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刻意积蓄,托人将家中父母兄妹寻至京中,又打点上下,将家人安妥一事。除却这个,家中地老小等人,也俱是
一一说了个通透。看着这些,环佩虽是想不得其中有甚奥妙,但看着上面说着事务的仔细程度,也不由变了面 色。
好是半晌,环佩才是略微抬眼,战战兢兢地看着凤曦,呐呐道: “陛下,奴婢,奴婢知罪......”
“你又有何罪?”凤曦淡淡看了环佩一眼,顿了顿,才是指着卷册道:“朕倒是想不得你尚是个如此的女子,娴静沉重
,知晓大礼,偏又于父母极是孝顺,待兄妹等怜惜有加。”
“奴婢,奴婢......”环佩低首不敢言语,半晌,才是跪爬至凤曦脚边,正是开口欲言,凤曦只一挥袖便是阻了她的话
。
“你不必惊恐。”凤曦微微弯腰,将她的脸用手指抬起,细细地打量一眼,便是放手道:“朕可以给你父母兄妹等人荣
华富贵,若是不碰着底线,他们自是会富贵一生。只要你将你的一生买与朕!”
环佩闻言身躯一颤,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良久,才是在凤曦的注目下,低首道:“奴婢遵旨。”
第三十二章 终有所定
秋意渐生,草虫声息日日渐次微弱,渐次低微了,只那日色却仍是极好的,虽未推窗一览,但仍可见得那秋日晴空疏朗
明净的色调。
披衣而起,裴煦抬眼看了那穿透窗纱的日色,略微舒展身躯,便是掀开帘帐下了榻。也不假思索,他便是取了放于一边
的淡蓝衫袍,用石青丝绦系发,腰上束淡蓝丝绦,再缠上雪青闪丁香色的绅,略略整肃,便是掀开帘帐,往那外头而去
了。
此时,掠过一间隔间,裴煦便是微微笑着,抬眼看了周遭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淡淡看着上前行礼并 洗的宫女,道
:“环佩今日怎生没来?”
听着裴煦这般说来,身边一个宫女微微一笑,道:“大人,环佩姐姐方才尚是好的,只是突然间说是有件事儿,见着您
又是未曾呼唤,方是去了。她说了,稍待一会儿,便是回来的。”
“嗯。”裴煦淡淡应了一声,便是往那小耳房内去。耳房内早是放上了六样膳食,一碗熬得化了似的御田粉粳粥,略加
了些枣泥汁儿,略微甜却是不腻。另有一碗黄 牛肉粥,软濡鲜香,虽略见油荤,却也勾人胃口,其余的四样不过是应景
儿的小菜,只是爽口鲜嫩,却也不 差。
“来人。”裴煦看了看粥,半日才是唤来外头的人,指着那菜肴 道:“这可是陛下有吩咐的?”
“陛下临走前,问了一句,便是将那燕窝鸡粥换成粳米粥儿了,其余的倒是未曾说个什么。”先头的一个宫女行了个礼
。便是低声禀报道。
“原是如此。”裴煦淡淡看了那粳米粥一眼,这粳米粥略加上枣 儿,便是养心安神. 早是吩咐下去,略多做些咸粥,
却不料今日又见着这甜粥。微微摇首,裴煦淡淡看了那宫女一眼,只吩咐一句若是环佩来了,便是令其速来。就挥退了
她,自己却是略一迟疑,将那粳米粥勺了小半盏,低首吃了不提。
吃罢早膳,裴煦便是唤来宫女,用那茶略略漱口, 洗一番才是抬起眼来,不料看地竟就是那环佩。
环佩看着裴煦略略吃惊,便是淡淡一笑,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便是透出些微的柔和气韵。只道:“方才回来,便是听闻大
人唤奴婢,因此奴婢便是趁着上茶的这会子进来了。”
裴煦淡淡颔首,略加思虑,才是与环佩道:“你且坐下罢。我正是有些事要问着你。”
听着裴煦如此淡淡说来,环佩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却也十分妥帖地行礼,只寻了张矮椅浅浅地做了一小半,低首道
:“大人若是有甚话,吩咐奴婢便是了。”
“你入宫多少时候了。家中可还有人联络着?。”听着环佩如此说来,裴煦神情略微淡漠些,道。
环佩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但很快便是回转过来,低眉将家中的一应事务便是说了个通透,并无隐瞒之处。
“嗯。”听着环佩慢慢说来,裴煦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是看着那环佩道:“你在宫中还需多少年。方可放回家中?”
“宫女无甚职位。且愿还家者。少则三十,多则五十。奴婢最少也还得于宫中六年。”环佩低首。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低声道。
“归家之后,想必也是艰难得很。”裴煦看着环佩低首微微点头,便是转过话头,道:“既是如此,不若改名换姓嫁与
我三年。三年内你若是于我生下子嗣,我便是将你送还家中。不过,你也且放心,你家中之人我会安排,与他们安乐富
足,便是你,我日后自然也会安排个 与你。”
听着裴煦冷淡漠然地陈述,环佩脸面上一片惨白。先前,她屏气听凤曦言辞之气时,便是多有些猜度惊恐之心了,进而
听到凤曦如此淡漠地将事物说出来。绕是她素日冷静沉重,又多番思虑了,也还是面色惨败。
也罢了,总归是这样的命,便是那生下的孩子,也就是当儿女缘分浅薄。何况,今时今日若是不答应了,明日不过是宫
中多了一具无足轻重的尸骨罢了。
这般想着,环佩面色苍白如纸,也不敢抬首看裴煦一眼,至起身一礼,毅然道:“奴婢闻令如此,自是戮力而为。”
“这便好。”看着这环佩地神色,裴煦怎生不晓得她心中所想,但这原是无关大局的,便也淡淡一词,就是罢了,转而
问道:“你入宫前的姓名、籍贯、生辰乃至于家中老少的事,你都详细地说与我听。”
“是。”环佩低声应了一句,便是道:“奴婢本姓秦,唤名芷容,原是......”
听着环佩慢慢道来,裴煦静静听着,将一并的信息具是记下,方才略微颔首,与她微笑道:“如此,便可以了。你且收
拾一番,明日自是会妥当的。”
环佩低首应了,便是起身再行一礼,方是退了下去。只留下裴煦一人,略加几分思虑之后,嘴角便是微微带出了一丝笑
意来。
是夜,裴煦与凤曦才动箸进了晚膳,略微说谈歇息,又相携在书房里处置政事,只沐浴梳洗之后,两人同塌而眠之时,
裴煦才是慢慢地将这事说了一二。
“你说的是环佩?”烛火摇曳之中,凤曦凝视着裴煦,轻声问道。
“是她没错。”裴煦淡淡一笑,道。
凤曦虽是略微猜测出裴煦的行事心思,但真真听到他说出来时,心中却是全无欣喜之情,半晌,才是神色略微苍茫地问
道:“煦,你爱着她?”
“不。”裴煦神色澄净,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道:“但我不以为我会爱上什么女子,只是想留下个子嗣罢了。”
“所以你便是选了环佩。”凤曦闻言悠悠叹息一声,才是凝视着裴煦道:“如若是这般,也便罢了。不过,你是要娶她
为妻,这环佩的身世也过于寒微了些。”
裴煦微微一笑,凝视着凤曦道:“这身世不甚繁杂,略微变通便是了。反正过着三五年,她生下子嗣,便是要将她归家
,重新过上自己的生活。”
“好。”凤曦听着裴煦说自己不会爱上什么人时,心中一悸,稍稍思虑一会,才是扬起淡淡地微笑,道:“这件事交予
我处置便是了。”
第三十三章 大婚之时
秋意渐进,草虫鸟鸣之声越发得稀疏,梦醒之时,抬眼看去便觉那天光略略迟了些,好是半日的工夫,竟是未曾透亮。
凌纭微微睁开眼,手臂尚未探出去一些,却也感到周遭冷寂。八日之前,凌纭尚是在暗自想着裴煦之时,夏帝下旨,着
长公主之子骆琛迎娶燕国和亲的延宁公主凌纭,并于两日后大婚。
当时,凌纭心神大震,面色惨淡,只强撑着接了旨意,才闭门便是昏厥了过去。若不是思虑着家国生死存亡,强自硬撑
着安慰 冼国述,使他献上国书与夏国好生结定谈判之事。自己却是装出沉静宁和的模样,与那长公主的幼子骆琛大婚。
只是先前百般忙乱,竟是未曾多加打探骆琛之事,究竟成了日后凌纭的另一心病。
那骆琛却也非是不好的,他乃是煌煌大家骆家与朝中硕果仅存的长公主的嫡亲幼子。且不论形容俊秀,言辞生花,便是
性情也是挥洒飘 然。
但有一件事,这骆琛身处脂粉丛中,虽是嫡妻未娶,但一应的能站住脚跟的侍妾也有七八人。这头一天来时,就是凌纭
略略地晓得些事,准备一番,却也是变了颜色,这一堆地侍妾争奇斗艳不提,就是那下面站着的一排小萝卜头也是让她
眼晕得很。
这也便罢了,对于凌纭来说,除了裴煦之外,嫁与哪个男子不是一样的?只是那骆琛与她太过难堪了。骆琛从不沾染政
事。对着这强自按在他头上地延宁公主自然也不甚放在眼中,如此竟是略微动些宠妾灭妻的言行来。看在凌纭的眼中,
思虑着那裴煦的言谈举止形容气度,竟是一发得不愿接纳于骆琛,只冷眼打压那些侍妾。
由着如此,两人心思渐行渐远,偏生个,洞房之时又是因着骆琛醉酒而未行周公之礼,这延宁公主加入骆府六日有余了
。却还是处子之 身。
因此,今日那凌纭顿觉罗衾冰寒,心生黯然,便也不是为着那丝毫未曾多挂于心上的骆琛,而是为了裴煦。
今日七月十八,正是个极好的日子,裴煦便是于此日大婚。
听闻裴煦大婚之人。却也只是个小家碧玉的人物,父母俱无,面薄体纤,早是托于裴家寄养长大的,可与裴煦称得上是
青梅竹马的。虽是形容袅娜,温柔和煦,只是身份过于寒微。朝中之人对此也颇有些言 辞,道这等女子,实是太过微
薄了。更有些私底下地嘲讽尖刻,碍着夏帝,未曾展露出来。
谁都是晓得,那裴煦赐住广宁殿,是何等的宠信有加,而这次大 婚。夏帝刻意赐裴煦于广宁侯,封那寒薄女子为宁国
夫人。
这等举动,朝中言论也不得不歇了下来。但总有些说着这事,多有些感慨:那广宁侯若是娶个稍有些身份的嫡妻,再行
将那女子纳为妾便不好了。何苦折腾出这等花样来,就是夏帝陛下刻意施恩,也是压不下人心中的思虑。
听到这些。凌纭便也渐渐晓得些事务来了。重头细想。那日裴煦虽是言辞间略有些透出口风,但神情举止间。分明不甚
着意在她身上,好几次他便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只是当时的自己含羞得很,他又实是渊博之人,倒是未曾察觉到。
想必,那日他想着自己心爱之人罢。
凌纭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却是笑得落寞。良久,才是微微起 身,披衣下榻,准备着梳洗一二。
今日,便是裴煦大婚之时,若是想让自己死心,便是再去看看他,从这以后,便是断了这个心念,活着便是了。
凌纭神思恍惚,半日才是惊醒过来,忙唤来外头侍候的侍女,准备着 洗梳理。那侍女原是她贴身的,早是略略猜出了她
素日地心思,为着凌纭不平之时,也多是叹息着的,
今日看着凌纭如此,嘴上虽是不说,神情间却是隐隐透出一丝黯然不平之色来。
看得侍女如此,凌纭淡淡一笑,思虑一番,便是道:“今日天色极好,我便是想出去逛逛,你且选些颜色鲜亮的衣衫与
我,再绾个宝髻就好了。”
“是,公主。”侍女心中虽是不愿,但想着公主可怜,却是不忍不做,只取了里间,取了数套鲜亮的衣裳,递与凌纭,
方是又从妆奁之中取出发簪钗环等物,细细地梳理凌纭的一头浓密青丝。
“就这般,你看可好?”凌纭打起十分的劲儿,略带一丝笑意配出了一套衣裳,与那侍女看。
石榴红 金丝云锦缎扣身长 子,茜色亮金花笼裙,妃红色缠枝牡丹纹金细緤披帛,极是鲜艳的一套红装。侍女看着如此
,略一迟疑,便是低头道:“公主,那您地发簪钗环,可是选择那些方好?”
凌纭淡淡一笑,看着镜中的面容,微微勾出一丝笑意来,道:“就择些凤钗金簪,略略喜庆些便是了。”
侍女低首,却不再言语,只将那发髻好生得绾好,才是看着凌纭淡定而起,将那衣衫整治些,稍稍看了看镜中,便是让
侍女吩咐一句,不多时便是上车往那夏帝原先的太子府第而去了。
铜鼓喧天,鞭炮声声炸开一片片红衣,混着那红绸粉纱,洋洋洒洒铺展开一街山压涛卷似的排场。
朱盖华轮车略略停歇下来,凌纭与那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便是低首一礼,掀开那帘帐,边上骑马相待的护卫道:“今儿
,这是怎么回事 的?竟是喧闹成这般模样?这不是先前的太子府第么,何家娶亲竟是闹到这边来了?你去问问。”
淡淡看着侍女指使着护卫去询问,凌纭却是略微推开车窗,往那喧闹之地看去。
现时,原是迎娶的地儿了,凌纭身处车上,略略起身,便是可看见那空挡地地方,裴煦身着绯红吉服,嘴角带笑,眼眸
温和,往那府门前慢慢而去。
那门前正是站着几个喜娘般的人物,或是手拿红艳艳地花枝,或是叉腰而立,口中一番打趣话儿便是落了满地。裴煦却
依旧是浅浅而笑,自然而然地应付过去了。只是这门前一遭方是罢了,踏入门中,那成亲时的各式的俗礼便俱是迎了上
来。
只是,这究竟是在门内的东西了,外头的人见着无甚趣儿,便也是渐渐散去了些。
“公主,可是继续行车?”侍女看着街道上人也将近散却了,凌纭却依旧是凝视着那门内,蹙眉不语,当下不由低声询
问道。
“哦......”凌纭被侍女的话一惊,却是淡淡道:“继续去便是 了。”
说罢这话,她便是微微低首,眼神迷茫着,心中却是转着一个念 头:以自己看来,裴煦并非是得偿所愿地欣喜,难道
说,那个女子并非他心中所心爱地人?
想到这里,凌纭也是微微变了神色。
第三十四章 独怅此心
红烛滴泪,在烛台下厚厚地凝了一条条如软红玉般的垂痕。红幔红绸,略添上些粉色纱绢,层层叠叠的,铺了整个屋子
的霞光红彩。
烛影摇摇,业已是消了小半,环佩也就是秦芷容,独自坐在榻上,微微低着头,恍恍惚惚间,竟是有些荒谬不堪的感觉
,恍若一梦。淡淡地叹息一声,她神思略微愣怔,半日才是回过神来,听着几无声息的宫女侍婢的呼吸声,越发得觉得
寂寥怅然。
这三五年内她便也是如此过着了,虽是,一应的待遇尊严极好,但看在她眼里,除却荒诞两字之外,竟是说不出什麽来
。
这些年来,她谨守本分,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一眼都不敢多看,但广宁殿里一应的事务俱是她主持的,久处其中,她怎
生不对裴煦与凤曦两人的关系颇有些猜测之处?只是,她心知此事绝非小可,故而战战兢兢倒也不置喙些许。
只是,她也是看得出来,陛下虽是着意情重,那裴煦裴大人却只是亲情罢了。这婚姻之事,大半也是有此而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