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去。
是那个漂亮的景观设计师谢严冬,他推着一个购物车,里面有很多东西,身边站着一个英俊的男子,与他一起微笑着
,看上去真就是一对璧人。
我笑着跟他打招呼:“谢总,你也来买东西啊。”
“是啊。”他做了个手势。“这是我爱人尹暖忻。他是天罗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罗先生,是冷月的朋友。”
尹暖忻立刻伸手过来:“幸会。”
我客气地与他握了握手:“幸会。”
他一皱眉:“你在发高烧。”
谢严冬立刻担心起来:“要不要紧?”
“没事。”我轻描淡写地说。“我吃了药的,已经好多了。”
我们边说边往收银台挪,我虽然竭力表现得轻松自在,可眼前却阵阵发黑。
尹暖忻上前两步,将我手中的购物篮放到他们的车里,对谢严冬说:“小冬,我带他去医院,你先回家吧。”
“好。”谢严冬赶紧点头。
我低低地说:“我没事。”
尹暖忻冷静地道:“我是医生,得我说没事才没事。”
一听他是医生,我倒也不再硬挺着了,便跟着他走出超市,上了他的车。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的病史病况,我都跟他说了。其实我以前不大得病,身体一直很好,就是从川主寺回来以后,就
容易生病了。当然,在川主寺的事,我也只是说因为高原反应外加着凉感冒,转化为肺水肿,但我当时走得快,后来
已经治愈了。
他边听边点头。到了医院后,他带我进去,便听见那些医生护士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院长。”
我很惊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耸了耸肩:“这医院是我家的。”
我恍然大悟。
他接着又说:“我也不是绣花枕头。”
我笑了起来。
他立刻安排人给我做了很多检查,最后确症是急性肺炎。他建议我住院,我却不愿意:“可以不住吗?”
他想了想:“也可以,每天来医院输液就行。”
“好,就是那样。”我赶紧说。“我天天来就是。”
他安排我输液,然后问我:“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来照顾你?”
我淡淡地说:“没事,我一个人就行。”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交代护士注意输液的速度,及时来添药。
我躺在病床上,头仍然晕得厉害,便闭目养神,渐渐的也就睡着了。
第10章
好的策划案完全是用脑汁熬出来的,自从做了策划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晚上很难入睡,挺上几夜就不行了
,必须得借助药物。现在躺在病床上输液,我反而睡得很熟,一觉醒来,感觉舒服多了。
睁开眼睛,我便发现已经输完液了,那就说明我可以离开医院,回去了。我高兴地坐起来,准备下床。
这时,我才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窗,外面是暮色苍茫,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美丽的脸沉在暗影里,看上去很不真实。
我没有吭声,就坐在床沿看着他。
良久,他才轻轻地说:“小冬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一个人在医院里。”
我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真是个善良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淡淡地道:“他认为我们是朋友。”
“他误会了。”我苦笑。“我一直找不到机会纠正他,我怕他会尴尬,不愿意他为此而不开心。”
他看着我。我觉得很可能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他的眼里掠过一些暖意。“你做得很对。他是好心,不用纠正。我也不
希望他觉得尴尬。”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很动听。
我沉吟了一会儿,想要摆脱室内不知何时弥漫着的奇怪的气息,便站起身来,客气地说:“谢谢你来看我,实在太耽
误你时间了。今天是除夕,你快回家过年吧。我也回去了。”
“我送你。”他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我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道:“我没家人,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便明白了。或许他也跟我一样,不被家人谅解,或许他真的就是孤儿,但无论怎样,他现在是独自一个人。想想自
己,我便不再拒绝他,跟他一起走出了医院。
外面在下小雨,很冷,我打了个寒噤,赶紧往大门外走,打算叫出租车。
冷月在我身后说:“我有车。”
我跟他去了停车场,不由得愣在那里。他开的居然是原装进口的奔驰全地形越野车,市场价在一百万以上,性能绝佳
。这绝不是一个咖啡馆老板或者酒吧老板会开的车子。当然,如果他是户外探险发烧友,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会跟他开开玩笑,调侃两句,不过,对于眼前这个人,我是没那胆子的。
刚才一路下来,迎面走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忍不住盯着他看,那些女孩的眼中更是倾慕得火花四射,可他却一
直冷着脸,谁也不看,高傲得犹如王子。
看着他打开车门,我便坐上了副驾位。
他打着火,随口问:“你家住哪儿?”
我连忙告诉了他。
看得出来,他对这里很熟悉,我住的地方又是靠近城中心的高尚住宅区,就在那条著名的横穿整个城市中心的大道旁
,他没有犹豫,也没向我问过路,便径直开了过去。
进了小区大门,我指点着他停到我住的楼下,便对他说:“如果你没什么事,我们两人做个伴,一起过年吧。”
他点了点头,从后座上提起两大袋东西,便下了车。
我细一打量,便看出来,其中一个袋子是我在超市买的东西,没想到谢严冬还付钱帮我买下来,又送到了医院。
我伸手要接过来,他没有动,只淡淡地摆了下头:“你去开门吧。”
我只好由他,便按了密码,打开楼门,带着他上了电梯,进了我家的门。
我买的房子当初是没有隔断的,主要是方便住户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分隔生活空间。我喜欢宽敞,便没有隔,一百二十
多平米的房子就那么一章,会客区、生活区、工作区、厨房区都用软装饰和色系略作分割。我自己觉得很清爽,不过
姚天盛不大喜欢,感觉不踏实。他家房间众多,客厅、餐厅、卧室、客房、工作室、厨房、储藏室等等,全都用墙和
门挡得严严实实的,我去他那里时总会觉得闷。
冷月走进来后,四下打量了一下,便往一旁开放式的厨房走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随即脱下外套,换了拖鞋。
我连忙上去接过,连自己的外套一起挂到衣架上,再把我们的鞋都放上鞋架。
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橱具,便熟练地打开一个个柜门,将里面的容器拿出,从购物袋里拿出各种食材来,有条不紊地分
开放好。
我要上去帮忙,他却摇头:“不用,你还病着,去休息吧。”
我有些过意不去,笑着说:“我给你打打下手,累不着。”
他并不抬头看我,想也不想便道:“看你这厨房的格局就是不常做菜的,只不过偶尔烧个水,煮个面什么的。我做菜
有我自己的方式,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我差不多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只是有时在家里工作或玩到深夜,会吃点夜宵,这才会开一下火
,平时这炉灶都不过是摆设。要说做菜,我只会几样简单的,根本比不上冷月这样的妙厨。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
再强求,走到一边去收拾房间。
其实我这儿挺干净的,不过到底是独自生活,也不讲究,桌子和茶几上放了些没看完的书和开了的烟盒,我都给收了
起来,再找出抹布来擦了擦,弄点窗明几净的,看起来也舒服些。就这么动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有些气喘,便坐下来
歇口气,顺手打开电视。
热闹的声音传出来,原来春节文艺晚会已经开始了。这种节目没什么可看性,但胜在热闹,红红火火的,让人不会觉
得孤单。
冷月的动作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都很精致,色香味俱全。
我帮他把饭菜端上桌,他又开了一瓶红酒,替我斟了小半杯,给他自己倒上半杯,平淡地说:“我问过尹暖忻了,他
说你可以喝一点点红酒。”
我点了点头,对他举起杯:“春节快乐。”
他也举了举杯,轻声说:“春节快乐。”
我喝了一小口酒,便吃了起来。今天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我是真饿了。他的手艺真好,每样菜都很好吃,我吃了很
多。
他却不大动筷子,一直拿着杯子,不停地喝酒,但他的动作很优雅,我并不觉得他在酗酒,倒觉得可能是他喜欢这样
做吧,便没有劝。
我吃得很香,他看着我,眼里有了一丝笑意。我一抬头便看见了,不由得一怔,随即讪讪地说:“你做的菜真好吃,
如果去开餐厅,一定很赚钱。”
他微微摇头。我很确定,他的脸上确实有着愉悦之色。他喝了口酒,淡淡地道:“开餐厅太麻烦,我喜欢简单。”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喝了一碗汤,这才满足地说:“我吃饱了,谢谢你。”
他笑了起来,拿起碗盛汤,慢慢喝完,轻声说:“很高兴你喜欢,谢谢。”
我起身收拾桌子,把他和我的碗筷拿去洗干净,放进橱柜。他一手拿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走到沙发那里坐下,看
起电视来。
我把事情做完,也走了过去,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看向电视屏幕。
直到午夜十二点,我们都没再说过话,只有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制造出几分热闹的气氛。
第11章
政府禁止在二环内燃放烟花爆竹,虽然是子夜零点了,城里依然一片安静。
听完《难忘今宵》,春晚就结束了,我犹豫片刻,对他说:“太晚了,你就住这儿吧。我今天在医院里睡了大半天,
还不困,你先睡吧。”
他有些迟疑。
我起身,过去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放在里面,再将另一床被子拉开,放在外面,又给两个枕头换上新枕巾,转身对
他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接着,我又去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和新的浴巾、洗脸毛巾、牙具放进浴室。
他没吭声,起身进了浴室。
我关上房间的大灯,把电视也关了,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拼图,借着台灯柔和的光,专心拼起来。
我喜欢玩拼图,特别是复杂的,可以让我心情平静。这一盒是新买的,画面是一幅欧洲油画,分成了上千片,按照我
的智商和速度,每天拼五、六个小时的话,一个星期可以拼好。每次看到拼完整的图画,我都有种成就感,那让我很
愉快。
冷月很快就洗完澡,走了出来。
我坐在工作台前,离床比较远,又把台灯的光亮度调到最低,应该不会影响到他。我背对着他,继续找相应的图片碎
块。
屋里很静,我没有去听他有没有上床,我对这事并不关心。
拼图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等到拼好一个角,我抬头一看,天竟然已经亮了。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浴室洗澡。
安乐窝总是好的,我浸在温度适宜的水里,将散发着甜香的牛奶鲜花沐浴露挤上浴棉,慢慢擦过放松的身体。
真是舒服啊,我惬意地长吁口气。
雾气蒸腾,让人觉得更加温暖。我慢条斯理地洗着,差点要睡着了。
良久,我才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走了出去。
窗帘遮着光亮,房间里仍然很黯淡。我走到床边,看着睡在一侧的冷月。他很安静,就像个孩子,不再冰冷,不再尖
锐,不再让我望而生畏。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躺下去,拉过被子来盖上。
他的呼吸平缓均匀,让我心里也感到平静,我闭上眼睛,渐渐睡熟了。
直到下午,我才睡醒。
他坐在我的工作台前,不知在做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原来我坐在那里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有些寂寞,有些
孤单,又有一种认命后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我才起身,进浴室里洗漱了,出来换衣服。
我还得去医院输液。
他听到了我的动静,便站起身来,对我说:“你得先吃点东西再去输液。”
“好。”我回过身来,微笑着点头。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在拼我的那个图。
他把昨天晚上的饭菜热了,我帮着端到餐桌上,一起吃起来。
想了想,我说:“你的生意还要照顾,今天就不要陪我去医院了。我一个人行的,没事。”
他喝了一口汤,淡淡地道:“春节的时候酒吧没生意,我放了员工的假,初八才开门营业。”
“哦。”我点了点头。“那要不要去给朋友拜年?”
他波澜不惊地说:“我只有小冬一个朋友,如果你想去,我们输完液后可以去他们家坐坐,吃了晚饭再回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疑惑地看向他:“我有点不明白,我们……真的已经是朋友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我,平静地说:“罗列,我知道你当初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的外表,我也不知道什么
叫做朋友。我跟小冬维持着联系,也不过是因为他坚持我是他的朋友,我不想伤他的心,因此没有拒绝。我过来照顾
你,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欠你一个情。既然你也是一个人过春节,又在生病,我就过来陪陪你,算是还你这个人情了。
”
我想了一下,便点头:“好,我明白了。如果你这么想,那我接受。”
如果只是陪我过个年,他就能觉得不欠我什么,那我也乐意成全他。我最不喜欢欠人的钱和情,总是会想方设法还上
,心里才会舒服,所以我理解他,也愿意帮这个忙。
从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劝他回去。他要做什么,我都由他,从不反对。其实,在川主寺的事我真没怪过他,万事有因
才有果,我当初确实失之轻浮,对他不尊重,他收拾我,也是理所应当。
不知怎么的,被他那么一修理,反而让我收心了。自从那一场大病之后,我对情欲之事淡了很多,虽然与克莱尔在一
起,但也不常在一起,和他分手后就再也没找过别人了。我觉得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平静,轻松,没有压力,没有烦
恼。
这七天里,冷月虽然住在我这儿,但我们的对话很少,常常就那么对坐着,在茶几上一起拼图。他很聪明,进度比我
快得多,我看得出,他做这件事时是比较愉快的。
其实,相处下来,我发现他的性格跟我有些相似,我们都比较爱静,不大合群,不喜欢热闹,对事物特别敏感,却又
总是闷在心里,不愿意对别人诉说。我一向认为,男人诉说就如女人哭泣,纯粹为了发泄,根本于事无补,我懒得耗
时耗力去做那样的傻事,显然冷月也是如此。
现在,晚上我们会一起上床,各躺一侧,各盖一床被子,井水不犯河水。奇怪的是,有他睡在我旁边,即使不吃安眠
药,我也能睡得很熟,这让我得到了彻底的休息,病情好得很快。
等到正月初八,我便准时去上班了。
冷月也回了酒吧,以后也没有再来。
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下了班以后总会到天堂酒吧去吃晚餐,再喝杯茶。一般都不会看到他,如果生意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