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近南笑道:"湛候说话太夸大了,哪有什么特别本事呢。"
廷宝大是好奇:"是什么是什么?"
方湛候故意卖关子:"反正是好的,你等着看就是。"
一边就对温近南笑道:"这么特地来你不会拒绝我吧?我带宝贝儿上山去逛逛,约摸是时候了再回来。"
温近南仍是那么笑:"说的好笑,哪次你来我没动手的?这会子这么问了。你们去逛逛吧。"
方湛候十分高兴:"那我们去了。"
廷宝冷眼旁观,总觉得方湛候十分小心翼翼,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有些不同。
嘿嘿,好像有花样呢,廷宝心里暗自想着,只没说出来,只是一副甜甜笑容,一双圆滚滚大眼睛盯着他们看,他年纪本
来不大,又生就一副讨人喜欢的圆面孔,温近南直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和他说话声音都特别的温和,方湛候在一边大
不服气。
山上的空气极好,满山的松树,还有松树下许多不知名的花,偶尔从树丛中窜出来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黑亮的眼睛看着
他们,然后有些不以为然的跑开。
廷宝十分开心,只是有些遗憾:"哥哥要是也在这里就好了,他也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方湛候只是笑,不说话。
他一到了这个地方,便似乎有些变了,平日的飞扬跳脱和隐约的玩世不恭都不见了,显得十分心平气和,淡淡笑容,眼
神安静,廷宝看在眼中,很有些吃惊。
不过廷宝虽奇怪,却没有问出来,只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就罢了。
两人在山上逛了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下去了。
走进院子,便闻到一阵异香,廷宝并不觉得饿,只是闻到这个味道,竟觉得谗言欲滴,不由用力吞了口口水。
方湛候在一边笑起来:"宝贝儿,别说你从小在宫里众人捧着长大的,也一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说着便与他进去,桌子上只放了很简单的几种菜,虽简单,却是异香扑鼻。
一碟雪白的鱼,那鱼极肥,肉嘟嘟的堆雪砌玉,细细一看,竟是半透明的如琼脂一般。
一碟干贝,是捡大小极匀称的整个排在碟子里,注入上好花雕蒸的,味美无与伦比。
一个青色的罐子蒸的松茸,加了极简单配料,其味清新无比。
还有一碗不知什么花配鸡块的汤,只见花如盛开一般金灿灿的,香味扑面而来。
都是很普通的菜色,没有如往日的菜色般许多高贵材料,许多繁琐工序,看起来却是清淡怡人,味道更是极好。
廷宝忍不住抓起筷子吃起来,吃的连赞叹的功夫都没有。
果然是妙手,火候刚好,咸淡刚好,真真如美人一般,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
还没等温近南露面,廷宝已经吃饱了。
看得方湛候直笑。
廷宝总算能停下来说话:"小皇叔怎么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呢?早些不告诉我。"
方湛候笑道:"他刚回京城来的,我告诉你也没用啊,这么一回来我就带着你来了,还不好么?你瞧瞧除了你谁还有这
个面子?"
廷宝笑:"是,小皇叔最好。"
又笑道:"东西虽简单,手段却到位,这才叫美食呢。"
过了一会又想起来:"可惜哥哥没吃到。"
方湛候拿他没法子:"你拿一刻忘了他好不好?时时挂在嘴边也不嫌烦?今后你们好了你带他来吃就是了。"
廷宝眼睛一亮,这话听起来顺耳,不过突然灵机一动:"不如我和阿南学学自己做给哥哥吃。"
方湛候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是异想天开,别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正说着,温近南端着一碟子水晶饼出来,廷宝以前吃的都是甜的,这次这个却是咸的,鲜香美味,他吃的那么饱也忍不
住吃了两个。
温近南笑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廷宝忙笑道:"我说想跟你学做菜,他笑话我。"
温近南温和的笑道:"是很奇怪呢,你自然是有厨子服侍的,怎么要学做菜?"
廷宝笑笑,不说话了。
温近南不忍心:"若是你要学我自然教你,学简单几样是很容易的,睿王爷天资聪慧,自然一学就会。"
廷宝高兴起来,便拉着温近南进厨房学做菜去了。
晚饭便是吃的廷宝亲手做的菜,方湛候一边吃一边赞叹:"果然我的宝贝儿聪明,一会就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皇上
一定吃惊的嘴都合不上。"
廷宝十分高兴,想到哥哥看到他亲手做的菜的样子,真是满心欢喜。
过一会,对方湛候笑道:"小皇叔,你说哥哥是不是就快忍不住了?我们很快就会好了吧?"
方湛候笑:"我想一定是,我们明儿也别进宫去,后天去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廷宝心中喜欢,眉开眼笑,果然答应。
只是第二天没过完,便有内监来传旨,宣睿亲王进宫见驾。
廷宝听完旨意就笑起来,很是高兴,跑去找正在花圃里弄一株异种牡丹的方湛候,远远的就叫起来:"小皇叔,小皇
叔......"
方湛候直起身子,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廷宝隔着花,笑逐颜开:"小皇叔,哥哥叫我进去呢,一定是忍不住了。"
此时廷宝心中极高兴,无限憧憬,粉嫩面孔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竟是比他跟前的花更漂亮几分,方湛候却是心中明白
,不由略有点后悔起来,不该这么无事生非找些花样出来。
宝宝与皇上本就走的艰难了,他还来搅浑一潭水。
只是此时木以成舟,由不得他后悔了,便立时收拾了心情,笑道:"一定是,皇上两天没见你了,必是十分想念你,你
快进去吧。"
廷宝更是喜悦,对他挥挥走,便跑开了。
方湛候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那种欢欣喜悦的样子。
轻轻叹口气,又蹲下去弄他的花,到底集中不了精神,不由自己笑自己:廷宝多么厉害的家伙?何必自己担心,别看他
平日一副可爱面孔,仿佛不解世事,其实心里什么不知道?
宝公子名动天下,除了那个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的皇帝哥哥还拿他宝贝一样的护着,别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谁惹的起?
想来不管怎么样,一定没有他吃亏的,就算一时给气着了,想必也不会很久,缓过劲来自然又会想了法子来的。
想到这里,方湛候觉得心里似乎安定了些,不那么担心了,只等宝宝回来再说。
廷宝满心欢喜的随内监进了宫,皇帝正心神不定的在清心殿走来走去,想着说辞,只觉得怎么说似乎也不妥当,正烦恼
间,廷宝已经踏进门了。
在门口就叫起哥哥来,如往常一样扑过去,贴在皇帝怀里。
皇帝连忙抱住他,手势纯熟,果然锻炼有素。
廷宝笑嘻嘻抬起头来:"哥哥,这个时候怎么叫我进来?有什么事啊。"
皇帝连忙笑道:"两天没见你进宫,想看看你。"
嘻嘻,果然如此,廷宝更高兴,在皇帝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呢,人家晚饭还没吃,赶着就来了
。"
皇帝听说,连忙命人传膳,廷宝笑道:"可惜今天晚了,若是早些,我亲自做给哥哥吃,哥哥一定喜欢的,小皇叔就喜
欢呢。"
皇帝心中一颤,不知怎么就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他的宝宝,他这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宝宝,竟然会去做饭给那个人
吃............
不知不觉间面孔上的笑容便褪去了,更坚定了一定不能再让宝宝跟那个家伙混在一起的念头。
廷宝却没发觉,只是在添油加醋的夸耀自己的新能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竟比的上易牙在世了。
皇帝只是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嘴上嗯嗯的答应着,只是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唉,现在不说好了,等宝宝吃了饭再说。
不然宝宝万一闹起来,不吃饭怎么办。
于是陪着‘他的宝宝'安安静静的吃饭,只是廷宝不肯安静,把菜色批评的体无完肤,说起来御膳房的大厨似
乎还比不上他这个新手。
皇帝赔着笑听着,只是心里有事,专注不了,说到后来廷宝开始觉得奇怪了,哥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心不
在焉过,哥哥总是笑吟吟的专注的听他说话,眼神温柔,光彩无限。
然后又一想,不由的窃喜,莫非是因为自己这些天缠着小皇叔冷落哥哥,他才这样的?呵呵,原来哥哥这么喜欢自己呢
,嗯嗯,一定是的。
于是廷宝快快活活的问:"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没精打采的。"
皇帝真是拿不定主意,干脆今晚就不说了吧,免得这晚上宝宝不高兴了跑出去,若是没事就罢了,若是有事可怎么得了
。
于是只是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儿国事上有几个还没定下来,有点烦人罢了。"
接着又说:"这么晚了,宝宝再不出宫去了吧。"
廷宝笑起来,呵呵,哥哥这么舍不得自己呢,真想现在?*隼矗还肓擞窒牖故侨套×耍愿绺缢担骸鞍。
恍校裢砦一挂バ』适迥抢锬亍!?
果然便见皇帝脸色立时便变了,连笑也不肯笑了。
第八章
廷宝还真是不忍心,不过,既然都开了头,怎么也要做下去的,为了今后能长长久久的和哥哥在一起,一定要忍住呢。
笑着看哥哥一眼,便说:"既然没事了,我就出去了哦。"
说着站起来便往外走,皇帝心中一急,脱口叫他:"宝宝,还有事情没说。"
廷宝停了脚步转头过来:"有什么事情先前又不说,看我要走了才叫我,我明儿进来说好了。"
嘻嘻,哥哥这么舍不得自己啊。
皇帝咬咬牙,终于说出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
廷宝笑:"好,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宝宝,你今年也不小了,哥哥也不能一直留你在身边,如今有个很好的女
孩子,人品家世都极好的,哥哥想该是给你成亲的时候了............"
廷宝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立时变的刷白,皇帝本来就说的有些犹豫,见他这个样子,竟停了口不敢说了,心底说不出的
害怕,真怕宝宝下一刻不知要怎么样。
只是嘴张了又张,竟是不知说什么,廷宝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仿佛石化了一般,毫无动静。
两个人都凝固般的站在原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廷宝只觉得有些天昏地暗,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痛,仿佛要跳出口去再也不回来一般............没想到,哥哥竟是
这样想的,没想到,他竟是要把自己推给一个女人,要自己永远只做他的弟弟。
眼中的哥哥仍是那么清晰,仍是那么俊秀的面孔,担心的眼神看着他,看着这个......弟弟。
心,渐渐的灰了,意,渐渐的冷了,先前的欢欣雀跃早变成了个莫大的讽刺,原来他找了自己进宫只是为了把他推给一
个女人,原来,自己花再多的心思再多的精神也是没有用的,也是得不到他的,那么费尽心思,把所有事情都放开,一
心一意只是要得到他,到最后,仍是如此。
仍是如此............
一切都是没有用的,原来,永远也得不到他。
最可悲的是,哥哥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仍是要给他找个女人,他......明明知道的啊............
廷宝心渐渐的冷下来,眼中的哥哥依然清晰,依然是他爱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廷宝只觉眼中干涸,竟一滴泪也没有。
皇帝心急如焚,见宝宝容颜从惨白变的灰败,瞬间便极度憔悴起来,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眼睛渐渐冷起来,再不是
平常那种光彩。
皇帝只觉得心痛无比,后悔无比,真望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没有答应那个该死的请求,没有做这个该死的决
定,没有......赌这口气......
真是该死,怎么会这么鬼迷心窍和宝宝赌气,他喜欢谁有什么关系,他爱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看到宝宝和别人略亲
近些就心气难平,竟就干了这种事情......
可是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要过去抱着他,却是被宝宝那眼光看得竟是挪不动步子,动也不能动。
直到看到宝宝闭了闭眼睛,突然低下头来,方才觉得自己能动了,正要过去,却见廷宝抬起头来,面容变得十分平静,
跪下道:"领旨,谢皇上赐婚,容臣弟先行告退。"
也不等他回答,便起身退了出去。
皇帝极度震惊,呆在当地,一时无法反应。
廷宝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默默的走出宫门,坐上自己的轿子,吩咐:"回府。"
轿子抬起来,廷宝只觉心口一痛,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帝呆呆的站着,竟不能动弹。
眼睁睁看着廷宝低着头慢慢走出去。
一时间心痛难忍,脑中一片昏眩,他的宝宝......他的宝宝刚才做了什么?他......他不要自己了?
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完完全全忘了别的。
一边站在伺候的内侍宫女眼见如此变故,个个都噤声不语,只有大太监张德福是深知道这两兄弟的,知道如今形势的严
重,不得不乍着胆子小声的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没有听见,仍是雪白了面孔直挺挺站着。
咽口口水,只好大点声音再叫一声:"皇上,睿王爷出去了。"
皇帝一震,回过神来,头也不回便急急往外跑。
身后跟一大群太监宫女侍卫。
跑出宫门,终于看到廷宝刚刚坐进轿子去,皇帝想叫他,却叫不出声来,只是一直跑过去,轿夫骤然见到竟然是皇帝自
己跑过来,吓呆了,也不知道把轿子放下,都傻傻的站着。
皇帝着急,哪里还顾得了什么礼仪,一心只想着他的宝宝,一步跨过轿栏,掀起帘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廷宝一口血喷
出来,龙袍上星星点点全是他的宝宝的鲜血。
皇帝吓的魂飞魄散,手脚都冰凉了,一把把宝宝抱起来,就往宫里走,只是嘴间干涩,心中极痛,把宝宝紧紧的抱在胸
前,生怕宝宝就此不见了一样,张德福在外面看的清楚,连忙命人备马,自己亲自带了人快马去召太医院医正。
廷宝一口血喷出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是被人抱了起来,费力的抬了眼睛看,见是熟悉的龙袍,心里便赌起气来
,挣扎着不要他抱。
皇帝察觉到宝宝的挣扎,几乎没有考虑,只是下意识的更紧的抱着他,廷宝差点喘不过气来。
太医院医正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的宫,张德福不知催了多少个"快",害的老医正以为睿亲王得了什么要紧的急病呢,进
宫一看,竟不过是血不归经,急痛而出,才算放了心。
不过那个场面有些吓人,皇帝表情呆滞紧紧抱着睿亲王不肯放他在床上,谁劝也不听,龙袍上溅着鲜血,他也不肯放下
睿亲王去换,老医正无法,只得战战兢兢的给在皇帝怀里的睿亲王把脉。
皇帝不说话,嘴抿成一条直线,那眼光并不凌厉,可老医正已经出了不知多少汗水。
幸而这根本不算病,把了脉放了心,脑袋保住了,便回奏皇上:"睿亲王此症无碍的,乃是急痛攻心,血不归经而已,
略吃两副安神定心的药,静养几天便好了。"
皇帝闭闭眼睛,仿佛得了大赦一般放松下来,点头:"你去写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