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舒服和温柔的人,和对秦淮的一见倾心不一样,却同样不想割舍。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秦淮发疯发狂,同时也舍不得见小钱孤独伤心。
归根结底,我不想死,死了有什么好处,我他妈还有大把的光阴等着挥霍,我还等着看秦淮结婚生孩子,那已经打击不
到我了。那怎么都比死好。
“妈的,混帐——!”我费力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谁知道外边竟有了回应。
“操,叫死啊,刚转身撒了尿就醒了。”
我干,要在平时我早就飞起一脚往他脸上去了。时不与人,一腔火气都只能忍着,妈的这种事情忍多了拿不准也会憋出
个内伤。
“我要去厕所。”我重新往外边喊了一声。
“尿裤子里吧妈的,麻烦。”一边回应着,门已经被推开。门外仍旧是一片黑,整个房子里都没有点灯。
他弯下腰解了我脚上的绳子,把我提起来:“操,过来吧。”
两人推推攘攘的走在走廊上,我心跳得有些快,说不紧张是假的,然而样子还是得装,我镇定地问:“这是绑架?”
他使劲戳了一把我的肩胛骨:“废他妈话,不是绑架难道请你来吃酒啊?走快点,转过去,厕所在这边。”
“你们想要多少钱?”
“等老大来了你问他,少跟我废话。”
“你们老大就算拿到钱他能分给你多少?而且不是我威胁你,如果这一次你们不弄死我,参与的人我全部都不会放过。
”
他从后面踢了我一脚,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欺身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这算是威胁我,还是收买我?
”
然后笑了:“小子,你还嫩得很,大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我皱了皱眉头,听他的声音真的很年轻,看体型也一样年轻而消瘦,我说:“你多大了,我穿开裆裤的时候还不是一样
,有什么资格吹嘘?”
“老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出来混了,妈的你到底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没有,站好!”
他的手说着就往我裤子上摸索过来,我急忙后退一步,“你他妈干什么!”
他在黑暗里看着我:“你喜欢穿着裤子撒尿?好啊,那请便。”
操,这混蛋,“给我把手解开。”
“噗,我说你大爷啊你,你他妈现在是被绑架,要求可真多,爱尿不尿,要大爷我解开手那是不可能的。”
妈的,“不尿了!”
怒气冲冲地被押了回去,他站在门口推了我一把:“想在大爷面前耍花招,你他妈太嫩了。”
大爷你丫的。
“老大明天早上才会来,自己老实点,我他妈先去睡觉了。”
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听着细细的脚步声远了,我走到窗前往下边看,发现这里并不算特别高,可是也有六、层,跳下
去必死无疑。
身上所有的物件应该都被收走了,联络外边也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除了睡觉别无事情可做。
我靠着墙坐下来,突然觉得今天真是有够荒诞,莫名而来的光碟,秦优,绑架,还有什么事情想来凑热闹的都他妈统统
滚过好了。
这些千刀万剐的混帐。
被踢了两脚,模糊的嘲笑声逐渐近了,“竟然还睡得这么舒坦,你他妈有没有一点被绑架的意识啊。”
我睁开眼,昏暗的光一屋子都是。
胳膊上一阵疼痛,大约是刚才被踢的结果。我抬起头,看到面前站了几个人,全都蒙了面,其实没有必要,光是能听得
出声音就够了,看仔细脸不过可以更便捷一点而已。
臭小子,有种杀了老子,否则全部等死吧。
一脚扫过眼睛,踩在我的额头上,在头顶嚎道:“瞪什么瞪,小心老子把你眼睛剜出来!”
“这小子真能拿出五千万?”
“老大说能当然能了。”
我被踩着,然而一听差点喷笑了,五千万,好得很,我能值五千万还真是承蒙他妈抬举。
几个人正站着嘻嘻哈哈地聊着,门突然被推开:“老大来了,把他带出来。”
我认得这声音,昨天晚上那小子,于是不禁透过肮脏的鞋子,被遮了半个视线,朝他那里看了看。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和其他人一样蒙着脸,只是很可笑的,看到他我心里竟然没那么紧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被他们拉起来带到外边,房子很大,不过整个屋几乎都是空的,除了客厅里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之外,还有所有
的窗帘都被密密地拉了起来,一屋子昏暗的色调,并且看不到外边的景物。
他昨晚说他们的老大早上会过来,现在应该正是早上。
“季佐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了看我,只有他一人坐着,自然就是在坐众人的“老大”。
他哼哼地笑起来,眼角挤出两道难看的鱼尾纹,面罩下是一张肥胖的脸,我不禁想要把眼前的猪头揍得更像一点。
操,绑架老子,还想要五千万,他妈做鬼梦。
我朝他挑挑眉,“各位绑架我来,不知有何指教?”
“五千万。”猪头开门见山,伸出五个粗短的指头,“只要你家付五千万,我们自然就放你回去。”
“谁告诉你我家那么有钱的?”我不禁怀疑起这猪头的智商,我要能拿得出五千万还干什么死心塌地地跟在别人屁股后
面任劳任怨。
“把电话给他。”猪头动了动嘴,“打电话。”
我不禁反问,“哦,打给谁?”
站在我旁边人“啪”的一巴掌拍在我脸上,“妈的,还问打给谁,当然打给能拿钱取你的人了!”
“我干你妈!”我一头朝他撞过去,用了能用的所有力气,头顶直撞在他的太阳穴上,自己都听到重重的沉闷的声音。
秦优的事情又怒又提心吊胆,本来就已经一肚子火,还被绑架。早上被踩的那脚忍了,现在一巴掌突然把我一腔的火打
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这混蛋被撞得毫无预料,被踉跄地撞倒在了地上,马上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把我拖开。
“操,你他妈敢撞老子!”
他爬起来,抬起手就要朝我这边落下来。
我大吼一声:“你他妈敢再动老子——!”
“好了好了,季佐纯先生好歹也是我们的发财砖,狮子你就别闹了,给我站到旁边去。”
几人把我和那还愤愤地骂咧着的人渣隔开,一支电话很快凑了过来,“报号码。”
我看了看他,“如果我说我拿不出五千万呢?”
他耸了耸鼻子,压低声音凑到我眼前,“跟你说过别和大爷我耍花招,信不信我揍你?”
“信,怎么敢不信,我现在人在你们刀口下,你们想怎么都可以。可是我真没五千万,你杀了我也拿不出来,你说我到
哪里去凑钱?”
他狐疑地看了我半晌,然后转头看他们的老大:“老大,他不像是说谎。”
“哼,我早就预料到了,有人告诉这么对我说,‘如果季佐纯不肯出钱,就打这个电话。’季佐纯先生,您看看,这个
号码你可认得?”
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支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给我看,我一看到这号码,才知道这事竟然真是个预谋。否则以这些白痴的
头脑,不事先调查就绑人,怎么敢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对不起,我完全没印象,不信你就打过去,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冷笑一声,直接拨通电话。看来他早已经成竹在胸,不愁搞不到他要的钱。
我一头都是冷汗,那混帐可千万不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晕了头,否则别说五千万扔水了,连老子的命都得丢在这里。
“季佐纯现在在我们手里,二十四小时之内拿五千万来赎他,否则就撕票,听到没有!喂——喂——妈的,怎么回事,
姓胡的耍老子!”
看到他气急跳脚的样子,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又暗暗地冷笑,姓胡的,哼,要合作也不会找聪明一点的,这么容易就把
他出卖了。果真是他妈人以群分。
“怎么回事老大。”立刻有人围过去询问。
“对方说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还直接挂了我电话,妈的!”
“啊,这、这怎么办啊?”
“哼,五千万没有,一千万总能拿出来,季先生您也不像是那些寒酸的人,不会连一点点存款都没有吧。”
我干他儿子的,一千万他以为是一块钱,一点点存款,我存他祖宗。“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真没一千万,不如你干脆直
接撕票算了。”
我刚说完,昨晚那小子却掏出把小刀,我意识到他是预料拿不到钱真的想要撕票,腿终于有些发软。
“阿才,你——”旁边的人想拉住他,谁知道他竟一刀割了我手上的绳子,把手机塞我手里:“妈的,少他妈废话,打
电话。”
章二十五
我拿着电话,才看到它竟然是我自己的那支,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到底要我打给谁,我说的话你们不听,我就算打了
电话也没用。”
“老大,”他转过头,对着脸色难看的猪头询问:“他不是有个情夫吗,姓胡的另外有没有怎么对你说?”
“姓胡的可没对我没说过他的情夫有钱——”猪头含恨地皱着眉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等事情完了我一定要找那厮
算帐!”
我诡异地觉得这两人怎么也不像老大和下属的关系,可惜这时他的刀已经放在了我腰上,我一颤,听他在背后说:“给
你那情夫打电话,让他拿钱来赎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就自己响了起来,他抢过去,接了起来:“……他现在在我们手里,二十四小时之内给凑两
千万来,否则撕票。少废话,凑到钱之后再打这个电话。”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的手机有卫星定位系统……
“你在想什么,”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已经飞速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拿在我眼前晃了晃:“觉得眼熟?真可惜,只是长
得一模一样而已。”
我心里又是一阵失望,他正说着,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然后把它塞给了我,“说话。”
“佐纯?!你现在怎么样!”
他的口气此刻已经不是激动而是激烈了,我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安抚道,“小钱,我没事,不过你别答应他们给钱——”
“够了,别答应你丫的!”他把电话抢回去,重新把绳子给我系上。真是他妈狗血剧情,电视里怎么演的现在就他妈怎
么演。
“这么快?没使诈吧?要是敢使诈我他妈立刻割了他的脑袋。地点?地点一会儿告诉你,先把钱凑好了,全部要现金,
换成旧钞,不要号码连排的,不准做标记,当然,报警什么的就不用我提醒你了,自己看着办,差不多了会再给你电话
!”
顿时之间,整个客厅里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都激动得面露喜色。
“能拿到钱?”
“太好了!不枉老子冒这么大的险把这死玻璃绑架来。”
“这下真要发财了!”
“……”
你祖宗的。
虽然听到死玻璃这样的字眼,此刻也不能让我专心致志地去生气,我只想知道小钱到底怎样弄到钱的,两千万不说,还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更何况这混蛋要的是不连号的钱……
没等我考虑那么多,我已经被他们重新带回最初关我的那个房间。
“给大爷我老实点。”被他们喊作小才的人看了我一眼,其实听到他的名字我突然就想起了小钱,小财小钱,真像是兄
弟的名字。可惜这混蛋可没小钱那样听话温良。
我在房间里等了许久,无从得知外边的情况,中途借着上尿急出去过一次,却仍旧没有丝毫的间隙给我逃脱。
就这样一直从早晨等到他们送饭进来,我随随便便地被塞了几口饭,对方又重新锁了门出去,一等又是好几个小时。
等得老子瞌睡连连,甚至恍惚地觉得自己看到那门被破开,秦淮推门进来,疾风一样地奔到我面前,紧紧地搂着我的双
肩,弄得老子胳膊生痛。
外边天色竟然又已经晚了,我双手反绑躺在地上,正朦胧地打着瞌睡,却听到外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心“咚”的
一跳,突然清醒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小钱和他们交涉的究竟怎样,他从小到大应该都没遭遇过这样的事情。遇到我之后也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如果因
此牵连了他,让他受到伤害,我怎么对得起他。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期望他真的拿钱过来。只是想到自己竟然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觉得无比可笑。
过道两边嘲杂的人声越来越近,关着我的房间的门“喀喀”的响起来,似乎是试钥匙的声音。我突然怀着一点期待,两
眼直直地看着那边,不知道进来的会是谁,而同时外边竟然已经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枪声。
我猜测小钱难道是带了警察或者帮手过来。然而眼下这情形,谁知道门外的人是来救我还是来灭我的。
我正咬牙切齿并忐忑地神游着,门已经猛然地被推开,进来的人手握在门的把手上,外边的灯光落在他背上,隐去了他
的脸色。
然而纵使如此,第一眼他就对上我的眼睛,他站在那里,像昏暗中一具凝固的石像,门外的吵闹一瞬间便像完全停滞并
隔离在了我的空间之外,我只看到他模糊的轮廓,还有那双天生桀骜的眼睛,明亮而焦灼地闪烁流淌,和躺在黑暗中的
我大眼瞪小眼。
等我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得如同要冲出胸腔,怎么都平止不了的时候,我挣了一挣,朝他骂道:“妈的过来解开我
绳子!”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才突然有了神色。
他冲进来,蹲在地上,连绳子都没给我解,就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拉了起来,把我的头狠狠地按进他的衣服,“妈的,那
些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干,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样,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我被他牢牢地按着,他浑身都在颤抖,我闻到这具身体上熟悉的淡淡的味道,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最后几乎被他死死
地禁锢着不能呼吸。
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咳了两声,骂道:“你他妈想憋死我是不是!”
秦淮这才想起来给我割了绳子,在黑暗的房间里,和外边的灯火通明的世界俨然隔绝。
他扔掉绳子,把我的外套裹紧,抓着我的衣服看着我,想说什么,最后所有的话却都只是化成了一声深深的呼吸,“你
没事就好了。”
我更是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我的震惊,然而却又早就明白,这个外星生物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来的。就算是一接到那个要
五千万赎人的电话就立刻从美国飞回来,也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我他妈竟然已经忘记去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