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往事(三)——香龙血树

作者:香龙血树  录入:05-27

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他看见Rene两次把那只金属的烟灰杠挪开,Anton仔细的看过去,看见那金属的反光两次射进了马修的眼睛,马修也没有察觉那动作。
那警花给Rene送文件时,接到了局长的电话,他看见Rene把纸和笔递到那警花面前,翻到空白的页面,在她写字的时候,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那颤抖的纸面上,让她把字迹记整齐,他看见那警花的脸本能了泛起了红晕。
Anton于是想起了那个晚上--很久之前,他跟欧文一起等Rene的那个晚上--喝醉了的欧文说过的话,正是他与欧文接触中偶尔那些小细节,让欧文着了迷,而他自己却从未去注意过。

Anton继续留意:
一个新丁顶撞他,他一笑置之了。
特勤处去吃夜宵,他们穿过一栋楼的后门进去,那是个反弹门,前面一个老人拖着一只小箱子走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按住那门,让老人通过,那老人也丝毫没有发觉。

Anton意识到他从没有指望他们能发现这些事情,也从没对人有所指望。
"心细如丝。"Anton想起Owen的评价,不,Anton摇摇头,Anton想那评价并不确切,他只是从来就不是旁观者。

于是Anton想他或许并不孤独,因为他在每个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倾注着关注;
可是,又或许,那是孤独已经扩散到每一处角落,他甚至只让自己悄无声息地专注,而不想被人发觉;
他又想起Rene那句话,"每个人在我眼里是一样的,"--又或许,因此对他来讲,每个人都成了可以亲热的陌生人。是吗?

Anton想起Rene因为欧文说了一句喜欢,可以送出一只手。
这是他不爱,如果他爱了,又会怎样?
他想起Rene一次次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起他曾经在自己面前面对死亡耀眼的锋刃--而他自己,甚至什么话都没对那人说过。
那一刻,Anton的心里忽然一阵剧痛。
他察觉,那个人就像一直在他们身边,随时准备毫无保留的失去和付出。
那种无牵无挂的感觉,忽然让他一阵难过。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一瞬间,他忽然想去西部那个小镇看看,看看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个晚上,就像忽然有东西触动了他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忽然让他开始格外牵挂那个男孩。
于是,那些天,Anton发现自己走在街上有时候也会想到Rene。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还有多少东西没有讲过。还有多少往事不曾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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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on在工作里开始不再回避他。

又隔了两天,他再次去告诉Rene那答案。
于是下班时,他坐进Rene车里一起离开,他们经过后院的停车场时,刚好经过抓捕兰普顿的警察们出发,他们能一起看见车下,周围的年轻人正跃跃欲试。
Anton在人群里看见了东区那个年轻的警察Kevin,认出了他,知道他已经被提拔了过来。据说他是今年去年两届的跆拳冠军,个人全能冠军,是最被看好的新人。
Anton不禁又想起来Harvy,想起了那个训练场里的下午--那个下午,Roger在和Rene拆招,他和Harvy说起,他们都两年没参加比赛了。

Anton扭头看看,Rene的车已经经过了那些人,脸上毫无表情。
"有一天若是抓我,他们也会一样。会比这还糟。"
Anton忽然听见Rene轻声说,心里不由一怔。
"他的今天又何尝可能不是我的明天!"他听见Rene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字指的是兰普顿。

Rene的车开了出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Rene说。
他们的车驶向远方,最后拐向一条安静的街道。

在那条狭窄的拐弯处,一辆黑色的车迎面开来,Anton看出对面车里的两个人有点面熟。
两辆车交错之时,他看见Rene跟那车里的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内务处的。"Rene轻声对他说。

Rene的车拐过来停在路边。
"什么?"Anton有点诧异。
"等一下。"Rene示意他看向窗外,对面是一栋普通的白色民宅。
Anton纳闷地看过去。
隔了一会儿,在那静静地街道上,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是不到10岁的男孩子,腿上穿着矫正麻痹的鞋子正艰难走过来,他旁边是一老人,拄着拐杖,提着一只沉重的背包,他们小心翼翼的等待绿灯亮起,穿过马路。
Anton有点地诧异望着那情景,很快注意到那老人的眼睛似乎很不好使。
他们走得很缓慢,刚走了一大半,灯就变成了红色。"嘟"的一声,一辆右转弯的小卡车在俩人面前驶了过去。
Anton来不及动作,已经听见身边车门一响,Rene走了下去,Anton在车里看着他把他们送了过去,又坐回车上。

他们在车里默默地看着那老人跟孩子走进房子里,他听见Rene又开口了。
"兰普顿跟妻子离婚很早,那一年,她妻子早产生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就走了,留下这个孩子跟兰普顿父母在一起,前年,他奶奶也去世了。"Rene打着了火,看了眼后视镜,调过了车头,他们等面前几辆车依次开过。

"Harvy那儿你去过了吧?"Anton听见Rene问。
"我有时候会到这里看看,还有Harvy那里。"不等他回答,Rene接着说下去,"你见到他的女朋友了?"
Anton点点头。
"她依然在等他。"Rene说着,脚下猛一踩油门,车流里一个短暂的空隙,他们的车呼得一下蹿上了公路。

那一刻,Anton再次看见Rene眼睛里一闪而过忧郁。
"谁都没有想过犯错,都想好好生活的......"他的声音很轻。
Antno点点头。

"所有的错,都是我们自己的错。"Rene继续说下去,"从小,我就被这样教导--我允诺了相信那些东西,至死不变。"
"可是,后来,他们告诉我,那都是假的,却来不及了--太迟了!你知道,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的人,再告诉我那是假的。"
Rene摆了摆手,"于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
孩子,他再次提到了孩子,Anton心里再次一紧,在他是个孩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又想去那个西部小镇去看看了。
"所有的伤疤都是我们自己的伤疤,不是警察抓人、惩治就能改变......"Antno听见Rene继续轻声说,"这个道理你比我清楚多了。"

"Rene,没有人当了警察还会去想那些,他们想的就是抓到他,那是他们的任务!"他说到。
"你也不想吗?"
Anton没有说话。
Rene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转头看了看他。
"我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如果老去想,就当不了一个好警察。"Anton严肃的说。

"好警察?"Rene疑惑地愣了一下,一瞬间有点茫然,"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对的,我并不适合当警察。"他思忖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们出乎意料的,开始说起了以前不会触碰的话题。
"谁是对的?"
"猎鹰培训时的教官,他们想了无数办法,让我离开。"他笑了一下说。

"你知道吗?"隔了一会儿,Rene说,"对兰普顿,还有很多人,我始终相信,即使我今天救了他,明天需要的时候,他们还是可能出卖我!"
"你这么不相信......"
"不,这就是人性。我有足够的认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出卖的,也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冲淡的。没有多少公平和不公平。"
"那你相信我吗?"Anton忽然问,自己也有点惊讶。
Rene笑了起来,再次提速,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他谁都不相信。
隔了一会儿,车再次平稳行驶的时候,Rene终于开口了,"有一天我亡命天涯的时候,你也会在抓我的人里面!"他对Anton说。

Anton听见这话一愣,想起了很久前他通过White看到的那档案。
Rene看了看他表情,再次自嘲笑:"到时候我穷途末路,你还敢见我吗?"
他转过了头,车里一片静默。

"你的父母怎么样了?"Rene换了一个话题。
Anton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们都各自有一个家。在Anton少年时,父母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一度要离婚,后来又恢复了稳定,为此,Anton跟父亲的关系一度非常不好。
"无论如何,他已经道过歉了,"Rene说,再去看下你父母吧,不要--有一句谚语,怎么说的?中国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们的车缓缓地在车河中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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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on后来意识到,就是从那天起自己开始有点敬重他了。
为了让他不再封闭下去,Anton开始带上Rene到自己以前的同事那儿。
Anton有一个退休的同事开了一个安静的酒吧,于是他们一帮人常常到那里商议各种问题。
他把Rene也带到那里去。

他记得Rene那些话,于是,有些私人小团体的话题,或者只是聚会,Anton便不敢喊他,怕他在人群里会更难过。
他只有带Rene去参加谈论案子,有时候是东区警署伊恩和本的案子,他们也已经认识了他--至少工作中,他不会那么孤独--Anton知道--交流,即使只是工作也是好的。
Rene明白他的意思,回报以笑容。

Anton明白自己在付出不该付出的东西了。
但是他承认,有时候他心里却觉得他付出的太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拿些什么出来,而那人能接受。
他一次次提醒自己这都不对,他已经结了婚,他这样这对谁都不公平,他知道理性的方式,就是忘记过去俩人之前的事情--如果确实有那么点事情的话,远离那个人,但是他却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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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傍晚,根据线报,兰普顿在秘密住地被警察突击围捕,兰普顿开枪自杀,死在送往医院途中。
现场另有两名身份不明的犯罪分子持大口径武器与警察对射,打伤一名警察后,随即被州特警队新人Kevin开枪当场击毙--那天他只开了那两枪。

根据兰普顿住地和家中线索,他是在接手杀手尼奥劫狱案后,随即受到威胁和贿赂,为某些人物通报联邦警察内案情进展情况。
同时,双子座内还有一名警官与他配合提供州警察方面案件进展情况。然而该警官在要求成为污点证人后,在新转移的秘密驻地意外堕楼而死。
据说,兰普顿究竟为谁提供消息,还无法确定,只有证据表明,负责直接与他联系的也是一名纽约警察。州警察和FBI联合成立的专案组,还在调查中。

那天晚上,Anton回到家里,打开邮箱,意外地收到了一张Will寄来的CD,那是一张自己翻刻的光盘,上面自制的盘贴上打上了光盘的名字和曲目,没有封套。
Anton疑惑地看着手里的CD,他跟Will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记得他结婚前,那次Will紧张地一直追到那印第安集市上来找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他多加小心。

Anton小心地在自己房间里放上了CD,戴上了耳机,关闭了房门。
那是一个希腊歌手演唱的意大利语专辑,里面的曲目他很熟悉,是几年前的老歌了,过去在will和他自己的车上都常放。

窗外下起了入夏的急雨,密集地雨点打在街道上、车顶上,冲刷着夜晚寂静的纽约街道。

就在那天夜里,距Anton家里7公里外,东区警署警官Will在寓所开枪自杀。

《终极往事》第二卷(下)/香龙血树

第99章

窗外,雨帘密集地冲刷而下,成团的水拥挤在玻璃窗上,形成了漩涡,像淤积在河床边的浊水,然后大片旋转着落下。玻璃边腾起了阵阵雨雾,院子里高大的植物在风雨里摇摆。

房间里,Anton的耳畔,低沉的音乐缓缓响起。
Anton听着,有点诧异,Will为什么要寄这张CD来呢?

大乐队伴奏下,那雄浑的男低音和汹涌的大和弦让他再度了想起逝去的年轻岁月。
有时候那音乐里会出现一点零星的小和弦,就像往日青春岁月里的片刻浪花。

他记得那时候他们在阳光下开着跑车,无忧无虑:
执勤,上班,从不想那么多--他才刚过30岁。
那些日子洒满阳光,欢声笑语。直到有一天生活改变。

Anton很快听完了第一首歌,will想说什么呢?缅怀过去?
他继续听着,想着那些阳光下的日子:他的二十多岁、三十多岁。

Will比他小七岁,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个新丁。
他跟Young夫妻俩几个好友结伴在欧洲度假,一念之差带上了Will。那时起,他发现Will喜欢自己,于是他开始疏远,尽可能的少接触--但终究、终究还是有了开始......

忽然音乐陡然一转,猛地低了下去,一瞬间低沉铿锵的变奏,让他想起了那旧工厂里汹涌的枪声、炸弹的气浪、翻到空中的Young;街边驶过的卡车,和倒下的Young的妻子。
--并没有多少人问起,生活为什么会改变,人们安于生活,接受结果,于是--随波逐流。
没有多少人会去真正寻找答案。
那些改变,有时,也许只是命运的胳膊肘意外地拐了个弯;但有时,却是预谋已久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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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Tony,"忽然,Anton猛地一震,他的左耳机里传出了Will的声音,那声音异常清晰,就像Will在他耳畔对他说话。
"我很早就想对你说声对不起......非常抱歉到现在才说。"Will说。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东区,除了当警察,我也给别人......做一点事,恩......给科林斯的人......不要惊讶Anton,听我说下去。"

"我想说的第一件事,三年前,杀手尼奥一伙绑架了Young的孩子,那次行动是我走漏了风声。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后来我才发现是自己出了错,但是已经没法弥补了!"

耳机里,Will的声音停了片刻,又再度响起,有点颤抖,"Young,Young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在那时候我们才明白......科林斯的人跟尼奥是有联系的。"
"后来......察觉到他们布置了那个陷阱,我不敢告诉你,于是偷偷提醒了Young,但是他知道你那天一定会去,所以比你提前10分钟到了那里。"
那声音里传来轻微的哽咽,Will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只有音乐静静地流淌着。
Anton震惊地听着,他记得Young葬礼上的情景,Will哭得非常伤心。
而那时候,Will竟然一直在为科林斯的人做事!

许久,Will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第二件事,你去大西洋城那次,是我走漏了消息。回来以后也是我模仿了你和Roger的笔迹。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从没想过要害你,而且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因为除了我,还有人不希望你死在那儿。"
--谁,谁不希望他死在那儿?一瞬间Anton一愣。他记得在大西洋城,那个光头也那么说。
--那个人是谁?他看不见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形势不太一样了。我知道的是,他们似乎有人见过了你,坚持要杀了你。"Will的语气再次平静下来,"尼奥之后,他们有个杀手,替他们作尼奥的活,是他们最厉害的杀手,所以不久前我提醒你小心。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这些事情也是我偶然从他们那听来的。"
--"他们",他们是谁?谁见过了自己并想杀了自己?Anton检索着自己的记忆,他见过的谁可能跟尼奥那案子有关联呢?
这个杀手又是谁?跟俱乐部外那两个带着面具的家伙是一伙吗?
形势,Will说的形势又指的是什么呢?

推书 20234-05-27 :雪梦——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