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静止（第二集 跃动之夜篇 出书版）by M.猫子

他露出困扰的表情，宁是孩童的小脸道：「跟去的话很可能会受伤喔？那可是很痛很痛的事喔！」

「没关系。」

答的也太快了吧？

卡西欧张大眼，换个方式道：「那我受伤呢？因为多一个人的关系，我很可能会为了保护你而受伤喔！」

小落皱眉，低头沉默数秒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

卡西欧轻抚小落的头道：「乖孩子。」

法恩拍拍卡西欧的肩膀，轻声叮咛：「战斗时请务必小心。」

「我会的。」卡西欧点头，严肃的道：「小落就拜托你了，另外还请你多留意宝奇华。」

法恩微笑，目送雇主离开房间。

波妲的居所，是一间名叫「梅梢间」的头等房，位置在餐厅的上一层，能俯瞰整个甲板的位置。

卡西欧按照波妲纸条上的房号，独自一人站在绘有白梅的褐门前。

在进入前，卡西欧先观察房门四周有无守卫，接着才敲门道：「我是卡西欧·犹安。请问波妲小姐在吗？」

「请进，犹安先生。」

波妲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卡西欧推门进入。在白色房间中，优雅纤细的雪色少女坐在鲜红躺椅上，以字画、陶瓷装饰的

大房间中，只有她一人。

卡西欧感到有些惊讶，不放心的往屏风、陶瓷罐后望去。

「这里只有我，仆人们待在别的地方。」

波妲步下躺椅，理了理裙摆后问：「我想换个地方战斗，你不介意吧？」

「我没意见。」卡西欧边回答边拨耳边细发，将藏在手指里的某物塞入耳中。

「那么……」

波妲轻轻勾起嘴角，像是在朗诵诗词般，缓慢且优美的轻语：「我们到甲板上吧！即使遭到强风包围，我也将稳稳站立

于其中！」

话语刚落，卡西欧就猛然一阵晕眩，大风同时拍上他的身体。

卡西欧本能的抬起手遮脸，旋风拉扯着四肢、衣服，逼的他在弄清楚状况前，必须立刻施法固定身体。

「约束之风！」

由风丝织成的绳索一端绕上卡西欧的腰，一端分成两条，分别固定在船头栏杆左右。

即使有约束之风帮助，卡西欧还是很难维持站姿，或者说很难让自己的双脚着地。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张开眼观看

自己所在之处。

卡西欧在毫无遮蔽物的甲板上，因道行船行进刮起的风，正是让他难以站立的原因。

「宽广又无人打扰的地方，您满意吗？」波妲微笑的问。

她站在卡西欧对面，细跟高跟鞋不受强风影响，仍旧紧贴木条地。

卡西欧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触摸耳朵。

太奇怪了，他明明已经戴上耳塞，准备防止对方的「言灵」攻击，却还是清楚听见波妲的声音。

「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作您是满意的罗！」波妲抬起单手，对着卡西欧道：「降落吧，钻石般的冰锥、遮蔽眼目的风雪

！」

又是莫名的晕眩，卡西欧没时间细究头晕的原因，立即将法杖指向天空，对准垂直落下的闪亮冰锥喊道：「风之壁！」

拜充满强风的环境所赐，风之壁的厚度、面积都较平时增加不少，令近一公尺长的细冰锥无法近身。

可惜，当卡西欧挡下「钻石般的冰锥」时，「遮蔽眼目的风雪」也成型，使他没办法用眼睛确定波妲的位置。

朦胧、细碎却又尖锐的雪花无视强风，不停的绕着卡西欧旋转，冰寒之气渐渐透入他的斗篷、衬衫中。

卡西欧皱眉。他不能一直处于挨打的位置，可是胡乱攻击又没有效果；要在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反击，必须使用大范围

的魔法。

大范围，又不会太耗力气的魔法，以免打不中时没路可退。

打定主意后，卡西欧静下心倾听血液所给的讯息。

虽然不能知道确切的位置，但是他的还柔之血告诉他，那魔族在前方。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赋予吾强大广阔的吹息，扭转所有冲击吾辈之力。」

杖顶对准可能的位置，卡西欧解除风之壁，在冰锥落下之刻低语：「天空之息。」

杂乱的风忽然改变方向，由卡西欧处水平吹向船头。掉落的冰锥、细碎的雪花，除了船板和卡西欧外的物品，全部飞向

另一边。

遮蔽视线的雪消失了，卡西欧看着右前方。

波妲手持头纱，纱巾虽卷住一根冰锥，不过她的蕾丝裙上已经出现裂痕，几滴鲜血沿着苍白细腿留下。

「有点痛呢！」波妲弯腰抚摸染血的小腿，皱眉道：「伤害女孩子肌肤的罪是很重的，就以……」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赋予吾飞于天际的飙风之箭，如雨点般由吾处射至彼处。」

「空箭群发！」

卡西欧抢在波妲说话前发动魔法——既然耳塞没用，他干脆让对方没使用言灵的机会！

二位数以上的无形箭矢射向波妲，她舞动白纱，像跳舞般躲避、扫开空气之箭。灌入魔力的纱巾远较钢铁坚韧，让空箭

即使击中也无法造成损伤。

空箭终于落尽，波妲停下舞蹈，朱红双唇轻轻开启，却在发出声音前阖起。

「约束之风！」

法杖正对波妲，风丝不只捆绑白纱少女的四肢，还勒住少女的雪颈。

波妲的脸色由白转青，卡西欧走到她身边，倚着法杖问：「认输了吗？」

波妲抬起头，使尽全力鼓动声带，本该被疾风吹散的话语，竟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卡西欧耳边响起：「消除……

一……切……我要招来……招来至极冰雪，抽干你的精力！」

强烈的无力感突然扑上来。在卡西欧惊讶同时，稳定身体的风丝忽然消失，他整个人往后飞，饱含碎冰、尖锥的暴风雪

正面袭来，卡西欧不止要想办法抓住东西，还要躲避尖冰的攻击。

在飞过船只中段时，卡西欧以法杖勾住栏杆，勉强卡住身体。他带着一身瘀青在风中摇晃，若不是有韧钢布斗篷保护，

恐怕要变成一块沾血破布了。

卡西欧用力弯曲着手臂，在更接近栏杆后，马上用绳索将手臂绑在上面。他趁着波妲从船头走过来的空档，驱策脑袋整

理一切。

无视环境和大小声都能清楚传达的话语、伴随在波妲说话后的无力感……

原来是这样！

「认输了吗？」

这回，换波妲低头看着卡西欧。

卡西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的言灵效力，是建筑在听者的力量上吗？」

波妲愣了一下，浮起赞赏的笑道：「没错。你的能力很强，本身又是巫师，制造出来的攻击也特别强，我非常满意。」

「搞了老半天，是我自取灭亡。」

卡西欧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埋了能传声的东西？」

「没错。」

波妲拍拍手，忽然抬起脚，踩向卡西欧和栏杆绑在一起的手，收起笑靥道：「而且不只能传声，还具有窃听的能力。舍

妹受你照顾了。」

在高跟鞋的重踩下，卡西欧的手立刻瘀血。

他勉强扬起笑容，不正经的道：「你没用心听我的话喔！我不是说过「踩之前，记得先换裤装，要不然我会困扰的」吗

？」

波妲轻轻挑起嘴角，扭动鞋跟，让卡西欧的手背冒出鲜血，黑色手套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直接杀了你，虽然事后的搜身很麻烦，不过不失一个好决定。」

波妲俯下脸，柔美的微笑问：「认输了吗？」

卡西欧以爆炸声回答。

原型炸弹在他的左手引爆，波妲及时向后跳，雪色身躯不止没被火药波及，连一丝黑烟都没染上。

「痛……结果还是用了。」

卡西欧抖抖左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即使有韧钢布手套保护，他的手掌还是又疼又热，甚至有部分碎片穿过布料，插在肌肉上。

「可惜没用呢！」波妲慢慢抬起手，对步履不稳的对手做出最后一击：「环绕于此的风啊！勒辗我的敌人吧！」

风没有动作，波妲愣住了。而就在这不到两秒钟的空档，卡西欧反击了。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赋予吾甘美的清澈水流。」

「水之清流！」

空气中的水气迅速聚集，薄薄清水从船头流向船尾。当水流漫过波妲的鞋子时，她平稳的身体忽然晃动，后仰摔上甲板

，甚至随着流水滑向船尾。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赋予吾冻结一切的无热之风，如同霜雪纷飞之地。」

「冰原之吹息！」

再度施放魔法，但同样不是做直接攻击。低于零度的风，抚上水流，流水在刹那间冻结，连带也将波妲固定在甲板上。

「『即使遭到强风包围，我也将稳稳站立于其中。』是吗？」

卡西欧掩着耳朵，手扶栏杆走近波妲，俯视无法动弹的少女道：「所以没办法站在『水』中……你被我抓到语病了呢！

」

波妲张开口，不过在她说话前，卡西欧拍拍耳朵道：「抱歉，我现在耳鸣的很严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刚刚引爆的炸弹，目的不是攻击，而是让卡西欧暂时听不见声音。这个方法虽然很冒险，但却非常有效。

波妲露出震惊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双唇作出「你赢了」三个字的唇型。

「记住你答应过的事。乖乖待着，你妹妹很快就会来救人。」

卡西欧解开固定手臂的绳索，放开栏杆任凭身体被强风吹飞。他深吸一口气，聚集所剩不多的法力道：「翱翔。」

漆黑的信差沿着船身逆风而行。

甲板上风箭、冰锥齐飞，甲板下则是一片和平——假如语言暴力不算暴力的话。

「人类的走狗！」普拉妲对着法恩怒吼。

要不是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她肯定会扑上去咬人。

自从卡西欧离开后，普拉妲的骂声就没停过。被人类羞辱的怒火、对自己被套话的羞愧，两者混合成更大的愤怒，直接

朝法恩身上倒。

在普拉妲喘气的空档，法恩端着水杯问：「你要喝水吗？」

普拉妲瞪了法恩一眼，用力震动椅子道：「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喝水啊？笨蛋！」

「说的也是，对不起。」

法恩来到椅子边，松开普拉妲的左手，将杯子放到纤细的五指上。

普拉妲心不甘情不愿的握住杯子，一口饮尽茶水后，瞪着法恩道：「松开我的手，你不怕我趁机逃跑吗？」

「你有可能逃跑，但是……」法恩拍拍背上的大剑，温和的浅笑道：「我有不让你逃跑的自信。」

普拉妲将杯子丢向法恩，不屑的道：「既然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为什么要在人类手下做事？」

法恩接住杯子，对普拉妲充满偏见的话没有动怒，只是无奈的苦笑道：「不要这么鄙视人类喔！打败你的卡西欧是人类

，泼墨行会中也有不少人类的高手。只要努力修炼，人类要胜过魔族并非难事。」

一听到「卡西欧」三个字，普拉妲稍稍平息的火气立刻燃起，咬牙切齿的大吼：「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卑鄙、龌龊、可

恶的男人的名字！」

充满恶意的吼声，让站在窗边的小落回头，平静的大眼起了一丝波动。

法恩连忙压住小落的肩膀，苦笑的解释：「你误会卡西欧了。他平常不会那样说话，会那样子说话，全是为了套……」

「反正我就是大笨蛋啦！」椅子剧烈震动，普拉妲大声尖叫：「被人类抓到的大大大大笨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

普拉妲气到流泪，难过的垂着头哭泣。

法恩无奈的叹气，掏出手帕一面帮少女拭泪，一面轻声道：「我知道被人类抓到很难受，不过若是这样就受不了，往后

遇到更严重的事时，你要怎么办？」

「……更严重的事？」

「生离死别，或是必须完全抛弃自尊……诸如此类的事。」

普拉妲看着法恩的眼睛，不确定的问：「你……碰过？」

「生离死别是最近的事，抛弃自尊是很久以前的事。」

法恩拉了张椅子坐下，神态轻松的道：「我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到大的花费都不用自己赚，连喝茶吃饭也有

人服侍。所以头一次要自己讨生活时，我可是非常排斥的。」

普拉妲默不作声。

就法恩的穿着来说，实在很难将他和有钱人联想在一起。可是若从言谈气质观察，又不像是寻常百姓。好奇怪……

法恩仰起头，苦笑着道：「心里想着「我死也不要受他人指挥」，不过一看到「她」脸上的汗珠、强装的笑容，我就把

那无用的自尊抛掉了。」

普拉妲不客气的挖苦：「你的自尊也就只有那点分量啊？」

「就你的角度而言，的确如此。」

法恩耸耸肩膀，露出内敛却幸福的笑容道：「等到你和钟爱之人相遇时，就能体会什么是「除了那个人之外，什么都不

重要」的心情了。」

普拉妲撇开头，正想出言反驳时，她忽然注意到对方话里的玄机，直视着法恩问：「你有爱人了？」

法恩点头，腼腆的微笑道：「正确来说，是有妻子了。而且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也要当爸爸了。」

普拉妲呆呆的看着法恩，首次感受到对方的人生阅历远高于自己。

敲门声打断普拉妲的感慨。法恩起身到门边，隔着木板问：「请问是哪位？」

「是我，宝奇华。」

法恩皱眉。卡西欧人不在这里，宝奇华过来做什么？

宝奇华彷佛察觉到法恩的困惑一般，立刻说出来意。

「有事情想请教瑞柏恩先生，麻烦您开门。」

法恩打开门，但却没有让宝奇华进房的意思。他站在门口，嘴角虽轻轻勾起，右手却按在腰间小刀上。

「有什么事想请教我？」法恩问。

「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宝奇华朝房内探头，试图钻进房中，可惜试了几次都被法恩挡下。

法恩扣住宝奇华的肩膀，指指站在房间中央的小落道：「请在房外谈，要不然小落会咬你。」

「在房外啊……也好。」

宝奇华将手斜放在胸口，后退一步鞠躬道：「我对瑞柏恩先生的身手感到非常好奇，特地想来『讨教』一番。」

是试探一番吧？

法恩心里虽这么想，可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仍旧维持温和又不失庄重的表情，郑重拒绝道：「恕我无法配合。随意打斗不止会让房内的孩子、小姐受伤，严重点

还有可能被请下船。」

宝奇华拍拍头，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抱歉，我光顾着打架，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用在意。」

法恩将门往外压，不过正当门板移动时，宝奇华忽然往前跌。

在体重、速度和力气的加乘下，门板往房内移了半寸，但是法恩马上止住滑动，隔着木门将宝奇华往外撞。

宝奇华飞向走廊墙壁，可是在他落地前，右手突然冒出一道银光，朝小落的位置直飞而去。

细细银光射穿木门，最后被大剑劈成两半。

法恩持剑站在门和小落之间。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一口气完成跨步、拔剑、挥砍三个动作。

法恩看着地上的银针，深蓝色的眸子里燃起怒火，转头凝视倒在走廊上的人道：「墨德斯鸠先生，请你自重。」

宝奇华干笑，对于法恩沉重的口气毫无所动，抖抖身体陪笑道：「我不是故意的，身体一受攻击，手就忍不住自己动作

。这种经验，想必瑞柏恩先生也有吧？」

「我没有这种经验！」

话一说完，法恩用力关上门，回头向小落道：「还真让你说对了，那个叔叔是个完完全全的敌人呢！」

小落没有回话。他转身跑到窗子前，一把拉开木窗，卡西欧同时摔进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