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血自己都吓了一跳,只是潜意识里知道那是假死。
带着王爷跑出山洞,看到酒旗他们,便舒了一口气。年无影他们进去看到无痕已死,一定不会再找他麻烦。
与西楼分头引开追兵,孤飞扬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当时无痕看着自己的眼神,了然、绝望、认命……和无助。心突然刺痛
起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停住脚步,往回跑,完全不顾身后烟霜和王爷他们的喊叫。
冲进密室,果然不出所料,冷玉并没有随年无影一起追出来,酒旗正与她的属下纠缠着。本来酒旗对付她们并不难,只
是孤飞扬一出现,就被眼尖的冷玉发现了。飞扬本打算帮酒旗解决这个老女人,可惜蜘蛛一亮相,一切玩完。他不仅没
有力气对付冷玉,还中了蜘蛛的剧毒。
酒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飞扬和无痕带离现场,由西楼和烟霜他们送回落梅山庄,自己又赶回去逼冷玉交出解药,顺便
结果了她的性命。
中毒之后,孤飞扬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跟着师父练武,每日天不亮便起来扎马步,练习各种兵器。师父说,天下兵器必须样样精通,若是只会一样,
别人便很容易找到你的破绽。师父还说,人必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将来会面临各种选择。师父也说,不管发生什
么事,都要誓死效忠朝廷……
梦见初次进宫,便于到了自称是七王爷的翩翩公子,他眉目英俊,温文尔雅,可是,自己却只想躲着他。王爷对自己很
好,总是暗中帮助自己,可他不喜欢,他不愿意接受王爷的帮助。对他来说,王爷是主,和皇上一样,而自己是仆,主
仆永远不能平起平坐。师父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
梦见云楚泽,一个貌似书生却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逼人气息的怪人,说他怪,却无时不刻地吸引着孤飞扬……
梦见武林大会,强者们的角逐,江湖中的腥风血雨便由此崭露头角……
梦见娘去逝前,将念叨了好多年的锦盒交给他保管……
梦见皇上遇刺,几百个侍卫瞬间死于飞镖之下,大理石板卷起层层云土,皇宫中尸殍遍野……
梦见满目梅花,红白相间,只应天上有,人间从未闻的华丽剑法……
梦见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群,和名叫谭健和陆峰的男人……
梦见自己乘着游艇驰骋在广阔的海面上,迎接他的却是惊涛骇浪……
“飞扬!你醒了?”
大梦初醒,孤飞扬有些不适应眼前的一切。
“王爷?”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飞扬轻轻摇头,“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落梅山庄么?”
“你忘了?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飞扬想了想,“哦……你没事吗?”
“没有,我去给你拿药来。”
飞扬抓住他,“他呢?”
“谁?”王爷愣了愣,然后指指他身后的人,“在那里。”看到飞扬呆呆地看着无痕的表情,有好心地补充一句,“他
已经没事了,据说,三天后就会醒。”
飞扬松了口气,又靠在软踏上,闭上眼。
王爷端来药,看着他喝下去,“你……怎么会遇到无痕的?”
“说来话长了,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我易了容,他也没看出来。误打误撞进了落梅山庄,又出不来,我本想去找你的
,谁知道你被年无影抓去了。”飞扬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看来是被突然恢复的记忆弄得糊涂了。
王爷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飞扬点点头,“都想起来了……呼~原来我是中了他的剑……”
“你昏迷了一千天,我以为你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索性不告诉你,不想让你心烦……”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飞扬制止了王爷的解释,又靠在榻上,想起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和谭健,叹道,“啊……看
来这一千天老天也没让我闲着啊……”
“你说什么?”王爷疑惑道。
“哦,没什么……”
次日,孤飞扬和王爷向众人告别。
“不送了,二位慢走。”酒旗为他们打开出口的机关。
“一切小心。”西楼拱手道。
“承蒙各位照顾,飞扬感激不尽。”
“喂!你真要走啊!他还没醒呢!”孤清平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急着要走。
“等他醒了,我就走不了了。”
“你确定你要回去?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飞扬拍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也该回到原位了,从哪里结束,便从哪里开始。”
清平撇撇嘴,不置可否。身后有人戳戳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烟霜。她拎着一个包裹,举到他面前,“你也走吧。”
孤清平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
烟霜面无表情,“既然孤飞扬回到原位,你也应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
酒旗道:“孤飞扬,把你弟弟带走吧。”
飞扬笑道:“各人都有各人的选择,只要认定了一条路,就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他选择的路和我不同,我无权干涉,
只要他坚持,就该尊重他的选择。”他又深鞠一躬,“各位,告辞。”
王爷还是头一次傻兮兮地被人牵着走,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这孤飞扬,变得也太快了吧……
“当时东城衙门的捕快并非我所杀,是无痕干的。”坐在回京的马车上,飞扬道。
“我知道,皇上也知道是无痕干的。派人捉你只是个幌子,意在引无痕出来,你当时不该跑的。”
飞扬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搞了半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瞎忙活……要是不跑,也不会闯进落梅山庄,更不会发生这么
多事了……
老天捉弄起人来,果然不同凡响。
第29章
“老大!老大你终于回来啦!?”还没下马车,古疏就兴冲冲地跑过来,“你都好了吗?全好了吗?”
孤飞扬微笑着,“不好能当你的老大吗?”
“哈哈,太好了,我又可以跟着老大混了。哎?王爷您也来啦?”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见到王爷不行礼吗?”飞扬又摆出老大的架子。
“嘿嘿,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奉旨呆在王府,和王爷相处好一阵子,王爷才没那么拘泥小节呢!你不知道那时候
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你倒好,还躲着我!”
“哦,是啊,我那时候还专门来找王爷,看见你,便什么都不敢说,还说我是做生意的。”
“啊?那个就是你啊!不是吧老大,你这么有语言天赋,怎么早不说!?”
“原来你那时候专门冒险来找我?真是,我竟然不知道……”王爷恍然大悟,“原来你离我那么近,我什么都没有察觉
。”
“王爷无须自责,我当时实在无法告知情况,让你们担心了。”
古疏大大咧咧道:“哎呀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现在年无影和落梅无痕闹得两败俱伤,皇上也已经回京,老大你也能
重回护龙院,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只是屠城那件事对京城百姓影响很大,还需要一段时间治理,老大你有的忙活了
。唉,怪我无能,当初竟然抓不到落梅无痕那个混蛋!他居然干出屠城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王爷对古疏使了个眼色,他立即闭了嘴。
“快进去吧,刚刚去面圣,我带了圣旨来,还得当着护龙院上下宣读一遍。”王爷转换话题,招呼众人往里走。
“之前所说暗杀捕快一事,经查绝非孤飞扬所为,此乃邪教暗中调拨造次……今日发生屠城一事,朕实在痛心,但人民
安生尤为重要,安抚民心保护治安乃护龙院职责所在,恰逢孤飞扬平安归来,朕特准其续护龙卫一职,带领护龙院安保
民生……”王爷端着圣旨,对着跪满院子的人大声宣读。
皇上前些日子因为屠城之事,伤透了脑筋,若不是王公大臣强行将他带离皇宫,恐怕他已驾鹤西归了。刚刚去见皇上,
只见他面色如土,丝毫没有平日的威严,满脸只写着两个字,‘疲倦’。记得皇上曾经说过,他累了,只想安顿好一切
,去陪素尘。
“你又走神了。”王爷轻声提醒飞扬。他猛地回过神,发现圣旨已经读完,跪了一院子的人都不见了,才发现自己走神
的功力已经到了如此境界,于是抱歉地对王爷笑笑。
二人并行走回书房,“这次……事情,死了多少人?”飞扬问。
“近一千。”
他闭上眼睛,微微皱眉。“逃走的百姓,回来了多少?”
“一半,现在各衙门还在做工作,但是……很难。”
飞扬叹口气,“这回算是有事做了。”
“飞扬,不要太伤神了,慢慢来。”
他摇摇头,“祸因我而起,就要由我来承担,天经地义。”
王爷握住他的手,“你又来了,什么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错,你又要平白无故给自己安上个罪名。”
飞扬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风华弦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
风华弦轻叹一声,“那时候,你忘记一切,我就希望你永远什么都不要想起来。虽然很自私,但是只有那样你才开心。
现在的你,又回到了从前,我知道是因为他……”
“王爷,”飞扬抬起头,“我是我,是孤飞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改变的。前段时间,只是误会罢了,希望王
爷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想起来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王爷看着他眼中的坚定,“误会……呵,是,只是误会,我本来……就不该抱有幻想,是我自己太贪心了。”
“并非王爷贪心,是飞扬给王爷造成了错觉,以后,不会了。”
看着孤飞扬谦卑的样子,风华弦拂袖而去。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原来那个孤飞扬,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
动心的孤飞扬,眼中只有朝廷,只有护龙院,或许现在还多了一个无痕,但是,从没有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过!
孤飞扬站在原地,目送王爷走远,心里只恨自己。对于王爷,他有太多的愧疚,只是,永远都还不了。如果没有那个人
的出现,或许,他真的会接受王爷。只是,事已至此,不能回头。
“什么!?”只听一声脆响,西楼丢下手中的剑,飞奔到大殿。只见无痕坐在地上,面无表情,酒旗和烟霜站在一旁,
一声不吭。
“真的……全都没了吗?”西楼都不敢说出来。
酒旗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已经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庄,庄主,要不要再试试?”
无痕坐着不说话,良久,挤出两个字,“出去。”
众人站着不动。“庄……”
“滚出去!”整个大厅里一声炸响,弄得刚走到门口的孤清平又跳了出去。“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现在是废人了,
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都给我滚!从哪来的回哪去!”
一阵‘去、去、去……’的回音过后,烟霜道:“回哪里去?你把我从青楼里救出来,难道让我回青楼去吗!?”头一
次见她这么跟无痕吼,西楼也呆住了,半晌道:“那,那我岂不是得回臭水沟去?”
酒旗斜视他一会儿,对天翻了个白眼。
“内力全废了,我现在只剩下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怎么报仇?不报仇,我还在这儿干什么?”
“你活着就为了报仇吗?”躲在门后的孤清平绕了出来,“除了报仇,你没别的事可做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要报
仇,我的杀父杀母之仇谁来报?找谁报?按理说是因你而起,我该找你报仇,可是人又不是你杀的,你还救我一命,这
该怎么算?如果我杀了你,那么烟霜又会找我报仇,”他看了烟霜一眼,“若她真的狠心杀了我,那么孤飞扬说不定又
要杀她,到时候西楼可能又要杀我大哥,然后王爷要杀西楼,是不是酒旗再去杀王爷?”
“够了,你出去。”无痕连头也不抬。
“这样很好玩吗?如果每个人都为了仇恨而活,那天下岂不大乱?杀来杀去,这世上还能活下来几个人?你若杀了皇上
,孤飞扬不会放过你!”
无痕听后,惨淡一笑,“他已将我杀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没有杀你,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杀庄主一样能够逃出来。”酒旗道。
“那是因为你要杀王爷!”
无痕无力地摇摇头,“我没有要杀王爷,是他,以为我要对王爷不利,是他,为了风华弦杀我……”他站起身,摇摇晃
晃地往外走。
“若你能放下仇恨,说不定,就可以得到孤飞扬。”经过清平身边时,听见他说。
无痕顿了顿,又缓步走远了。
孤清平回过头,望着烟霜,“你以前,真的从青楼来?”
西楼刚想说话,就被烟霜踢了出去,“是又怎样?”
他一把拉住烟霜,“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是!你现在可以死心了?”烟霜将头偏到一边,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答案,反倒被送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样的过去,是我的错,从未替你想过。”
冰山美人彻底傻了。
无痕走入书房,对着墙上的一幅画看了很久。
画上,是翠绿的竹林,透过竹子的缝隙,可看到两个白衣男子,一站一坐。坐着的正奋笔疾书,神情专注,站着的细细
研墨,黑发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双眼却同样专注地看着另一个人。
此情此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那样的感觉,竟如此清晰。“路人醉此景”……这样的好景,竟被别人看了去。
“老大,老大!西城一户人家闹着不肯搬回来,说是孤飞扬已经不可信了,与魔教勾结。还鼓动百姓集体抗议朝廷,现
在闹得不可开交,我带些人过去看看吧!”
正伏案疾书的孤飞扬停下手中的事,站起身,“我去。”
“喂!你不用这么拼命吧?这都几天没合眼了,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