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移了位,此刻虽然已经不再危险,但是心跳还是乱七八糟的在失速……他收回视线不再看着那个正在低头装做在忏悔
的男人,不禁小小声的无力自问,他干嘛要为这个只会招惹麻烦的男人这么担心这么焦虑?不值,太不值了……
眨着水光的双眸贪婪的偷看着那张怒气渐盛却最后还是呈现出无奈的脸,宗砚麟白天才下定的决心此刻却已经松得像被
洪水冲垮的泥土堤坝。才短短一天而已,再见时才恍然明白,他根本就不想也不愿离开这个男人……本来是囤积在心头
那微微抽痛的思念,这一刻忽然变成了浑身都被撕裂开般的剧痛而不能忍耐。他伸出手缠住谭夜岚的手指,那些宛若相
思的话却凝固在喉咙里,竟然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手被拉住,谭夜岚扭头看向这个突然失去了往日爽朗的男子,那
双总是电流漫布的桃花明眸里只剩了一片黯然,没有了看向他时的那份柔和暖意和偶尔的痴态。面对着这样竟是透着几
分悲伤的宗砚麟,谭夜岚的气恼也瞬间消散无踪。
「……你受伤了?」闻到了一丝血
腥味,从那对黯然眸子中回神的谭夜岚急忙拉着宗砚麟上下左右的看。在看到那左大腿上顺着衣料渗出的一片血迹时,
谭夜岚的手重重抖了一下。不敢用手触碰,生怕引得那还在冒着血水的伤口更疼痛,他语气里带了几分痛惜的轻声问:
「怎么会受伤?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算了,还是先回去疗伤吧。」
不等宗砚麟回话,谭夜岚双臂一勾,就把受伤的男人打横抱起,在宗砚麟小声的惊呼中,他已几个纵身朝着诚源客栈的
方向奔去,全然没察觉那被他抱着的男人脸色已经涨红到发紫。回到客栈的二人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刚处理好伤口的宗
砚麟就迫不及待的向谭夜岚讲出了他在谢家听到消息。为两人端来了饭菜的梁尚君也凑热闹般的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
「原来那谢家还是谭大哥的亲戚啊……可他们明知道谭大哥是亲戚,为什么还要杀谭大哥呢?」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梁
尚君不解的问。
谭夜岚和宗砚麟无声的对看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了答案:十之八九,是为了那对寒玉鸳鸯能够「镇宅纳金」的用
处!梁尚君看着这两人居然用眼神互相传递已知的讯息,都不来告诉他,恼怒的嘟起嘴,他不爽的念叨。「好过分!瞧
你们这眉来眼去的,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亏我还把你们当成两位哥哥来崇拜!想着无论什么事也一定要帮你们……哼!
」先不说宗砚麟在风云会里的地位比他要高出两级,光是谭夜岚能上了别人不敢上的长寿山还能完整无事的回来,就足
够他无限崇拜了!
凝神思索了片刻,谭夜岚忽然展眉一笑。他拍了拍正在皱着一张小脸学猫咪用爪子挠桌子的梁尚君说道:「小梁,有件
事,我还真的需要拜托你来帮忙了!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哦?」一听到那连鬼山都来去自如的谭大哥竟然用这种求助的语气和他说话,粱尚君的双眼立刻晶晶闪亮,一双爪子
也扒到了谭夜岚的衣袖上。「什么事?谭大哥你尽管说,小弟一定帮忙。」
「那寒玉鸳鸯既然是小梁你偷去的,现在,就也由你,再把它给偷回来。」笑容越来越深的谭夜岚看着屋中一脸不解的
两个人,语调缓慢而深长。「但是,既然这谢家有可能是我的亲戚,那我这晚辈见了长辈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何况他
家似乎还有不少高手等着我登门助他们领赏钱,可我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贱卖掉……」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战战兢兢的问着,宗砚麟小心翼翼地瞧着谭夜岚那青色纹路越渐清晰的脸,捂着大腿上那被谭
夜岚「用力」包扎好、现在是比不包扎还要痛的伤口,他很不安!谭兄脸上的笑容怎么那么冷?怎么那么诡异?怎么那
么让人见了就想逃呢……
「我打算……」端坐在椅子上的谭夜岚笑容更是诡异,宗砚麟已冷得缩到了床头瑟瑟发抖,粱尚君更是被他散发出的阵
阵阴寒之气逼退到了房门口。无视两人提心吊胆的视线,谭夜岚边喝茶边从容说道:「我金陵谭二公子,要亲自登门,
去谢家认亲!」
「什么!?认亲!?」
两个同时爆发出的吼声伴随着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谭夜岚只见到某个人摔下了床,某个人跌出了门!
「谭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蹲在门口的梁尚君眼神呆滞的瞪着屋中那个正在挑选衣服的男人。
「不知道……」同样是眼神呆滞的宗砚麟也蹲在门口看着那个已经换了好几件衣裳却还不满意的在那边继续挑挑拣拣忙
碌着的男人。
亲自登门!去谢家!……他知不知道人家正想杀他而发愁找不到人啊!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打算亲自从大门进去送死
!?
不行!这怎么能行!宗砚麟跳起来,冲到屋中一把扯下谭夜岚手中那件浅蓝色的绸衫。「谭兄,你不能去谢家。他们是
真的想杀你啊!那谢老爷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悬赏你的人头,你这一去,不是送死么!」不能让他去!心焦的拉着谭夜
岚,宗砚麟丝毫不掩饰他有多担心这个人。
「我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擅自去送死?到是宗兄你……」反手握住宗砚麟的手,谭夜岚笑意浅浅,「那天的事,宗兄考
虑的如何了?在下还在等宗兄的答案呢!」
「什、什么事……」宗砚麟心口漏跳了一拍,转话题不是这么转的吧!「谭兄在说什么啊,小弟不明白!」他后退了一
步,那只被谭夜岚握着的手却被攥紧无法脱出。
谭夜岚瞟了眼还蹲在门口正睁大了眼睛不解的望着他俩的梁尚君,他直勾勾的看着宗砚麟的双眼,轻柔地低声说道:「
真要我再讲一次?」
随着谭夜岚的目光,宗砚麟自然也想起了门口的少年。「不、不必了……」
「那宗兄的回答?」
「不?」谭夜岚的手指蓦地收紧,「宗兄是拒绝在下么?」眼神逐渐冰冷,谭夜岚心中在听到那个「不」字时,瞬间刮
起的狂风吹得他浑身空落落冷冰冰的。他瞪着面前垂头不语的男人,怒气渐生。
「谭兄你……真的不必勉强,小弟说过,那是我自己的过错……」宗砚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轻轻拨开谭夜岚的手
。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那脚步沉重的似乎挂着千斤的巨石。他总不能让谭兄为了「责任」二字而耽误了终身啊……扶
着门框,宗砚麟转身说道:「若是以后谭兄娶亲时还没有忘记小弟,就给小弟送张喜帖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梁尚君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快脱眶而出。刚才宗大哥不是在劝谭大哥不要去谢家吗?怎
么现在成了宗大哥在向谭大哥讨喜酒暍?而且谭大哥的脸上又浮出青筋了……好可怕!谭大哥要发飙了……哎呀!这到
底是怎么回事啊!?
谭夜岚出现在谢家大门口的时候,谢家的老爷、管家、小姐、家丁们全都堵在宅子的门口目瞪口呆。
「谢老爷,或者……夜岚该称您一声表舅父?」谭夜岚生怕围在一丈开外的老百姓们听不到似的大声说道,果然让那些
正躲得远远的围观着他相貌的人群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谢老爷身上。
站在门口的谢亦图立刻神色慌张的左右观瞧,那些怀疑、探究的目光让他尴尬的反复将双手搓来搓去。身后的洪管家还
算机灵,连忙将谭夜岚请进去,随后令家丁赶快关紧了大门,挡了外面那些好奇的视线。
跟在谢老爷身边的「无常剑」丁斐最是心惊。昨天夜里,他并没有禀报谢老爷他是被一鬼面男子的相貌吓回来的,只是
说那逃走的蒙面人还有一个武功更为高强的帮手来接应,而那一掌被击晕的无眉娘子由于没看清是什么人给了她一掌,
也就应和了他的说词。
丁斐此刻却见到那鬼脸的男子竟然向他的雇主自称是晚辈,怎么能不叫他又是惊又是怕!?
谢家两位小姐见到谭夜岚竟然称呼自己的父亲为「舅父」,震惊之余心中却是欢喜不已!虽然这位「表哥」生了张人见
人怕的脸,但是那和他同行的男子可是让她们这女儿家相思成了灾,她姐妹二人现在是日不思食夜不成寐……但是以后
只要有了「表哥」给撑腰,还怕得不到那如意郎君么!两位小姐满心满眼都是宗砚麟的身影,既然指望着谭夜岚帮忙追
夫,看过去的视线里也不禁带了两分讨好的意味!
谢老爷的心思可就没有两个女儿的想法那么单纯了。他看着谭夜岚的脸是越看越怕……那和表妹七分相似的柔美面容里
充满着阴森的鬼气。他怎么也想不通谭夜岚突然登门的意图,一会儿想着也许是寒玉鸳鸯的事情暴露了;一会儿又想他
是不是为了那悬赏人头的事情而来报复!?
无论是哪件,都是不好解释的事情啊!总不能直接挥手让那些花大价钱请回来的江湖人一拥而上,把这谭家小子给宰了
吧……!
正屋里坐着的站着的,每人各怀了一份心思,气氛从上了茶之后就一直沉默着。谭夜岚也不急着说话,悠然端着香茶一
口一口的抿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时。
第九章
「呃……这个……」都干坐了近半个时辰了,谢老爷冒的汗水已经湿了一条手帕,犹豫了再三,他才开口问道:「谭公
子,老夫与谭公子是初次见面,实在不知公子这一声『舅父』是所谓何来啊!」
「家母姓徐,闺名叫念虹。舅父应该还记得这个名字吧!」就等着谢老爷问话的谭夜岚放下了茶杯,抬了手指将额前垂
下的发丝勾在耳后,将那张让人见了心惊的容貌完整的呈现在谢老爷面前,很满意的看着谢老爷的肩膀重重的抽搐了一
下。「舅父的事情,是小时候家母偶尔提起的,年代久远了些,我竟然给忘了这里还有远房表亲,才会在前些天扰了两
位表妹的亲事,后来我猛然想起,才明白竟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今天一来是给舅父请安,二也是来给两位表妹陪
罪,还望两位表妹原谅我这表哥。」
谢清清一听,急忙接口说:「既然表哥说是来赔罪,怎么不带着宗公子一起来呢!我和妹妹对他是一心一意,表哥你要
在宗公子面前多帮忙美言几句啦!」一条手绢在她的手里绞啊绞啊,幽怨的女子娇态我见犹怜,言语间竟然是还没有放
弃宗砚麟这个夫婿人选。
把谢清清埋怨的视线全当没看见,那些话也是自动从耳中过滤掉,谭夜岚瞧都不瞧两个表妹,直接对谢老爷说道:「其
实那宗砚麟已经和我谭家定了亲事,所以两位表妹的事……」
「什么!?怎么会……」两个小姐哀呼才出了半声,谢老爷就狠狠横来一眼让姐妹俩闭上了嘴。
「哈哈……那件事都是这两个丫头胡闹,谭公子不必介怀。」
「舅父直接叫晚辈的名字吧,这样还亲近些。」
「……哈哈,好,好,那老夫就叫你夜岚。」
「是,舅父!」
谭夜岚笑瞇瞇的看着冷汗越冒越快正在强颜欢笑的谢老爷,丝毫没觉得他那张嘴角勾勾、眉眼弯弯的诡异笑容才是让谢
老爷冷汗不停冒的元凶。「舅父啊,说来晚辈到这茯苓镇,也是因为家中被盗,为寻失物,晚辈才有机会来了这里。」
冷不丁被谭夜岚提到了失物的事,谢老爷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里。「咳咳……夜岚是为了寻那寒玉鸳……」顿时发觉自
己说漏了嘴,原本心神就已是大乱的谢老爷顿时脸色刷的呈现一片青白。
「是啊!」谭夜岚笑容依旧,从容的站起来走上前两步,「原来舅父也知道那对寒玉鸳鸯啊。只是不知道舅父是如何得
知丢的是那东西呢!」
「这个、这个……」谢老爷自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瞧着眼前男人的那张脸上越来越清晰的青色纹络一一浮现。多
年前的记忆一瞬间涌上,那噩梦中经常出现的、同样是脸上有着诡异纹烙的男子与眼前的男子身影映合在一起……他惊
惧的一把推开站在他面前的谭夜岚,混乱的恐怖记忆使他张口大吼!「你这妖怪……滚开!滚开啊!」
四十多年前,茯苓镇上的人都说谢亦图的姑姑谢苒在出嫁的路上,为了拒婚而跳下花轿跑入了长寿山,从此香消玉损。
可是谁知在十六年后,那个与姑姑长相相似的少女徐念虹出现在谢家门前的时候,谢亦图才明白,姑姑之所以跑下花轿
,是因为她真心喜欢的人在那长寿山里……而那男人并不是寻常人,而是统令着长寿山鬼众的鬼主!少女来到了谢家,
谢家的生意立刻红火了起来。谢亦图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无意中看见了在内院深处,那柔美少女手中的那对闪
耀着莹莹碧芒的寒玉鸳鸯!
谢亦图本以为只要娶了念虹就可以得到那对宝器,谁知念虹竟然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而拒绝了他的求婚。二十多年前的
一夜,谢亦图带了家丁去追捕那打算带了寒玉鸳鸯逃离谢家的徐念虹。可是就在众人眼看要将逃到镇口的女子捉住时,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却在瞬间凝聚的黑色烟雾中无声的出现……那男人站在镇口,身前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透明之墙
,挡住了所有人向前的步伐。男人浑身黑衣无风自动静静飘舞,那流露出的阴寒气息不似活人,到像是阴间的死物。众
人恐惧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所带来的森寒之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人?这分明就是不属于阳间的恶鬼……
众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谢亦图看着那黑衣男子,听到那犹如地狱来的冰冷声音在耳边飘荡!
「不许伤她!」
黑衣男子在漆黑的夜幕里久久矗立,谢亦图浑身冰冷,竟是再也没胆子去追回逃走的表妹。那男子的脸孔看不真切,黯
淡的月光只照到了男子眼角额头上的黑色纹烙。而男子那双狭长眸子里偶尔一闪的金芒却好比蘸血的利剑一样威胁着谢
亦图。
谢亦图眼看着表妹离开了茯苓镇,也眼看着表妹将那镇宅生财的一对宝器带走……如果他不是亲眼看见听见表妹泪眼朦
胧的回头,颤声喊了那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许的黑衣男子一声「爹」,他怎么会等了二十年才敢去寻找那对寒玉鸳鸯。
那男人,不!那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妖孽!你这妖孽……」谢亦图捣住胸口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站在他面前的谭夜岚。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妖孽!那东西是我谢家的,是我的。那东西是念虹私自带走的……」那寒玉鸳鸯让谢家富有,可
是谁知会在什么时候,谢家会落败!?只要有了那对寒玉鸳鸯,谢家就会永远昌盛下去。都是念虹的错,是她不该私自
就把那寒玉鸳鸯带走!
谢亦图不敢迁宅,怕破了这财运的风水。他自从徐念虹走后,每天都在担心谢家的生意会一落千丈!谢亦图很怕!他怕
这万贯的家财会突然间一夕消失……
鬼山之主的警告时时响在耳边,谢亦图不敢去寻找那带着寒玉鸳鸯远走他乡的徐念虹。可是整整二十年了,他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