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差。”
“您和我一起,第二个走!”赫拉塞姆对他说,“我建议巴奇顿先生第一个过去,这样可以担任警卫,然后再是其他人
。大公殿下,我先把您送过去,再回来一次。芬那船长留在最后,这样就只需要游一次就够了。”
女船长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安排并吧满意。赫拉塞姆露出乞求的表情:“我的好船长,
看在金玫瑰的份儿上,您总得听我一次建议。”
“我觉得这提议不错!”游吟诗人也表示赞同,“我和菲弥洛斯都可以游两到三次,我们在中间吧,如果谁的体力不好
,我们可以随时轮换。”
“那就这么定了!”
没有人再表示反对,于是大家排好了顺序:第一组过去的是赫拉塞姆和米克·巴奇顿。然后赫拉塞姆回来将科纳特大公
送过去,他的体力允许他再游一次,和祭司甘伯特一起来到洞穴对面。之后由甘伯特回来,把薄膜递给下一个人,莉亚
·希尔小姐。接下来是夏弥尔·菲斯特、大个子水手、娜娜、菲弥洛斯和杰德,最后一组是克里欧和船长。
当大家慢慢地潜入水中,游过洞穴的时候,一切都算得上顺利。每个人来去都在三十分钟以内,往返回来的人必定回报
说洞穴那头的人平安。
游吟诗人陪着芬那船长坐在岸边,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俩都没有说话,直到克里欧将杰德送到对面,又重新回
来时,芬那船长才舒了口气一般,眉头稍稍松开。
“您觉得怎么样?”克里欧问道,休息了那么久,船长的体力应该恢复了。
“我很好。”她说,“这次是单程,完全没有问题。”
克里欧本来想扶着她的手下水,但是他又觉得那样对好强的女船长有些不尊敬,于是他稍稍退开,用手中拿着的光球为
她照亮。他们戴上了薄膜,滑入水中,并行着向洞口潜入。
然而在进入那不算宽阔的水下洞穴后,克里欧似乎感觉到身旁的芬那船长越来越落后,她铁灰色的头发在水中漂浮着,
好像一丛海草,海草丛中冒出了一缕缕可疑的暗红色丝线。克里欧回头看了看,发现她的手和脚在不自然地抽搐着。游
吟诗人突然有了很不祥的预感,他奋力靠近她,拉住了她的左手。
菲弥洛斯的光球发出更明亮的白色暖光,清楚地照亮了他们周围的水域,在光亮中,克里欧分明地看见一条细细的触角
从芬那船长后脑伸了出来,带着尸首一样的惨白,警觉地刺探着。
克里欧心头突然一痛,似乎那触角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紧紧抓住船长的手,拼命拖着她向出口游去,那薄膜过滤的空
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让他因为呼吸困难而心跳加剧。
无论如何也要把芬那船长带出去!克里欧咬紧了牙对自己说。
他拖着失去意识的女船长奋力划水,然而身后却突然有闷闷的声音传来。他努力回头朝来的地方看,发现一阵烟尘弥漫
过来,似乎是塌陷而引起的。
为什么这个洞穴会突然塌陷?难道会被活埋在这里吗?克里欧的脑子里闪电般地想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始终没有
放开芬那船长。他们已经拖延了一会儿了,克里欧希望岸上有人能发现这一点,然后来帮忙——可是在这样深深的洞穴
中,谁能突然觉察到这头的变化呢。他并不怕自己会死在这里,大不了经历一次难耐的复活,但是芬那船长……
克里欧能感觉到水中的泥沙和碎石已经激荡到了他的眼前,浑浊的水遮盖了魔法造出的白光,就好像希望在慢慢消亡。
他继续超前划着,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接着有人猛地抓住了他。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他和芬那船长向前游去,飞
快地出了洞穴,拽着他们上浮,一下子冲了出去。
“菲弥洛斯……”克里欧拉下薄膜,叫着妖魔的名字,在他面前喘粗气,“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妖魔贵族甩了甩湿淋淋的头,“你的动作太慢了,主人。”
克里欧狂跳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他低头看着昏迷在臂弯中的芬那船长,为她取下了口鼻处的薄膜:“水下的通道垮掉
了……船长的情形也不妙……”
“先上岸。”菲弥洛斯说,“这位女士身体里的虫子现在应该很喜欢水。”
他们游向岸边,其他人也看出了不对劲,连忙赶过来帮忙。
克里欧小心地让芬那船长俯趴在岸上,那只白色的触角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暴露在空气中,不安地贴近宿主的脊椎。夏弥
尔·菲斯特第一个发现了船长身上的变化,他惊惶地叫道:“那是什么?是虫子吗?”
菲弥洛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淡黄色头发的少年悻悻地闭上了嘴。
甘伯特在芬那船长身边蹲下,“是寄生蚁吗?”他对游吟诗人说,“伊士拉先生,如果我用治疗魔法可以暂时压制一下
吗?”
克里欧摇摇头:“寄生蚁的触角长出来,说明它们已经侵入了脑部,任何治疗魔法都只能医治皮肉上的伤口,不能对寄
生蚁产生影响,说不定反而会促进它们生长。”
科纳特大公难过地捂住嘴,眼睛里浮出了泪水,巴奇顿先生他们则默然无语,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没人能帮助这个
勇敢的女性,什么也不能做。
“芬那船长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克里欧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在她的意识被寄生蚁彻底吞噬之前,我们不能
放弃她。”
他又指了指水下:“刚才的通道彻底塌陷了,我们除了在这里找到出路以外别无办法。”
“发生了什么事?”赫拉塞姆队长奇怪地问,“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可一切正常,洞里的那些石头看起来能坚守岗位
100年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克里欧烦恼地揉着额头,“塌陷是突然发生的,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还好大家都顺利
过来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里面。”
“哦,死亡对您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主人。”菲弥洛斯插了一句嘴,“但是或许您该想一想,为什么塌陷是发生在
最后?说不定是谁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走回头路,所以帮我们下个决心,对不对?”
他的话有些模糊,但是却无端端地让人害怕。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片刻,地底的凉意一下从湿透的衣服直接浸入了
心底。
克里欧打了个冷战。“我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他对赫拉塞姆队长说,“如果真的是岩石不稳而引起的塌陷,说不定
也会牵连到地面上。”
棕发的队长点点头:“是的,傻瓜才站在要倒塌的房子里,我们可都是聪明人。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里有三条支路,
两个大洞,一个小洞。小洞里有些微风,或许我们可以从那里走。”
克里欧顺着他指的方向大致看了看,三个洞口隔得不远,走势差不多,但是有风的才说明有出口。
“这次我走第一个吧!”赫拉塞姆拍了拍胸膛,“女人担了太久的重担,作为男性可真过意不去。”
菲弥洛斯变幻出五六个火球,悬浮在小洞穴周围,赫拉塞姆慢慢地走进去,催促其他人跟在身后。那个大个子水手留在
后面,轻手轻脚地将芬那船长背在背上,然后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对克里欧轻轻地说:“谢谢你救了她。”
他的脸膛黝黑,头发很短,皮肤上有许多伤痕。克里欧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来得及看着他默默地跟在巴
奇顿身后出发了。
克里欧愣在原地,有些出神,然后被菲弥洛斯拍了拍肩膀:“您难道想走最后,主人?哦,垫底的差事还是我来吧。”
克里欧回过神来,忽然问道:“刚才……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水里?”
妖魔贵族皱着眉头:“这还用问吗?你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可是只有你注意到了,只有你来了。
克里欧忽然笑了笑,低声对菲弥洛斯说:“谢谢你救了我。”
第二十章:最后的仁慈
很冷,很饿。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湿衣服来不及烘干,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似乎把温度都吸走了;食物也早就没有了,虽然
不能靠日光来判断时间,但大家都那么精疲力竭,肚子发出饥饿的呻吟,胃部疯狂地吞噬着自己,这让每一个人都意识
到他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克里欧·伊士拉拖着双腿往前行进,虽然他的身体不会有死亡的威胁,但是饥饿和疲惫的感觉也不比其他人少。头上的
火球放射着暖暖的光,但于事无补,他和很多人都边走边打冷战,甚至瑟瑟发抖。
“这里真冷!”走在他身边的菲弥洛斯嘀咕道,“感觉温度下降了好几倍。”他的衣服早就用魔法蒸干了,按理说应该
比其他的人舒服。
克里欧用冰冷的手拉住妖魔贵族的胳膊,低声说:“我们迷路了……这样的温度应该是第三层圣殿才有的,但是那儿到
处都是冰雪,然而这里却是泥土多得让人——”
“不安?”菲弥洛斯抬了抬脚,泥浆就从鞋底落下。
他们目前走在一条宽阔的下行斜坡上,这是从之前水潭边的洞穴离开以后找到的一条最平整的路,大约能容纳十个人并
排走,顶部更是有好几丈高,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的旁边有一些苔藓,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虽然弄不清楚是否有毒,但
是至少提供了找到食物的希望。克里欧担心,如果走到最后也没有看到一个能吃的菌类的影子,他们是不是会有人开始
倒下?
菲弥洛斯却一点儿也担心这个,比起对饥饿的忧虑来,他似乎对于新环境更感兴趣。他会时不时地丢出一个拇指大的小
光球,把泥土炸开一个小小的坑,或者把光球弹到岩壁上,看着石屑飞溅的样子。他像是在用做游戏的方法来排解跋涉
中的枯燥和沉闷,但是克里欧知道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游吟诗人唯一有些担忧的是,菲弥洛斯那散漫而轻松的样子会让
其他人心中的焦虑变得更容易外化。
“砰”,又是一声轻响,蓝色的光球在石壁上炸裂,岩石的碎屑迸裂出来,打在了邻近几个人的身上,包括那个水手,
他正背着芬那船长走在前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忍不住转过头来,皱着眉毛看了看身后的妖魔贵族,并且勇敢地表
达了他的不满。
“能小心一点儿吗?”他嚷嚷道,“难道因为你们不怕受伤就随便乱来吗?大人现在还在昏迷,别惊动她!”
菲弥洛斯似乎有点意外,但立刻加快了脚步赶上了这个水手。克里欧突然感到不安,连忙也跟了上去。
菲弥洛斯和水手并肩走着,火球悬浮在他的身边,把他们三个人都照得很亮。他没有理会水手,却不住地打量着仍然昏
迷的女船长。
“她活不了多久了……”菲弥洛斯轻声说,“你看不见吗,她脖子上开始出现了死血,说明寄生蚁已经占领了头部,还
会有更多的触角长出来,那时候她可不会感激你背着她走了这么远。”
大个子水手用惊讶和愤怒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绷得紧紧的。
克里欧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菲弥洛斯嘲弄地看了游吟诗人一眼,再次转头,用叹息的语气说道:“其实现在对她来说,最仁慈的应该是扼住她的脖
子,让她安静地死去,然后割下头颅就地掩埋。”
大个子水手的眼睛瞪得血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面前的妖魔贵族,好像恨不得给他一拳。
克里欧连忙插到他们中间,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是看着那个水手的脸色却又觉得有些困难。“你……要我们
杀了船长大人?”水手恶狠狠地说,“你有毛病吗?她不过是昏迷,等我们把那些虫子挖出来,她就会好的!”
“没人能救她,你不能,我不能,恐怕连万能的凯亚神也不能!人类就喜欢欺骗自己,当然了,这是你们的乐趣!”菲
弥洛斯耸耸肩,心满意足地踱开了。
水手盯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又把芬那船长往上挪了挪。克里欧上前帮了他一把,满怀歉疚地说:“请原谅菲弥洛
斯的口无遮拦,他有时候确实非常过分。”
水手勉强点点头,然后又犹豫起来,似乎在斟酌该怎么开口,游吟诗人用温和的表情看着他,终于让他下让决心。
“先生……”他一边和克里欧并排走着,一边踌躇地说,“您是一位有真本事的人,我知道。我……我想问问您……船
长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挽救吗?”
克里欧的口腔中泛出了一股苦味:“很抱歉,我也希望船长可以康复,但是我不能说谎。”
水手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更用力地托住了芬那船长的身体,声音沙哑:“我说嘛,女人不该来当海军……我第一次看到
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会很辛苦的。她早就该乖乖地上岸,教那些菜鸟划船,然后再结婚,多生几个孩子,死的时候孩子
们都围着她哭!这可比在船上强太多了……太倔强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喉头上下滑动。克里欧默默地跟在旁边,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或许菲弥洛斯说的是最好的办法,游吟诗人在心里想着,对于芬那船长来说,虽然不能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在海船上,但
是现在还能让她保留着人类的尊严在昏迷中去世,一旦寄生蚁完全侵占了她的大脑……
克里欧犹豫地看了看水手的侧脸,这个男人浓密的络腮胡遮住了大部分脸,但是面颊却绷得紧紧的,眼中异常湿润。
翻腾在克里欧舌尖上的那些话又被他咽了下去。“还有一段时间,”他对自己说,“至少让他背着船长走过这一段路吧
……”
随着他们不断地朝前走,温度变得更低了。即使菲弥洛斯制造出了不少新的火球,但是人们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哪怕克
里欧让大家走得紧密一些,也不能从彼此身上吸取多少热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条路的尽头开始出现了浅浅的水洼,在那里面有一些透明的软体生物,还有附着在岩石上的苔藓
发出荧光。
克里欧从冰冷的水里捞起那些东西放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尽管腥臭得令人作呕,他却还是露出了笑容。
“它们能吃!”克里欧对饿得眼前发黑的人们叫道,“这是水母一类的东西!”
科纳特大公发出一声沙哑的欢呼,迫不及待地趴在那个水洼边上就伸手去捞,莉亚·希尔小姐连忙把他拉住了。“殿下
……还是等一等!”她劝说道,“既然有火,还是稍微热一下比较好。”
科纳特大公有些脸红,听从了她的意见,乖乖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