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听着摇首,入了室,看了看茶室地周遭一眼,慢慢行去,就是提起那影青莲瓣纹双耳盖罐,将之灌入紫砂壶之中,
鼓起风炉,笑着道:“这水清甜,极是清和寒香,想来入了茶,自是不差的。”
说话间,凤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恍惚,手中地盖罐一抖,竟是差点落地。好在凤曦武功极佳,只一瞬间,就是
回转过来,手腕一翻,便是抓住了那盖罐,里面的水未曾溅出分毫。
裴煦看着眼眸一闪,神情颇有几分黯然,脚步顿了顿,过了半日才是笑着道:“看着你的武功越发得高了,想来倒是有
八品左右了吧。”
凤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便是继续鼓起风炉子,神情虽是如方才一般,但细细看来,终究露出一分心不在焉来。
看着凤曦这般,显然是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多了些,裴煦看着无奈,只得摇摇头,几步走到那风炉子的边上,略略看了
看风炉子里的水,便是抬首与凤曦笑着道:“好了,看你神思不属地,小心受伤,还是让我来罢。你也是有些时候没尝
着我煮的茶水了。”
“这……”凤曦略一迟疑,想了想,看着裴煦脸上一片沉静,当下里也不好多言什么,只罢手道:“也好,今日我也且
放着些吧。”
口中如此说来,凤曦却是将大半地精神俱是放在裴煦的身上,过了许久,心中思虑了好些时候,才是略微定下那件事。
且从这些时日看来,裴煦地心思并非是一点都不动荡,只是他从未想到那件事上。若是一直都是如此淡淡而对,他疏于
此事,于长久而言,究竟不利,若是能不露痕迹地做定此事,只要事后不透分毫,便是可穿透这层纱。
想到这里,凤曦心中虽还是细细地密织此事的细枝末节,但心中倒是越发得舒畅,看着裴煦行动笑颜俱是一片温和温煦
,举手间舒畅如水,面上便是微露出些宁和来。
裴煦虽是言谈说笑不禁,但心中倒是十分担忧凤曦地,见着此时凤曦终于神情安然下来,嘴角便是勾起一丝笑意,提壶
倒出一杯清茶,递与裴煦,温和道:“且进一杯清茶,可是好的?”
第十四章 徐徐而为
寒越深,秋虫已是稀了哀鸣,秋风声声,秋林一片萧落日薄了西山,漫天的霞彩落入漠漠天际,便是一片苍茫寒素。
裴煦挥毫写下最后一个字,一手合拢奏章,一手提笔往那砚台里饱蘸浓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就是放下了
笔,起身往右侧的耳房而去。
这广宁殿的三间内房,原是相通的,中间是凤曦有时批改奏章时所用,左侧只是歇息谈笑的小耳房,右侧却是间极素淡
的小书房。
裴煦慢慢行至书房,正是欲取来一本书卷看着歇息一番,只是斜倚在那贵妃塌上,他却是揉着眉间,若有所思起来。
这几日,凤曦原还是接手大半的奏章的,但日复一日的他便是将看那俞湘的时间扩大了些,一发得将那精神劲头放在这
女子的身上,口中还颇是念着那幕后主使的人。
看着凤曦如此,他也没个法子,只能暂时接手这政局上的事务,而这几日朝中原也颇为动荡,相互攻击的虽是少,但大
多的臣子却是刻意降下行政效率,采取了那等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这事原也是隐秘的,但裴煦早已是料得或有此事发生,自接手那政局之后,更是全力打击其中的坚硬分子,刻意怀柔分
化,倒是将此事慢慢地消了下去。
凤曦虽是牵挂这那俞湘小产等事,但在这政局上却是不含糊的,自听闻裴煦所言,他更是趁机狠心决意,将那大臣中的
数个或是固执己见或是人浮于事等等一律趁机铲除,配着裴煦或是挥斥或是赞许,或是先扬后抑或是先抑后扬的等等手
法,倒是将那政局慢慢地消去了几分热气,倒是一发得清淡起来。
只是。看着凤曦如此热心于后宫,裴煦心中总是略微有些不自在。但细细地想来,倒是没个道理。这几日几夜,或在政
局处置之外,或是在闲淡品茗之时,或是在散淡行步之后,他心中总是想起凤曦。而后更是略微生出一丝酸涩之感。
半日里,他想了许久。但一发得不可说些什么来,只心思暗沉晦暗。倒是说不得什么话,只看着凤曦益发得沉默。
到了最后,他倒是真的想出一些缘由了。
“这些日子,真是不晓得怎么着了……”裴煦沉虑着想着,只将那书卷放于身侧的清漆填墨莲纹紫檀木圆几,取来茶盏
啜饮一口。笑着道:“想来是看着曦儿终于对自己以外的人有些挂心,倒是生出了一丝不舍得心思罢了。想来。那些嫁
女儿的父母家也是如此地罢。
却是不晓得那俞湘究竟是怎么的人物,倒是让曦儿挂念上了……嗯。还是唤敦肃过来。将她的卷宗拿来看看,日后相见
也好相处一些。”
这般想着。裴煦倒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想着那屋子里的奏章,直接掀开那暗绿滚边细纹撒花纱帘,唤来一个经了事的宫
女,吩咐道:“且去请宫中的敦肃敦将军过来,说是我有事详询。”
那宫女躬身一礼,极是恭敬着道:“奴婢晓得,立时便是去请敦将军来。”
裴煦颔首,想了想,才是又道:“你去之前,且吩咐送来一壶新茶过来,再行去请,记得,说话恭谨些。”
“是,大人。”那宫女垂首行礼,方是去了。
裴煦也不多言什么别的,只回转身来,掀开那帘帐,径直入了书房,于那椅子上坐好,略微吃了一口茶,才是看着那书
卷,陷入沉思。
“裴大人,末将已是来了。”帘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是有一道沉稳凝重地声音响起。
“且进来罢。”裴煦自那各种莫名其妙的思虑中回想过来,只淡淡一笑,便是扬声向那帘外地敦肃说了一句话。
那敦肃闻言低声应了一句话,才是掀开帘帐走了进来,抬眼看了裴煦一眼,只沉声道:“公子,你唤我来,可是有甚事
务要说的?”
裴煦微微一笑,温和着看着敦肃,只道:“敦肃你来了,其实这倒也是没什么地,只是我想问一下那俞湘俞婕妤的一应
资料,方是唤你来的。”
敦肃一愣,却是立时回转过来,笑着道:“公子,这俞婕妤的事,属下略知大概,具体事务,却是得通过那信笺交予您
的。”
“这无妨。”裴煦挥挥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道:“你尽管说你所知的那些先,余者再行送来就是了。”
“是,公子。”敦肃闻言略加思虑,添置些言辞上地说法,便是低声禀报道:“俞婕妤,原是夏国瀚海郡人氏。俞家在
那瀚海郡之中,虽未曾称得上高第门户,但也是大富之家,家中尚有二子一女,俞婕妤乃是长女,以容貌文采颇称冠于
郡中,其手上的女红更是人人叫绝……”
裴煦细细地听着敦肃将那俞湘地事一一说了个通透,神情颇有几分沉静,只将那一应的事务略微记在心中,才是笑着道
:“这便也差不得了,只是宫中涉及地不多,你且回去,将她地卷宗遣人送来与我。”
敦肃闻言虽是有些奇怪,但是想着那俞湘的事未曾有一个结论,便是以为裴煦有心插手此事,心下了然,道:“属下遵
令。”
裴煦一笑,正是要说些话,不想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那帘帐便是被掀开,露出凤曦地脸。
此事,凤曦正是嘴角微微带笑,只是看着敦肃也是在此,不由讶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是温和着道:“敦肃,
你怎么来了?”
那敦肃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苦笑,但他身处在这比较隐私的地方,倒是也不是很在乎,只道:“小公子,公子已是将事情
都说毕了。”
“嗯。”凤曦饶有意味地看了敦肃一眼,便是转而看了裴煦一眼,见着他没什么话说,就是淡淡道:“好了,你且下去
吧。”
那敦肃敏感地看了凤曦与裴煦一眼,只是不好询问,只自行行礼退了下去。只剩下凤曦转首看向裴煦,盈盈一笑,道:
“煦,你今日让这敦肃来,可是有甚大事?”
第十五章 顺畅如水
密的香雾自炉鼎之中蒸腾出一片秋意,烟霞暖色,透出满地的枝叶疏离,两人起了茶盏,只略微啜饮一口暖暖的茶汤,
顿觉舒爽神清。
裴煦放下茶盏,却也不现行回凤曦的话,只笑意盈盈,看着他温声笑道:“今日那俞婕妤可是好些了?”
“还是这般罢了。”凤曦只略微进了一些茶汤,神情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只淡淡地说道,略微思虑,才是又道:“不过
那些妃嫔,特别是同殿的云溪等也常去看看,倒是也散去了一些烦闷。”
“哦?”裴煦看着凤曦的神色,似乎于这俞湘一夕之内便是散去了多少有些的热情,倒是愕然,沉思半晌,他抬眼间看
得凤曦神情颇是疑惑,当下便是随意挑了个话题,道:“这也罢了,你衣衫上的是什么香料,闻着倒是似那云翳香的模
样?”
凤曦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光,却是不动声色,温声道:“今日与那云溪不经意间撞到,便是沾染上一些她身上的香粉。这
或是她素日所用的一些香料也说不定。”
“这样……”裴煦迟疑些,才是抬眼看向凤曦,凝神道:“且不论这个,难道你于那俞湘真的是平平泛泛而已?”
凤曦眼中眸光闪动,神情却是依旧淡然,只略微抬眉,笑着道:“这话又是那里说来的?难道我却是于她太过好了些不
成?只不过这些时日听说那宫岸之言,多去了那边坐坐,看得是否能引来那幕后黑手罢了。”
“原是如此……”裴煦闻言不由哑然,半日,才是摇首道:“你方才不是问那敦肃所为何来么?”
“嗯。你素日也少唤他来。今日唤他过来,可是有甚大事发生不成?”凤曦微微一笑。神情间倒是严谨了些。
看得他如此,裴煦叹息一声,略带几分好笑着道:“这还是为了哪个?不过就是这段时日来,看得你于这俞湘甚是经心
,我倒是以为你对她上心了,便是询问她的卷宗过来,想要现行看看罢了。”
听得裴煦温然笑着,将这事细细说来,凤曦眼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坚毅之色,便是定下了那等决心。自己却是回转过来,
笑着道:“你想得也太过多了,别的不敢说,只那俞湘绝非是我所爱之人。”
凤曦说得决然,裴煦听着眼眸之中不由闪过一丝叹息。须臾之间却是回转过来。温然而笑。道:“好了,这事我也不多
管了。说着倒是忘了。那幕后黑手可是找着了?”
“这倒不是全然肯定的。”凤曦眼眸微微上挑,勾起一丝潋滟的眸光。只将话头一转,笑着道:“不过,也是差不多有
个头绪了。指不定便是那个人了。”
裴煦听着如此,便是温然一笑,道:“这便也好,你若是再天天去那延和殿中,只将大半地政务交予我处置,怕我也是
难以支撑着的了。”
凤曦一愣,看着裴煦倦怠地神情,不由生出几分爱怜之心,当下里便是起身行至凤曦身边,伸手揉着他的眉宇,道:“
却是我疏忽了,你的身体不大康健,却还是这般劳累你,也罢,明日我自去那延和殿将此事一并做定了,你便是好生歇
息些时候,免得伤了身体的根本。”
裴煦听着便是微微颔首,只倦怠地合眼,伸了伸腰肢,便是欲在这书房安睡半晌,。口中queshi
未曾生了多少,你斟酌着看,凡是可不必深究,毕竟,还是在转折期内呢……“
听着那略带含糊的话,凤曦伸手推了推裴煦,又是好笑又是怜惜着道:“这书房的榻上太过薄凉了,况且原只是斜倚着
看书的,还是现行到卧室或是奏议房内罢。”
“随意罢了。”裴煦已是睡虫上来了,听着凤曦咕哝着这个那个,也是有些无奈,只半眯着眼,道:“实在不行,你且
随意,我是不想再动弹了,再说……”
裴煦说着说着,声音倒是益发得低沉下来,不多时,就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看得裴煦如此,凤曦也是无奈,只蹲下
身,温柔而痴迷地摩挲捶打裴煦身躯半日,见着他越发得睡得沉了,也不多说别的,只小心地将他抱起,轻手轻脚地行
至那奏议房内。
这奏议房内东西原便是不多,除却书册奏章并一些常日里用的家具之外,尚有一张极精致的牙床,铺着极轻软厚密能保
温地玉色绉纱内罩撮花孔雀罗被褥,一色的清淡迷离,极是柔滑贴身。
将裴煦放入床榻之上,好生的将那纱被盖于其上,凤曦略加思虑,便是又取出一套极轻软细密的龟纱,轻柔地罩在裴煦
所在之地的上方,也免得时节未过,一些虫蚊等物扑进这榻上。
这等作毕,凤曦却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嘴角间也是露出一丝笑意来,只慢慢走到那大案边上,眼中地光彩便是一发得耀
眼。
从今日看来,煦他对着自己倒是动了几分心思,只是那可恨地鸵鸟思维倒是将这推诿为父母对子女地不舍之心上了。看
来,那件事却是非做不可了,便是日后煦对自己地情感可能出现一些其他的问题,但若是如此让他这般想当然耳,日后
才是难做。
这样,倒是不如狠下心肠,将这局面打破,日后地事情变化,自己已是全盘掌控了,如若真是发生一些难定之事,凭借
这么多年来地相知相契,却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处置地。
想到此处,凤曦便是一意将其余地顾虑抛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已然是断了此事的大概,但是细枝末叶上,却是不
能马虎的,毕竟这些于全局也是事关重要的。
不过这些倒是很顺畅,那云溪日日探望俞湘,心思却是得大半放于自己身上,今日自己故意与之相撞,便是闻得一丝青
丝燃的气味,想来,她已是将那两样东西都是带于身上才是的。
大事已定,东风已测,一应事务俱是做定,倒是只盼着明日一切能舒畅吧。凤曦心中默默筹划着,嘴角上便是勾起了一
丝笃定的笑意来。
第十六章 有女敷云
色才堪堪映出一丝玫瑰紫,一丝丝一缕缕的淡金日光地的莹亮。一池微澜,池畔的花木已是染了秋色瘦了身姿,一阵风
抚过,越发得瑟瑟也泠泠。
低低地一声,延和殿中左侧的莞云殿的一扇窗牖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那脸的主人探头看了看周遭,便是笑
着回首道:“娘娘,今日的天色却是极好的,您可是看看着?”
听到那侍女的话,里头转出来的云溪挑眉一看,便是随意一笑,道:“这又有什么好看的,你这丫头,还不快快过来与
本宫妆点。对了,那唤你收藏好的东西,今日全便是取来罢。”
侍女一愣,便是忙忙回身,心中暗自谴责自己怎生忘了这位娘娘的性子,先前在家中便是专横的,现今入了宫,不免要
谨慎些言行,但手底下的狠劲倒是越发得大了。前儿,才是有个宫女被打死的,自己虽是从小服侍的,但若是触犯了这
主子,也不见得会如何得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