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成为我的仆人。」
正在寻找传说中钟表师傅的新人设计师刻田真琴,好不容易到了位于法国的某座古城。
那座古城的主人约翰·亚克斯特拥有一双带着些许威猛恐怖气息的铁灰色瞳孔,他就是真琴要找的那个男人。
亚克斯特以替真琴打造钟表为条件,要真琴当他的仆人。
在他那双锐利瞳眸的注视下,真琴发觉,他根本就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第一章
「好漂亮」盯着眼前放在天鹅绒箱子里的表,我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这是?」
「这表是『Medicis』,也是你要找的陀飞轮表的一种喔!」
闻言,我的心不禁为之沸腾,只是看着它,便感觉心跳加速。
啊,终于让我找到了
我叫刻田真琴,出社会已经第三年,今年二十四岁,任职于法系钟表制造公司「Riffelberg」,是位钟表设计师。
此刻我正在横滨一家带有浓厚明治时代怀旧韵味的钟表店,厚重的石造建筑,烘托出这家店的历史感;灰泥墙下围上了
带有些许纹彩的墙板,墙上挂着许多钟,一时半刻很难数清数量,而上了坚固锁头的玻璃橱柜内则放着许多手表。
这家店里只有上了年纪的老板一人,感觉起来是那种老式的钟表行,不过要进入这家店一定要事先打电话预约,店里所
有角落都装上了监视系统,看起来相当古老的大门两边,则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大概是保全公司派来的警卫),光看
这阵仗就知道店里的商品有多贵重。
我坐在二楼一张置于窗边、刻着猫足式样的古典沙发上,跟老板绀野先生面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横滨港。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矮桌,上面是一只美到让我心荡神驰的表,以前我只看过这表的照片,那时我是公司的新进设计师,
照片是在公司的资料室里看到的。
资料室里的书架跟图书馆一样排得密密麻麻,除了钟表专书,还有一些标着文件名称的资料夹,当中有一个资料夹连文
件名称都没有。
我被它挑起了兴致,拿下档案夹翻看,里面是写了一长串法文的设计书,还附上两张照片,照片里的表非常美丽,其中
一张照片是表的正面,另一张则是镶着极薄的蓝宝石水晶镜面内部,也就是贴住手腕的那一面。
我很喜欢这一型的钟表,虽然罕见,但我却能说出它的型号。
像这样的表,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亲眼看到!当时我几乎完全不想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于是这只表就留在我的记忆中
直到现在。
数字盘的设计很棒,但真正打动我的是零件,也就是使钟表得以运转的部分。
最近出产的石英表虽然都是高价品,但里头的零件却常常都是些大量生产的便宜货,但我确定照片里的表,用的绝对是
手工打造的零件。
螺丝头上镶嵌着极小的红宝石,米粒大小的零件上个个刻着美丽的阿拉伯花纹,像这么精细的量产品,应该很难再找到
了。
零件当中,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齿轮上刻着「Medicis」。
这不只是型号品牌,像这种超高价的高级手表都会被命名,「Medicis」就是它的名字。
这只表美丽且精致的做工,马上勾起我对制表师傅的兴趣,我想从设计书里找出师傅姓名,但我对法文一窍不通,情急
之下,我赶紧回设计室翻出法文字典,再回到资料室时,秘书室的新人跟我在资料室门口相撞,她手中拿着那份档案,
看起来一脸慌张。
秘书小姐说栈镙档案非常机密,是日本分公司总经理的私有物,她因为把栈镙档案和在其它资料里一起放在资料室,所
以被总经理臭骂了一顿,因此才慌慌张张地跑来,想把资料夹找回去。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我会看到那张照片完全是偶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打造出那么美丽的零件呢?
一开始,我只是对那人有兴趣,接着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设计的钟表可以配上那人所打造的精美零件,一定是件很棒
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那个打造「Medicis」的人,想要拜托他帮我打造零件,对身为设计师的我来说,这可是一个
很大的目标呢!
之后我查了许多资料,但没有一份有记载「Medicis」的相关讯息,当然那时我还是个新进设计师,没有资格从总经理
那边弄到资料。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十分偶然地从网路上找到这家位于横滨的钟表店,收有一只印有「Medicis」字样的表,我急
忙找出店名,然后以电话预约,告知老板我想看这只「Medicis」。
或许那只是一只印有「Medicis」字样的便宜手表罢了。在来这的途中,我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如果那家店里的
「Medicis」不是我要找的那只表,那么或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Medicis」的制造者了。
但如果那家店里的「Medicis」是真品的话
到了店里,老板绀野先生从天鹅绒盒里取出那只与照片分毫不差的表,我呆呆地看着它。
这就是命运吧!我想。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命中注定要与这只表相遇。
「这是陀飞轮表吧?」
我指着那零件中与小指甲差不多大的部分。
「是的,就因这些零件,所以才有这等高价。」
绀野先生点点头。
手表分成两大类,一般在钟表行里卖的大部分是石英表,另一种则是机械表,被称之为古董表或高价表、及必须上发条
的手表等,大概都属于这一种。
钟表师傅会一样样地打造、组装那些零件,然后放进陀飞轮表里,这就是所谓的手工表,也是价值不斐的超级珍品。
所谓的陀飞轮表,是由亚伯拉罕·路易·布莱格在一七九五年发明的表款,为了要让这种机械表正确运转,制造零件的
工匠必须具备高度技巧。
然而,机械钟表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会随着摆放的角度产生时间误差。
例如壁挂式的钟表绝对不能把数字盘朝下,一般而言是不会这么做,但手表就不一样了,手表是挂在手腕上的,随着手
部动作手表也会跟着移动,而姿势所产生的重力,多少会对计时的准确度产生若干影响。
陀飞轮表当中装设了一个用来调节速度的机件,是种平底的圆形盘,一分钟自转一次,随着这个机件的自转运动,手表
本身所产生的误差与之抵销,也就是藉由这个机件,让秒针保持一定的运行速度。
以陀飞轮表这种藉由机件旋转计时的手表来说,它的内部零件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太重会使内部机件转动时产生金
属摩擦,致使速度上会有所误差;太轻的话,机件本身会在转动时弯曲。
陀飞轮表对机件的要求是轻巧且坚韧,不容千分之一的误差,所以在制作陀飞轮表的机件时,不管是组装或调整都是非
常精细的作业,工匠本身如果没有具备相当高明的技术,根本没办法制作出真正的陀飞轮表。
一般人可能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乎我们想象的超高价手表,那种高价可以比拟昂贵的宝石。
一如绀野先生所说,这种陀飞轮表非常贵重,最便宜的一只也要数千万元,要是再加上万年历或minuterepeater功能,
那么价格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一亿元。
这只「Medicis」则兼备了这三组功能,它的造型纤细,属于女用表,质材是十八K金,表面还缀上些许碎钻。
工匠在这只表面上用雕金细工的手法刻上了文字与数字,那一笔一画都比毛发更纤细,淡蓝色的表盖上则刻上了这只表
的编码。
在九点与十二点两处,工匠嵌入了经过蛋型切割,带有矢车菊色泽的蓝宝石;三点的旁边则开了一个小窗口用以显示日
期;六点的地方也开了一个小圆洞,可以看到几处机件。
我看到照片时就已觉得这只表很漂亮,亲眼目睹「Medicis」以后,更是见识到它的完美,除了美丽,这只表连千分之
一的误差都没有,也就是说,这是一只如魔法般神奇的表。
「Medicis」现在的身价是一亿八千万元整。
这已经不是单单拿来计时的工具了,根本是一只刻画时间的艺术品。
我想绀野先生应该知道设计师是谁,但我还没切入话题。
「一般来说,制作腕表的工作是由两名工匠同时进行,一个人制作外壳、文字盘与结构,另一个则负责制作内部机件,
但造出「Medicis」的工匠则是内外一手包办,当然设计也由他亲自操刀,完全不假手他人。」
「一个人打造这只表?真厉害」看着这只表的绝妙设计与精细构造,我的心顿时沸腾了起来。
「素材是十八K金,虽然也用了些许碎钻与蓝宝石,但这个表贵在里头的机件,而不是外壳部分。你知道为什么这只小
小的陀飞轮表会这么名贵吗?」绀野先生问。
「呃虽然我憧憬这只表好久,也看了不少资料,但机件部分我实在是不熟」
我顿时面红耳赤。
绀野先生高兴地笑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个优秀的师傅,一定会梦想要制造一只陀飞轮表。」
绀野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飞出了窗外。
「以前有一个我认识的师傅,曾经挑战制作模型。」
「陀飞轮表的模型吗?」
「是的,陀飞轮表三点五倍放大版的模型。他有四十年的钟表制作经历,是日本屈指可数的优秀钟表师傅,他花了三个
月做模型、七十五个小时组装完成,我光是在旁边观摩见习,都可以感觉到那种鬼气森森的紧张感。」
「那个陀飞轮表的模型」
「他用尽精力挑战,但最后却失败了。」
「失败了?为什么?」
看我一脸惊讶,绀野先生不禁扯起一抹苦笑。
「在组装几个机件的时候,大概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手腕出了一些状况,工具滑了一下,在表面划出一道似有若无的痕
迹。」
我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
「所以那只陀飞轮表没有刻上正确的时间,换言之,那不是一只真正的陀飞轮表,像这样的精品差一点都不行,所以」
绀野先生凝视着矮桌上的「Medicis」。
「造出这只「Medicis」的人,是个了不起的天才钟表师傅,他倾全力完成这只表,在这样迷你的外壳中配置陀飞轮表
的机件、万年历与minuterepeater,如此美丽简直神乎其技。」
我感觉到心跳加速,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这么想。」
「现在能够造出这种完美陀飞轮表的工匠,全世界没有几个了,欧洲那些承袭传统技法的师傅也在慢慢地消失中,更何
况他们的价钱也太贵了。」
「的的确,所以这种昂贵的机械表,现在似乎只有在钟表制作公司,或一些会使用高级珠宝首饰的厂商,在举办产品展
示会时会请工匠制作,因此制作这只表的工匠应该是受雇于某家公司」
趁着我喘息的空档,绀野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带有些许的同情。
「我们后面再讨论吧!现在重新来看这个表,这部分是万年历,配备了一个四年回转一次的齿轮,标示日期的地方也考
虑到了闰年周期,然后这里」绀野先生一边笑,一边转动「Medicis」的转轴,一阵细小的音乐声传了出来。
简直就像表里面放了一只小蟋蟀,那乐声非常棒,低音十二次,然后与高音交错三次,接着是高音十三次。
「这是minuterepeater,这个声音很有趣吧!」
「是的,非常清澈,真的很棒。」
最近的手表都附加了闹铃功能,但如果是电子闹铃那种无机质的声音,我想很多人会跟我一样,干脆关掉闹铃功能。
但这悦耳的报时声却让我打从心底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暖意,感觉似乎能开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窗。
「感觉这只表似乎不是为我这个次元的人所打造的。」沉浸在响铃声的余韵中,我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戴上这只表,简直像拥有秘书的精英阶级,这铃声像在提醒主人赴心上人的约会,或者主人是住在欧洲城堡里的贵族
,这响声会在他恋人来到城堡前一小时提醒他,让他利用这段时间冲个澡、换件衣服。」
绀野先生笑得非常开心。
「您说的可真浪漫。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不太需要戴表了,因为电视会显示时间;走在大街上,回头看广告墙也可以
看时间;手机也可以显示时间。」绀野先生边说边看向我的左手。「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是的,我靠手机确认时间,我想过要戴上自己设计的手表,但实在太贵了,就算用员工优惠也买不起,所以」
「所以?」
「我尽全力做好表款设计,而客人也很喜欢我所设计的表,但我都没有那种找到属于自己的表的感觉,也就是说,我还
没有跟任何一只表坠入情网」说着我便脸红了。
「说坠入情网是有点太夸张了,我的意思是想要一只可以用上一辈子的表」
「你认为钟表这类东西可以陪你一辈子吗?」
「如果好好保管它,故障时好好维修整理,我认为用上一生也不是问题,所以我不想随便买只表用,我想要买一只很棒
的表。」
听我这么一说,绀野先生的表情整个柔和下来,像抱着自己的孙子一样满足。
「你已经有恋人了吗?」
「呃?」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我没能马上反应过来,这话题其实与钟表无关,但我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现在没有,我有几次
跟女性交往的经验,但感觉都不像那种命中注定的伴侣,所以到最后也没有太密切的交集」
「以后你一定会碰到那种一生一次的恋爱。」
「以前的人说从手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恋爱观。」
「恋爱观?」
绀野先生点了点头。
「那种老是在换情人的人,也总是戴些便宜的手表,用过了就丢掉。而那种一辈子疼爱恋人的人,则会不断地尝试寻找
心目中的表,一辈子珍惜使用,绝对不会让表离开身边。」
绀野先生看着我的脸说,然后又将视线移向「Medicis」。「你或许会有机会获得一只精品表,你有资格。」
「啊?」
「公司最近让你去法国研修不是吗?你不是想趁这个机会,寻找制造『Medicis』的师傅吗?」
听他这么说,我叹了一口气。
「是的,下周就要出发了,但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说不定我真的跟这位师傅无缘吧!」
老先生点点头,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在上头振笔疾书。
「我也不知道告诉你是对是错,不过如果是你,应该没问题吧!」
看我一脸惊讶,绀野先生笑着把那张纸推到我面前。
「这是师傅的名字,和他可能会在的地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去找他,跟他谈一谈。」
巴黎的总公司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分公司,年资三年以上的职员,研修最后一天有个展示会,我们要把自己的作品拿到
展示会上亮相,这是例行公事。
我们公司以热心栽培新人而闻名,在展示会中出现的所有表款也都受到全世界瞩目,当然,媒体绝对不会缺席。
大家都说如果可以在这个展示会上得到董事长或董事们的注意,那么以后就会被委以重责,对日后的待遇调升与否有直
接的影响,所以公司的人都会去学法语,在年资累积到第三年的时候,用在一定会碰到的研修活动上。
其实我对自己的法文还不是那么有信心,也不像其它人一心只想着要出人头地,但这两个月待在巴黎,对我而言是一个
很重要的机会。
「你想要三天假去找那个传说中的钟表师傅,并且拜托他帮你打造机件?」皮耶鲁·艾里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他今年二十九岁,有着白金色的头发与绿色眼瞳,古典风格的西装裹住他的身体,他的俊美完全不输给平面模特儿,他
是「Riffelberg」法国总公司的主要设计师,也是我研修期间的顶头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