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希望回来时能听到普希金和娜塔丽亚的故事,用弹的,母亲为我那以手代枪的姿势而心痛的模样落在我心里面
,我一瞬想,是否是真的,是我杀掉了付枳清?
远去了的,森林,庄园,湖泊
我抚着那把黑色的直伞,伞柄处竟然有一点光滑,眯起眼看晨光在它黑色上染了辉丽的金。那些金倏尔远逝,在风声里
面,浅浅的阳光恰如记忆或时间凝结——15岁3月5日的晨光中,付枳清望我,笑说黑伞能带我找到恋人,他的神色寂然
如诀别状,南风低起,是否他在那时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黑伞会带着我找到恋人
是这样么?
初到,雪扬的桃花纷扬了视线冗杂了思绪,我被满街的桃花吓了一跳。我的身影朝来时的方向倾斜,我仿佛听到火车呜
呜的低诉声,它说带我回家,“付辛博,和我一起回家”。
只是最终我留下了。
一遍又一遍想起付枳清……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在从未坐过但终究习惯了的公车上,我总是翻动记忆的昏黄纸页,我告
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我不能不想,我从我七岁那年和他的初遇想起一直想到我15岁时与付枳清最后的离别,我告诉自
己那是不对的那是错的!我不该再想起他望向夕阳时眼里流露的那些让我心痛的悲伤,不该,再想起他的背影,他的微
笑,他的宠溺和自己倚小卖小的那些伪装…………我从公车的车窗望雪扬那么干净那么干净的天空,摊开掌心,眼睛里
流转另外一种意义上面的死去,夏天漫过脚背,我站在时间的岸边,垂首漠看海水,里面有我的样子,一张精致的、没
有灵魂的脸,海浪突起,脸就被时间割碎……
“是那样到的雪扬,怀着对叔叔的爱,恶心么?”
某个独自在夜街游荡的晚上,我路过秀吧,我至今还记得它的名字。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无言看我,我回视,看到双
漂亮的眼睛,没有付枳清漂亮但我记着它,记得格外清楚。他很久以后朝我笑了一下,说,“我喜欢你”,我痞痞问“
出来卖多少钱?”,男孩儿一滞,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嘴角带着轻蔑和讽刺的弧度划开了我的心,有一种渴望堕落
的感觉盘结,加剧,嘶吼。我面无表情甚至带点冷漠地随他进去,嘈杂就那么冲过来,湮没我,紧紧皱起眉我机械地跟
着他,被带进苍白的包厢,看着那只同样苍白的手解我的衣扣,暧昧地,轻轻地,一颗一颗慢慢地解。他嘴角边的笑像
彼岸花一样艳丽而鬼魅,亲吻落下来,麻麻的热热的,我看着他变深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就冷。
身体那么热,心却那样那样的冷
激烈的纠缠,违背常理地做爱,我只依稀记得那里比女人更嫩一点,退出时会紧紧地咬着我,吸附着,紧紧包围,吞吐
,容纳,炙烤…焦糖一样沙哑的呻吟声从他薄薄的唇里泄出来,气息浓烈而灼人……他蓦地回头,漂亮的眼睛里大雾弥
漫,漫得很深,一瞬近乎深情地注视我…………我愣住,动作停顿,下秒滚烫的唇贴上来,我下意识去躲,唇瓣被他的
牙齿咬住,微微的疼痛扯住神经,身体开始发颤,眼泪太突兀地滴在他娇艳的脸上,和着汗水,在白皙肌肤上留下一道
蜿蜒的,挣扎的痕……
他问我我叫什么名字
我问:“有必要么?”
回头看见他笑,还是笑,一瞬感到种没有理由的不忍心,我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他,我说谢谢……颤抖的笑声猛地爆出
来,在沉闷的包厢里回荡,他仰着头,喉头一直地颤,妖媚,之后我听到自己把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响……
从那一天起我拥抱了很多很多人,只是再也没记住
每一次晨光从情人旅馆俗不可耐的窗帘那边打在我身上,我大多皱起眉恹恹转身,不想看男人或者女人的脸,脑袋里微
微的一点昏,沉闷的。我在阳光与灰尘的缝隙里看到付枳清回首时带着茫然的面庞,他口微微地张开一点,黑黑眼睛,
略长的发,雪色衣襟与发梢一起被山风吹向正北,
从哪一天起,我在学校里找了一个女孩儿,用柏拉图的方式和她在一起,可以为了她跑遍整个城市找她喜欢的东西,提
着水果穆斯等在她家楼下,打电话对她说,“我好想你”……不过,那也是个游戏吧…我后来总是做类似的游戏……
“手也没想过要牵一下的……”
我微微笑,凝视顾仁麒的眼睛:“后来,遇见井柏然,他叫宝来着,小时候…”
我到书店去买那女孩儿早上说想看的书,看到一本,莫名吸引我,叫《假面的告白》。我伸手去拿,被谁该死地碰到手
,我锁眉,垂首的时候,就那么一秒不到,男孩儿干净的面庞重重地敲在心上
他转过脸来认真地看我一眼,问,“你也喜欢这名字?”,无忧无虑的笑意渗透眉梢眼角,嘴轻轻抿着,安静地翻开书
页……
“于是我愣住了”
顾仁麒看我,无辜的:“于是……代表必然?”
“……”
我被他翻书的样子震得舌头都有一点僵化,眼睛越来越涩,越来越涩,我看着他,凝视他,他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澄
澈的眼睛,视线一行行扫过墨黑的文字,偶尔微撅起嘴巴,偶尔抬一下眼睛,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淡淡阴影,偶尔绷嘴,
唇瓣抿回去再一点点转出来,两唇相接处因用力而成白色,但不到一秒就会格外的红……他微张开口,牙齿在下唇轻轻
地咬一下,再深吸口气,呼气时,垂下眼帘,一边唇角抹起淡淡的,柔软像是嚼出的新茶的恬嫩微笑付枳清就是那么看
爸爸送他的书特别认真,像捧着连城的珍宝,以致我看着他的样子那么不顺眼,一把抢过书扔进湖里,很得意地看他眼
里面的那种感觉。付枳清为了抓一本书,他是个傻瓜,为了本书,在我面前直直地跳进湖里面时,我狠狠地拽了把草,
丢到湖里面,砸出一圈圈扩大的波纹。
“我想我的时间整整停了快有一分钟”
男孩儿挺无辜地瞟我一眼,说:“包子哥哥”,随即极明艳地一笑,含着水一样调皮的眼睛亮亮的……他说:“这书好
像说的是同性恋呀!”,一边讲,一边挺夸张地把那书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放回去,我看见他宝蓝色的半袖衫上可笑地装
饰着“9MB”的字样儿
“你刚叫我什么?”,我问
“包子”
我疑惑地盯着他,小孩儿略带鄙视地撇撇嘴,怪腔怪调地“哼哼”了两声,说“我们学校的丫头都那么叫你,还打赌看
谁先要上你电话”,话没说完,又长长的“切”了一声,抬起头审视一样盯着我,嚣张地来来回回地看:“哪儿长得好
看?”…“名声还嗷嗷的差!”
我直接忽略他带点儿刺儿的话,说,“我有名字”,
小孩儿“嗯”一下,点头
之后发生的事情细细碎碎……雨下的很暖,轻轻的,在领包处拿东西时,我发现他有把和我一模一样的黑伞,我一下想
起付枳清最后的话,“这伞也许能带你找到恋人”……我看着自称“宝”的男孩儿的眼睛,就那么,一点点变得深……
“那晚我想起他,心口疼了”
“一见钟情??”,顾仁麒抬起头来看那些正在落的桃花,忽然起了风,桃花落下来,把他的头发一起吹乱…
“一种只有心疼才能表达的感觉吧,真的是疼,我记得雨被风吹进窗户里,我闭着眼睛祈祷来着,非常虔诚,许愿再见
他一面…”
“就是一见钟情了吧?”,顾仁麒回头来看我……付枳清的脸那么近在咫尺…………
第二十一页
“是么?”,我问,声音很淡
“16岁那年我常常做的事,像井柏然说的,我名声不好……”
我不会常常去上课但是常常地躺在多少与付枳清相似的人的床上,常常被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的人收拾,常常地不还手
,一声不吭,常常地,漫无目的地顺着长街晃下去,一条街,再一条街,起初大脑里一片空白,就是机械地看一看,哼
一些歌,自己也不晓得哼的什么,时间久了,就能看到付枳清……我在心里面对付枳清说什么,他陪我走着,边走边听
,间或微笑,我明知道雨里就只我一个人可我就是觉得付枳清和我并肩而行……我在心里面和他说话:小时候的事,一
起钓鱼,九岁那年的那场大雪和他狠狠煽我一耳光又抱住我哭,我给他用盐水泡过的绷带,他责备我“好你付辛博!那
马步又少扎了半个小时吧?怎就让他那么以你为豪了你说?!”,他总是一个人倚在昏暗里的酒会,和小乔一起三个人
打雪仗,他每次从哪里一脸疲惫地回来都会带给我和乔的巧克力,买糖葫芦等他…………我对付枳清一件件说,有的说
了一遍,又说一遍,有的——比如那卷录像带,比如綦天振的死,则一次也没说过。偶尔,我也说他离开以后家里的一
些开心的事,说雪扬开心的事,都是开心的——然后,我找个地方坐下来,默默地看雨,大脑就又都是一片空白了……
收起黑伞安静淋雨的感觉像是麻醉一样,潮湿弥漫心脏和视野,无声地陪着我,我听着雨,轻轻哼唱越来越悲伤的调子
,直到疲惫从脚底漫过心脏漫过双眼漫过头顶漫过我全部的感觉,眼皮垂下来,我说“叔叔,晚安”,就沉沉睡在莫明
其妙的地方,春天时漫天漫地的桃花陪我,到了秋天,就没有了,一片灰……学校的老师没找过什么麻烦,因为付枭翔
说过,死了活了用不着她们管,“槛是我儿子自己过,你们就拿工资,休假,买喜欢的,多陪陪家里人”……爸爸这么
说时,不过是对着听筒,声音却极和善,非常和善……他看我的神情像冰,声音却那么和善……
“槛要自己过……”
顾仁麒底下了头,我轻轻抱住他……
“我每天有心情,就吃些东西……自甘堕落,生活腐化……我妈着急,打电话,我爸绝不许打,开始从街角、居民楼下
的废沙发之类的地方醒来,我还会想些自己被人趁机绑架了的事,后来就不想了………”
“……”
“然后,遇到宝之后,我挺可笑地开始常常做的事还有一件……”
他抬首疑惑看我,桃花掉下来,砸在顾仁麒衣服上
“折纸鹤”,我说
女朋友说她想要1000只,想要我亲手折,很久一段时间我都雇人做那件事,一只一块,很多人愿意……可笑遇见宝以后
我开始折了,我不知为什么,折着纸鹤时,很多次想到他。我折到可以闭着眼睛折,可以折出七八种样式的时候,我记
得,566只。
那天是9月28
我缩在陌生的居民小区里,在类似小区公园那种露天石桌上趴着睡,谁叫我“包子”时,我只略带厌倦地抬起眼,模糊
地看了一下
宝蓝色的外套
牛仔裤管挽起来
挺担心的模样挺搞笑的,人长得眼熟,声音也有点儿,说什么看我很可怜要送我回家。在淅沥的雨声里面我听见他扯谎
,打电话回家说朋友的哥哥醉了,要帮朋友把他送回去,顺道去什么地方买什么东西之类……
我没准备回家
抬起头比较礼貌地看他,想让他走开,却猛地在一瞬间他就打着电话回了头,冲我笑,极其明媚,像要撕开雨幕撕裂阴
郁,明媚竟还能给人种安抚的,温柔的感觉……我舌头立马就打结了,KAO,开心,TNND怎么是他?我心里惊得很,也
说不上怎么情绪,复杂得很,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眼神还是散……
“我顺势装喝醉了酒,让他费力地托我回去…他问了我很多话,‘你是不是难受?怎么喝酒?’‘那个嗷嗷漂亮的姐姐
把你甩了?’‘那正好,我不喜欢她’……我当时很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后来很多次很多次,井柏然都送我回家……我发现,他每天乘公交车,路过我等车的车站……我把表调快十五分钟,
这样每一天,能看看他……”
“……”
“慢慢我终于常常能和宝在一起,一起买东西,送他点什么礼物,自己动手做的…唱歌,也去转公园,给他签一些照片
然后他拿去卖给学校的,据说最高时一张50……他爱笑,非常非常爱笑,也很爱玩儿………我和他约好很多事,像我不
能去他的家,他也不会进我的家门…像,一定一定要永远记得他,不管他将来是否见到我…他叫我包子哥哥,后来叫包
子…有次他被小混混欺负,我在雪扬第一次打了人,把宝吓坏了……后来…”
淡淡地弯起嘴角,“我和宝听见一首歌,《假如》,两个人一起练着唱那首《假如》,唱到嗓子疼得厉害…”
“一起烤土豆,用的塑料桶化了,他拿起来要扔手被狠狠地烫了下……我拿起来给他吹………他说,‘那破桶,我才不
稀罕呢!’边说边看着我笑,明明那么烫……”
“然后呢?”顾仁麒微微别下头,问
“我们不提自己的本名……”,我答非所问,愣住,声音一瞬间变得那么干,我笑,静静看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我问
:“然后呢?”……
井柏然突然说要离开…去看一个人
他突然说要去见自己很重要的人,他说他好久没见到他了,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他说他以为他不要他了,说的那么在
乎,那么在乎!他说他收到一封信,让他到哪儿去,那个人在那儿等他……
“然后他要离开我,我不想,又下雨,我又装喝醉酒,让他送我回家,然后……”我笑,看顾仁麒一眼,“强暴了…”
顾仁麒的视线直直僵住…
映着那些桃花,半晌,安静地,重新清澈起来:“因为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