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沙河就再也静不下心了,虽然他知道柳无时没有性命之危,毕竟第二张道符并没被破的反应,但他不能保证道符一
定保得住柳无时性命,因为道符法力的释放可是和力量的强大分不开的。如果攻击的力量超过了道符的承受范围,那么
柳无时受伤绝对是肯定的。
一想到这点,沙河心跳得更猛烈了。这种感受如今他是第一次经历,这足以让他坐立不安,不知所措了。
感情之事,于他就似一张白纸,看得明白,却又毫无点墨。一月前那意外之吻,看似意外,却也清楚。世上之事有时就
是这般成戏。可惜他沙河,一介散仙,游历于红尘之外,竟撇不清红尘诸事。
这一月的时间里,沙河虽然并未深想其中的不同,但隐隐里却早已察觉了异样。这回柳无时的遇险,可算是彻底敲醒了
他。待到沙河全部想明白后,便决定不在犹豫了,所谓一沙一界,一尘一劫,又有何人能逃过这种宿命。
沙河这一路,那绝对称得上是死赶活赶了,可怜他还从未这么拼命过。当年就算是渡劫,那也是坦得很,虽然当中是出
了点意外。哪想今儿,他是把老底都使了出来,只可惜上京之路还是短不了啊。
沙河又是咒骂又是心念:贫道我这回算是栽在姓柳的小子手上了,所以,好歹也要等等啊,在我到京城前柳小子你可不
要再惹事了。
当然,他这番心思,在柳无时那边,可就连个反应的喷涕都没。
“开城门!”
唐启元告知自己的身份后,守门的官兵就打开了城门。看着那厚厚的漆红大门缓缓开启,柳无时激动啊,终于到京城了
,终于能休息了。
也幸亏他不傻,半路上对唐启元道,赶路要紧。这才少受了点罪,饶是这样,柳无时这一路,也不是这么好过地。
别看唐启元的谈吐,温文而雅地像是个圣人,谁能想得到这人还喜欢广交朋友,甚至还相当健谈,就见他从南说到北,
从文扯到武,这个见识,丰富得让人刮目相看。
就这样,唐启元牵着马,和柳无时边谈边走地继续了四五里路,这要不是柳无时说赶时间,唐启元恐怕很有可能要一路
走到京城了,估计等他们到时也就半夜了。但光是走的这几里路,柳无时的脚就已经要断了。
唐启元武者出身,即便让他跑上十里也不见得有多累,可柳无时就不同了,书生体质少爷生活,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走
过这么长的一段路。这不是要累死他,就是要走死他。
本以为上马车后就舒坦了,哪想接下来更好,唐启元一见天色不早了,这个赶啊,一马当先,把柳无时那赶车人的潜力
都给拉了出来。于是,柳大少爷在颠簸的马车里,楞是没再坐稳过。
就是这从未有过的行路速度,在唐启元眼里却还是慢得很。可每当他问是不是慢了?柳少爷又无法对他发脾气,因为这
唐大人问得实在是好心好意呢。更何况最先说要赶路的,也是他柳少爷自己。所以,柳大少爷有苦说不出,只能肚里吞
了。
现在好啊,就说柳无时总算是到京城了。这一进城门,柳少爷自然是长长一口气吁出,马上遣人去要落脚的陈府通报了
。
这陈家在京城也算是个豪门,当今圣上甚宠的德妃娘娘原来就是陈家大小姐。而柳无时的二叔子和二小姐结为连理后,
就入赘陈家。这回柳无时来京考进士,住的自然就是他二叔家了。
正当唐启元要陪同柳无时去陈府时,就见一人气喘喘地跑了过来,对唐启元叫道:“世子,您可回来了,实在让老杨我
好等啊,就怕你出意外。”
世子?在哪?柳无时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幻听了。可当他看到那老家伙甚是关心地跑到唐启元身边时,脑子一下就懵了
。
柳无时当下就没顾身份地在马车窗口上伸出手指指着,貌似想问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唐启元见柳无时那愣样,一脸谦意道:“哎呀,为兄好像一直没介绍自个家底呢。如今让贤弟受此惊吓,实在愧不自知
啊,望柳贤弟不要责怪。”甭说了,唐启元这一路上,早已和柳无时称兄道弟。这一声“为兄”一声“贤弟”的,他叫
得是上口极了。
“世子,这位是?”杨老头见柳无时吃惊样,心里也是有个底了,估计这又是一位见了世子不怎么对上号的,受刺激却
没反应过来的主。
“杨老啊,这位是前刑部尚书柳大人之子。”唐启元笑呵呵的介绍道。
“原来是柳少爷,老儿我是进渊王爷府上的总管,这会见世子去抓贼人,就没见回来,所以才有些担心地来城门口等了
。”杨老头一揖问候,又说出了他来这里的原因。
唐启元一听,也好言解释起来:“我与柳公子甚是投缘,便相邀同行,这路上又耽搁了会儿,让您老担心了。”唐启元
这个尊老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如此教养在贵族子弟间那可是绝对少有的。
而柳无时听杨老头这么一说,就收回了先前的失态。进渊王唐胜,对承歆帝有保驾之功,又当过封疆大吏,战功显赫,
于庆丰45年封王,是现今北赵唯一一位外姓王爷。
估计眼前这个唐启元,应该就是所谓的进渊王长子了,如此权贵人物之子,却叫他“贤弟”叫得好生顺口,实在让柳无
时汗颜无比。
一旁的杨总管,见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注视着唐启元,自然是以为他看入眼了,便插口道:“世子可是去年的武
状元,前不久又升任京师都虞侯,今后可是前途无量呢。”
杨总管这个说得炫耀啊,实在太幸福了,让柳无时又是一阵打心底的羡慕,这唐启元真是不简单呢,虎父无犬子啊,也
就在他如此感叹时。
唐启元却相当谦逊地笑道:“杨老多夸了呢,只可惜我今天又玩忽职守了。”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就把杨老头说得又是尴尬又是打击,可见这种事是常有发生。柳无时当下就出来一种感觉:这绝对
是故意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于是乎,柳大少爷有了要撞头的欲望,你问为什么,因为柳无时现在全身跟散了架一样,这都是一路上又走又颠簸的结
果,他敢说这唐启元绝对意识到这点了。
可如今柳无时又不敢质问唐启元,谁让这人突然又高了不少身价。柳大少爷这会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那叫焦雨的小
子会甚是同情地看他了。
之后,虽说是一路无话,但唐启元仍是把柳无时送到了陈府门口。
柳无时下了车,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面露微笑地想要对唐启元道谢送别,毕竟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但他还没开
口,就见唐启元又是一个大手拍上他肩膀,道:“贤弟今日可是赶了一天的路了,晚上还是早点歇息,为兄明日再来找
你。”
今天身心都颇受摧残的柳无时,估计这肩膀也肯定出淤了。看着唐启元那言行不符的模样,柳无时当下就上了火气,虽
说他在意身份,可这不表示他畏惧对方身份。
于是,柳无时很不客气地把唐启元的手从自己肩上拨开,半调侃道:“唐大人可是玩得高兴呢,柳某今日算是被大人折
腾惨了。”他这话其实是相当失礼的,毕竟唐启元可是个官,哪有老百姓和当官的这么说话地。
唐启元这会儿,到是挺有意味地看着柳无时,好久才颇有涵养地笑道:“柳公子终于发现啦?”
柳无时这个气啊,立即在心里把唐启元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遍,这才有了那么点心里平衡。
“呵呵,小弟愚钝,实在是发现得有点晚呢,还请唐世兄不要见怪。小弟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日后还望世兄多多照
应。今日实在晚了,世兄还是早些回去,可不要贪玩忘了时间呢。”
柳无时这回可是人品爆发,说得太有他风度了。当下,也没再顾唐启元是什么表情,直接是恭敬地一个躬礼,便进府了
。
唐世子也算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先是一愣,见柳无时已经进去后,到也没再为难,只是策马走人时,脸上挂着的
笑容多了些意趣。
今次之事,虽说是如此结尾,但柳无时和唐启元,谁也没有料到,也就是这么一次对话,让两人从此成为了甚是奇妙的
谐友。
沙河到京城时,已经是柳无时住进陈府的第十天了。但他并没有立即去找柳无时,时隔一月有余,早已不是同日而语了
,若说以前他找上某人可以是肆无忌惮,无所顾忌,那么现在可就不同了。
毕竟,他对柳无时的感觉,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种轻佻有趣,那完全可以说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情动。所以,他必须有个
心里准备才行。饶是如此,沙河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虽说暂不去找,但这人一旦记挂上了,绝对是再也放不下了。耐不住心里的那个想念,沙河下意识地运用起了广图神算
。
这广图神算是卜算一类的法术,能在方圆千里之内算出所要找的人或物的精准方位,而超过方圆一千里后,就只能有个
大概方向,且结果未必准确。
在众多常见的法术大类里,卜算属奇门一绝,像这种专门用于占卜测算的法术,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凡是一些相当有
名的仙家门派里,一般都有专修的这么一类。功用大致相似,却自有各家特色。
可是这类法术上手容易,学下去却是奥妙无穷。就像沙河的广图神算,学的时间不算短,少说也有四五百年了,现在也
只有算算方位用得上,完全不能做预卜之用。
有道是知道容易,看透难,更何况是要提前看透,这不是难上加难吗?这一点就连神仙也未必能做到。别看那些高高在
上的家伙,说什么命中注定,或是自有因缘的,那全是屁话。人啊,想看清楚命,谈何容易?
这些其实也是沙河学了广图神算后,才察觉出来的。他当初若不是有特殊遭遇,根本就不会去学这东西。现在想来,实
在是差点错过了。
也就在沙河无限意淫自己的法术厉害时,广图神算心念之间,已经有了结果,虽然只是一个画面,但还是可以知道:柳
无时此刻正和另一个人一起在一家酒楼里吃得开心呢。
之于这另一人是谁,长啥样,沙河便无法得知了。可一说到吃,沙河到正好有点嘴馋了,虽说他已没有凡人的那些生老
病死,但游历人间这么长,怎么可能抵得住色香俱全的人间美味?所以,饿死之事虽无须担心,但嘴馋还是会有地。
沙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柳无时也是在一家酒楼里,柳大少爷貌似还被他耍得够呛,却楞是把持着自个风度,没有太失态
,现在想来实在是怀念呢。
沙河怀念之后,想见柳无时的念头更重了,就在他踌躇不前时,突然意识到:贫道胆怯了呢,竟然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绝对是柳小子害的。唉!要见就见!不想太多了!
心念至此,沙河当下就去找柳无时了。
话说柳无时自到了京城后,那性子好比是脱了缰的马,根本没人要管他。
虽说刚到陈府的第二天,他是见这见那,认识了好多人,好多算是有身份的人,长辈的,同辈的,让柳大少爷一下子觉
得自己渺小了许多,但这也只是一下子。
京城不比他老家吴郡,那实在是个热闹至极,又是繁华至极的地方。多少风流事,多少奇趣事,只怕没人知道,不怕人
不知道,这绝对是柳少爷所谓的,人不风流枉少年的追求了。你说这柳无时能不快乐吗?更何况还是大多数人都乐衷的
快乐。
所以呢,柳无时第二天晚上,就在一位同辈的陪同下,去了京城最大,也是最高档的妓院,万里春。他与那里的几大名
花这么一聚一谈,就差一睡了,从那时起,柳无时在京城的名气便开始水涨船高。
当然那晚去的人,除了他和另一人外,还有唐启元。要说这唐世子,也算是京城响亮人物,多少闺女心心念道,实在羡
煞人呢。但唐启元也就名声好听点,这人啊,年轻一辈中凡是和他深交过的,都知道还是不惹为妙。
别看唐启元谈吐颇有修养,可骨子里绝对是个弄人的主,很多时候你就算被他玩了都蒙在鼓里。他最爱做的,是寻你开
心,最常做的,是别人倒霉的时候再踩上两脚,美其名曰:苦中作乐。而且手段之高,永远都摆着高涵养姿态。
所以,唐启元所谓的去青楼,只能是去看别人笑话,或是在他们高兴时泼冷水的。
不过柳无时也不是一般之辈,他和唐启元相似之处,就在于其人自持身份,能不失态的时候绝不失态。又有那么一些文
人气节,对一些看不惯的,又不太好应付的,还是会在嘴皮上作点功夫。
因此,他和唐启元这一处,一个喜好弄人,一个不甘被人弄,你来我往的同时,又互相起了点影响,所谓近朱者赤,近
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没多久就颇是意气相投地搭档上了。
自此,这京城里便又多了不少常受打击之辈。虽说这打击不一定很大,但架不住量多啊,这量一多,做人也自然会感觉
要矮上那么一截了。
“来一壶玉城子,再来几盘下酒的小菜。”又是一个还没坐下,就大喝着叫菜的主,只是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柳无时抬起头,刚巧迎上了沙河投过来的目光,当下就甚至吃惊地叫道:“你怎么会在京城?”
“柳公子,好巧呀!你都能在京城,怎么贫道就不能在京城啦?”沙河其实一进来,就已经找到柳无时的位子了。当他
见到柳无时那目瞪口呆地愣样,这心情不但大好,连感觉都甚是喜欢,自然就更想调侃他了。
柳无时一听沙河这么说就来气,也不知为什么,每回见这破道士,柳无时就会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许是柳大少爷自
恃身份,从未被一个看不起眼的小人物这么忽悠过。
“我是来京城考功名的!”
“贫道是来京城玩的。”
沙河接得溜口啊,让柳无时青着脸没话了。于是,沙河这个爽歪歪,当下就看得乐了,不光乐了,还越看越入迷,直勾
勾地盯着柳大少爷的脸,就是没回过神来。直到柳无时一声喝问“看什么?”才反应过来。
沙河尴尬了一下,又轻佻地笑道:“柳公子啊,自从您把贫道的清誉毁了之后,贫道在吴郡便待不下去了!如今这一月
未见,贫道甚是惦记呢。”
同桌而食的唐启元右耳朵是明显一动,他早就觉得,柳无时今日这表现有点反常。于是,骨子里那恶劣性子敏锐地捕捉
到了这其中有文章。现在听到这“清誉”两字,唐启元当即就见缝插针,压根没管脸已经黑成碳的柳无时了。
“在下唐启元,字史明,自幼家住京城,与柳贤弟颇有交情。”
唐启元这自我介绍啊,不光站起了身,还礼貌之极,除了家底没报外,其它的比当时对柳无时说得还详细了点。这个高
竿,连沙河都进套了。
“贫道沙河,一介云游道士……”就在他差点要把什么“无师无门”之类的,都溜嘴说出来时,才反应道:这是谁啊,
害我差点连老底都说出口了。
“沙——真人啊……”唐启元这音一拖,拖出个“真人”称呼,直把沙河叫高了不少,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叫出来地,然
后就听他甚是委婉地问道:“您与柳贤弟可是结怨了?”
沙河被他这么一问,就愣住了。这会柳无时到是回复了常样,他怕沙河会让唐启元这厮套住,然后不知分寸地把那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