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我的祭司们没那么高的效率,否则我现在的样子被他们看到的话可实在是让人不怎么愉快。
不过我之所以没想这么多,其实也不能怪我,上次出来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记不得了,好像是那次有异界力量入侵,因而不得不出来率领着人类的术士应战(那个时候人类还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可见应该是许多许多年以前了吧),只是那个时候可也没象现在一样要一个人走在这种地方……
啊哟!
一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脚趾好痛啊。
我蹲下身体,小松鼠跳下地看着我,小精灵也飞下来,鼓着腮用力的吹着我受伤的地方,凉凉的,确实比较舒服。
“阿利维斯……,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我喃喃的念,你这个笨蛋大祭司,如果听得见,就赶快给我出来,省得我自己辛苦。
小精灵忽然竖起耳朵倾听着什么,然后伸出细细的手臂指向前方,两只大眼睛看着我。
“听到什么了?是阿利维斯吗?”不过我知道精灵应该是无法感觉到阿利维斯的气息的,更何况他现在不知道和什么东西同化成什么模样,只不过,那个方向应该确实有些什么。
我起身,继续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渐渐的,耳边听到水声,又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片开阔,一条小溪横过眼前——我已经走出了小树林。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阿利维斯的气息。
我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家伙笑笑,“好啦,你们可以回去了。”
两个小东西眨着眼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不再耽误时间,迈腿沿着小溪循着感觉走过去。
走出不远,随着小溪一个转弯,然后河床忽然变得宽阔不少,清清浅浅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水流却急了不少,水中还有不少突起的岩石。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人,背对着我站在有膝盖深的水中。
那是阿利维斯没错!
即使不靠那种若有若无的我所熟悉的气息,我也知道,那绝对是他没错。男人有着瘦削高挑的身材,露出的手臂和腿上纠结着并不很突出但线条分明的肌肉,然后,就是那一头的黑色长发,有些零乱的扎在背后。
那一定是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西缪多亚人才有黑色的发色,那是和我敬爱的父亲相同的颜色,是伟大的创世神留给他的眷族的印记。
我靠近过去,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手里正拿着一柄鱼叉,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面,身体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仿佛世间万物都静止在他身旁;那背影,不如阿利维斯的温和宽厚,而是充满着生命的气息和一股强韧的锐利感,这种既熟悉又完全陌生的感觉让我有些失神。
我不想打搅他捕鱼,而且心里也有些犹豫。
我是很高兴阿利维斯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而不是花草树木之类的;但是,他是否还保有神殿的记忆呢?他是个怎样的人?还有多少是和我的阿利维斯相同呢?我该以怎样的方式和他打招呼,怎样和他说明这一切?或者干脆直接带他回去?……
我正出神,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忽然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回身,鱼叉向着我的咽喉横扫过来。 [墨]
03
我一惊之下迅速的侧过头向旁边闪过去,脚已经迈进了水里,眼角瞥见锐利的鱼叉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又刺了过来。
我急忙大大的后退一步,却不料一脚踩下去是河地松软的泥沙,身体重心不稳,赶忙移动脚步,长袍的下摆好死不死的刚好在这个时候绊在了一起,我最终无法避免的“扑通”一声跌坐在水里。
冰凉凉的河水立即浸透了全身,带着和神殿的浴池不一样的清新味道,还让人满舒服的,只不过,那只冷冰冰的鱼叉也紧紧抵在我的喉咙上。
阳光下,我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脸。
那是阿利维斯,可又不是阿利维斯的脸,模模糊糊的带着我所熟悉的轮廓,但脸型更长一些,颧骨更突出一些,嘴唇也更薄一些;不过,那双眼睛,和我一样的深紫色的眼睛,那是他的身份的最好的证据,正如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西缪多亚才有黑色的头发一样,这个世界上同时具有黑发和紫色双眸的,只有我——守护者菲安杰里斯,和我的大祭司阿利维斯。
然而,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却和阿利维斯有着本质的不同,锐利的如野兽一样的气息,在灿烂的阳光下也冷得像块冰,从眉心穿过鼻梁到脸颊的一道伤疤残酷的将原本好看的脸分成两半,胸口敞开的衣襟里露出胸前一道难看的疤痕,这样一个几乎带着些血腥气的人和周围的明媚景色简直格格不入。
他也在打量我,虽然握着鱼叉的手没有半分放松,虽然冷漠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我确定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惊疑和一些其他的复杂情绪,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多多少少认出我?他还保有着一些西缪多亚的记忆?我吃不太准,人类本来就是种复杂的动物,而因为阴错阳差而和人类同化的大祭司我就更无法掌握。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犹疑不定的看着我,我有些失去耐心,河水好像越来越冰冷,喉咙也被鱼叉抵着十分刺痛。
“……阿利维斯?”我试探的轻声问。
他没有答话,然后脸色忽然一变,猛的大步踏过来顺手抓住我的头发,大力的把我的头按到了水里。
这下我大大的措手不及,就算我身手在敏捷,在如此短的距离内而且又从来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直到冰冷的河水一下子灌进嘴里和鼻子里,我才用力的挣扎起来。
我抓住他的手试图板开,结果发现他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跌倒在河水里,现在的姿势根本无处用力。
被灌了好几口水之后,他忽然把我拎出了水面,我大口呼吸着空气,又止不住的咳着,喉咙由于呛水难过的要死,忽然他又再次把我按进水里,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我几乎在想:他是不是想淹死我,我是不是认真反抗比较好,结果他就像刚才的突然发作一样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一手拉扯着我的头发一手抓着我的衣服把我拖上河岸,粗鲁的向扔麻袋包一样把我扔在地上。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咳特咳了。
我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顾得上抬起头,那个家伙就这样扛着鱼叉站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我感到恼火,就算你是阿利维斯,不对,就算你是忘记了一切的无辜的阿利维斯,也没有人胆敢这样对我。
“阿利维斯,你想杀了我吗!”我对他说。
“纳卡!”他高高在上,无视我的问题。
“啊?”
“纳卡?休?卡迪兰,你到这里来,不会没人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他嘴角稍稍掀起,看上去似乎是个笑容,只不过牵动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丑陋,而且十足的只能算是个冷笑。
“我允许你叫我纳卡!”说完他再也不看我一眼,扛着他的鱼叉又回到河里,那种冷傲且目空一切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扛着宝剑、刚刚征服了一片土地的国王。
我瘫倒在地上,任由温暖的阳光晒着我浑身湿漉漉的衣服,隐隐开始觉得头痛,怎么会这样!?
不过,我现在觉得好累,由于限制了自己的力量,因此身体感觉不适,再加上被折腾得厉害,身体特别感到疲倦。
我闭上眼睛,决定先休息一下,然后再仔细的考虑一下目前的状况。
唉,我可怜的阿利维斯,怎么变成这么一个性格别扭又粗暴的渔夫呢,我看等他回去以后还是销去他的这部分记忆好了,省得让他尴尬,也或者以后可以拿这个来好好调侃调侃他?……
很快,我睡着了。
我只是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坐起身,身体还是感觉疲乏,看样子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不过或许我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就可以回去,带着阿利维斯回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意外的,视野中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竟然、竟然扔下我走了?呃,不过,那个渔夫现在可还不算是阿利维斯,对他抱有期待恐怕是很不现实的。
我向周围望去,不远的地方,就在河岸边,有一座临水而建的木屋,应该是捕鱼人用来临时歇脚的地方。小巧的木屋一半建在河岸,一半建在水上,下面用几根木柱作为支撑,倒是很别致。
木屋旁边的河岸上,隐约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朝着火光走了过去。
阿利维斯正坐在篝火边烤鱼。
我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暂时称呼他“纳卡”,因为我实在无法对着一个打扮像渔夫、动作也像渔夫,气质却和渔夫相差甚远的人叫出阿利维斯的名字。
他知道我来到了附近,但是却连头也不抬一下,只顾着慢条斯理的用木棍串了鱼放在一个小小的木架上烤。
鱼的个头也算是不小,先前已经放在木架上的两条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气味,这种味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但是却让我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分越来越空荡荡的。
我索性蹲在火边,认真的盯着鱼看。人类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是惟一的会想尽各种方法获取食物的种族,他们捕猎几乎所有能够猎到的、用各种烹调方法让这些东西可以食用,以至于发展成为超级的杂食动物,从这点来说,人类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但是,他们又是最愚蠢的,因为他们将自己的智慧最终用于自相残杀,终于使神也离他们而去。
火苗噼啪跳动着,偶尔卷过鱼身,渐渐的,诱人的气味越来越浓,鱼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焦,我几乎是本能的知道它已经熟了,于是抛开关于人类的思考,拿起一条鱼送到嘴边。
纳卡终于向着我转过头,依然是冷笑,还掺杂着不快和蔑视的表情,跳动的火光中,那张脸更显得阴郁。
我给他瞪回去。难道我吃鱼还要请你同意吗!?
虽然我几乎没这么瞪过什么人,不过看样子确实收到了效果,他继续拨弄手里的鱼,不再理我。
这鱼吃到嘴里绝对没有闻上去的好味,热气腾腾的烤鱼肉质新鲜而且很嫩没错,只是没味道,我想是因为没有调味品的原因,不过,我确实饿了。
勉强填饱了肚子,满身的疲乏又涌上来,我自顾自的向小屋走过去。我决定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再考虑阿利维斯的事,反正我暂时还不想回神殿去。
渔人的小屋通常都是这个样子,四面通风,屋顶与地板距离很近,像我这样个子的人需要稍稍弯腰才不会被撞到头,这种设计一是节省木材减轻下面柱子的承重,二是方便临时储存鱼货,再有就是可以直接凭窗垂钓。
不过,我喜欢这个小屋,是因为可以听到水声,可以看到窗外的星星,是个远离嘈杂的人类享受自然的好地方。
只不过,我现在已经困乏的有些昏昏沉沉,于是,看到小屋中唯一铺着简单的被褥的地方,我一头倒在上面,放松身体,沉入了梦乡之中。[墨]
04
不知睡了多久,小屋中一阵悉嗦的声音把我吵醒,然后有人类的体温靠近了我的身体。我仍旧昏昏沉沉的大脑拒绝醒来,但是一小部分在迟缓的运转着的部分告诉自己,那是阿利维斯。然后,我朦胧的想起我好像是占据了小屋里唯一可以睡觉的地方。
于是,我向一边挪动了一下身体,相信已经腾出了一片地方给他,然后我打算继续拥抱甜美的睡眠。
身旁的人挨了过来,我下意识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习惯性的微微蜷曲着身体缩进他的怀里。
以前,我和阿利维斯也会这样紧挨在一起睡,当我们闲聊得兴起因而到很晚得时候,或者当我或他渴望有个人在身旁的时候,只是感觉那个自己熟悉的人在身旁,就会有一个轻松而甜美的睡眠。——我经常想,这是不是就叫做寂寞?
围绕着身体的习惯的触感让我感到舒适和安宁,深深的疲惫和着沉沉的睡眠在我的身体里慢慢的沉淀。
他的一只手臂伸过来,抱住我的腰,坚实的,带着略微高于我的体温的温度,围绕在我的胸腹之间,感觉好舒服。朦胧中,我抱住那只手,思绪渐渐的渐渐的飘远,模模糊糊的回忆起阿利维斯的样子,他沉静的对我微笑的样子,他板着脸说教的样子,更多的,是他独自一个人在那里沉思的时候的样子,还有包围着神殿的结界,看过去总是一片朦胧的白……
身体好象在水中飘荡,摇摇晃晃的,温暖柔和的风掠过身体,舒适且带点我所不熟悉的异样感觉,然而并不讨厌。有什么东西卷上我的身体,光滑而温热的触感包裹着我,轻轻擦过胸前,有些痒痒的,我忍不住笑,懒洋洋的微微挣扎着。
“嗯……啊…………”耳边有声音,是谁?沿着胸口爬上来的些微的刺痛是什么?
我用力的抗拒着昏昏欲睡的感觉,努力的挣开眼睛……
还有些模糊的视野中,清晰的是那双闪耀着冷冷的光芒的深紫色双眸,带着些戏谑、带着些玩味,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
那是谁?阿利维斯?不是,不是阿利维斯…………我恍惚,几乎停止运转的大脑拒绝醒来。
眼前的人忽然低头,喉咙上一热,又刺又麻酥酥的感觉几乎传到脚趾。
“唔…………”我忍不住发出声音,然而紧接着,他炙热的气息堵住我的嘴,柔软光滑的东西在我口中翻搅着,仔细的寻遍每一处角落,又痒又麻的感觉扩散开仿佛没有尽头。异样的感觉令身体忍不住想要躲避,但同时更贪恋这舒适的感觉而不愿移动半分。
他放开我的嘴,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带着更明显的嘲笑。但是,我的思维仿佛凝结在这嘲笑的紫色中,无法继续思考任何东西。
——这是阿利维斯吗?这是他的眼睛,带着我熟悉的气息,但是,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那里面我所读不出来的,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中的,是什么?……是什么??
“阿……利维……斯?”我迷迷糊糊的发出声音。
一瞬间,紫色中流窜过鲜红的色彩,我的脚踝上感觉一阵剧痛,我直觉的知道那是他的手,坚硬的仿佛铁钳一样的手。
“啊!”我惊叫,神志清醒了不少,我看着他的眼睛——是的,那是阿利维斯,又不是安利维斯,那是带着阿利维斯的影子的一个叫做纳卡的男人。可是,那原本漂亮的紫色中逐渐蔓延上来的是什么?那逐渐的冷却下来的又是什么?我努力的凝聚着涣散的精神去注视着那双眼睛……
他的手动了一下,我看到自己的脚高高的悬在头顶。
“你做……什么……”
他又笑了,丑陋的伤痕扭曲着,掀起嘴角,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下一刻,我的身体首先体会到他所作的事,房间里充满了我有史以来最凄惨的尖叫声音……
* * *
清晨醒来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从小屋的窗口跳到下面的河水中,仔细的清洗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上没有任何瑕疵,几乎完好如初,作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的我有着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即使在力量受到限制的现在,人类所造成的小小外伤对我无法构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