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足油门,车子对著仓库门冲了出去;在撞开仓库门的那一刹那,说老实话,他心里的确有些不安。
现在的情势对他很不利,全身上下只有几把刀,偏偏梅夏贝尔似乎是有备而来,弹药充足,自己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很没有把握。
他当然不是怕死,以前在枪林弹雨中不知道度过多少日子,他从来没有怕死过,他怕的是自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金
宇恩怎么办?
梅夏贝尔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就算他和梅夏贝尔同归于尽,但从此只剩下金宇恩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没人照顾他,他也是放不下心,说不定做鬼都还
会死死纠缠著他不肯离去。
而且金宇恩条件那么好,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想要追求他;一想到金宇恩在别人的怀抱里也露出那样美丽销魂的模
样,他就忍不住炉火中烧。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一定要活著回来!
余宇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感动、心慌、不安、焦躁、忧虑……这些他以前几乎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一古脑儿的涌上,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前……
许多熟悉的画面突然又跳回脑海里,其中一幕是他与史坦利在一场火海中欢爱的画面,然后是史坦利安抚的声音不断在
他耳边响起……
但是记忆并不完整,总是有些片段遗失,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他不在乎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在乎现在,只在乎那个男人能不能平安活著回来。
他紧紧抓著手上的毛衣,咬著唇,提心吊胆地等待著。
等待著那个男人会带著一脸胜利的笑容,回到自己身边。
余宇恩不知道等了多久,期间他一直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想要知道史坦利到底安不安全,但在车子的刺耳煞车声和几
声猛烈的爆炸声后,外头就一片安静。
每一声爆炸都几乎要让他崩溃,想著史坦利是不是没有逃过?
直到外面安静了许久,他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一下一下的,因为那个男人而无法控制速度。
史坦利平安吗?他和那个女杀手到底谁赢谁输?
如果史坦利输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也会杀了他?
想到这一点,金宇恩居然有些宽心,因为他想到,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孤单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永远面对史坦利为自己而
死的罪恶感。
也许他终究不像史坦利那样,为了爱而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他知道,如果史坦利死了,他再也不会为另外一个人
敞开心扉,让自己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这样失控。
蓦地,仓库被撞开的大门走进来—个高大的身影。
金宇恩眼睛一亮,顾不得自己全身赤裸,连忙跑了过去。
“史坦利!”
真的是他!这个男人果然活著回来了!
史坦利满身都是灰尘与擦伤,脸上也有几道很深的刮伤,鲜血流满了半张脸,但是他一见到金宇恩,就露出胜利的狂野
笑容,那模样就像一只打赢了的老虎一样,虽然身上的伤也不少,但他毕竟打赢了,有值得骄傲的本钱。
“史坦利,你没事吧?唔……”
史坦利一把抱住奔过来的金宇恩就吻了下去,带著血腥与兴奋气味的吻粗鲁地掠夺著那甜美的双唇,忍不住轻轻地叹息
。
就是为了这个吻,他才撑到现在的。
他想他的肋骨应该断了两、二根,一只手也脱臼了,被车撞过的脚好像没什么大碍,还能勉强走路,但是后背那道伤口
可能就不太妙了,他可以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正不断流出,再不快点止血他大概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撑回来,至少要再见到金宇恩一眼。
证明他真的没有说谎,为了金宇恩,他真的活著回来了。
“你这只可恶的蓝猫……”不知道是怨金宇恩老是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还是怨自己就是无法放下他,史坦利边吻边不
客气的咬著那双饱满的唇,满意的听见金宇恩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细吟。
精神一松懈,之前强撑的力量突然全部消失,史坦利整个人往后一倒。
金宇恩拉不住他,也跟著一起倒在他的怀里。
“史坦利?你没事吧?”他第一次见到史坦利支持不住的样子,简直吓坏了。
而这一倒,史坦利背上的伤口重重压在地上,痛得他咬牙切齿,神智义清醒了一些。
“恩,去叫救护车吧。”
“史坦利,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死!”
“傻瓜,我不会死啦!”倒是你再不送我去医院,我死的机会可能比较大。
“史坦利……”
史坦利突然叹了一口气。
倒在他身上的金宇恩虽然没事,但整个人都在发抖,惊慌的脸庞挂满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泪水,那模样看起来十分
惹人怜爱。
他从来没见过金宇恩这么脆弱的模样。
“别哭,我真的没事。”他伸出那只没脱臼的手,轻轻拍了拍金宇恩的脸颊。
看见金宇恩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得下心先死掉呢?
第九章
马克思张口结舌地看著被炸出一个大洞的公寓。
只是一个晚上,为什么这栋公寓就变成这样?
他要怎么向学长交代?
上帝啊!
马克思身旁的男人也是同样惊讶,在纽约活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次活生生地看到爆炸现场,简直和九一一现场有得比。
男人转头看了—下四周,然后拍拍马克思。“要不要去哈德逊河边看看?”
“看什么?”马克思依旧一脸茫然。
“有辆直升机掉到河里去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马克思的表情依旧呆滞。
男人捺著性子继续说:“这洞是直升机的火箭弹射出来的,哈德逊河离这儿不远,应该是同一架直升机。”
“那……”马克思突然跳了起来,“那金呢?金是不是还在屋子里面?我要进去——”
“他不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
“屋子里没人。”
“你是上帝啊?什么都知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乱说的?”马克思懒得理他。
男人也不生气,拉过他带著他去看街上一家电器行橱窗里的一整排电视。
“喏,看到没?新闻快报上写得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这公寓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离开事发现场,等你学长回来之后,把责任撇清楚就好了。”
“你真是个坏人。”
“过奖。”男人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仿佛以身为“坏人”为荣。
马克思和男人到了哈德逊河边,只见警车与一堆媒体采访车几乎要掩没河岸,这里比公寓的状况还惨,岸边的仓库几乎
全毁了,只有—栋还勉强算是完好如初,只是大门被撞破一个洞,其他的仓库不是著火了,就是不知道被什么武器给轰
得只剩下残骸。
更离奇的是,案发现场只有一个伤患,还有另—个身上没穿衣服的东方男子,这两个人在救护车一来的时候就上了车,
刚好躲开媒体,没有曝光。
男人大略打听到这些消息后便马上走到河边,告诉正等得焦急不已的马克思。
“怎么样?没事吗?金他没事吗?”
“应该是没事。这两个人只要到了医院就好办事,我那里熟人很多。”
“那我们赶快去医院!”
“等一下。”男人突然要他先别出声。
“怎么了?”马克思小声地问。
男人牵起他的手,往众人聚集的另外一头走去,那里的仓库被炸得最惨,只剩下焦黑的残骸。两人走到那里观察了一会
儿,马克思正觉得无趣,挣开男人的手退到河岸旁,突然有只手从河里伸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脚,吓了他一大跳!
“哇——”他很没出息地又跑回男人身边。
男人很快将他拉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
那只手的下面是一个头发被烧得焦黑,脸上、身上也都是黑泥难以分辨面目的女人,她十分狼狈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
上岸,气喘吁吁地看著眼前的两个男人。
他的!看到美女有难不会来帮忙一下吗?
“喂,你为什么不帮她?”马克思忍不住问男人。
男人却脸色沉重地道:“小心,这女人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问题?”马克思说完就想走去拉那女人一把,却被男人又拉了回来。
“笨蛋!这里离事故现场不远,她又这个样子,绝对和这件意外脱不了关系。拜托你不要这么笨好不好?”
“你……你骂我笨!”马克思气得跳脚。
这个男人为什么老嫌他笨?他只是……做事冲动一点而已。
男人翻翻白眼,暂时不想和他争辩。
女人爬上岸后,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救救她吧。”马克思拉着他的手说。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叹口气。
算了,谁教他无法拒绝这只小红猫的所有要求?况且他也是医生,对一个人见死不救,实在有违职业道德。
他走过去,蹲下来对着那女人伸出一只手。
女人不客气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抬起头来却大吃一惊,他不就是……
“是你!”大难不死的梅夏贝尔惊呼出声。
男人微笑起来,知道自己又被错认了。
“看我杀了你!”她跳起来,一个踉舱差点没站好。
“杀我?”
“没错!”
梅夏贝尔用尽力气想挥出最后一拳,却只听见砰的一声,她眼前一黑。
她拳头还没挥出去,脸上就先被人不客气的赏了一拳,把她整个人打翻过去,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没了意识。
“喂!你干嘛打她?”马克思匆忙跑过来。
“你刚刚没听见吗?她吵着想杀我。病人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帮了她一点忙。”
“歪理。万一她被你这拳打死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男人用脚踢了踢没有反应的梅夏贝尔,“从她刚刚突然蹦起来的模样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骨折或脱臼的
严重外伤,可能有些内出血,但并不是很严重,不然身手不会这么敏捷。总之,她死不了,你放心。倒是你要不要带她
去医院?”
马克思想了一下,“你觉得她很危险吗?”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他猜得没错,岸边那一大排毁掉的仓库,还有那辆掉到河里的直升机,甚至是马克思学长被炸毁的公寓,都和这个
女人有关。
“最好的建议,是把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让其它人发现她。”男人这样说。
马克思认真的想了—会儿,难得认同男人的意见,点了点头。
纽约 下城医院
病房里,刚刚动完手术的史坦利因为麻醉还没有完全退去,仍昏迷着。
金宇恩在病床旁边守着,他身上穿着医院里的病人服,因为他根本无暇回家去换衣服,又不能光着身子在医院里乱走,
只好先向护士借了套病人服穿着。
因为他的要求,医院将史坦利安排在最隐密的角落,不让媒体来打扰。
期间有几位警探过来,想要打探一下消息,但史坦利没醒来,他们也没辙,只好先告退。
护士告诉金宇恩,开刀的时候,医生对史坦利惊人的生命力一直啧啧称奇,脾脏都已经破了,肋骨也断了四根,差一点
就插进肺里造成气胸,再加上背上的伤口大出血,病人能撑到手术结束,实在是奇迹。
金宇恩听了只是苦笑,史坦利的生命力有多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野兽,不管受再重的伤,只要他不想死,就绝对可以熬过去。
警探们走了之后,金宇恩坐在病床前,一只手握住史坦利的大手。
那只平常总是温热的大手,如今因为麻醉而使体温下降的关系,略显冰凉。
金宇恩更加握紧了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只手。
他想起来了,史坦利有次带他去中央公园骑马,还破天荒的穿了纽约骑警的制服,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样主动握住史
坦利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
“史坦利……”他低下头,在史坦利唇上一吻。
他知道自己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就够了。
床上原本安睡的男人稍微用力地吸了口气,原本被金宇恩握着的手反握过来,将他的手完全包覆。
“史坦利?”
床上的人低沉地咕哝一声,慢慢地张开眼睛。
避开刺眼的灯光后,他看见的,是那张令他牵挂不已的容颜。
“恩……你没事吧?”史坦利想要坐起来,但麻药还没完全退去,以致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还是金宇恩帮他一把才慢慢
坐起。
他笨手笨脚地把金宇恩拉到面前,担心地左看右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史坦利,我没事。”金宇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真的?”
“你不觉得,你受的伤比较严重吗?”
“没事,这种小伤早L就司空见惯。”史坦利一脸不在乎。
确定金宇恩身上没有受伤后,他试图想要站起身离开病房。
“史坦利,你要去哪儿?”金宇恩连忙扶住他。
“回家啊,既然我没事了,为什么要继续待在医院里?”
“可是你才刚动完手术耶!医生说你最好能住院几天。”
“别听医生胡说八道,我最讨厌医院了,继续留在这里,我铁定会被那些医生给整死。”
“可是……”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满头红发的马克思冲了进来,一把推开史坦利,扑到金宇恩身上。
“金!你没事吧?”
史坦利被这一推,疼得龇牙咧嘴,想抬起手臂揍人,却发现他的手因为脱臼,很没用的暂时没力了。
“马克思!你给我安分一点,少趁我受伤的时候来占便宜!”
马克思回头瞪他一眼,“你这个笨蛋!居然让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叫我怎么放心把他交给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怎么说起话来反而像我老子?别忘了你才是我儿子好不好?”
“我才不承认自己有你这样没出息的老子!”
“你们不要吵了!”
一大一小两只老虎马上住嘴,有些惊愕地看着出声的男人。
金宇恩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以前每次他们吵架,他都只是在旁边静观,很少插手;真的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只要
走过来拉住史坦利的手臂,就可以轻易化解纷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吵这种无聊的架?”金宇恩皱起眉看着这对父子。
马克思低下头不敢说话;史坦利也一副没趣的模样,乖乖住嘴。
“金,你生气了?”过了一会儿,马克思小心翼翼地问。
金宇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见到这两个人吵架心里就莫名—阵烦躁,他记得以前自己……应该不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