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内装跟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符合,座椅用的是黑色皮革,方向盘则用漂亮的胡桃木做成,上头还有树木美丽的纹路,
仪表板上的文字盘设计非常有趣,这部车的计量仪器,简直就像一只精心设计的高价钟表。
我整个人窝进了座椅里,完全忘了这是他的车,因此当他开车前进时,我又被吓了一跳。
「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我对车子的计量器很有兴趣。」
稍微安下心来的我一边看着方向盘,一边开口问道:「这辆车应该是发售不久的宾士CL600吧!但是没有任何CL600的车
款有配备这样的计量器吧?我记得这款车配备的是跟古典不太搭调的电子型计量器。」
「你知道得还满多的嘛!」他扬起眉,脸上带些惊讶。
「当然,像我这种人是买不起高级车的,光看杂志介绍就觉得浪费,可是一辆很棒的车子,却配上那样的仪表板」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人的意见一致。」
他一边开车,一边毫无表情地说:「我也没办法忍受那种计量器,所以直接跟他们公司的设计师订作这个仪表板。」
「真了不起。」我倒抽一口气,马上联想到这部车的价值,如果在日本,这种高级车大概得花上一千六百万左右的日币
吧!但连仪表板都订作,不知道还得花上多少钱
「这辆车真的很漂亮。」听到他这么说,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人所打造的钟表与车子,都是很棒的艺术品。
就在我思考的同时,走来这座城的疲惫也让我逐渐感到眼皮沉重。
如果真要打造出那种不留一丝遗憾的美丽,相当程度的花费是无可避免的才刚进入梦乡,我马上又被拉回现实。
如果我疏忽了任何细节,说不定会被他斥责,甚至取消我们之间的协议
「你看起来很累,刚才从日本飞过来吗?」
「不,我昨晚通宵画图。」他会怎么说?我警戒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可以睡一下,到了我会叫你。」听到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亲切言语,我愣愣地睁着眼看他,我还以为他会刮我一顿呢
,结果
车里飘散着一股香气,似乎是他身上的古龙水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而行进间的车身稳得仿佛他刚刚的横冲直撞是我的错
觉。
我因为安心而沉沉睡去,等我醒来他的车早已熄火,停在这座城堡的豪华车库里。
第三章
「太壮观了」跟着他进了门厅,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我,一下子全清醒了过来。
「真像电影里的场景」
城的门厅开阔得恍如美术馆,不论墙壁或地板都铺着磨光的大理石,非常美仑美奂,巨大的吊灯垂挂下来,用古老的巨
锁固定在天花板上,而墙上挂着中古世纪骑士所用的盔甲及宝剑,仿佛是为了威吓胆敢前来冒犯的人。
大理石打造的阶梯正对门厅婉蜒而上,只能用气派来形容,阶梯平台上对着门厅的那面墙挂着一只醒目的大钟,看起来
非常精致,做工也相当细腻,从天井射进来的光线照在大钟上反射出光芒,看起来带了点神圣庄严的味道。
秒针移动的声音充斥在开阔的门厅里,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肃穆之气。
「你应该累了吧?我带你到房间去!晚餐前先休息一下。」亚克斯特先生边说边取过我手上的行李。
「啊,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他完全没理会我,迳自拾阶而上,我跟在他的后头,当走到那只大钟旁边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个钟真的好美」
这口钟外壳的手工精致细腻自然不在话下,材质上看得出用了纯金,所以呈现出厚重的金黄色泽,文字盘底下几乎是透
明的,里头的机件一览无遗,而在做工精美的机件下侧则镶进了Tourbillon,覆盖文字盘的不是玻璃,看起来比较像水
晶,随着时间流逝,上头已出现了些许雾痕。
但回荡在这冰冷空气中的秒针声响,为这口钟的实用性提出了证明,这可不只是装饰品。
「这个钟看起来好老,是多久前做的呢?指针到现在还会动呢!」
「这个钟是将近三百年前打造出来的东西,三百年前,国王把这座城赐给亚克斯特家族,这座钟就是亚克斯特家第一位
师傅亲手打造的,到现在都还能运转,连百分之一秒的误差都没有。」
「真了不起」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沉醉在秒针的声音里,听着秒针走动的声响,感觉像回到了三百年前,骑土仍旧活跃的中古世纪
。
「这个钟是亚克斯特城的象征吧?」
「我不知道。」亚克斯特先生的嗓音混入了一丝阴暗。
「对我而言这只是个讨厌的东西罢了。」
这座钟明明这么美,亚克斯特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惊讶的转过头,亚克靳特先生却背转过身,迳自往上走。
「我带你去客房!待在这里会让我神经紧张,走吧!」
这口钟与亚克斯特先生有什么因缘吗?
我被带到了客房。
「晚上八点在楼下的餐厅吃晚餐,到时候再见。」他丢下这句话,随即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谁做晚餐呢?这个疑问突然闯进我的脑海。
这么大的城应该会有一些佣人吧!但感觉起来这里除了亚克斯特先生以外,似乎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该不会这城堡里就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吧?我得负担全部的家事吗?我个人还满喜欢做家事,但没有自信可以满足这种大
富翁的要求。
但不做也不行啊!我边想边吧气。
他为我准备二楼尾端某个气派的房间,从走廊进来马上就可以看到,而房间内部还有一个开阔的客厅及一座石造暖炉,
靠墙处还摆了一个颇具实用性的写字桌。
窗口则摆了一组纱发和一张矮桌,沙发的四只脚是带有浓厚古典风情的猫足式样,从窗户看出去是一大片森林,覆盖着
白雪的山峰与这座城堡相对,那是非常欧洲的山峰,那样的棱线只能用锐利二字来形容。
橘色的夕阳替山峰染上了些许色彩,从这里看出去真是美不胜收,我站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眼前景色
「不是看风景的时候了,我可是来画设计图的!」
如果不能画出让他满意的图这样的不安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不行、不行!我不能满脑子想着我画不出来」我甩甩头,在写字桌前坐下,从提包里拿出素描本与设计用的自动铅笔
。
「我正要画出能让他满意的设计图!」我自言自语的在写字桌上摊开了素描本,然后开始画图。
二个月以后,我会带着怎么样的表情离开这座城堡呢?
当
从门厅处传来大钟报时的声响,已经坐在餐厅椅子上的我,只是盯着眼前还没打开的门。
这是第一次吧!我心里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在回荡盘旋。
我本来就讨厌客人,但现在却像欢迎他的到来般亲自下厨,准备餐点,简直像要跟恋人共进晚餐一样,还坐在餐厅里等
待他的出现。
我不再制作任何钟表了,在决定下一任族长之前,我要在这座城堡安静地过活我原来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我却想接下
栈镙工作,而且
我看着已经摆好晚餐的餐桌,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作风根本不像我。
我是尚·亚克斯特,今年二十八岁,生长在这个有着长久历史的家系,也是亚克斯特家族现任的领主。
亚克斯特家族代代都是隶属于王室的钟表工匠,如果想要成为这个家族的族长、继承庞大遗产、拥有这座豪奢的城以及
广大的上地,有一个条件是必要的,那就是成为家族中最优秀的钟表工匠。
前任族长我的祖父过世时,家族举办了一个审查会,想要成为族长的人纷纷提出自制的豪奢钟表以供审查,而我因为那
只「Medicis」获得家族认可,成为继祖父之后的亚克斯特族长。
如果我够成熟懂事,就应该要继续打造那些符合亚克斯特家族族长的精致钟表,但是我没有,当了族长以后,我就没有
再打造过任何一只钟表了。
身为族长,我有绝对的权力,所以就算不再打造钟表,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
对我而言,钟表这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一个人待在餐厅里盯着餐桌,自顾自地想着。
为什么我会说可以考虑接受他的委托?
门厅里的大钟再次声响报时。
我一边思考,一边数着响声。再三次就结束了,我想。
铺在桌上的桌巾是正式场合上用的,绣上了亚克斯特家族纹章,二人份的餐具与水晶杯也都是隽刻着亚克斯特家族纹章
的高级品。
当
第六声了。
虽然有人说料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我纯粹是因为讨厌吃难吃的东西,所以才会下厨研究料理,因此没有做菜给其它
人吃的意思。
然而,即便我不怎么喜欢招待客人,我们这一族还是有些人会到城里来拜访,那时我会拜托山下的人上来帮我准备一些
派对食物。
身为亚克斯特家族的直系子孙,我找不到曾经为谁做过任何事的记忆,所以我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想跟那个叫
刻田真琴的日本设计师面对面谈话?
当
这是第七声了。
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我拿起玻璃杯,用Glappa代替开胃酒,一口喝干。
他一定是因为旅途太过疲惫,所以睡熟了吧!
我把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放到桌上,继续自己的思路,想起之前曾经在车子里看过他的睡脸,他似乎真的很疲惫,一上车
马上就睡着了。
我想起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启的唇慢慢吞吐着气息,他就这样在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睡
着了。我边开车边偷看着他的睡脸,看他睡得如此安稳,唇边还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是因为我答应替他打造机件所以才这么安心吗?对他而言,只有我所打造的机件才是最重要的吗?
我心中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感情,或许算得上是甜蜜吧!我想,那种感觉有点像爱,而我心底的热流则不住地奔流涌出
,无法停止,见到他睡脸时的感觉,已经完全地支配了我的心。
为了成为亚克斯特家族的领主,我赌上了所有的人生,在我以制作钟表的手艺赢得这个位子后,我所有的热情也应该燃
烧殆尽了才对,但为什么此刻我心里还会有这种感情
就在我沉浸在思绪里的同时,餐厅门呀地一声打开了。
「抱歉,我迟到了!」
他站在门前,包裹在衬衫下的是柔软的肢体,优雅的体态及站姿,更衬出他的凛然气质。
以他的身材比例来说,他的腰稍微高了点,所以他的腿看起来就像森林中的公鹿一样,修长而结实,脸颊则有如少年一
般红润,大概是拼命想要赶上时间的关系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光润的脸颊也因全力奔驰而面带潮红。
他就是刻田真琴,「Riffelberg」的钟表设计师。
他有一双看起来相当好胜的眉毛,双眼轮廓鲜明,睫毛很长,鼻梁有如贵族一般挺直,双唇薄而有形,那双泛着真挚光
芒的漆黑眼瞳,则让人为之心神动摇。
到目前为止,不知有多少钟表从业人员拜访过这座城堡,因为我是亚克斯特家的领主,有太多人想见我一面,委托我制
造钟表,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亚克斯特传说被人夸大了好几倍,连一些大公司的制作单位也都跟着找上门来,但都让
我在门口就赶走了,因为我不打算在这之后制作任何钟表,但是
我的心微微地刺痛。
为什么我会让他进入这座城?他是为「Riffelberg」工作的人,说不定那些人把他送到这里来,就是要我陷在里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在那扇门前就打退堂鼓,但为什么
当
宣告时间已然进入八点的钟声,在高高的天井里回绕,不多久,就连那余韵也消失在空气中。
「太好了,我还以为会赶不上时间」他喘着气,那声音带有令人感觉温暖的气息。
他的脸乍看之下相当冷然,但当他开口说话,从那唇中流泄出来的,却又是率真的言语,那样的落差让我的心产生了不
可思议的动摇。
「我一开始画草图就会忘记时间,抱歉这么赶」
「没有迟到就好,我们开动吧!」
我站起身,为他拉开了椅子。
「请坐。」
「啊是。」他慌张地走向前,带些困窘地坐下。
看着他的侧脸我才回过神来,他不是女性,我为什么帮他拉椅子?
「谢谢。」他率直地向我道谢,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的脸。
这次轮到我慌了手脚,只好直接把目光从他身上拉开。
「不会。」我简短地做出回应,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把素描本放在身旁,当他看到桌上的餐点,眼睛散发出孩子般的光芒。
「闻起来好香喔!这里头放了什么呢?做这些菜的」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肚子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啊!」他红了脸,手赶紧压住肚子。
看着他的变化,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泛出一丝微笑。
「啊,您笑了!」
他似乎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这种时候,绅士不是该装出什么都没听到吗?」
「我知道,但是」
「我也没办法啊!我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这些食物又这么香」
「是吗?」
「我一想到要来这里就很紧张,东西拿到嘴边也吃不下去」
他压着自己的腹部,一脸的不好意思。
「紧张?」
「能不能见到您?见到您以后要怎么拜托您接受委托?这些都让我非常担心,但现在我居然在最重要的师傅面前,让肚
子发出这种声音」
他仰头,脸上一片赤红。
瞬间,我的唇又泄漏出一抹笑意。
「啊,您又笑了,呜呜」
「到这里来的几乎都是些装腔作势的人,有时候也会有像你这样的客人」我边说边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过你不是客人,是这里的仆人。」
听我这么一说,他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你就做些事,表示愿意成为这里的仆人吧!什么都可以。」
「耶?」
「你可以跪下,然后亲吻我吗?」
真琴像是被吓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脸又红了。
「呜哇,我」
「嗯?」
「没事,没什么。」
他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奇异的潮红。
他是来这里诱惑我的吗?我的脑中顿时浮出这个疑问,是谁命令他来诱惑我,企图掌握我的弱点?
他脸上的潮红并没有退去,咳嗽两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呃,法语真的很难讲,但我要说的是我会努力画出可以匹配得上您的机件的设计图,这就是我身为仆人的表现。」
「我希望你能做一些更耗体力的事。」
他抬起头,脸又红了。
「您要我做什么?」
「你必须去除院子的杂草,擦城里的地板、洗所有的衣服换言之,你要做这城里所有的杂事。」我是为了威吓他,才会
挑些最难的工作给他,谁知道他竟像安心似的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我对家事很拿手,请您尽管吩咐,我本来还以为您会有什么更奇怪的要求,毕竟像您这样性感的人,要我当仆人」
「你觉得我会要求你做哪些事?」
「没、没有!」他红着脸摇了摇头,像是要岔开话题似地看着餐桌。
「您好不容易做了这些菜,现在都要凉掉了,这么正式的晚餐,是不是要先开一瓶酒?」
「那瓶酒已经开过了,你能不能倒一杯给我?」
我指着摆在桌上的水晶制醒酒瓶给他看,他拿起醒酒瓶,慎重地将酒倒进我的杯子里。
醒酒瓶里是波尔多红酒,一九七七年份的ChDuclu-Beaucaillou。
对方明明是个相识不久的青年,为什么我会为他开这种酒?为什么连醒酒瓶都先弄好?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看着水晶制的醒酒瓶,然后被真琴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醒酒瓶瓶身部分是平的,所以并不好拿,如果要拿这种特殊形状的醒酒瓶帮人倒酒,没有两把刷子是做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