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雁的爱情 上——出尘埃

[第13章]干妈带我去上学
小瑜，你的蛋糕怎么还没吃呀？干妈从院子里进来，手上还水淋淋的。她刚洗完衣服。
我坐在凉椅上，手里拿着干妈给我的那两个大蛋糕，就是不想往嘴里送。
怎么了？瑜儿干妈的声音顿时柔和起来，是哪儿疼么？我不吭声，也不看干妈。干妈用手在我额上贴一贴，又在我肚子上按一按，好好的嘛，小肚肚都饿瘪了呢！
可我还是不吃蛋糕。
玩姐姐的玩具好不？我不吭声。那干妈也坐到凉椅上了，然后把我抱在腿上，干妈给你讲干妈的话还没说完，我屁股一扭，脚就下了地。好好，干妈给你换一个，讲《那吒闹海》，行不？我站在干妈面前，就是不吭声。
老天爷，你是怎么了？干妈慌忙站了起来，昨天晚上你妈妈打你了？你爸爸和你妈妈吵架了？你爸爸骂你了？大姐姐又让你择豆豆了？又让你喝豆腐花了？
我要上学这几个字刚说出来，我的眼泪就成串地滚了下来。
哎哟哟干妈慌了，赶紧蹲下身搂住我，给我抹那断线的珍珠，怎么突然想起要上学了？干妈看着我，是想姐姐了？
我要认字！我要看书！我又开始号啕起来，可爸爸不让我去上学
爸爸为什么不让你上学？
他说我太小了
哦，小瑜是太小了，腊月才满5岁呢
我不小！我在干妈这里哭，就是想让干妈带我去上学，因为以前有许多事，爸爸妈妈不让做，可一到干妈这里就让做了。可是，我没想到，这次干妈居然和爸爸说的一样，我不小！我不小！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蛋糕也扔了。
好好，瑜儿不小，瑜儿不小干妈慌忙抱起我，那你妈妈让你上学不？
干妈的这句话，我实在不愿意回答，因为她肯定知道，连爸爸都不答应我去上学，那妈妈就更不用说了。那，你爸爸妈妈都不让你去上学，你叫干妈怎么办？干妈看着我，很为难的样子。干妈一为难，我那本来就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地凉了我趴在干妈怀里，抱着干妈的脖子哇哇地哭将起来这次是真的伤心绝望地哭了。
仔细回想起来，以前无论我哭得多么厉害，只要一到干妈怀里，都是不到一会就收了眼泪，止了哭声，甚至展开笑脸的为此，眉姐姐还笑我又哭又笑，花狗狗尿尿。可是这次，干妈想了许多法子都没能让我收了眼泪，止了哭声。直到我哭得大汗淋漓，声嘶力竭，干妈的那句好好，干妈带瑜儿去上学才让我嘶哑的哭声嘎然而止。
瑜儿，累不？我在前面急急地走着，干妈过一会就问一句：累不？腿疼不？我当然累，当然腿疼，因为干妈没抱我，也没背我，我长到4岁半，还没有走着到过镇上呢。
瑜儿，干妈给你买棒棒糖干妈在一个商店门前停下了，这里还有蛋糕呀
不要！我拽住干妈的手，学校在哪儿？我要去学校！我疑心干妈是想买几个棒棒糖，然后就带我回去我好不容易走到镇上了，我是一定要去上学的！
哇！这里就是学校呀！我拉着干妈的手，从一个高大的铁栅门走进去哇！好大的院子呀！比我家的院子大多啦！我很想丢了干妈的手，因为我看到这边有好大一块草地，草地旁边还有花。我又看到那边有一个好大的水泥场子，有好多大哥哥正在抢一个圆圆的球
眉姐姐在哪儿？我要去找眉姐姐！我拉着干妈在一排教室外面一个一个地看。可惜窗户太高，我看不到里面的人。
在上课呢干妈四处看了一下，嘴里嘟哝了一句，一(1)班不是在这头吗？怎么找不到了
那个是不？我指着对面那排教室的第一间，我在眉姐姐的本子上看到过一(1)X的字样，而哪个教室的的门框上就挂着一(1)X的牌子。
呀！你认识‘一(1)班’这几个字？干妈很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却急不可耐地丢了干妈的手，向那个一(1)班跑去了。
干什么的？一个女老师向我走来了。我赶紧后退再后退，一直退到干妈身边、重新抓住干妈的手。
孟老师干妈叫了一声。
哦，来看刘眉吗？她很好女老师好像认识干妈，一张嘴就提到眉姐姐。
哦干妈偏着头往教室里看，我知道她一定是在看眉姐姐。
要不要叫柳眉出来？
哦，不了
干妈！我有点着急，因为干妈好像把我上学的事给忘了。
这是？那个孟老师看着我，又看着干妈，眼睛里全是疑惑。
哦，这是是我干儿子干妈好奇怪，平时一直对我说我是她亲儿子，怎么今天当着这个孟老师，我就成了干儿子。不过，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接着干妈的话让我很舒心他闹着要上学，哄不住，只好把他带来了。
还没等孟老师把脸上的疑问变成问话，干妈又接着说：他爸爸妈妈忙，顾不得，他这么小，身子骨又太弱，禁不起哭我的意思是让他先来呆一天两天，新鲜劲一过，他自己就会回去的我不太明白干妈的话，也不太在意干妈的话，我一直盯着眼前的孟老师我无端地觉得我能否上学，好像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孟老师好像很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很勉强地说了句：这是你的儿子，哦，干儿子，换了别人，我可真是不能答应
那就谢谢你了干妈把我往前一拉，我就和孟老师面对面了，叫孟老师。
孟老师我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我看到眉姐姐正在孟老师背后挤眼睛皱鼻子。

[第14章]小红有几个苹果
你叫什么名字？孟老师微笑地看着我。
小瑜。
哈哈教室里升起一片笑声。
哦我赶紧纠正，去年我叫狗狗，过年时狗狗咬我屁股了，我就改名字了
哈哈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连孟老师都笑得弯下了腰。
我没撒谎我我站在门口，简直要哭了。
孟老师，他叫周瑜！紧挨着孟老师那个大桌子坐的眉姐姐站起来了，我是他姐姐！眉姐姐高昂着头，好像很自豪。
周瑜，你先跟你姐姐挤着坐，下午老师去给你找一套桌凳，好么？
好呀！我高高兴兴地跑向眉姐姐。
眉姐姐的凳子好小，我和她都只勉强坐了半边屁股。因为我太矮，一坐下就够不着看桌子上的书本，拼命地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后，我觉得好难受，索性不坐凳子了，站着看眉姐姐的书。
小瑜眉姐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一支铅笔，姐姐教你写字，先写1
不，先写《西厢记》。
什么？眉姐姐瞪大了眼睛，什么记？
《西厢记》。
我不会写。
那就写‘周瑜’吧。
周瑜？眉姐姐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我不会写
孟老师没教你？
没有
我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前面突然传来一声质问：柳眉，你在和谁说什么？我抬头一看，天！怎么换了个男老师呀！而且还有点点老！
是宋老师，教我们数学。眉姐姐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赶紧伸手把我拉着坐在凳子上。
小红有一个苹果，老师再给她一个苹果，同学们，你们说，现在小红手里有几个苹果？
小红是谁？我拽拽眉姐姐的袖子，她有苹果，老师为什么还要给她苹果？
哎呀！看黑板！眉姐姐在桌子下面打了我一下，一会老师又要吵了。
我抬头看黑板，黑板上贴着两个红艳艳苹果，可仔细一看，原来是纸做的。两个苹果中间有个大大的+号，在最后有一个大大的=号。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在笑？那个宋老师的眼睛唰地一下扫了过来，刚才笑的那个同学，请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叫你呢！眉姐姐推推我，谁叫你笑的
站起来！
妈妈呀！我本来就只坐了半边屁股，这一吓，我立即溜下凳子往地上坐去。
你呀！好在眉姐姐手快，一把拉住了我。
刚才是你在笑？宋老师瞪着眼睛，眼神和那个年轻的孟老师不一样，和干妈更是一点都不一样，说！
是的我的腿在发抖，我赶紧用手撑着桌沿。
为什么要笑？说！
我你我的手也开始发抖了。
说！
你你说给小红苹果可你的苹果是假的你骗人你
哈哈教室里立即升起一片笑声，尤其是后面，声音大得震耳朵。
安静！宋老师只说了一遍，教室里立即就安静了，现在请你来回答黑板上的这个问题，小红手里有几个苹果？
我我很想告诉宋老师，我刚来，凳子都没坐热，我不知道小红手里有几个苹果，可是，面对宋老师那虎视眈眈的眼睛，我又不敢说。
两个！眉姐姐勾着头，手在下面掐了我一下，两个！
哦，两个！
恩？宋老师的眼睛立即转移了目标，盯着眉姐姐了。可眉姐姐一直勾着头，假装在看书，是你自己回答的吗？宋老师的眼睛又重新盯到我身上了。我觉得后背凉凉的湿湿的，而且觉得我的小虫虫也湿湿的完了，我是不是尿裤子了？
好，不承认是吧？那老师再问你小红有一十个苹果，老师再给她一十个苹果，你说，现在小红手里有几个苹果？
小红小瑜
哈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
原来我哆哆嗦嗦地把小红说成了自己。
说不出答案了吧？宋老师鼻子一哼，刚才帮你说答案的，怎么也不帮了？啊？
我本来很害怕，简直是怕得要命，可看到宋老师那个脸色，听到宋老师那个声气，我莫名地觉得难受。究竟怎样个难受法，我却说不清楚。
坐下！宋老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下次上课不准再笑了！
可是，我没有听宋老师的话。我没有坐下，我在想小红有一个苹果，老师再给她一个苹果，她手里就有两个苹果；小红有一十个苹果，老师再给她一十个苹果，小红手里有多少个苹果呢？
叫你坐下！你没听到吗？宋老师走下讲台，向我走来。
小瑜！眉姐姐使劲在下面拽我的胳膊。
老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小红手里有两十个苹果。
哈哈笑声再次爆发。
安静！宋老师拿起大桌子上的一个木块使劲敲了一下，谁还在笑！
你叫什么名字？是刚来的吧？宋老师的脸上显出异常惊喜的神情，快步走到我面前。还没等到我回答，他就伸出了手，并且很轻柔地摸了一下我的脸，告诉老师，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第15章]我正式上学了
中午时，干妈没有回家，给我和眉姐姐买了酸奶和面包。其实学校每天为住得远的同学准备了午饭，眉姐姐虽然住得不算远，但是干妈不想让她来回跑，也在学校为她交了午饭费。
下午快上课时，孟老师给我搬来了一套桌凳，让眉姐姐以前的同桌向后移了一排，我和眉姐姐成了正而八经的同桌。
下午放学后，干妈居然在学校门口等我们。我上了大半天的课，很兴奋，也很累，但是一路上，干妈没说要背我的话，我也没有说要干妈背的话。而且，一路上，我竭尽全力地走着，一直坚持走在眉姐姐前面。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是要证明给干妈看，也好像是要证明给自己看。总之说不清楚。
到了我家院子门口，我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痛。干妈并没有进我家院子，她拉着眉姐姐要走时，忽然问了句：瑜儿，明天干妈不送你，也不接你了，你还去学校么？
去！说完这句话，我就进了院子门，接着又进了厨房。妈妈正在做晚饭，我大声说了句：妈妈，我今天去上学了，明天我还去。然后，我走出厨房，走进爸爸的卧室。爸爸正靠在床头看书，我大声说了句：爸爸，我今天上学了，明天我还去。然后，我甩掉鞋子，爬上床，倒头就睡。模糊中好像听到爸爸在叫我，又好像听到是妈妈在叫，可我太累太困了，他们都没能叫醒我，我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我早早地醒了，发现枕头边有一个花花的东西，展开一看，哇！是一个新新的书包呀！我跳下床就往门外跑，我要去找眉姐姐，我要她看我的花书包。
小瑜！站住！咦！大姐姐怎么还没去卖豆腐呀？这么急呀？饭都不吃？大姐姐从厨房里出来了，脸红红的，笑笑的，好好吃的鸡蛋面条呀！快刷牙洗脸吧。
你不卖豆腐了？大姐姐给我洗脸时，我发现她的眼睛有些肿，
你哭啦？
还早呢，等你吃了面姐姐就去大姐姐揉了揉眼睛，还说呢！给你缝花书包呀！害得姐姐一夜都没睡好！
花书包是你缝的呀？我抱住大姐姐的脖子，想亲她的脸，可是大姐姐呀的一声就向后面坐了下去。我也呀了一声。大姐姐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我趴在大姐姐怀里。
小坏蛋大姐姐先把我推起来了，自己才站起来。
大姐姐，你的屁股我看到大姐姐屁股上湿了好大一块，还有稀泥巴。
洗脸盆被我们弄翻了，水全泼在了地上。天呐大姐姐赶紧丢了我，你自己盛面吃，姐姐去换裤子，要去卖豆腐了。
我刚端上碗，一根面条都没来得及盛到碗里，眉姐姐和干妈就来了。小瑜，还没吃饭？干妈看着我手里的空碗，谁做的面呀？好香！
小婶儿，你们吃过饭了？大姐姐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条脏裤子。
你没去卖豆腐？有点晚了呢。干妈扭头看看院墙，院墙顶上已经有一缕太阳光了。
是有点晚了大姐姐看着我，怎么还没吃到嘴呀？
面条盛不起来我用筷子夹面条，可就是夹不住，好不容易夹了一根，可还没到碗里又断了。
小莲，你去忙吧干妈拿过了我手里的碗，以后就让小瑜过去吃饭，你就别给他做早饭了。
小婶儿
大姐姐还想说什么，干妈忽然笑了：你不知道么？‘一个猪娃死不吃，两个猪娃才抢食’，你问问小眉，早上是谁差点挨打。
你挨打了？哈！我嘴里的面条一喷就出来了。幸亏我只喂了一根面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谁挨打了？我没挨打！眉姐姐有些气恼地看着干妈。
小婶儿，我去了啊。大姐姐挑着两个扁扁的筐子，筐子里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用白纱布裹着的、压得平平整整的豆腐。我看着大姐姐高而细的身子，此时在扁担下面变得有点弯曲，胸口忽然就痛了。
怎么不吃了？干妈摸了一下我的脸，连半碗都没吃完呢可是，我吃不下了，我的喉咙好像一下子变窄了变细了，连面条都咽不下去了，唉干妈叹了口气，摸着我的脸幽幽地说，瑜儿是最懂事的孩子了。
干妈不送你了，你和姐姐一起去。干妈站在院子外的路上，中午和姐姐一起吃饭，下午和姐姐一起回来啊。
恩。
干妈又看着眉姐姐：好好带着弟弟，不准惹他哭。
恩。眉姐姐看着我，挤了一下眼睛，怪模怪样地笑着，然后拉住我的手，好弟弟，走吧！
就这样，我的上学生涯正式开始了。我早上和眉姐姐一起去学校，下午和眉姐姐一起回来，虽说走得很累，但是我的心充满了快乐。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孟老师对谁都好，对我自然也很好。她手把手地教我写aoeiuu还教我写周瑜，并且一再嘱咐我：你的学名是‘周瑜’，不是‘小瑜’，更不是‘狗狗’，‘小瑜’和‘狗狗’是小名，是乳名当我很快就学会了她教我的汉语拼音和名字时，她看着我，好像很吃惊，然后问了句，你真的才4岁半？
起初，那个宋老师对我很严厉，要我从1数到100，还要我从1写到100。等我好不容易会数会写了，他又赶紧给我布置了好多10以内的加法。他说我没上幼儿园，也没上学前班，这个一年级我又耽误了近一个月，欠缺的东西太多了，要抓紧时间补起来。而且，如果我不完成他布置的作业，中午就不准吃饭，下午不准回家。就是我的小手写肿了，眼睛哭肿了，他也丝毫不心软，因为他和我一样，他也不吃饭，也不回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老师渐渐对我好了，作业也渐渐少了，看着我时眼睛也笑眯眯的了。只是上课老是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如果回答不出来，或者回答错误，那一天我就不敢看他的脸。所以，每次上他的课，我都十分专心，生怕漏了一句话、一个字。我担心因为漏掉了某句话、某个字，我就回答不出问题，我就不会写作业，我就看不到他那笑眯眯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