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沙——兰旗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满足人民的夜生活需要啊。我现在每个月要在Susan姐的夜总会里唱两场，嗯……估计到了年底

，我就能把给老爸治病借的钱全部还清了。”原来他到现在还在填那个坑。

“总共还差多少钱？”

“四万。”

我算了算自己那几个存折，四万块钱差不多是我目前为止的全部积蓄，“我这儿有，你拿去先还上吧。”

他眨眨眼，又吸了几下鼻子，表示感激涕零，“宋公子出手阔绰，解我燃眉之急。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一颗真心、一副

身子，甘愿侍奉左右。”

我用手背试了下他的额头，纳闷的问他：“张旭，你现在说话咋变成调儿了？别是工作太累，得了啥毛病吧？”

他呵呵呵的笑着亲住我，“我在激动呀，娶一个大款媳妇儿可真是好呢！”

“谁他妈是你媳妇儿？你丫别高兴的太早！”我在他的怀抱里挣扎，接着也学起了他刚才的口气：“张旭兄，移民之路

任重而道远，你我还需紧衣缩食，再接再厉。限你每月上交工资不得少于四千元，我不得少于五千元。咱二人联名开户

，共同储蓄。”

“好，咱击掌为誓！”我俩起身“啪”的拍掌，然后搂在一起笑成一团。

“……呵，不闹了，”张旭先笑够了，温柔的用手指梳开我刚被弄乱的头发，“这月十六号我过生日，要在富江俱乐部

办个演出，你来看吧。”

富江俱乐部是Susan姐名下的几个夜总会之一，我对那个老女人一直怀有抵触情绪，所以她的场子宋公子我绝不肯去。

张旭看我撅起嘴巴，连忙加了一句：“好宋砾，我都这么邀请你了都不肯赏脸吗？再说我也算那里小有名气的歌手了，

演出挺精彩的，还有小妞露着大腿跳艳舞呢，你就来看看吧。”

“哦，我考虑考虑。”

怎么能不去呢？张旭的二十四岁生日我当然要和他一起度过。早早的我就准备好了一对精致的银白色Pt素圈，还在戒指

内侧还刻上了我俩的名字。这礼物虽然俗些却也是无奈之举，还记得去年我送的手机他根本不稀罕，总不能真让我给他

几千块钱当礼物吧。

夜幕降临，轻拂在脸颊的风中已能感到秋日的丝丝清凉。富江俱乐部却是霓虹闪烁热闹非凡。门口大副的海报上印着张

旭的帅照。我出示了张旭给我的VIP卡，被侍者带入大厅。环顾四周，果然内部装修甚是豪华。今晚光顾的客人非常多

，整个大厅里轻歌曼舞灯火辉煌。

我宋公子好歹也算见过些世面。在角落的一桌坐下后悠然点了杯价格不菲的红酒。这也是张旭早就替我定好的位置，从

这儿看舞台的角度很好。再过半个小时，歌会就要开始了。几个妖娆靓丽的公关小姐走过来搭讪，问我是否需要陪酒，

都被我笑笑婉拒。我知道自己很帅，一席新款dunhill白色休闲西服配着条纹领带，眉目清秀，举止斯文。这里的男客

大多都四、五十岁脑满肥肠的样子，和他们一比更显得我一百二十分的英俊。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显然把我当做青年

才俊、富家小开了。

我本来就是英俊小开，我得意想。只不过少爷我对你们这些庸脂素粉的小姐实在没啥兴趣，我的心上人要比你们迷人一

亿倍。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我听到身后有人说，“Susan姐来了。”几个黑衣保安都超门口方向赶过去。我早已想到今晚会在

这里看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女老板。不知道张旭有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我？如果今晚有机会和她交谈的话，我也要让她对

我刮目相看。这也是让我穿上昂贵西装，装扮得英俊潇洒的原因之一。

“Susan姐。”，“Susan姐。”不断有人和她打着招呼。

好大的派头！我寻声望去，以为会看到一个女王般雍容气派的傲慢贵妇。然而出乎我的想象。那是一个很高很苗条的女

人，穿着款式简洁的深色吊袋晚装，和这里打扮得纷繁复杂的小姐们不同。她的身上没有戴过多的珠宝，只在颈间配了

颗闪亮的独钻。五官并非艳丽却气质十足，看上去比三十岁的年纪年轻一些。她有着丰满圆润的嘴唇，涂成玫瑰红色，

上面挂着标准的交际笑容。乌黑莹亮的大波浪式卷发颇有韵味，一直垂到腰际。

她从外往里走，大方得体的应付着周遭的问候声。身后跟着几个穿黑衣的骠悍男子，也不知是夜总会的保安还是她的保

镖。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像是无意的拨开波浪长发，撩在一边肩头。我清晰地看到她的后背，吃了一惊。那吊带长裙

原来是大V形露背装，她背部的线条光滑流畅。上面竟大大的纹了一整幅飞天仕女图。就像敦煌壁画中的一样婀娜多姿

，在云端飘逸。依稀记得张旭曾和我提起过这个纹身。还说这样大副的样式纹起来很痛，不仅出血还要脱皮。每次只能

纹图案的一部分而已，往往要纹个五、六次花上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而Susan姐的只用了两次，整个过程还未曾叫

痛。让许多男人都佩服不已。

她在离舞台最近的一张独桌坐下，想来是她专用的位置。忙有侍者迎上前，倒上早已冰镇好的白兰地。她却不接，只点

燃一根细长的香烟，用食指和中指轻夹着。透过薄薄的烟雾，眯眼望向舞台上张旭的背景海报。说不出的风韵颓美。

8：30分，轻快的鼓点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深蓝色的舞台上。演出开始了，一位年轻女主持站在舞台

上说着欢迎的开场白。接着她介绍今晚歌会的主角，伴随一阵掌声，张旭从后场迈步登台。我看着台上那身材高挑的俊

美男子，怔住了。

以前张旭在磨岩酒吧唱歌的时候不过是随意穿着，自以为痞了痞气的其实难免还会露出些许学生气。但此时台上的他已

完全不同，俨然已成为引领时尚的偶像。

一束聚光灯从他的背后照射下来，令他俊朗眉目更加清晰深刻。直挺鼻峰下那淡水色的薄唇微抿含笑，动感的发型朝气

蓬勃，红色开领衬衫系在藏蓝色格子长裤中，腰间配上一条装饰着流苏的黑色宽幅皮带，还有几颗锆石嵌在上面闪闪发

光。他的表情自信、洒脱又带着些许纯静，犹如一簇跃动的火苗般令人迷惑。

当他磁性悠扬的歌声响彻整个大厅时候，所有人都不住的点头赞叹。每曲一毕，尖叫和掌声持久不退。我禁不住自豪的

笑了，这么帅、这么夺目的男子是属于我的。我瞟过远处落座的Susan姐，竟发现她的嘴角也浮现出如我一般的笑容，

目光中更闪烁着丝丝宠腻。

心下不爽，非常厌恶我心爱的张旭被一个女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但又无可奈何，就象张旭自己经常无辜的说，长的帅

又不是他的错。我总不能把他毁了容或者永远锁在家里吧？一仰头，我猛地灌下一大口红酒。呃……火辣辣的难喝。早

知道刚才就不该摆酷，直接要雪碧好了。再抬眼望向舞台，却看见张旭正面向我这边寻找我的眼神。

可能他看到我刚才吞酒吐舌的傻样，右嘴角一扬朝我眨了下眼角。拿过麦克风说道：“这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支歌，送

给我最重要的一个人。一首原创，叫《握不住的沙》，希望大家能喜欢。”

转回身他坐到舞台中央的一把高角椅上，就像我第一次在磨岩酒吧见他的时候一样，抱起了一把吉他。随着他拨弄琴弦

，舒缓柔美的音乐声响起。灯光师适时的在这个整厅里打出柔和的七彩灯光，轻轻旋转。而舞台上，细碎的人造雪花纷

纷而下。如此静谧，如此美好，这哪里还是纸醉金迷的富江俱乐部？分明是美轮美奂的梦境天堂。

如果我在徘徊 请你稍做等待

不要像风中的沙 飘散的太快

越是绚丽精彩 越容易腐败

我只愿轻捧 却不敢握紧你的爱

随风飘散的沙 落在你的眼里

是否你也会回忆 为我落下泪滴

随风飘散的沙 落在我的心里

那些曾经的誓言 却没有保质期

风把沙带到哪里 你和谁在一起

或许她更加爱你 将我完全代替

如果我能重来 如果并不存在

握不紧手掌中 倾泻而下的沙砾~

我听的痴了，几乎忘却了呼吸。那是我和张旭在海南度假的时候我写下的一首歌词。不知何时他竟谱好了曲子。还记得

我俩曾站在刻着天涯海角的巨石下，他捧一捧沙对我说：“咱们把它带走吧，以后无论天涯海角你和我都要在一起。”

沉浸在惊喜和感动里的我无法自拔，眼睛里几乎要滴出水来。幻想着张旭在歌曲结束时能走过来拉起我的手。那该有多

好？就想浪漫的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哪怕是让我当众把心掏出来给他，我都甘愿。好后悔自己没有

提前带一束鲜花来，不然现在我一定捧着它扑到舞台上去了。对了，我忽然想起。这里是夜总会呀。应该会有鲜花出售

。

我急忙伸手唤过侍应生，准备大大的顶上一个花篮。却看见张旭从身边的女主持的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巨大一束粉红

色玫瑰，径直走到了Susan姐的面前。双手奉上，“谢谢Susan姐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这最美丽的花朵应该送给最美丽

的女人。”周遭尖叫、欢呼和鼓掌的声音瞬间爆发。

Susan姐款款起身，带着雍容高贵的微笑接过花束。又伸出手拉过张旭的手臂，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张旭垂着眼

笑了，那是多么美的一个微笑，轻柔中带着些许羞涩。她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话？竟让张旭的脸上飘过一阵酡红。我在

远处观望着今晚的两个主角，惊讶的张大了嘴。就在这片喧哗中，那女人自然而然挽着他的臂膀走进了挂着深红色帷幔

的后场。

是的，我没看错！直到他俩走进帷幔彻底消失，张旭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强烈的不安和震惊在我心中炸开，连忙扶住

桌子支撑住自己。

我还坐在这儿干什么！现在应该走么？一个人回家生闷气？不，我才不要！我拉着侍者让他赶紧把张旭叫出来。

“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他朋友，麻烦你快叫他过来，我找他有急事。”我只能这么介绍自己，情人这两个字不可能对他出口。

“抱歉，先生。”那侍者彬彬有礼的答“老板现在正和他有事谈，请您梢等。”

谈什么东东？十分钟、二十分钟够了吧？我最多等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是能发生好多事情！妈的！我怎么总

往坏事上面想？超过三十分钟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可真要生气了。我盯着手表，宽慰自己不要胡乱琢磨。他俩又没有什

么亲密举动，不过挽下胳膊罢了，有什么的？等会他一出来我马上就带着他走，家里的餐桌上摆着我买好的慕斯蛋糕，

那是张旭最喜欢的口味，我特意让蛋糕师傅在上面画上桃心和他的名字。我还要和他一起吹蜡烛戴戒指。我是他的爱人

，这些权利应该都是属于我的。

分针一格一格的走过了第二十九分钟，刚才消失的两人终于从后场出来了。脱掉了绚丽的红色演出服，张旭换上淡蓝色

套头衫和松垮的灰色阔腿裤。我一眼就看见他修长的脖颈上多了一条小指般粗细的金链。他走在Susan姐的身后，随着

她招呼熟客挨桌敬酒。

Susan姐交际广阔，不断向那些豪客们介绍着他。而张旭应付这一切也游刃有余。喝过无数杯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差不多把整个大厅走过一遍，张旭才叫住Susan姐，把她领到我这边来。这次轮到他开口介绍：“Susan姐，这是我朋

友宋砾。”

她优雅的抬起手指，我握住。“小旭经常和我说起你，幸会幸会。应该叫你宋老板才对吧？L大毕业的高才生，现在又

自己做买卖，年轻有为啊。”

“哪里，那是张旭在帮我吹牛。”这种寒暄辞令我也不输她：“对Susan姐我可是久仰大名，今天才有幸认识，您真是

比传说中还要美多了。”

她妩媚的笑起来，“小宋你今晚可要玩的尽兴啊，怎么一个人坐着？我找我们这最漂亮的小姐来陪你。”她侧身唤过左

右，“叫小丽她们来好好款待宋先生，酒水全算我的。”

忙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端着酒杯过来做在我两侧，我被她们拉坐下来。“哎呀，宋老板喝酒呀，咱们划拳好不好？”

“不用，谢谢！哎，别再给我到酒了。”我连忙推据她俩的热情，将求救目光投向张旭。明知道我不会喝酒，你还不赶

紧帮我挡挡么？他却没看出我的意图，只对我说：“宋砾你先玩着，我现在有点事，过一会再来找你。”便又随着

Susan姐走了。

玩什么玩？！我现在要和你一起回家！

“行了，行了，你俩别忙活了。我不喝！”我心情不好的轰身边两个小姐赶快走人。她俩觉得我甚是不解风情，但又不

敢违抗老板的吩咐，缠着我就是不走。好在张旭这次没让我久等，不一会便回来拉我出了俱乐部的门口。

我俩走进停车场。他看看左右没人，搂过我轻吻一记，“宝贝，那首歌你喜欢吗？送给你的！”

“别他妈这么肉麻，那花是怎么回事？哼！我回家再和你算帐。”我打开车门，却看见张旭站在原地不动“上车啊！你

干嘛呢？”

“宋砾，你……你先回家好不好？我今晚要晚点回去。不是，明天一早我肯定回去。”

“你说什么？！”

见我愤怒他连忙解释：“我今天演出Susan姐请了几个很重要的客人过来捧场，都是生意上的大主顾，我必须陪着应酬

一下，现在真的走不了。”

“可今天是你生日啊，都不和我过了吗？我连蛋糕都买好了！”

“我知道，我也想回家，但是没办法。你做生意不是也要请客户吗？我保证明早八点前肯定回去。你现在先回家，”他

又圈住我亲了一下算是安慰，“宝贝你别生气也别胡思乱想，相信我，乖！”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乖乖的回家呗。情人之间相互信任是最起码的。

（七）

原本计划中温馨浪漫的生日晚餐，却变成我独自一人在家等待。躺在床上时梦时醒的，怎么也睡不塌实。我索性起身，

走进饭厅里坐下。对着餐桌上的生日蛋糕和香槟发了会呆，又掏出装着对戒的小绒布盒子摆弄了起来。不知不觉窗外已

经渐渐发白了。听见门口有响动，我抬眼看看墙壁上的挂钟。果然八点钟不到，张旭很准时的回来了。

他先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没有找到我，又转到饭厅里。因为没有开灯，他被我的目光炯炯吓了一跳，“哎哟，你怎么

坐在这里，一直没睡等着我呢？”

我点点头，抬手把灯按亮。

“这个蛋糕真好看，”他展开一个疲倦的笑容，把沾着些酒渍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椅子背上。“累死我了，差点没被他

们给灌死。”

“那你以后就不要去了，换个其他工作不行么？这种声色场所有什么好？”我哼了两声，接着问：“脖子上的金链可真

粗啊，是Susan姐送的吧？你俩到底到后场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