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阵轻咳打断了一室平静,而发出那阵咳嗽的男人,却像是毫不在意般的望著窗外,身穿著睡衣,身
下还有著保暖的厚被,他还是觉得寒冷,然而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无神的思考著去年的自己正在做的工作,十月,
南部还是一如往常的微热,就算是没有住客的淡季,至少还能有安身之处;而现在,他只能寄居在另一个男人的家中
,承受他的侵犯,连天气也和南部不同,这城市总是陷入一片灰冷的阴天,总是下著雨、吹著冷风。
无声的叹著气,李夏炎轻巧的下了床,虽然被出门上班的南宫仲夜勒令不淮下床,而一向安静不管事的儿子也说了希
望他能在家中好好休息便去上学了,身处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他只觉得闷得发慌,极想找些事情来做,不顾头还有
些晕茫,身子也软的快撑不住自己,李夏炎还是强忍著不适走出房间。
装什麽好心呢?自己会生病,还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害的,从儿子回来之後,南宫仲夜的确信守承诺,不打扰自己和儿
子,然而一等儿子睡著之後,他就得被迫前去男人房里,和他做那些悖德的事,甚至,最近迷上在浴室做爱的南宫仲
夜,非得玩弄他到让他求饶为止,因此才会有这次的感冒事件,可恶的是,那家伙居然还能理所当然的皱眉,一副自
己会生病都故意的,勉强的说了不会打扰他,让他能休息几天。
意外得到平静的几日,李夏炎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病毒感染般的,连脑袋都生病了,一直想著毫无未来可言的悲惨,想
著某天自己和儿子被男人厌倦而踢出家门的画面;就像是藉由一场小小的感冒,而演变成病入膏肓的绝症,发烧近三
天,烧了又退、退了又烧,温度也一直维持在三十九度中间,让男人几乎要出拳揍那来察看自己病情的医生,而儿子
也是一直紧握著他的手,皱著小巧的眉头,无法放心似的。
坐在沙发上,微凉的温度稍稍的降下他的体温,带来舒适的感觉,因为发烧而红肿的眼眶看著眼前的整洁,有些讶异
,还以为这几天自己生病,屋里也应该没人打扫才对,毕竟和南宫仲夜谈过後,他也正式接下整理家务的工作,没想
到……,不过想想,依照南宫仲夜的洁癖程度,其实也不用太惊讶才对。
理解的同时,李夏炎也起了身,想趁著还没人回来之前做好晚餐。
结果才举步不过三次,连五公尺都不到的距离下,他早已浑身冒著冷汗,简直当场倒下,刚开门的男人一走进便发现
了李夏炎的身影,没遗漏他的难受,快步接近。
「不是跟你说要你不要下床吗?」轻松的抱起他,男人不悦的脸色,让李夏炎呆愣了好几秒。
「南……放、放我下来……」虚弱的挣扎著,如果被刚好回家的儿子看见了,该怎麽办啊?
「放什麽放?等你躺到床上我在放!」几个大步後,他看著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差点低吟出声,明明是那麽辛苦才
到达门外的,不到半小时,居然被发现并且揪了回来。
「你还在发烧吧?身体很烫耶!我再叫医生来。」起来、往怀中口袋探去,一察觉他的举动,李夏炎赶紧出声阻止,
「不用了!南宫……」
「嗯?」威胁似的瞪著底下一脸苍白的男人,半响後才哼了一声把手抽出来。
「我……我好多了,不用打电话叫谢医生来。」垂著头,虽然那位医生总是和善的笑著,但他就是觉得不自在,好像
被人看穿了什麽事般的了然、别有用意的说词,常常让李夏炎感到後脊一阵冷汗。
「……好吧!我先把买回来的稀饭热一下,你等等吃完就给我吃药,知道吗?」叹了口气,南宫仲夜才起身离去,耳
边听著隐约的声响,不久後房门又打开了,男人端著餐盘,上头除了稀饭和水杯外,还有一包开了一半的药袋。
有些惊恐的看著那小小的纸包,李夏炎开始羡慕起那些生病时可以躲在背窝中不出来的小孩,如果这样就可以省去那
苦味的话,他一定会做。
「别想偷偷把药丢掉,你是小孩子吗?」果然发现了他的迟疑,南宫仲夜扬扬眉。
「我才没……」不服气的瞪著上方,那眼神也是非常的不满。
「那就吃吧!小……你儿子等等要放学了,我去接他。」丢下一记警告,他才转身出门。
「……」好不容易听到那大门阖上、落锁的声响,李夏炎才又低头,看著放在腿上的餐盘。
「吃……就吃嘛!」咕哝著,他也开始进食,至少,要先让自己的感冒痊愈才行。
半小时後,当两人回到家中时,李默之直接走入房中察看父亲,确定他有确实的将药服下後才安心的坐在他身旁。
「什麽嘛……连默之你也不信我。」不高兴的看著儿子,感觉似乎一个感冒,却让这娇小的儿子又成长了些,脑中也
似乎做了什麽决定一般,非常的坚定。
「我不是不信爸爸,只是药很苦。」没有表情的小脸说著一般小孩才会说的任性话语,却让李夏炎一句反驳也说不出
。
「是、是没错啦!」虽然儿子也是,只要一感冒了也会和自己一样躲著不吃药,让自己又哄又骗,父子俩果然是一样
的个性,像到让人头疼的地步。
第九章
「等到爸爸好了,我们就回去吧!」淡淡的说道,那字句又让李夏炎一阵迷惑。
「可、可是我们的旅馆……」就是因为自己亲手卖了自己的依靠,才会让他这麽沮丧的啊!而儿子却又这麽说著,怎
麽不叫他满头雾水。
「旅馆以後再买回来,我们可以慢慢赚钱。」垂著头,李默之说著,也没泄露半点异样。
「哦……默之你是不是不喜欢南宫叔叔呢?」小心翼翼的问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问,只是直觉不希望儿
子讨厌那个男人。
「是爸爸不喜欢。」摇头,那回应更是语出惊人。
「我……我没有……」窒了窒,李夏炎下意识的否决。
「是这样吗?」淡淡的反问,李默之垂头,不发一语。
尴尬的氛围在房里蔓延开来,李夏炎望著儿子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好吧!默之,我会找时间和他谈谈的。」也许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吧?这样下去,不只是照成南宫仲夜的麻烦,也让
儿子开始起了疑心,为了大家好,应该做个了断才对。
「嗯。」那在李夏炎看不见的角度,李默之望著自己的手背,沉默的思考著谁也不知道的决定。
後来,李夏炎当晚就和南宫仲夜提了,撑著虚弱的身子坐在客厅里,有些紧张、有些吃力的解释著自己和儿子的意愿
,但其实他并没有抱持太大的希望,毕竟那个男人似乎不是那麽容易就会放弃的。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听完了李夏炎的话,南宫仲夜沉著脸,直到他以为对方会扑上来狠揍自己一顿之际,却听见
了南宫仲夜的叹息。
「好,我知道了。」然後,那个男人便什麽也不说的起身回到书房,连总是会抱著虚软的他回房的举动也忘了。
愣坐在沙发上,李夏炎盯著那扇紧阖的门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许,那人也开始腻了,才会答应的那麽快
、那麽乾脆。
也对,自己和儿子肯定照成他很大的困扰吧?早就该有自知之明先行离开才是,被儿子提醒才恍然大悟,一点也没发
现那人的勉强;如果能及早发现的话,这样也不会让南宫仲夜一直忍受,自己也不会那麽难堪,就连胸口的阵阵缩紧
,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来不及了对不对,李夏炎,你果然还是爱上了那个男人,直到这种时刻才肯承认,明明同
是男性、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在将分离之际还一直想著那人对你的温柔和细心,轻易的爱上,却得花更多的时间遗
忘,李夏炎,你真是个笨蛋!
真的很痛啊!心脏急促的抽紧让脑中一阵缺氧,更让他晕眩的几乎倒下,眼角的泪光,是为了南宫仲夜,也是为了自
己;以後,真的只剩下儿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关心对方的人。
隐约的哽咽、微微的喘息,男孩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眼角发现了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书房缝口,那得意的神色,就像
是刚刚赢得大奖那般,皱眉瞪著那脸,男孩像是放弃似的转身,不再观望,同时心底也做了决定,以後,再也不帮任
何人骗那温吞愚笨的父亲了。
还没让李夏炎心情平复下来,隔天,那淡然著脸的男人便出现在房门口,原本的疑惑在见著男人主动帮忙收拾行李後
,转为更暗沉的忧郁,才知道那人竟迫不及待到了这种地步,看他随意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还交待著儿子别忘了
自己的东西,李夏炎忍著将被赶出门的羞耻和心酸,也一同下床帮忙。
「不用了,你躺在床上就好,我和你儿子忙就行了。」稍稍回头,南宫仲夜的手也没停下,彷佛非常匆忙。
「不用麻烦你了,我们……父子俩自己动手就好了。」生疏而客套的说道,望著那人俐落的提起行李,他又默然了。
「走吧!我送你们去。」那淡笑,看在李夏炎的眼里,就像是将解脱、轻松的欢快。
「……嗯。」垂下眸感伤的他,完全没发现儿子警告似的瞪了南宫仲夜,而那人,更是摆出志得意满的气焰。
趋车上了高速公路,由於不是淡季也不是假日的关系,一路上车子畅行无阻,甚至不用花到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南部,
望著黄昏眷顾的城镇,这里不过几个月不见,似乎陌生许多,然而这也只是错觉,李夏炎一边望著车窗之外的熟悉路
口,心中更是低落的几乎想跳车逃离。
反正,就算南宫仲夜好心载了他们前来,今晚和儿子还不是要露宿街头,早知道就先找到落脚处再和他说,也不会这
麽凄惨;同时心中又有著非常大的不满和失望,虽然看过南宫仲夜对分手情人的冷淡态度,但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没
良心到这种地步,还好自己的烧已经退了,只剩下几声咳嗽,手里还拿著某人专程停下、冲进药局买的喉糖,对於他
反反覆覆的举止,李夏炎是哀莫大於心死,懒得去深想了。
突然,望著前方的景致,李夏炎倒抽著气,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见了什麽,几个月不见,原本该沉默伫立、曾经属於
自己的旅馆,在新任买主的经手下,居然一改以往陈旧、阴森的外表,变成了一幢极为美式的建筑,就像是刻意招摇
似的,红色的瓦片、整片米白色的砖墙,还有面对著湛蓝大海的原木制阳台,更不用说那风格简单却让人一眼就爱上
的大厅。他肯定那个将之改造的人,应该是个有品味、而且有钱的人,能够将自己的旅馆整个拆掉,还合并隔壁的空
地,将之扩建两倍大,以後,这里应该会有更多的客人愿意住进吧!
呆然的想著,而车子停下後他又一阵错愕,不敢相信南宫仲夜竟然残忍的做出这种事,要他这前业主父子住进新买家
建的旅馆之中;怎麽可以有人能够这麽粗神经、这麽残忍呢?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已经很难受了,还得前来品嚐失
败……
「呐!发什麽呆啊!炎,下来啊!」将行李一一拿出,南宫仲夜得意的望著那新建好的旅馆,却见李夏炎坐在车里动
也不动,就连李默之都忍不住好奇下了车四处探看,那该是一边惊呼、一边像个乡巴佬般的摸摸探探的男人,却反常
的满脸震惊。
「……南、宫、仲、夜!我恨你!」将拉开车门的男人一把推开,李夏炎冲出了车外,一边跑远。
「啥……」还满头雾水的南宫仲夜坐倒在坐上,望著那抹背影,丝毫无法理解为什麽自己想给他的『惊喜』,却让李
夏炎成了『惊吓』。
「笨蛋。」淡淡的、带著几丝讥嘲的男孩站在一旁,那眉眼也是报了小仇的快慰。
「什……小鬼!」像是想到什麽可能般,南宫仲夜气的大吼,「你没告诉你爸这房子是我买下来要给他的?才让他以
为我带他来是炫耀?」直觉得指出不对,难怪明明要回来了,那男人却一脸快哭出来的难过模样,本来以为是因为他
舍不得自己,後来一想才发觉盲点。
「没错,为什麽我要那麽轻易就把爸爸送你?欧吉欧。」微扬嘴角,李默之的确是故意的,自己的爸爸被另一个男人
抢走就算了,偏偏那男人还总是一副万分得意的自信样子,让他看了就不爽,故意要父亲有回南部的想法,却不告诉
他男人为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这个男人啊!
「你……你……」指著李默之的手指开始颤抖,努力忍耐也是不想让那人见著自己失手杀了他的孩子,深呼吸又深呼
吸下,他终於稍微平静下来。
「可恶!你爸呢?炎他去哪了?」现在主要的事务不是发火,而是找回那大病初愈的男人,也不想想自己还在生病,
居然连外套也不搭的冲了出去,海风可是很大、很冷的耶!
「……」沉思了一下,李默之才朝著父亲离去的方向走去,理也不理身後那暴跳如雷的男人。
「该死!」瞪著那小小背影,南宫仲夜也开始後悔自己为什麽会答应和这满脑子阴险计画的臭小鬼合作了,如果不是
为了李夏炎,如果不是为了不让他逃离身边,他南宫仲夜才不会委屈求全到这种地步!
後来,找到李夏炎时,是在一座废弃的小港口,遥望著那男人像会随时消失不见的背影,南宫仲夜黑著脸就要冲上,
却被身旁的李默之阻挡。
「我去说爸爸比较能接受。」这麽一句话後,脸色难看的男人果然乖乖停下脚步,不得不承认男孩的话是对的。
所以,当李默之走到父亲身旁,看著父亲狼狈的哭样,忍著叹息的冲动,一边无声的坐下。
「对、对不起,默之……」抹著泪水,李夏炎也很想像个男子汉那般坚强、决不落泪,但现实太过逼人,除了一死了
之外,他只能用这个方式渲泄。
「对不起什麽?」仍没说出口的真相还在胸口,李默之也能想像自己的父亲得知事实後、那般可怕的脸色。
「对不起……我、我们的家没有了,我也没办法让你过好生活……」那和家紧紧相依的所在,是他们俩唯一的财产,
而这份珍贵的财产遗失了,才让他感觉窒息、难受,但也来不及了。
「还在。」好吧!他输了,斗不过父亲的真诚和愚笨,他这个天才儿童只能乖乖回去当他的小孩,不再妄想要保护爸
爸,而且已经有人出面接手了,他该退位才是。
「嗯?」扁著嘴,满脸的眼泪鼻涕的男人,果然一点形象都没了。
「我说还在,爸爸,我们的家一直都在。」望了他一眼,李默之摇摇头从怀中拿出手帕,伸手擦著那些狼狈。
「从那个女人来到家里时,我就和欧……南宫叔叔协议好,那个时候,我就猜到那女人会突然回来一定没好事,所以
我和他约好,必须出手帮忙,并且如果能让爸爸爱上他的话,那我就会支持你们。」若无其事的将手帕收好,李默之
也躲著自己父亲错愕且喷著火的眼神。
「後来,那女人果然不出所料的把我绑走,到了北部三天後,南宫叔叔就出现了,看他一脸惨白还要执意救人的模样
,真的很好笑……」尾音有些抖,像是李默之也为了居然有人能够为了父亲而拼死救自己感到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