哭的少年,缓缓地开口:“我早已
阻止过你……你却一无反顾。我早知有这一天啊……”
少年闻言,震惊地抬头,挂著两行泪,微张口。
来人蹲在他面前,沾著他的泪,放入口中尝著。“我依约来了,小玉儿。”
“……月大哥……”猛地抓住采人的衣襟,发自内心地嘶喊。“月大哥——”
白澜月揽他人怀,紧紧地抱住他,低头吻上他泛著血丝的唇。他张口,任他入侵在口中
纠缠,熟悉的味道,强而有力的拥抱。是他!是他!是他!
“月大哥……”不断地索著吻,不断地唤著他。好久……好久……不见了!仿佛有一生
那么长!
他活这两个月来是如何度过的,每天一睁开眼便开始进人冥思,一闭上眼又会梦到他。
他的身影时无刻不缠著他。然,越是想他,心中想见他的渴望越强烈!一日又一日,他
不来!一直不来!
“月大哥…”你若不来怎么办?怎么办?”埋在他颈间,泪潸潸。
白澜月拍著他的背,看到他的憔悴,深深地怜惜。“我早在一个月前便来拜访了,无奈
默墩璇坚决不让我见你,我被阻在默家大门外,如此一个月来,我最终决定偷闯默府。
”
“啊?啊?”大伯骗他!大伯骗他?为什么?”
白澜月看出他的错愕,邪笑。“这个自然,你是默家的宝,怎能跟了我这个江湖浪子?
何况还是名男子!”
黯下眼,所有的激情皆化为无,苦笑。“我……是独孙,要传宗接代的!”
“你——要放弃我?”古澜月冰冷了脸,眼半眯,邪魅而可怕。最终,他还是失去了他
?早知如此,便不该心软!敞开了心,交换了灵魂,方发现,现实不饶人!
“我——”不知所措。不要!他不要放弃来之不易的爱情,但亦不愿再伤害家人!
两者之于他皆重要,不分孰重孰轻!
“我——”他噤声,明月般的眼内泪莹莹。
“选我,我带你走,选家人,我走。”他残酷地要他做出选择。
选他……亦选家人……同等份量——叫他如何选择?
如何选择。
“为什么不能两者皆要!我不舍你,也不舍家人啊!”他捂上脸,痛哭。
白澜月扬嘴角。“鱼与熊害且能兼得?小玉儿,人生便要不断地做选择,是对是错,全
由你自己决定。”
“但我选不出来啊!”放开手,抓住白澜月,哀求。“你告诉我,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两者根本无对错可言!只有舍与不舍!我全都下舍啊!难道一定要做选择吗?”
白澜月轻轻推开他,起身,冷声道:“是的!一定要做选择!你做出选择后,我再来要
答案!”
“月大哥?”
白澜月无情地飞身而去。
“月大哥!”璇玉呆跪在地,怔怔在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他……他怎能如此无情地离
开?怎能任由他一人做选择?怎能如此残忍?明知他法抉择!明知他不知所措!却——
转身离去!
停滞的泪,再一次倾泄而下。
他捂著唇,不断地落泪。
他……该如何抉择?
该……如何选择……笑容……离他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木然。丝丝痛苦盘在心头,
如一块石头压著,透不过气来。
木然地盯著一桌的佳肴,却食不下咽。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进去了。
一点也不想吃!
“小玉儿……”暾玉和寻珲儿一进房门,便看到一尊塑像。再观桌上原封未动的菜饭,
两人不禁皱起了双眉。
“小玉儿,饭下可口吗?”来到他身边,寻蹲儿轻柔地问。
默璇玉拾起一双黯然失色的眼。“吃不下。”
“怎么会吃不下?爹爹陪你一块儿吃。”辙玉坐于他身边,挟了些菜到他碗里。“吃吧
,这些都是大伯特地吩咐下去做的,你这几日越来越消瘦了。”
寻蹲儿心疼地摸著他清瘦的脸,清雅的脸上添了更多的愁。小玉儿人虽回来了,心却丢
了?一日日看著他消沈,做为父母的,怎不难过?
望著父母忧心忡忡地神情:心中的痛楚又加了几分。“爹爹,娘……我吃便是。”
慢慢地挟菜,放人口中,嚼了几下,但才下咽,便呕了出来。
“小玉儿!”辙玉大惊,扶著他,寻浔儿急忙为他端来水。
含著泪,喝了母亲递来的水。
默辙玉看著,万分心痛。珲儿偷偷地抹泪。
“小玉儿,你告诉爹,你真的……真的那么……爱白澜月吗?”
“爹爹……”
默辙玉抱著他,忍不住湿润了眼。近几日,已从大哥那儿得知小玉儿是……爱上了白澜
月吁他知道后,简直无法相信。且不说两人相差了十三岁,单是两人都是男子……“你
与他皆是男子,怎能……怎能……”下面的话断在默璇玉下滑的泪中。
“两名男子真的不能相爱吗?”很轻的询问,脆弱得如风中摇摆的枯叶。
默暾玉手一颤。
两名男子……他想到那游走在身上的手,肆无忌惮地玩弄他的男人……心中一寒,脸一
白,他紧紧抓住默璇玉的手。“男人与男人……那种事,怎能忍受?”
寻珲儿一旁见了,扶住颤抖的身子,知他是想起了以往……“玉哥哥……”她轻吟。
默璇玉震惊于父亲突来的嫌恶与室,母亲的担心和焦虑。为什么爹爹突然如此?他以为
,其他人都不赞成他和白澜月在一起,但爹爹一定会同意的!可是……连最亲密的父亲
也反对他与他在一起。
心,空了。
他呆呆地点头。“是啊,男人与男人怎能在一起……”
“小玉儿……”
他强颜一笑。“爹爹,娘,别担心,我没事。”
那比哭还难看的笑,令默暾玉和寻蹲儿肝肠绞痛。
坐于桃林内,膝上摆著“填乐”,支著头,任风拂著苍白的颊。
轻轻柔柔的风,如情人的手,在抚摸著他的脸,他闭眼,享受这短暂的柔情。
曾经,在这片桃花林内,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极为失意的少年。
当时还小的他不明白他为何独自一人来到桃花林,徘徊著,踌躇著,聋地明白了。
他……有暗的一面。那一面的暗,不为人知,却牵动著他的心,远离人,远离那些光可
是,他忘了,他也有明的一面!
黑暗支配著他,使他显得残忍无情!
无情!
他怎能那般无情?
留他一人,面对难题做选择?相爱的两人,不是应该一起面对困难吗?
他猛地睁开眼,抚著膝上的琴,弹了几个激昂的音符。
明明说好不口他了!可最终,他最深的仍是他!好不容易得到他的心了,也确定了他亦
是爱他的,却那样伤害他!
加快手中的动作,琴弦快速地发颤,发出凄鸣的琴音。
自小的宿愿,便是弹他的“风玉琴”,然而,到如今,连琴也未曾碰过,何况是弹?
他——没资格吗?
陷人无法自拔地悲哀与痛苦中,藉著手中的琴弦,不断地泄出心中的那法号呈阳的凄苦
!
不远处,一名男子抱胸倚在粗壮的树枝上,口中叨著一片树叶,半眯眼,聆听著桃林内
传来的一缕缕慑人心魂的悲鸣。
“你真残忍!”突来的声音令树枝上的白澜月睁开眼。另一树枝上,立了一条蓝影,来
人额系蓝丝带,丝带中间绣有风鸟图腾。
“哦?”白澜月淡淡地应一声。
一魄不可置信地望著臼澜月。这个男人绝非平常的那些江湖浪子!他,有一双看世间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