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上——麻雀船长

“不行……我忍不下去了……”假山外有一人似乎愤然敲打了一下假山，我躲藏的地方也随之震了震。
“林天阳，你不要坏了我的大事。”一个阴寒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警告。
“你的大事？哼！”天阳口气嘲讽。“你能有什么大事？萧离啊萧离，既然你如此了得，为什么连他的心都勾不住？”
静默半晌，萧离只是冷淡回应：“你不必激我，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天阳哼了一声：“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打算，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你就该清楚我的底限在哪里。”
“不就是一个女人，你怕什么？”萧离不耐烦道，“严青又不会碰她。再说了，你现在来心疼是不是晚了点？她早就怀了野种，只怕未必会领你的情。”
“你……”天阳气得直喘粗气，你了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好了，我叫你来不是要和你吵架的。”萧离似乎是拍了拍天阳。“你布署得怎么样了？”
天阳深深吸了口气：“一些长老对主人近年来收缩暗部规模很是不满，他们表示愿意支持你。”
“哦？”萧离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关是那些老家伙，对我可没有什么大用。”
“不仅如此，原本支持严青的严氏本家因为严青准备迎娶飞雨一事起了矛盾，我出来的时候，正闹得凶。”
“那，严青什么反应？”
“主人宠辱不惊，他们吵了个没趣，把桌子一掀就走了。”
“哦，是么？那就劳烦你联系一下严宽表弟，我们表兄弟之间很久没有好好的联络感情了。”

我在假山里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萧离居然想夺权。
心中一急，真气又开始乱窜，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幸好反应及时咬住唇硬是吞下。
“有人？”萧离冰冷的询问。
一阵安静。
“是不是你疑心太重了？这里哪有地方藏得了人？嗯？这是……”天阳的话戛然而止。
“好了，可能是我多心了。你现在去请严青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萧离霸道的将天阳打发走，居然在假山周围转起圈来。
我一边听着来回踱步的声音，一边调息。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等我终于将真气调顺后，严青才珊珊来迟。
“师兄～”萧离发出柔媚的轻唤。
我本想立即揭穿萧离的真面目，却又好奇萧离想对严青编什么谎，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假山内有一处气孔，仅眼瞳大小，我轻轻贴过去，观察假山外的情形。
巧得很，萧离和严青正好处于我的视线内。

严青背对着我，一把推开萧离。
“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萧离的脸色顿时变了：“你什么意思？辛游那个贱人一回来，你就装柳下惠了？”
严青啧了一下：“燕离公子，你爹还在青门做客呢！我再如得也得给你留三分薄面不是？”
萧离冷笑：“我是不是燕南雪的儿子，你心里最清楚，何必挤兑我。”
“哦，那换个挤兑吧！你以为自已小动作不断，我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严青也冷笑。
萧离愣了愣：“哥～”那张脸又变了个神色，说不出的委屈。“你答应过爹爹，会好好照顾我的……”
我吃惊的差点撞到假山内的石壁上，脑中努力消化萧离的意思。
萧离与严青是兄弟？那为何总是以师兄弟相称？他们欺骗燕南雪的目的又是什么？
“哦，好弟弟，为兄还不够照顾你么？这不，连你里里外外都照顾个遍了。”严青懒洋洋的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
“严青……你不要欺人太甚！”萧离一扬手，照着严青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严青却不闪不避，反而伸手抚了一下，拍掌笑道：“好弟弟，你怎么目无尊长，难道你不知道长兄如父？”
“长兄如父？你把我丢给那个老妖怪糟踏，自已养辛游那个贱种养得倒是不亦乐乎……”
“啪！”又是一声响，这回却是严青狠狠的给了萧离一巴掌。
萧离似乎很吃惊，居然被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你……打我？”
严青走到萧离身前，半蹲着看他：“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得很。我再警告你一次，当着我的面，我不准你说小辛一个字的不是。”

萧离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尖锐起来：“少做了□还立牌坊，我就说，怎么了？你当日让我把辛游赶出青门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心疼了？要我说，你心里就只有那个燕南雪吧？”
“你再敢说一个字？”严青倏的站起身，一脚踩在萧离胸口上，还辗了辗。
“鸣……严青……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居然如此待我……”萧离似乎痛得紧了，连说话声都断断续续起来。
“哦？”严青突然温和起来：“说起来，那日我不过让你演个恶人，把小辛赶出去，好送到燕南雪身边，你怎么就把他身上的摄魂术给解了呢？”
“我……不知道……”萧离的声音发起抖来。
“你不知道？据说那日负责监视的暗影在当天晚上便因为失足落水而亡，我倒想知道那日究竟要怎样的伤才能让燕南雪这样冷情自制的人出手相助呢？”严青的脚动了动，不知踩到什么位置，萧离猛的从严青脚下挣脱开来，在地上打滚，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似乎在哭，却没有听到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严青悠悠的跟着走了几步：“这个时候，你爹他说不定正在喝喝茶赏赏花什么的，万一被你惊扰到就不太好了。为兄体谅你，点了你的哑穴，你是不是很感激？”
此时萧离自然是说不出话，严青自顾自的笑了笑，接着说：“为兄似乎吓到好弟弟了？不过呢，我好象要提醒你一下，你所说的那个老妖怪，他好象还在到处找你。其实为兄也不明白自已的好弟弟究竟哪里如此勾人，就连师傅他老人家都疼爱不已。他老人家还说了，若是找到了你，千万要把你送回天山，到时候就传我天魔解体大法。”
严青轻柔的叹息：“唉，好弟弟，若是你实在不听话，为兄也只好把你送回师门好好调教一番了。你说是不是？”
萧离蜷成一团，不再发出一点动静，严青也不以为意，整整衣冠，伸手抚了抚被萧离掴疼的那边脸，笑着离开。

我看到严青离开后，转了个身倚着石壁蹲下，脸上湿凉一片，伸手一摸，不知何时泪水已落了满襟。

36
不知道在假山内坐了多久，我微微一动，感到两腿发麻，差点直不过来。
等出了假山，我才发现正午已过。
我不知道往哪里去，脚却将我带往燕南雪的住所。
是了，只有燕南雪不会骗我，我除了他还能信谁。
“燕大哥……”进了门，却发现燕南雪不在屋内。
我心里酸楚，他想必是和萧离在一起吧？
可是，如果我告诉他，萧离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会不会信？
我坐在燕南雪床上愣愣的发呆，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脱了鞋躺下。
再然后，我看着天花板，一直等到睡着。

“辛游……”低沉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担忧。
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咦，好象是燕南雪的声音。
燕南雪？我腾的坐起来，和燕南雪的头撞在一起。
“哎呀～”我撞得头有点晕，用力睁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燕南雪也愣愣的看着我，我们俩的鼻尖几乎凑在一起，正在交换彼此的呼吸。
那淡淡的药香，我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想起那次在边界森林里，燕南雪全身都被我见过了。
脸忽然变得很烫，好象有湿湿的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有些痒，我下意识抹了一把……
“怎么好端端的流鼻血了？”燕南雪吓了一跳，连忙扶我躺下，捏住我的鼻子。“把手举起来。”
我乖乖的照做，脸烧得滚烫，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折腾了好一会，燕南雪才松了口气：“好了，你把手放下来。”
我哦了一声，还未放下便被燕南雪把住脉门。
“辛游，你今天的样子好象有些不对。”燕南雪一边把脉，一边皱眉。
我老老实实的把走火入魔的事交待了一遍。
燕南雪突然叹了口气：“我让你不要再练玄冰诀，你为什么不听？”
我哑口无言，也许是我潜意识里想变得更强吧，更也许是潜意识里想超过严青。
“你从现在起，再也不要练了。”燕南雪郑重告诫，“我开始练的时候年纪小，心思也简单，不懂什么情爱，后来虽因叶卿伤神，但功力打得扎实，所以总能保有一丝神智。你现在这样很危险，随时可能再次走火入魔。”
“燕大哥，你不是也走火入魔了么？怎么……？”我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迷糊，今天燕南雪说起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不象前几天走火入魔的模样了?
燕南雪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的时候像是在做梦，一言一行由不得自已做主，有的时候突然就象醒了一般，也不知道之前种种究竟是梦着还是醒着。看来这门功夫我们都不适合再练，等回到归春河便废了罢。”

我拉住燕南雪的手，紧紧盯住他：“燕大哥，我有话告诉你，你一定要信我。”
燕南雪有些疑惑，但仍笑道：“自然信你。”
“燕离原名萧离，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一口气把我在假山里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燕南雪默不作声的听我说完，半天没有反映。
我忍不住摇摇他的手：“燕大哥？”
燕南雪好像才回过神一般，目光呆滞的问我：“那我的儿子呢？”
那声音凄切，我听了暗叫不好，燕南雪双眼充血，神智迷乱，显然又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趁他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我伸手制住他的各大要穴。
看着燕南雪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我颤抖的伸出手，想废去他的武功，却始终按不下去。
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被困住？不！
我心中已有了主意，若是燕南雪此时失去了武功，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便会小许多。

我又盘算了片刻，决定去找天阳商量一下。
燕南雪的穴道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解开，反正看严青的意思，对他似乎很重视，在青门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默想了一遍自已临时起意的计划，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遗漏，就是不知道在天阳心目中，飞雨到底有多重的位置，他肯为她冒险到什么程度。

“你说什么？”林天阳首次露出与我重逢后的第一个生动表情，两眼瞪得奇大。
我慢慢的重复：“我有办法救走飞雨，但是需要你帮忙。”
天阳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辛游，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一世。只要主人对你一日不死心，飞雨就永远逃不了。”
我黯然，严青是真的对我不死心？还是透过我寻找别人的影子？
“那你是想坐以待毙？”我反问。
“这……我已有安排……”天阳眼神游移，但语气坚定。
看来，天阳的确是为了飞雨才与萧离合作。
我放下心来，坦言道：“天阳，之前你与萧离在花园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那假山旁的血迹……”天阳一惊。
听到天阳说漏了嘴，我心中也有了数，但不想点破。
只怕是萧离不知如何判定是我留下的血迹，于是让天阳把严青引到假山附近，还演了一出戏。
而严青离假山离得较远，我又是因为意外躲入假山，结果不但没有被发现，反而听到严青的真心话一句句被萧离勾了出来。
“同样，我也听到萧离和严青的谈话，你们的所做的一切都被严青看在眼里。所以，你不逃也只有一个下场。”我故意加重语气，其实多半是我的猜测。
萧离可以因为是严青弟弟而免于一死，但看严青在花苑里对待他的样子，只怕也是不会好过。而天阳不比萧离，再能干也不过一个侍卫，何况是一个失了忠心的侍卫。
不过严青向来喜欢玩猫捉老鼠，若不是等到他们真正发难，只会藏于暗处看他们玩耍得不亦乐乎。
天阳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咬咬牙，又加了把火：“天阳哥，我对飞雨起初是有情，但后来发现更多的是兄妹之谊，把她交给你，我放心得很。若是你也不肯帮忙，我和飞雨就都等着在青门老死了。”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天阳脸色微变，咬牙道：“我答应你。”

其实飞雨的心思，我又有什么资格揣测。我对天阳所说的话只是在暗示，我可以做主，帮他们撮合，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承诺。
我承认我很自私，如果救出飞雨，不但我不受钳制，对飞雨和她肚子心里孩子自然更好。
我当然也不可能让她跟着我冒险，有天阳这样一个肯把她放在心头多年的人照顾，我想飞雨一定会幸福。

第37、38章
37
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危险。
“严青说过每处青门分舵都一样，也就是说严青的每间房里都有一条暗道。”
“通往哪里？”
“青门地牢。”
“居然是那里？”天阳激动的站起来。“你是说飞雨现在就在里面？”
“不错。不过她现在很好，严青并没有为难他。”我连忙安抚道。
天阳的双眼有些黯淡：“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莫非主人早就防着我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分析：“在都城时，我住在那个房间已不是一日两日，但奇怪的是严青一次都没用过里面的暗道。但依我那日在地牢中所见，那处分明使用频繁。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有抓来的人犯，也绝不可能会从严青卧房经过，也就是说……”
“另有出口～”
“另有出口～”
我和天阳异口同声道，随即相视一笑。

天阳一直是严青的心腹，就算严青现在正堤防着他，他依然对青门的许多事务了如指掌。
“我知道另一端的入口，就在城外的紫云山脚。”天阳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双眼显得极有神采。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引开严青？”我屈指敲击桌面，沉思了一下又道：“而且，最好是先让我和严青一起去一次暗道，之后再引开他。否则，里面的九宫图我们解不了。最后一点，这个计划行动要快，若是慢了，让严青觉察一二，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天阳沉吟道：“明日亥时萧离与严宽有约，我可以先去主人那里将功赎罪，把这个消息透给主人，然后再设法脱身。”
“不行，这样太危险！”我立即反对：“你就一口咬死是为了想摸清萧离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才答应与他合作的。”
天阳犹豫了一下，才答到：“只怕主人更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