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西域如何,我英格力士说得不错。”我打趣对西域文字目不识丁的无恙道。
“雪的话,敢不从命!”谁知,无恙竟爽快的应允了。哼,其中必有诈。
果然,无恙接着奸笑道:“不过,为夫我可对英格力士一窍不通,到那里,安居、装修、买菜、雇佣只能全权由贤妻你
代理了。”
于是,我笑道:“少了夫君你的参与,为妻的单门独干,有何意义!算了,天涯海角,就随夫君吧——不过,夫君也曾
为统领万疆之国君,除了会说中原话,难道竟然一点不会异域方言?”
前皇帝兼前太上皇抓耳挠腮一番,终于意气奋发地看着我:“我会说新疆话,以前在那儿当过兵。”
“哦,是吗?那就去新疆吧!”我竭力抑制住狂笑的冲动,“还有——为妻不会说新疆话,以后的生活起居,一切就有
劳夫君了!”
趁无恙一肩挎着包袱,一肩扛着公孙小白,还没来得及有所醒悟之时,我大笑着,已经一溜烟向前走了好远。
不过不管走了多远,我知道,只要有他在身后,幸福就永远在身旁……
19
碎玉篇
好累哦!不过就算在屋外徘徊到天亮,这家伙也不会开门吧!
独自仰卧在屋外一大堆柴草上,不得不望着繁星满天,新月如钩,一时间无计可施。而此时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泥墙
,那儿正鼾睡着一条“大火龙”,呼噜声透过薄薄的门板此起彼伏,谁知道几天没睡,刚见着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顶
着两个“熊猫眼”,铁青着一张脸了;谁又让他怒发冲冠来着,不困才怪!
当然,设身处地的替人家想一下:当你打开自家房门,在美丽的星光下,看见的是你曾经爱之入骨,现在恨之入髓的背
叛者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会作何感想?当然是愤怒至极,不理不睬,将他关在门外罗
。不过,他也太过分了,气归气,恨归恨,不该狠狠地瞪着我,不由分说地推开我,一句也不让人解释吧,把我独自一
人丢在这习习凉风的秋夜里,听着风呜呜的吹,荒草“哗啦哗啦”的响,甚至还有忽远忽近传来的野狼嚎叫的声音……
自己个儿却灭灯入被,睡大头觉。不要啦!人家虽然不是美女,也算得上美男啦!何况,在这之前,我不是你常常拿来
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的人吗?你怎么忍心把我当作孤魂野鬼一样,让我在这荒郊野外独自徘徊呢?就算我是剑术高手
,可我现在身边也只有个破包裹啊!
我替他作想,谁替我作想?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儿,我非要扰你的清梦,非让你开门不可。
于是,我立起身,跺脚捶门,大声叫嚷起来:“顺,开门啊,你说过我是你的人耶,我可是千里迢迢追随你而来呀,你
怎么能不要我呢?你说我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动人,长长的玉腿,细细的腰身,很黑很黑的头发,很大很大的眼睛,你
还说就像里面有电似的。还有,还有那儿……”说到这,我故意咽了一下口水,“你说粉粉嫩嫩的,可好看啦……”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一会儿,他的灯又亮了,门又开了,他一下子冲了出来,又一下子将我拽进屋里扔在床上。那手
劲儿,连我的手臂都被他弄痛了。然后,他直接像啃排骨似的把我从脖子到胸脯啃了一遍,突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恨
恨的重新将我丢在柴草堆上,又从里屋拿出他唯一的盖被,铺头盖脸的扔了下来,一转身,什么话也不说,就回屋里去
了。
这时,我的小脑袋才冤枉的从被窝里钻出来,顺手理了理头发,心里却暗暗笑着:
等着吧,韩永顺,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全面投降的!到那时,我也一定会说出我长久以来一直憋在喉咙口的话,韩永顺
,你知道吗?那句话,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只会说给你的情敌听的哦……
五岁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自己是个孤儿,因为收养照顾我的那位恩公也不过十六有余,是个绝对沉浸在舞刀弄剑世界里
的“剑痴”,不用说,也知道恩公收养我的目的,就是要我继承“妻剑刀子”的他那一套天花乱坠的绝代剑法。从他给
我取的名字“宁为玉碎”的碎玉二字,便可知其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个性。没有爹娘的孩子,一辈子都在追逐爱与被爱
的感觉,不知为何每每我企图得到恩公的注意和爱抚,得到的却只有顽石般木讷淡然的回应,让我时常感到无处可诉的
孤独。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寒,十年的光阴就像蜗牛一样爬行而去,就在我开始怀疑是否一生都会和恩公一起过着隐居山野
一成不变的日子的时候,命运的转折点不期而至。一天,我们正在屋前练剑,忽然涌进来一大批人,为首的那个一脸邪
魅,一看就不怀好意,不是什么好鸟,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恩公,我的恩公紧握着手里的剑,身体却颤抖得像秋风中的叶
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得做了挡车的螳螂,站在了恩公的前面,虚张声势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速速报上姓名来,大爷我……”
话还没说完,我果然就像螳螂一样被踩在了头子的脚下,我认命的闭上了眼。
“皇……兄,你快住手!我、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头顶上传来恩公焦急的声音。
“车轮”倏地离开了。我睁开眼。
我的恩公已经像小兔子一样被挂在那个头子身上,不光手脚不能动弹,还张大着眼和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来已被点
了穴,只有那激动得红通通的脸蛋渐行渐远。
山风吹干了我的泪水,我是男人耶!哭,就能把恩公哭回来吗?并且我开始怀疑我耗费了十年所学的剑法的绝代性……
没有了恩公,没有了人类,年轻气盛的我听了两天虎啸狼嚎之后,二话不说,迅速离开了只住着此辈之流的山林。谁知
刚下了山,却只见刀光剑影,只听见杀声震天,每一个人都在我眼前肉搏成一团糨糊。
为什么?为什么?我向往的是白衣飘飘、仗剑而行、自在逍遥的江湖生涯,头一眼看见的现实却是血肉模糊、少儿不宜
的限制级血腥场面?!
不管怎样,就像恩公突然被人带走不见一样,我很快接受了现实,根据恩公教导,无论何时都要站在正义的一方,于是
就对着一个在我面前忙着奋勇杀敌的家伙嚷道:
“喂,兄弟,请问哪一边是对的?”
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迅速解决了一个对手的头颅,冲我上下打量片刻,嚷道:
“小孩,立刻向后转,快回家去就对了!”
切,竟敢瞧不起我!
于是,我二话不说拔剑出鞘,正巧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一个相貌狰狞的人从背后挥斧砍向大汉。好好睁大眼睛看吧,我
的绝代剑法……
“咣当!”
一个回合不到,我的剑就像一块破木头一样掉在地上,眼见着那面板斧快要亲吻上我的脸,敌人却先中刀倒下了。
我傻楞楞的站在那里,那大汉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
“小兄弟,还是回家吧!”
我的十年的青春!我自以为是绝代的剑法!不过冷静如我,我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
“多亏恩公救我一命,敢问恩公姓名?”
“我叫郑无恙。”说完,那壮士又来不及的混战在血海之中。
我只能再次爬上只住着老虎、狮子、野兔之流的山坡,坐山观人斗,坐等到战争结束后那只剩下乌鸦低飞和尸横遍野的
凄凉场面。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刚十三岁就要知道生命脆弱短暂到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非常非常容易就找到了新恩公,因为他就是领导这场战争的大将军。于是我赶快向他自报家门:“小的本名柳碎玉,
无父无母,天地为家,现蒙恩公大将军出手得救,愿终生为恩公效犬马之力,以报救命之恩!”
恩公听了我这一段告白,不知为何竟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脑袋说:“好吧!”
于是从此我效命于恩公麾下,做了他的贴身侍卫。话虽说如此,不出三日,我却发现与其说我是恩公鞠躬尽瘁的侍卫,
倒不如说是恩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个吃闲饭的食客!我会做饭,但军营里有炊事班,我想为将军站岗放哨,门外两个
彪形大汉让我相形见绌,我要帮恩公穿盔甲,但事实证明,恩公自己一个人穿得更快……不过,让我成为闲人的罪魁祸
首还是恩公本人,他什么都不让我做,唯一给我的任务就是坐在帐篷里埋头于成堆的书中。看来我初次杀敌失败,差点
小命不保的文弱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慢慢的,我更发现一个让我震撼不已的真相,原来我的新恩公不仅是千里挑一的帅哥,军营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男
子,而且还是幽默机智与骁勇善战双向结合的全才的不二人选。将军的言行举止、喜笑怒骂都可以迎来一大片凝望着他
的充满敬佩、敬仰、羡慕、佩服、尊敬的眼神,渐渐的,每当恩公偶然对我微微一笑,露出他雪白的虎牙时,我的心不
知为啥开始狂跳起来,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与和我相处十年的前任恩公截然不同的感觉,尽管那位恩公也十分玉树
临风,也很照顾我,却从未让我感觉到心动。
经过三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这种挥之不去和恩公有关的感觉向恩公吐露,让他做个诊断。就在我战
战兢兢的刚打算迈进将军营的时候,却听见帐篷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狂喜的笑声,虽然不敢相信,但那绝对是恩公发出的
。我偷偷挑开门帘一看:
恩公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封信,一会儿把鼻子埋在信纸上,一会儿用双唇轻轻亲吻着纸边,嘴里发出从头到脚都感到
满足的声音:
“雪……”
我的心微微一震,我看过他对我憨笑的表情,疼惜的表情,温柔的表情,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沉醉深情的表情,仿
佛透过那薄薄的信纸,那个雪已在他的面前。镇静如我,我轻轻放下帘子,静静走在人来人往、喧闹不止的营地里。直
到……
“哎呦,小兄弟,怎么了,头一次被将军骂,就哭鼻子了!”一个认识我的兵士笑道。
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狠狠的抹了抹自己的脸,顶了回去:
“谁哭啦,你眼花了吧,是风吹迷了眼!”
我握紧双拳,我决定了!我从此不会让任何人把我看扁,包括恩公在内,既然成不了他喜欢的人,就成为他最不可缺的
人。于是,我开始苦读军书,尤其是剑术方面的书籍更是过目不忘,并且经常一个人偷偷练习上面的招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三年过去了。许多人都渐渐忘了我,因为我成了无恙将军的影卫。虽然我的前任恩公误人子
弟了十年,但事实证明,我绝对有练剑的天赋,不到两年就能把将军打败了,所以他不得不乖乖答应我成为他如影随形
的侍卫。他在帐篷里,我就在帐篷的地面下,他在战场,我就在不远处盯梢,随时准备拔剑出鞘,他和人谈判,我就易
容成为他的侍者,他在远行途中,我就在那途中的每一棵树上……看着他战时叱咤风云、闲来谈笑风生的身影,我常常
忍不住暗自思量: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雪到底是怎样的神仙人物呢?
第一次看到雪是哪一年?只记得那年将军回乡,一路上乐哈哈地催着我快马扬鞭,日夜兼程,不说也晓得他是归心似箭
。待他进了家,我坐在他家的屋檐上,虽然应该警戒四周,以防不备,无奈却禁不住对那个传闻中的雪心生好奇,于是
就掀起四片瓦悄悄偷看……
将军的高堂本应该也出现的,可是迎接他的人却只是一位像白鸽一样飞扑而来的一身素白的女娇娘,果然,这间屋子是
那个雪的,我要再揪掉他几片瓦!
“无恙,你看你,回来了,怎么不先去拜见爹娘呢!”
咣啷!我手中的瓦片惊得悉数掉了下来。我是影卫,这三年经过自己给自己的魔鬼训练已经到了能够辨认落叶的声音的
地步,又怎会听不出那个雪的声音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雪,你的手怎么了?”将军的声音听起来既焦急又愤怒。
“没、没什么,无恙,你快去看爹娘吧,不然——” 那个雪一脸为难。
“不然怎么样?他们才不是我的爹娘!”
“无恙!”
“我的亲娘早就去世了,她生前整日独守空房,日夜操劳,不到三十就病故,我那个叫‘爹’的男人却看都不看一眼,
忙着和别的女人偷欢,现在只是因为你不能生孩子,就这样没日没夜要你织布,像对待下人一样对待你,他根本没资格
算我的爹!如果娘亲活着,你就不用受罪了,可那么好的娘亲却早已不在!”恩公嘶哑了声音。
“无恙!!!”
雪极力忍住眼泪,双手像母亲一样轻轻爱抚着恩公凄伤的背,恩公搂紧了雪,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我奇怪的发现视力向来很好的我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原来,恩公英俊威武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易受伤害和脆弱
的心,但他只愿意将自己的全部袒露给心中唯一爱着的雪;而雪不光爱着恩公,也包容了他的伤口和脆弱,让将军放心
的依赖依恋着他,绝不会担心被嘲笑和推开。或许这就是雪真正打动将军的原因,和雪相比,我的爱情却是如此肤浅,
只是一味的喜欢恩公的庇护和照顾,如同三年前一样,毫无进步!
心中正千回百转,愁肠满腹,忽然发觉屋内已没了声音,低头一看,恩公正白眼望向我,指指头顶露天的洞口,我吓得
赶忙跳下屋顶——找瓦片。
“唉!”
屋顶上的人和屋子里的人一起叹气。将军去觐见皇上了,命令我暗中守卫将军的夫人——含枫雪。说真的,我从来看过
这么笨的——男人!我看了半天就都会了,他日日夜夜织布,却还是被梭子扎了手!
“唉,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不错,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雪眼泪汪汪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却突然睁大眼睛:“糟了,午膳!”
他像生了腿的蜗牛一样跑出卧房,我已经先飞到厨房的屋顶上。
笨蛋!你没看到锅盖在动,啊,肉汤要溢出来了!
傻瓜!你别急得连一刀切的是萝卜还是手指都分不清啊!
天哪!盐加成了糖,也不能用半罐子盐补救啊!
厨房里的人热汗淋漓,厨房顶上的人冷汗津津,就在我忍无可忍,准备要下来一探究竟的时候,一个粗使小丫鬟突然跑
了进来: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上房。”
雪慌里慌张的连炉火都忘了熄灭,就出去了。
我跳了下来,凭我在山上时照顾前任恩公的经验,熟门熟路的动手做起了青椒百叶炒笋片,白萝卜豆腐肉汤。会者就是
不难,眨眼的功夫一下搞定。唉,统共才两个菜,瞧他那手忙脚乱的样!我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情敌呢?你问我,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