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杀手 上——黑木黎子

……天，真好看！想上去摘星……好冷……风怎么这么大？冷啊……真冷……

有人！谁？谁在屋顶上……手？

“跟我走吧……”

跟他走？他好高……最主要是──他的手好暖……我在他面前真渺小……想……让他抱我……从来没有人抱过我，一直

在地上爬著……我还小，对他来讲不难吧？

“你太听话了。难道不怕我是坏人吗？本来我对容易上钩的小孩是没有兴趣的，但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会变的。”

一把火，烧掉房子……妈妈也没了……最好不过。

“臭小子听说你在打工啊？”爸爸？冤家路窄啊！

“我没钱。”

“你给我拿出来！”

竟敢打我，要不是怕脏了这双手，你早咽气了。好痛！软骨组织大概受损了……不妙……他是把我往死里打啊！想起来

了……他也雇了杀手……来杀我。因为他认识了一个女人。她说我比他强……因为那个女人怕被我知道……是她毁了个

家庭……怕我寻仇……小人！小人之心！

火药的味道？火凤……火凤……你杀了他？

“你怎么任凭他毒打呢？到处都是淤青。我下次不能用消声器了……别让我太担心……”

“……好过分好过分，所长你好过分。”青冥坐在床头看著包成粽子头的寒祈心，不住地埋怨著。火凤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什么过分的？当初我训练他的时候可比这个惨烈多了。”

“那性质不同呀。而且我发现你有点……别人弄伤他一点皮都会被你训斥，可是你自己却这样对他。”

“等他好了，又要特训了。”

“不用吧？真可怜。那他必须放假了吧？他的名额谁来替补呢？”

“血色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我已经通知辟邪暂时顶替了。”

“辟邪呀？又是一个狠角色。是你最得力的宝剑了吧！”

“是啊，她是血色唯一一位女杀手。但是有著绝不逊色的手段。祈心……要是像她就好了。”

“可是，就技巧而言，祈心绝对是超一流的高手啊。”

“就是心不好。”

“啊，醒了。”寒祈心迷朦地看著当前的笑脸，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青……冥……像是痛，却不是痛……像是痒，

又不是痒……像是酸，也不是酸……像是麻，可不是……好奇怪……好难受……”

火凤听见声音，从门口踱过去一边说：“醒了吗？”他刚刚站定，就看见百叶窗外的紫电在朝他挤眉弄眼，便又走回门

口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查清楚了，是你店里打工的一个外地店员。”

“动机是什么？”

“昨晚你回家早，而且回来前因为只有八千多人民币的营业额也就不当一回事地丢在抽屉里没带走，可他全看在眼里了

……”

“哼，谋财害命啊。都是我不对……不该把钱乱放。”

“还损失今天的营业额。”

“怎么查出来的？”

“他的脸上有一道新划的抓痕。所以即使他明天不上班，你也肯定会怀疑。可是他来的话还是会被发现。他被老伯抓了

脸之后就把那扇门放倒了……”

“那扇门啊……别说他一个老头，就是换作我，也未必能顶住。安上去的时候花了三个人的力气呢。这么重的门砸下来

──必死无疑了。不过我在短短两小时之内就听到了关于此事的各种版本的传闻──想听听吗？”

“……”

“看来明天起，我店员的晨训早课是不能再省略了。”

“呵呵，你穿著这行头训斥排好队的店员，何其壮观啊！可是在店门外，路人都会看到，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在门外训诫才好，有群众监督。”

“哈哈，严厉的大叔。”

“我不是大叔。还有，你在我这里看到的事情包括祈心……有些细节，你别对上头太认真。”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奔星那边能保证吗？”

“您请放心。”

“青冥也要去给辟邪当副手了。”

“啊？他们行吗？一个是女人，另一个更好，整就是好好先生。”

“最毒妇人心。”

“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奔星从楼梯登上来说道：“他根本是头笑面虎。”

紫电笑著拍拍奔星说道：“那青冥可真失败，被你看穿了。”

“他只要……骗过寒祈心就够了吧。”

“哈，就像我骗你吗？”

“你省省吧！”

没有云层遮挡，太阳很亮，眼前是它密集的笔直分支，光纤一般。寒祈心走进教室，马上被众多目光当作人间奇观似的

扫描一遍。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似乎是一年级的。

难道走错了？寒祈心退回去抬头一望：二年一班──没错呀。他透过隔壁班级的窗玻璃向里面探望，被那些个老师好奇

地瞪了一眼，脸立刻又憋得粉红。

他从二楼找到三楼，从三楼找到四楼，再从四楼下到一楼。一个挨一个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的同学。怪事。他从来

不曾犯昏，他们怎么会人间蒸发了呢？老师啊！同学们！你们在哪儿呀？在学校晃荡了半天，泌出一身汗，一无所获，

他只好回到火凤的店里做事。

“回来这么早？你早交卷了？”

“我没找到考场，广场上也没写公告板。以往都没出过这种情况，故意刁难我。”

“青冥一会儿要带你出去，我才刚回绝说你要考试的。”

“他和辟邪的合作该结束了吧？因为我已经完成训练任务了。”

正说著，青冥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要带他出去就趁早，以防有突发事件。”

“突发事件？”青冥不解地问道：“什么突发事件？”

“已经期末了，学校的后期工作很多。而且祈心也可以工作了。”

青冥笑笑，一副“我懂”的样子，伸出手对寒祈心说道：“那么，出发吧。你愿意吗？”

火凤看见寒祈心烧红的脸颊，不高兴地朝青冥抗议：“你就别逗他了。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他买身合适的衣服……一眨眼

都长这么高了。”

“啊，最近真的长得好快──到发育期了吧！”

“他还没到那个年纪。”

寒祈心一脸迷惑地问道：“什么是‘发育’？”

火凤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是胡说的，你别被他教坏了。”

青冥一脸顽皮地笑道：“哎呀！好凶的爸爸呀！”

火凤从柜台走出来，一身高的优势龇著牙威胁道：“他才14岁，还是小男生，你别给他乱灌输。”

“呵呵，我以为这种问题只有敏感的妈妈才会绝口不提的，原来爸爸也这样呀！”

“你不想出去的话就留下给我打工。”

“啊，那我们走了。”青冥笑哈哈地拉上寒祈心飞也似的消失在火凤的视野中。

“火凤生气了吗？”青冥心里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反诘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

样，那他的话怎么那么生硬。”“啊？有吗？”青冥想继续装傻。而寒祈心却忧心忡忡地问他：“是因为我问了什么机

密问题吗？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啊……没有的事。所长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你别安慰我了，我不老是惹他发火吗？”

“但是这次不是因为你惹了他……啊……怎么说呢……”

“真的吗？”

“是真的──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当然──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那你就不要哭丧个脸了，笑一个嘛。”

“我不可以笑的……你让我笑，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那就算了──我还不想死。”

“对你是特别的，我想我不会杀你。”

“是吗？那我真荣幸呀……”

午后的街道总是显得宁静详和，像睡梦中的困兽一般温顺。这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面馆，门口的招牌还透著古典的气息

。向里面去，铺子被隔成两间，中间是售货窗口。

门口是结账的柜台，它的里间则是下面蒸糕点的厨房，同窗口之间通著一条小径。桌椅已经翻新，都是固定在磨石子地

板上的钢筋制品，喷著乳白色的进口油漆。每张桌子上摆放著一份卡在有机玻璃中的菜单。窗明寂静，可谓是赏心悦目

。吃起来一定别有风味。

紫电拍拍肚皮笑著转到奔星身后问道：“小奔星，你吃饱了没？要不要再来一碗？”奔星看见对面那只碗已然见底，不

由得加紧了挥筷的速度，把两边腮梆子都塞得鼓鼓的，汤水几乎从缝隙中流出来。紫电看著他的样子不觉失笑，忙把一

方雪白的手帕递给他。奔星接过去，把头低下去只剩下头顶心对著紫电。好一会儿才咽下食物摇头说不要了。

“呵呵，那我带你去看海。”

“你吃饱了没事干啊？我们还有任务。”

紫电扶起奔星轻轻说道：“你不知道百里已经不在学校了吗？”

“什么！他又到哪里去了？”

“呵呵，别急嘛，我们先去看海。”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他。”

紫电双手扶住奔星的肩膀劝他别激动：“相信我，不会把他跟丢的。”虽然紫电时常吊儿郎当，但不可否认，他至今没

有出过大的纰漏。和他搭档的奔星也打心底承认他是个能干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到了海边，奔星依然一副担忧愁眉不

展的样子。紫电嗤笑一声，顺著耳边的风声说道：“别绷著脸啦！”

“我向来就是这样。”

平静的海面上稍起了一点前奏，碧波荡漾中，海水在拍击著岩石。渐渐的，风浪大起来，一个浪头卷过来，浪顶浮起一

道白花花的光，下来了……巨涛盖过它，轰隆隆的宛若雷响，它急急地奔腾著呼啸而来，扬起手臂，恶狠狠地用长发鞭

打著坚硬的岩石，像要将它撞碎，并且不停用锋利的牙齿啃咬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空仿佛也被淹没，没了慈祥的笑脸，被这暴烈而广阔无垠的统治者所覆灭。形成强大的气流，吹出一股腥气，还觉得

出它的咸味。像下雨一般，世界被迷雾笼罩，朦胧一片……每一粒水珠都何等清晰呀！

山河怒啸中，夹杂著细小的呼声：“小奔星！你上哪儿呀！被跑呀！”紫电扯著嗓子大喊著：“多好呀！小奔星！”他

一边朝奔星跑著，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奔星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尽管他已经用最大的力气来喊了。

等到紫电站到自己跟前时，奔星眨眨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喊道：“走吧！海在发怒了。”

“不！海在笑！”

“海在笑？”

“是的，你听──哗──哗──哗──哈──哈──哈！海在笑！”

“骗人！我们打扰它休息，海为什么笑？”

“因为它很大！很大！它的胸怀很宽广──哗──哗──哗──哈──哈──哈！来！我们也跟它一起笑！哈──哈─

─哈！奔星！来呀！这才是男子汉呀！”

奔星喊了一声，他的声音随即被大风吹走了，紫电说：“再大声一点，深呼吸──哗──哗──哗──哈──哈──！

”

“哈──哈──哈！”

“对了！就是这样！哈哈哈！”

哈──哈──哗──哗……笑声和浪声连成一气，如同天然的奏鸣乐章，气势恢弘……慢慢的，他们的声音变得嘶哑，

并且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音响了。紫电歇下口，笑著说道：“潮退了。海也累了。”奔星朝眼前望去，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这里？”紫电笑而不答，向迎面而来的青冥、百里走过去说道：“怎么才来呀！刚才的涨潮都

错过了。”

“呵呵，高潮后的平静呀。那我们就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现在不是秋水吧！”

“啊，哈哈，别太顶真嘛！”

“这次的要求是杀了买主本人，这是他的档案。”寒祈心接过披著华贵封皮的水色档案夹退出部长室，青冥就在门口等

他。

“最近的怎么就没有刺激一点的。都太小儿科了。”

“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呢？”

“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己呢？”

青冥似乎是想了想才说：“……或许，他觉得死了会更好些吧。绝大多数的目标都乞求过你，但是最终还是被你杀掉了

。”

“所以我不喜欢面对面的杀人，倒胃口。只是他明明有上亿的资产，还有什么事情摆平不了呢？”

“有些事，不是用钱就可以打发的。”

“你们大人太复杂了，活著确实太累。”

青冥被他的肃穆逗笑了：“也包括我吗？”

寒祈心扭头打量著他说道：“你？你也很累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轻松吧。”

二人说著就已经到达了约定与顾客见面的地点。这是一座寺庙，进出往来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这两个年轻人自然

很容易被认出来。寒祈心走进大殿，很浓重的檀香味儿，混合在迷眼的烟雾中，由此可见，后殿聚集了多少数目的香客

。他讨厌这种味道，感到反胃，头也发昏。

如果有哪个杀手看到这种情景，一定拿他的这个弱点来开刀，绝对是一个刺杀的绝妙时机。幸而他没有捅过马蜂窝，别

人都不认识他，出门即使不化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正当他从跪垫上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同一老翁撞个满怀。碰上这种情况，他从来不向人道歉，倒不是他刻意装冷