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我靠在他的怀里哭到无力,我真好怕,母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连她也走了,我真的不知道会怎么
样。
急救室的灯熄灭了。
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急急地问道“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我妈她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突发脑瘀血,请节哀顺变。”
在听到医生的话后,我眼前瞬时一片天旋地转,电视和小说里不是那么演的啊,这时候医生都会笑着说恭喜的,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现实里活生生的人却要接受这么残酷打击。
“小尘,小尘……”
眼前突然一黑,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最后听到的是赫连旻笙在身边喊我的声音。
醒来之后,我只会对着天花板发呆,我没有去看母亲最后一眼,我没脸见她。母亲的丧事也是赫连旻笙一手操办的,虽
然没有什么人来凭吊,但丧事却是办得比婚事还要隆重。
看着高顶的灵堂,就好像做梦一般,我多么希望,有人过来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而已,醒来了就没事了,可是
,我等了好久,好久……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一直到办完丧事,我整个人都混沌着没有真实的感觉,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没有逻辑而又快节奏的黑白电影。
赫连旻笙来到我身边坐下,有点微微不安。
我转过头去看他,年轻的脸上满是倦容,下巴上都长着青青的胡渣了,这个男人一向是这么注重他的外表的,这几天来
,他比我要辛苦得多,他怀着对母亲的愧疚操办丧事,还要照顾我。
我伸出手抚上他眼睑下的青痕,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小尘……”他的语气里带着心疼,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可是我没办法过自己这一关。
“赫连旻笙,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我,什么也不说,泪珠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打在我的手上,有微微的热度传来,却烫得我的心撕
裂般的疼。
我轻轻地将他抱住,突然发现那个从来无所顾忌,那么飞扬洒脱,一身霸性傲气的男人变得这般隐忍虚弱。
“小尘,你不要走好不好?”他的声音近似哀求。
我捧起他的脸,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赫连旻笙,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一走。”
他看着我,水绿色的眼睛漾着复杂的情愫,过了好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好,我给你时间,可是,小尘,你一
定要回来……”
春节七天长假过后,我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赫连旻笙本来是打算拿他的信用卡给我的,不过我没要,母亲留给我
的存折里还有一笔不小的数目,即使不够用,打工的话应该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我瞒着他偷偷地定了去法国的机票。
赫连旻笙的睡颜很孩子气,嘴巴微微地嘟着。
我伸出手来抚平他皱着的眉宇,俯下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两年后,我又想起这一天。当我关上门的时候我若是能回头看一眼的话,我就不会走了。
赫连旻笙在我身后抱着我的衣服,哭得那么厉害,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年的时间真的太短,一晃眼就过去了。而两年的时间也实在是太长,这其间发生的事,足以扭转一个人的一生。
三十三.
法国的大街小巷,老人孩子,都染着一分文艺的浪漫气息。
我拿着相机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慢慢地走着,看着大道中央车水马龙的繁华和大道两旁被浓密的法国梧桐遮盖下的悠闲,
感受着巴黎人的生活和浪漫。
过往的人流中有的衣着光鲜,有的整洁素雅,也有青春热烈,也有摇滚风情,却都没有丝毫的矫情与做作。
偶有开朗的外国女孩会要求合影,在异域的国度里,我们互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仿佛置身于电影中一般,感觉轻松而
写意。
这时候我才明白生命对于苍茫的宇宙来说是那样的微弱和渺小,而幸福的瞬间是这样的值得我们去更加珍惜。
大学的国文课上,那个无比文艺的女老师曾经跟我们提过,她的梦想就在巴黎。
她告诉我们,“香榭丽舍”这个译名是由徐悲鸿在法国留学时起的,既含有古典的中国韵味,又蕴含着浪漫的西方气息
。
当时我正陶醉在她描绘的浪漫里,而赫连旻笙那家伙就很煞风景地来了一句,十步一狗屎,浪漫个屁。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来到协和广场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家人,看样子应该是趁着春节假期来旅游的吧。小女孩穿着紫色的外套,扎着羊角辫
,乍眼看去,好似一只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这倒让我想起了法国的国花,一朵可爱的鸢尾。
“先生,能够帮我们拍一张照吗?”
家里的男主人走过来对我说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1,2,3……好了。”
我把相机递给了男主人,这时小女孩向我跑了过来“哥哥,哥哥……”
“什么事啊,小妹妹。”我蹲了下来,用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这个,这个送给你。”说着,粉粉嘟嘟的小手递了一个玩偶过来。我接过来一看,金色卷发,白色长裙,做工很精细
,“谢谢你,她很漂亮,就像你一样可爱。”
小女孩的脸红了一下,突然凑了过来,在我的脸上“啾”的亲了一下。然后害羞地跑回父母的身边。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笑着看她。
“请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家里的女主人笑着对我说道。
“不会,您的女儿很可爱。”
“呵呵,谢谢,相信你将来也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的。”
说完,夫妻二人就带着孩子走了,走出好远,小女孩还转过头来看我,对我不停地挥动着她的莲藕小手。
想起刚才那句话,我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孩子,我就会想起赫连旻笙,想起他从背后抱着我要我帮他生孩子的顽皮样子,曾经我们两还讨
论过如果真有孩子的话,孩子会长得像他还是我。
当时赫连旻笙说不管长得像谁,但是眼睛一定得像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子才会有魅力,我就笑他,说他自恋。
不过有一点赫连旻笙没有说错,那双如深潭般水绿色的眼睛的确很迷人,至少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
在法国的日子里,很闲适。
我的作息时间很自由却也很乱,有时候早上5点就起来了,有时候会睡到中午,也有些时候是通宵。
也没有固定的目的地,拿着相机,走到哪就拍到哪。
照片中,有浪漫的法国梧桐,有灯火辉煌的建筑,有牵着狗散步的妇人,也有相拥热吻的情侣。所有的幸福都定格在那
一瞬间,储存在一个小小的黑匣子里。
记得有一次路过教堂,正好有一对新人在接受着祝福。或许是想起了赫连旻笙说过他曾偷偷跑到教堂去观看别人举行婚
礼,自己也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在新娘和新郎交换戒指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左手,紫黑色的“sheng”在无名指上发出清淡的柔光。
我想,现在我可以体会到赫连旻笙曾经拥有过的心情了。
是一种带着泪水的幸福感。
回到旅馆,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去下一站,我的东西不多,无非是两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已。
在我将护照拿出来的时候,一个精美的竖琴配饰从包里掉了出来,这是我带出来唯一跟他有关的东西。赫连旻笙给我的
时候,我嫌它太女性化所以一直就没戴。
看着这个竖琴,我想我知道我下一站要去哪了。
爱琴海是蓝色与白色的国度。
蓝天和大海交接在一起,海边是一栋栋栉比的小白楼,阳台上的绿色植物点缀其中,如画般唯美。
来到帕里萨海滩后,我才知道赫连旻笙的烧鸭肌肤是怎么晒出来的。
放眼望去,海滩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裸晒者,三五成群的人,边聊天边晒日光浴。刚开始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甚至
不敢直视那些男人的身体,不过,等我彻底地淹没在裸体的行列之中时,才发现,身穿T恤短裤的我反倒成了海滩上的
另类。
“嗨,你好,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一个金发的男孩向我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在法国,男生若是请女生喝咖啡,而女生也答应的话,就说明女生愿意和男生去酒店,放在gay之间
也同样适用,我曾经出过这方面的洋相,幸而那个法国男人只是一笑了之。
我不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希腊是不是也成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拒绝了这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男孩。
“就只是喝咖啡,没有别的意思,我已经有爱人了。”说着他举起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钻石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
芒。
“你是法国人?”
“不,我是爱尔兰人,来度假的,我叫阿彻。”
“你好,我叫檀子尘。”
经过简短交谈,我和阿彻很快成为了朋友。
这个爱尔兰小伙子很热情,他可以很随意地跟陌生人打招呼,跟他们像朋友一样的聊天,我很羡慕他这种开朗的性格。
他告诉我,他跟他男友因为生活习惯的问题闹翻了,然后他就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度假。
从沙滩回来后,我跟他去了一个露天的酒吧,喝着啤酒,感受着海风拂过脸颊,很是惬意的状态。
“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gay?”我问他。
“来这里的男人有40%都会是gay。”
“你那么肯定?”
“同类人的眼光一般是不会错的,而且你身上有gay的气质。”
“呵呵……”听到他这么说,我轻笑出来,想起碧凡也曾经这么说过我。
“喏,给你。”
他推过来一杯酒。泛白的酒里泡着一只虫子。
“这是什么?”
“墨西哥之夜,像这样。”阿彻举起自己的杯子,给我做示范,他一口把酒吞下,再狠狠地将虫子吐出来,然后抓起杯
上的柠檬放入嘴里“嗯,很不错,你试试看。”
我有点惊奇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效仿着他的做法将酒喝了下去。
“怎么样?”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感觉很江湖。”
入夜,吊挂在两旁木桩上的莹黄小灯泡与天上的点点繁星遥相呼应,酒吧的驻唱歌手深情地唱起了当地的情歌,和着一
阵阵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别有一番风情。海风调皮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又偷偷溜走,想抓也抓不住。
阿彻喝多了,便拉着我手让我和他一起跳舞。
“不行,我不会。”
我笑着跟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只要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说着,他将我拉到人群中间。
“像这样?”
我挑着眉看他,然后像他说的一样跟着旋律轻轻地摆动起身体。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火热的舞蹈一直持续到午夜。
回到座位,阿彻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手肘撑在身后的桌子上,然后转过头来问我“要不要做点令人兴奋的事
?”
“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一下后,把手放在嘴边,对着大海的方向大声地喊道:“艾凡,我爱你!”
人们在听到他的叫喊声之后,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我们,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音乐和海风还在耳边回响,舞台上的
歌手突然喊了一声“ow”,接着人们便笑着纷纷鼓起掌来。
“你真棒。”我转过头去对着阿彻说道。
“你也试试,大声地喊出来。”他鼓励我道。
听到他这么说,我低头看着胸前,用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竖琴,亲了一下。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喊出了我心底那个最珍贵的名字。
“赫连旻笙,我爱你!”
时隔7年,我终于有勇气喊出了这句话。
在他曾经呆过的海滩上。
三十四.
我和阿彻在帕里萨海滩上呆了一个多月,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沙滩上晒日光浴,阿彻很坏,每当有漂亮的女生走过我
们面前时,他总会站起来,邀请她们去喝咖啡,而当女生答应后,他就会大笑着告诉她,他是gay,一般这时他都会换
得女生的冷眼相待,偶尔遇上脾气比较大的就会赏他一个耳光。他说这叫情趣,我到觉得他是无聊。
有时候我们会租一条船出海游玩,或者去潜水,抓回一些颜色奇特的海星,第二天再放回去。晚上的时候就去酒吧喝酒
听情歌,跟不认识的人一起跳舞。
阿彻也会跟我说他和他男人的事,当我知道他仅仅是为了艾凡穿着臭袜子去教堂而当众逃婚的时候,我哭笑不得,从来
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逃婚理由,而阿彻则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仿佛他口中说的故事是别人的。
他也有问过我和赫连旻笙之间的事,他听了之后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告诉我,能和自己过一辈子的是爱人
而不是父母。我通常都是一笑了之,他说的或许是对的,不过,道理终归是道理。
和往常一样,今天我和阿彻还是躺在沙滩上晒日光,看帅哥,悠闲得不像话。
突然有一个怒气冲冲地男人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起来,给了我一拳。我摸着被打的下颚,震惊地看着这个莫
名其妙的男人。
下一秒,阿彻惊讶地喊了出来“艾凡。”
“他是你的男人?”艾凡斜睨了我一眼,向阿彻问道。
“……”
阿彻没有回答他,把头转向一边。
艾凡见阿彻不理他,转过头来盯着我。
我对他耸了耸肩,“朋友。”
艾凡从上到下地审视我之后,什么也没说,就把阿彻拉走了。
等他们两个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已经是十指紧扣了。
我微笑着看他们向我走来,阿彻举了举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对我说道“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婚礼很简单,就在那个我们经常去酒吧举行,来宾都是沙滩上的游客,没有证婚人,没有主婚人,也没有神父,只有两
枚戒指和一对幸福的人。
在阿彻跟别人打得一片火热的时候,艾凡端着一杯酒来到我身边。
“对不起。”艾凡说道。
我对他笑了笑,“祝你们幸福。”
说着我举起酒杯向他示意,然后仰头,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檀子尘,你结婚了吗?”
阿彻看见我们两个后,走了过来,红着脸问道。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喝多了。
我想了一下,举起左手给他看“准备结。”
他看着我手上的刺青,“很酷。”
“谢谢。”
“我们准备回爱尔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一下蓝天,浮云朵朵。阿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恨不起来,不如大胆的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